在得到仲仁、成慧的同意,父母親也不反對的情況下,皇甫家即將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創意婚禮。
穿著三件式燕尾服的皇甫仲明英挺地站在更衣室外等候唐寧換裝,吸引了不少興會女士愛慕的目光。
門開處,唐寧羞澀地站出來,皇甫仲明眼楮一亮,「好美!」她是優雅的化身。
不戴上眼罩的話,她會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搶走新娘子成慧的風頭。
他像電影《亂世佳人》中的克拉克蓋博,身子往後退一步,略微彎腰,很優雅地微笑敬禮。
唐寧下顎微揚,一副破釜沉舟豁出的樣子,她挽著皇甫仲明的手臂走出去。
一踏上紅毯,唐寧的身子不禁僵挺了起來。
曾想過會很隆重,但沒想到有這麼多人,嘈雜的聲音幾乎快把屋頂掀掉。寬大的會場中,從紅毯這端走到那端仿佛要花一世紀那麼久。她想到腳就軟。
靶覺到她緊繃的身體,「你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他低聲問。
「嗯,不太適應這種場面。」唐寧點頭。
「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皇甫仲明輕拍唐寧放在他臂彎里的手。
新人在音樂和掌聲中出場,皇甫仲明和唐寧前導新人走向證婚台,—時間鎂光燈不停地閃爍,唐寧馬上低頭。
證婚儀式結束後,司儀要求新郎以親吻新娘腳尖來驗證兩人堅貞的愛情,仲仁沒有片刻猶豫,毅然低頭屈膝親吻忸怩的成慧,這畫面贏得在場臂禮來賓的鼓掌和笑聲。
皇甫仲明在一旁大笑。
唐寧卻很感動。有時不知情比知情好,也真難為知情的人還要強顏歡笑。
皇甫仲明沒有食言,他不曾離開她到別桌,仲仁來找過他去擋酒,他推說肚子不舒服,席間不斷地為她挾菜盛湯,並打發想要探問她是誰的好事者。唐寧感激在心頭。
在大家吃喝差不多時,有人鬧新人要求他們站在桌上接吻,仲仁觀眾要求拉起成慧上桌,來一個法式深吻,完全無視于旁人存在,讓大伙兒更中鼓噪,會場一片鬧烘烘。
接著,大伙兒起哄要求四組男女儐相摘下眼罩,也來個法式深吻。
完了!她向他發出求救訊號︰一直搖頭。
其他三對儐相早已現出原形熱烈擁吻,看熱鬧的觀眾當然不放過他們,叫囂聲越來越大。
皇甫仲明輕松地摘下面罩兩手托住唐寧的後腦勺,在她還沒會意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壓上來。一個掠奪似的吻,大膽、急切、深入、吸吮……吻得她透不過氣。
只覺天一直在旋、地也一直在轉,還有一陣一陣的熱氣吹在臉上……她還不曾被聶建文這麼吻過,他好大的膽子。
強吻過後,那些人還不過癮,硬說要一睹她的蘆山真面目。
唐寧死命地盯著眼前有些起醉意的人,怕他們強行摘下面罩。一個強大的力量,將她後拉,她靠在皇甫仲明厚實的胸膛,他摟著她的腰說︰「她只能讓我看!」
大伙兒噓四起,譏諷他小氣,他只是笑了笑。
悠揚的華爾滋樂曲響起,新郎新娘領先滑人舞池。
「跳舞?」皇甫仲明問。
「好啊。」她毫不考慮地說。因為有很多女人眼巴巴地看著皇甫仲明。
他們滑人舞池,皇甫仲明含情脈脈地凝視她,像道魔咒,她也仰著臉注視著他,她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任由他帶領著旋轉再旋轉。雖是第一次共舞,但兩人的默契很好。
樂聲改了,許多人都下場,只有他倆依然翩翩起舞。音樂也很助興,延長了演奏,直到掌聲響起,他倆才從彼此的目光中醒過來,樂聲終止後,他拉著她的手,在一片欣羨和嫉妒聲中回座。
皇甫仲明一直待在她身旁,以至于沒善盡招待的責任,讓地仲仁有些微言,特地請她不要先走,到新人休息室一敘,她不好拒絕,跟著皇甫仲明進入休息室。
休息室里,唐寧摘下眼罩。
好個美麗佳人!
仲仁對皇甫仲明遞去一副「有你的」的眼神。
「哥,不介紹一下?」仲仁的臉很紅,適才酒喝了不少。
「胡美娟。我二弟仲仁和成慧。」他簡單介紹。
唐寧點點頭。
「大哥,你真不夠意思,有要好的女朋友還暗貢起來。」
「對呀!大哥,胡小姐好漂亮,剛才戴著眼罩好可惜。」成慧贊嘆。
仲仁斜睨成慧一眼,忍不住漏她的氣,「幸好剛才她戴眼罩,不然你就沒戲唱了。」
「這麼快就嫌我丑。」成慧成小嘴。
「再丑我都要定了。」仲仁無限愛憐地輕輕捏了成慧尖尖小小的下巴。深情盡在其中。
「我哪有丑?」成慧不依地捶打仲仁。
他對于他們的打情罵俏已司空見慣。只要他們兩個在場,別人毫無插嘴的余地。仲仁有了成慧以後,個性開朗了許多,不過被成慧吃得死死的,沒翻身可能。
他們的感情真好,唐寧更加感傷了。
「對不起兩位,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要告辭了。」都十點多了。
「大哥好好護送胡小姐到家喔。胡小姐改天來我們家,我燒拿手菜請你品嘗。」成慧邀約。她第一眼就喜歡上唐寧。
「好,謝謝。」成慧真堅強,到那個時候她一定要好好安慰成慧。
互道再見後,皇甫仲明開車送唐寧回去。
車子在空曠的夜街上疾馳而過,零落的燈光泄在柏油路上,她突然覺得這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她好像快變回灰姑娘了。
他們兩人都沒發現一路上有車尾隨。
紙是包不住火的。
幾天後,美娟如往常時間進辦公室,桌上有和本攤開的雜志。美娟定楮一看,雜志上刑登的照片中一張是皇甫仲明和唐寧都戴著眼罩的,另一張是已取下眼罩的兩人——皇甫仲明開車門讓唐寧下車的鏡頭,兩張照片上的衣服一模一樣,顯然是在他弟弟婚禮時和婚禮後拍的。標題上寫著︰四大公子之皇甫仲明的神秘佳人現形,內文指出的「她」叫胡美娟,在花城出片社當編輯,今年二十四歲,家境小康,活潑大方,唯一喜好是看愛情小說……最有希望成為皇甫仲明家的長媳。台灣片的《麻雀變鳳凰》……
老天!怎麼一回事?美娟有不祥之兆。
一個聲音把心緒不寧的美娟給嚇到。
「美娟,這是怎麼回事?」胖妞質問。
「你問我?我問誰?」美娟捂著胸口。
「你不是說皇甫仲明邀你當女儐相?雜志上那個女的又是誰?」
戲演不下去,只好落幕了。
「她是我同學,也是皇甫仲明真正在追的人。」她已不在乎胖妞她們會怎樣取笑自己,在乎的是怎麼向唐寧交代。唉!竟然出了這種紕漏。
「那你原先都是在騙我們?」
「是你們先往那方面想,我才跟著那樣說。」美娟辯駁。
「害我提供錯誤消息給我同學。」胖妞有責怪的意味。
「上面寫的出自你口?」難怪上面寫得那麼詳盡,像住在她家里一樣。
「是啊,我同學在獨家雜志社,他告訴我他逮到皇甫仲明護送—神秘女子回家,我就告訴他那女子是你。」
「那麼多嘴,你害死人了!」美娟怫然。
「你才害死我,提供了笑話一則。」胖妞不甘示弱地堵回去。
「懶得理你!」她可沒有心情再和胖妞纏下去。
「絕交,切八段。」胖妞屆怏怏地別過臉。
誰稀罕,美娟不予理會。
對!先打電話。
當務之急得馬上告知唐寧,但如何啟齒?美娟頭皮發麻。
電話接通後,美娟緊緊握著話筒,「唐寧,有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事?」听美娟的口氣好像事情很嚴重。
「你的照片被人偷拍登在雜志上。」美娟一口氣講完。
「什麼?」唐寧向後退了一步,有些暈眩,覺得整顆心一下子被掏空。
「唐寧,唐寧,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她擔心死了。
唐寧激動地大喊:「怎麼辦?他們一定也看到了。」
「不要激動,照片上是你,但內容是在寫我。」美娟跟著激動。
這樣…美娟有危險。
「找我?一問三不知就好了。」
「你不明白,聶天森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唐寧顫抖地說︰「你還是趕快辭職、搬家、躲起來,這樣比較安全。」
「有必要嗎?」美娟突覺背脊發涼。
「照我說的去做,不要猶豫,人命關天。」
「唐寧,現在你總該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不能再有所隱瞞,美娟已被卷進風暴里。
「我偷了聶天林洗黑錢的磁碟片,他要殺我滅口。」唐寧說了。
「什麼!」換美娟尖叫。唐寧簡直是玩命,在老虎嘴上拔毛。
「美娟,對不起,連累到你……」唐寧啜泣起來。
唐寧為何要揭發她義父犯罪的罪行,正義感使然嗎?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先把它送到警察局,讓警察保護你,並將聶天森繩之以法。」
「不行!他黑白通吃,送去只有死路一條。」唐寧不贊同。
「如果這東西沒用,你偷來做什麼?」美娟疑問。
「交給唐威處理。」唐寧吸吸鼻子,拭去淚水。
「唐威?他不是下落不明嗎?到底聶天森做了什麼讓你深惡痛絕的事?」美娟越吃越迷糊,謎團越來越大了。
「你害死我父母。」唐寧的恨恨地說。
不共戴天之仇。不過,唐寧的父母不是在她五歲時車禍雙雙身亡?
「你怎麼知道是他害死的?」美娟不解。
「他跟別人說當年他動了車子的手腳,被我听到了。」
難怪她不嫁給聶建文。美娟完全清楚了。
「那唐威在哪里?你知道嗎?」
「外傳唐威死了,只有我知道他沒死,我想,他應該比我早知道這件事,所以才會詐死。也許他躲在某處跟我一樣想找機會報仇。」
「听你這麼說,聶天森太可怕了,他害死你父母,還撫養你們兄妹,居心叵測。」
「他現在也想把我們兄妹除掉,美娟,倒是你,真的很對不起。」唐寧哽咽,眼淚又直直地流下。
「哭什麼?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福大命大。」
美娟反倒安慰起唐寧。
「你打算怎麼辦?」唐寧抽搐著。
問到這兒,美娟也樂觀不起來,「還沒仔細想,先躲一陣子再說。」
「趕快帶胡爸胡媽躲起來,不可慢吞吞的。」連累美娟一家也要過東躲西藏的日子,她十分內疚。
「知道了,我先處理一些事,不多說了。」美娟心情沉重地掛斷電話。
小芳、珊珊帶著戲謔的表情站在她面前,「狸貓換太子?」
「不要來煩我。」美娟大吼,趴在桌上痛哭失聲。
懊怎麼辦?怎麼對父母說出自己的麻煩……
煙霧彌漫的一間辦公室里,皇甫仲明氣憤的看著桌上剛出版的雜志。
張冠李戴不說,還讓他沒做到允諾的事,該打兩通電話,一通罵人,一通道歉。
說做就做,他把煙蒂猛地捻熄在煙灰缸里,抓起話筒說︰「請轉胡美娟。」
「喂……」美娟抽噎著。
她怎麼了,好像在哭?
「胡小姐,我皇甫仲明有件事要對你和你同學說抱歉……」他歉咎地說。
「你還有臉打電話來?答應別人的事做不到,你知不知道我們都被你害慘了,還以為你多有本領,高估你了,枉費我一番苦心,還拍胸脯保證?保個頭!」美娟截斷他的話, 里啪啦地訓他一頓。
他其實很冤枉,早已經通令各記者不準拍唐寧,誰知就有沒職業道德的鬼崇小人跟蹤並拍照,那種小人君子防不勝防。
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責任無濟于事。
「實在報歉,不知該怎麼彌補?」他要知道自己該如何善後,她們才會消氣。
「補不了了……」美娟喃喃地說。雜志已經流通在外,如果還在印刷廠,他還可以全部買走。
般不懂她們在怕什麼?「她是離家出走怕被人抓回去嗎?」他渴望知道答案。
「不是。」
「是……怕她先生?」希望不是。
「不是,不是,你不要亂猜。」美娟不耐煩地說。
「那你告訴我她怕的是什麼?」猜不到,用問的比較快。
版訴他?當初本就希望他能幫唐寧,可是誰知道是這種事,還以為是聶天森做錯事——比如嚴重非禮,讓唐寧不知如何面對聶建文的婚事。
要說還是不說?看唐寧自己的意思吧。
至于唐寧要不要告訴他,她無權干涉,畢竟這事攸關生死。
「你問她吧。」美娟回答。
「好,告訴我,她住哪里?」
有他保護總比她一個人躲在角落安全,尤其現在風聲鶴唳。
「興起路七十九號五樓D室。」
「謝謝。」
幣掉電話後,皇甫仲明抓起外套,「我出去不回來了,有事都找林經理解決。」她交代秘書。
由于唐寧住的地方是男賓止步的女子單身公寓,此刻他們坐在附近的公園。
天氣非常陰沉,漫天的烏雲給人不安的感覺。
一陣風襲來,冷到她的心頭。
美娟為什麼要叫他來?事情已經夠多、夠煩了。
唐寧呆若木雞地直視前方,良前的景物卻是迷朦的。
一陣長長的沉默。
「和我說話好嗎?」他道出上語,劃破沉寂。
「說什麼?」她蹙眉。
「在為照片的事生氣?」他低聲問。
「沒有。」她有心頭避。
「是雜志社的人偷拍的,你要我告他們嗎?」他的用詞很小心。
「于事無補。」她不留余地說著。
「能告訴我你在怕什麼嗎?」他的態度嚴肅。今天,他要問個水落石出來。
「沒有。」她心浮氣躁起來。
「沒有?那為什麼不能登照片?」他直直地望著她。
「我不喜歡!」她賭氣地說。
「你難道不了解我對你……我是真的想幫你。」他顯然有些煩躁。
唐寧不答腔。她的心驟然緊縮,完全慌亂了。
「你對我沒有一點好感?」他有點擔心地小聲問。
她想說「對」可是發不出聲。
她一直低頭,瞧他一眼,也不說一句話,看起來有些無助。他很想擁她入懷,讓她緊貼著他的胸膛,傾听他如擂鼓的心跳聲,並用下噪聲摩挲她的黑發,溫柔地附在她耳邊輕聲地說︰「不要怕,有我在。」但他只是心動,沒有馬上行動。
「如果你找我是為了照片的事,反正已經登出來,我也不在乎了,如果沒其他事我要回去了。」唐寧急急起身,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皇甫仲明強拉她坐下,「要我怎樣證明誠意?」幾乎是吶喊。
「不須證明,我沒有事要請你幫忙。」唐寧冷酷地說。
她硬是把他逼到發瘋地步,「你知不知道我……」
他欲掏心挖肺。
「我不想知道!」她插話制止,沒勇氣听。
不管她听不听,他還是要吐露心聲,「我承認以前荒唐點,但遇見你以後就再也沒理過別的女人,無時無刻都在想怎麼接近你,又怕太急切會把你嚇跑,所以—直不敢太靠近,直到仲仁的婚禮,我才確定我已深深愛上你,難道你感覺不出來?」
曾經一度排斥婚姻,認為那是對他的妻子不尊重,因為他不可能只屬于一個人也不會為一瓶鮮女乃放度一頭乳牛,尤其反對長輩作媒的政治婚姻,幸好皇甫家不需要他犧牲色相來鞏固基來,父親也很開明,沒有聯姻的要求,他才能悠游于花叢。仲仁和成慧雖早已給他極大的刺激,但身邊就是沒有一位女人能讓他產生共相廝守的念頭,直到遇見她才知道促仁甘心等成慧八年的原因——一個好女人值得花一輩子的時間等待,如今他也找到今生的新娘,非她莫屬。
他的一番話像魔術,點燃了唐寧眼里的光輝。
原以為這一生只會愛聶建文一個人,不再有人能令她動心,現在卻為他方寸大亂,可是愛他會害了他,不愛他心又好痛。她很矛盾、傍徨。
「我不適合。」她直搖頭。
「為什麼?告訴我理由。」他咆哮。
「不為什麼,就是不適合,你找別人。」她大聲喊道。仿佛喊得越大聲越不容易動搖心意。
「我就是要你!」他喊得更大聲。聲音蓋過剛掠過天空的飛機聲。
鮑園里散步的老先生和老太太投來驚詫的目光。
站在他們背後不遠的白樺樹下,有個男人靜靜地看著他們,面色鐵青。
「你……我……我不喜歡你。」唐寧昧著良心說。
「我不相信,你再說一次。」他的臉扭曲著。
「一百次也可以!我不喜歡你,我不喜歡你……」
唐寧像念經一樣念了無數次。
但瞳孔里淚光熠熠。
白樺樹下的男人緩緩走過來。
「你不會明白的。」唐寧擁在他懷里,似乎沒有他的支撐就會倒下去。
「那你說給我明白呀!」他像在哄小女孩。
「寧兒……」
唐寧的臉霎時失去了血色。只有一個人會這樣喊她。
埋在皇甫仲明懷里的臉抬起來。他清 不少……
皇甫仲明低頭問她,「美娟,他是誰?」
「皇甫先生,我是她「唐寧」的未婚夫,聶建文。」
聶建文說了兩件令皇甫仲明驚訝的事︰一、她的真名「唐寧」而不是胡美娟;二、他是她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