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重!段秦掙扎著張開了眼,一顆淚珠便自眼角滑下。
她剛才似乎知道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可這會兒卻又一點都記不起來。
段秦閉眼搖了搖沉重的頭,她再次睜開眼打量著四周。這個房間……是青的房間!這麼說來,她……沒死?
段秦側過臉,看見了伏在床畔熟睡的衛莫青。
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觸著他微擰的眉心、緊閉的雙眼和直挺的鼻梁,不敢相信自己竟又回到他的身邊。
當她的手撫觸過他冒出短髭的臉龐時,段秦得緊咬著唇才能讓自己不哭出聲。
他竟然把自己給折磨成這樣!段秦心疼他的傻。
但盡避段秦的動作輕柔,衛莫青仍是被驚醒。他倏地睜開雙眼,無法置信他日夜守候的摯愛已從沉沉的睡眠中蘇醒。
「秦……」他的心因狂喜而輕顫,但他卻又不敢多言,生怕會就此打碎了自己美好的幻象。
段秦笑著伸出雙手撫模著衛莫青的雙頰,歡欣的淚水自臉頰滑下。
「喔,秦……」感覺到段秦的踫觸,衛莫青沖動地俯緊擁著她,「你回來了,我再也不放你走了,秦,不要再離開我……我好怕你就這樣再也不理我了,我愛你,秦,我真的愛你,好愛、好愛……」他呢喃著。
段秦輕擁著他,心中感動莫名。「我知道,青,我也……」段秦接著要說出口的話語,竟彷若一根刺般的哽在她的喉頭。
不!她不能說出愛他!
是的,她想起來了,如果連她也說出那句話,那麼她便會永遠的離開他了。
天!這是怎樣的一種折磨啊!面對他如潮水般傾注而下的愛意,她卻無法給他該有的回應。
「秦,告訴我你也愛我,說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他狂亂地需索著她的承諾。
望進他痴迷的眼神,段秦的心中彷如刀割。
對不起,青,我無法向你坦承我的愛意,因為我不願離開你。
她所能做的,只有主動的獻上她的唇。
「關金在搞什麼鬼?」衛莫青氣憤地將短箋遞給文軒。
待在座的眾人都閱畢之後,文軒才進言道︰「堡主,這批絹帛可是今年的最大宗生意,既然關老板說出了問題,屬下認為堡主還是親自下杭州一趟較為妥當。」
衛莫青點了點頭,這批生意是差錯不得。「侯長老,你認為呢?」
最近這一年來,三位長老都極力反對他出遠門,要不是衛莫青這會兒想留在堡中陪段秦,不想跑這一趟的話,他才不會多此一舉的問長老的意見呢!
「呃……」侯覓不料堡主會這麼問他,當下便心虛的低下頭,「我也贊同文軒的看法。」
衛莫青挑了挑眉,奇怪侯覓竟會贊同他去杭州。
「在座有沒有人持其他意見的?」衛莫青掃視寂然的大廳一眼,然後隨意的一揮手,「那這事就這樣決定了。」
他向文軒和伍閣交會了一個示意的眼神,然後獨自走出古雷院。
雖然他很不舍得離開段秦,但是他發誓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段秦坐在由寒玉打磨成椅面的石椅上,感受著寒玉所散發的清涼,寒玉桌面上放著一盤冰脆的酸李,涼亭的內部也是以寒玉鋪成,造成了亭里有如冷氣房一般的舒適,段秦不得不贊嘆老祖先的大智慧。
「段姑娘……可終于讓我找著你了。」
不知何時,段秦的眼前多了個人,而那人正是趙柳笙。
「你是……趙公子?」
趙柳笙恭謹的站在寒玉亭外,雖然眼中寫滿熱切,但仍不敢逾越禮教的規範。
「趙某找得你好苦啊!」
「趙公子……找我?」段秦瞪大眼,她從沒想過他會找她。
「段姑娘無聲無息的消失,崔嬤嬤直推說你回鄉去了,趙某不放心姑娘只身一人,遂四下找尋……沒想到姑娘竟到了汴京!」而且還成了衛夫人!
「這……因為事出突然,所以我沒有事先知會趙公子,讓趙公子為段秦擔心,段秦深感過意不去。」段秦站起身,欠了個身行禮,算是表達心中的愧疚之意。
「段姑娘別這樣,趙某只是想知道段姑娘是否安好而已。」對于她即將成為衛莫青之妻的事,趙柳笙仍是敏感的避開不提。「趙某這就告辭。」
「趙公子!」段秦喚住了趙柳笙,待他轉過頭來,她才對他報以爽朗的一笑,「我們還是朋友吧?」
望著段秦心無芥蒂的笑容,趙柳笙輕嘆了口氣。
罷了,既然眼前的佳人注定和自己無緣相守,那麼他又何必強求或是覺得不甘呢?
「這是趙某的榮幸。」他做了個揖,答得坦然。
「那麼,你下次再來找我的時候,我請你吃飯。」她知道現在不是留他的好時機。
「趙某在此先謝過了。」只是,或許他們今日一別,再見之日就遙遙無期了。
望著趙柳笙黯然離去的背影,段秦心中有著無限感慨。
人生的際遇真是無常得很,不是嗎?她曾經有機會嫁給趙柳笙的,如今卻是掉入衛莫青的情網中。
一想到衛莫青,段秦的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雖然現在自己正逃避現實的延續著他們相處的時光,但是她知道這是無法長久的。
月老也真是的,什麼「兩人相愛,她就可以回去」嘛!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的。如果這就是游戲規則的話,那也未免太矛盾了吧!
既然兩人相愛,那麼又怎會舍得分開呢?
面對衛莫青對自己濃濃的愛意,段秦有好幾次幾乎就要月兌口說出自己對他的情意,但是她卻因為害怕會有的結局而痛苦的強忍著。
天,她到底該怎麼做?
衛莫青獨自一人在房里喝著悶酒。
本來他興匆匆的要找段秦,告訴她他將要下杭州的事,不料卻被他撞見她與趙柳笙私會的情景。
他仰頭對著酒壺又灌進一大口酒,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為什麼?為什麼趙柳笙總是如此的陰魂不散?
不,或許真正陰魂不散的人是他也說不定!他記得當初衛平曾經說過段秦要嫁給趙柳笙……
難道說,是他介入他們之間,成了他們的障礙嗎?
不!他絕不允許!
他知道段秦不可能愛上趙柳笙,但,她對自己呢?衛莫青也同樣的不確定。
手中的酒壺已空,衛莫青模索著桌上其余的酒瓶,眼底已蒙上了七分醉意。
懊死!為什麼沒有酒了?他氣憤地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空瓶全掃落地。
「青,你這是在做什麼?」才踏進門,段秦便被衛莫青的模樣給嚇了一跳,她趕忙上前扶住就要從椅子上跌坐到地上的他。「天,你喝醉了?」
藉著酒意,衛莫青一把推開段秦。
「說,你今天下午……見到誰了?」
「青,你在說什麼?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床去休息。」段秦又走上前。
「別騙我!
「他大聲喝道。我看見了,我全都看見了……你跟趙柳笙……」他已有些語調不清。
趙柳笙?她今天下午是有和他見過面,可她怎麼不知道他當時也在場?
「你也在?那你當時怎麼不出來讓我替你們介紹介紹呢?趙公子人很不錯的……」
不待她說完,衛莫青便怒吼一聲沖上前扣住段秦的雙肩,」不許你說他好!听到了嗎?你已是我的人,我不許你再欣賞別的男人。「
他……竟然在吃醋?
段秦喜上心頭。「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而已嗎?你就非得這麼不信任我嗎?」她佯怒道。
有了段秦的保證,衛莫青的心登時安了不少。
「不是的,秦,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他痛苦的將臉埋入雙掌中。
「我知道,我都了解。」段秦柔聲地安撫著他。
「不!你不明白。」衛莫青抬起臉,「我……好累!長老、趙柳笙還有牡丹,他們快把我給弄瘋了!」他沖動的將段秦攬入懷中,「秦,我好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他沙啞的低喃。
「我知道。」段秦的淚滑出眼眶。每當他深情表白的時刻,也就是她最感愧疚的同時,因為她自私的想要留在他的身邊,所以總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對自己付出情感,而自己卻沒有勇氣回應。
「不,這樣不夠,我要的不只是這些!」他扣住她的雙臂,逼迫她與他對視。「秦,告訴我你也愛我。」他眼底流露著熱切的懇求。
「我……」段秦幾乎就要被他的深情給攝走了心魂,所幸她及時抓住一絲理智。
「不!我不能。」
衛莫青的眼神轉為凌厲,不敢相信他所听見的。
「不,青,你听我說……」
「為什麼?秦,我是這麼的愛你……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
不!她好愛好愛他的呀!段秦在心底吶喊著。
「為什麼?為什麼連這一點愛你都不願給我?」他痛徹心扉的大吼。
「青,別這樣。」看著他痛苦,她的心中又何嘗好受?
酒精在衛莫青體內發作,知道她不愛他的這一事實,頓時使他喪失理智。
「我知道,你愛的人是趙柳笙對不對?」
「不!你不可以這樣誤會我和趙公子。」
「說!是不是他要你來接近我、監視我的?」他用力的搖晃著她,壓根兒听不進她的解釋。
「你收了他多少好處?」
啪的一聲,段秦終于忍不住反手給了衛莫青一個耳光。
他這個笨蛋!他竟敢這樣子傷她?在她把自己整個給了他之後?
段秦淚眼蒙朧地望著一臉震驚的衛莫青,希望這一掌能把他打醒。
「你……」衛莫青感到臉上的熱辣,但真正的痛卻是由心底傳來,他瞪視著段秦,她竟然為了趙柳笙出手打他?他松開了箝住她的雙手。
「是我太傻,不該認為你會回報我的愛……」衛莫青遏止不住全身的顫抖,是心痛還是酒精作祟?他已分不清,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里好好的療傷,他轉身沖出尹火殿。
「青!」他消失得如此之快,段秦沒能來得及留住他。
當她追至門邊,門外卻早已沒了衛莫青的蹤影,她心碎地哭倒在門邊。
為什麼?難道她的付出還不足以表達她對他的愛意嗎?難道非得要說出口才算是愛嗎?
為什麼她極力想要逃避的一刻竟來得這麼快?她不想失去他啊!
段秦在尹火殿守候了一整夜,卻沒有等到衛莫青的歸來,她甚至還不知道,衛莫青早已不在衛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