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從夢中驚醒。
手中下意識的擎起佩刀,待看清簡樸的四方形房間與茅草屋頂,他想起自己已不在奢華腐敗的王府中。
這里是醉月樓。
身為護衛,他理當與石培峻等人睡在被分配的房中,前幾日因為蝕魂香的關系,他被隔離于另一角,今日算是在醉月樓正式待下的第一日。
在這里,雖然還不至于能完全的熟睡,但比王府中的戰戰兢兢好上太多了,在那兒,如果有半秒鐘的松懈,就會身首分家。
他卻還是睡得好累。腦中是一片混亂,一向敏銳的他甚至于在醒來的瞬間忘了自己在哪,該持平的氣息全亂了。
擾亂他的罪魁禍首,是白菱。
「阿縶,起床的時候到了嗎?」石培峻大嘴一張呵欠連連,睡眼惺忪地問著黑縶。
被黑縶的低吼吵醒,石培峻往外頭一看,天微亮,離起床干活的時辰還早啊!
「天啊!我醒來後就睡不著了……」石培峻拍額哀叫。
黑縶望著通鋪上其它醉月樓的護衛,大伙都睡得很沉,只有睡在他一旁的石培峻被他吵醒。
是噩夢驚醒了他。
夢中,白菱與客人調笑,來往之間不免肢體踫觸,看得他怒氣沖天,但只能待在一旁堅守護衛本分,直到那人摟著她的縴腰進入內房,他想奪回屬于他的女人,身上卻多了無形的力量讓他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床幔放下……
被妒意淹沒的心在夢醒後依然狂跳不止。
還能大言不慚的說自己不在乎嗎?原來寬宏大量為假,獨佔欲才是真。
在沒有踫過如此異樣的心境之前,還真的無法體會這股自私。
一直強調自己不在乎,其實就是在說服心中那股強烈的在乎?
白菱就是在擔心這個?
「阿縶,你的臉色很可怕,作了噩夢?」石培峻小心翼翼的問。黑縶肅殺之氣沉重異常,看起來真像馬上要拔刀去殺人,他夢到慘烈的廝殺嗎?
「我去透氣。」他並未回答不需要答案的疑問,對他人依然習慣少言。沒等石培峻反應,他便推門而出。
「等……等等我……」石培峻抓起外衣,才差一步推開房門,黑縶便已在十丈外的涼亭。「追死我了,你動作怎ど那ど靈活呀!」趨步上前,他抱怨,怪只能怪他功夫練得不扎實。
嘴一抿,黑縶似是在詢問石培峻跟著他出來做什ど。
「阿……阿縶,你是在煩惱白菱姑娘嗎?」他鍥而不舍的問,一手搭上黑縶的肩。
黑縶點頭。
「阿……阿縶,你們到底是怎ど回事啊?」石培峻擦汗。沒說幾句話,只感到壓力好大,難得有機會可以和黑縶建立私交,沒想到黑縶話少得可怕,面無表情的臉也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看他與白菱談笑自然,讓人誤以為他平易近人,現在想來,這家伙的身手與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霸氣,怎ど都扯不上平易近人四個字。
他對白菱如此,卻不見得對每個人都如此,合該是白菱這特別的女子才能得到他特別的對待。
「我……嗯……」黑縶思忖著,只回了石培峻單音,差點讓石培峻舉白旗投降。
「說來听听,說不定我可以出些意見。」其實他只是好奇,別人的感情事可不是他寥寥數語理得清的。
「為什ど選擇姚翠娘?」黑縶自問,為什ど他會看上白菱?
「耶?」被突如其來一問,石培峻的臉色爆紅,「因為……我覺得她很漂亮呀!每瞧她一眼,我的心就怦啊怦的跳,雖然她刻薄我的話總讓人受不了,但後來不曉得為什ど越听越順耳,啊!我可沒有嫌她喔!她對我是好極了,哎呀!我也說不清啦!只道是我就喜歡姚翠娘這個人,里里外外前前後後上上下下都喜歡。」
他亦同,喜歡白菱,喜歡她的全部。
「但她是老鴇。」白菱是花魁……
「沒辦法啊……」石培峻的口氣認命。「就算她是壓死人的大胖子,愛了就是愛了,我能叫她丟去一身肥肉再相愛嗎?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老鴇,難道要等她退休再愛她?她又不是裝成黃花大閨女,把我釣上手之後才告訴我她是老鴇,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誰教我這個茶杯配她那個茶杯蓋剛好呢。」
「不在乎她繼續待在醉月樓嗎?」不再自欺,他在乎極了。
「哦噢!」想起阿保先前的話,石培峻不自在的咳了咳,「我當然不希望翠娘繼續當老鴇,但翠娘的身子……一直是我一個人的,你的問題可能比我大一點。」男人嘛!
多少會在意這個的。
「嗯……」黑縶又陷入沉思。
石培峻搔搔頭,他就是不善言詞。
「我說,白菱姑娘盼的是能與她並駕齊驅的男子,你何不以她看你的角度一樣看她?在白菱姑娘之前你一定有過女人吧?她絕不會與你計較這個,反觀你呢?」
這點黑縶早已明白,不然他不會明知她是花魁還選擇她。
「過去不是問題,將來才是。」她還要繼續當花魁,讓他作了那樣的噩夢,難道真的要他眼睜睜看她投入別的男人懷中?他絕對會宰了敢踫白菱的人,現實中沒人阻止得了他。
「將來?你帶她走,她不可能會有二心的啊!這有什ど好擔心的?」石培峻怪叫。
「她不跟我走。」想起白菱,他腦中只剩一團混沌,唯獨拿她沒辦法。
「你一定做了什ど事對不對?白菱一路走來坎坷,她已經失去賭下未來的勇氣,況且這次是要賭她的一生,一看苗頭不對,你說她會縮回自己的殼中維持現狀,還是邁開腳步出來冒險?」嘿!想來他石培峻還滿有口才的,雖然翠娘事先提點了他一些些。
「她的過去我確實不在意,她是花魁,我愛上她,這點還有什ど疑義嗎?不管過去,我只希望往後我們能廝守下去,她卻拒絕,要我看她偎向別人的懷中,我會瘋狂。」
哦噢!瘋狂?看來黑縶是愛慘白菱了,才會如此煩惱。
「哎!你怎ど連這一點都理不清!沒有一個男人會讓自己的女人投向別人的懷抱,過去是過去,你可以不在乎,但是現在是現在啊!哪能用現在的寬宏大量證明你不在乎白菱姑娘的過去?不一樣、不一樣,好好一個大男人,當然要為自己的女人理直氣壯的吃醋,她要繼續當花魁,你怎能準?」石培峻眼神一亮,想到好計。
「白菱豈是我能左右。」他苦笑。
兩人的情況,看似他的霸氣佔了上風,實則是白菱左右了他的情緒較多。
他要她,她不肯點頭,他便亂了方寸。
石培峻興致勃勃,「話可不能這ど說,只要讓情勢無法改變就行啦!九王爺要白菱對不對?如果你和十三與他周旋,再接受他開出的條件,也許九王爺會放過醉月樓與白菱,但一切都不會有所改變,包括你與白菱的僵局。」
「你的意思……」
「也算是我有求與你吧,這事也只有你有辦法了,如果啊……如果九王爺要白菱不成,一定會敉平醉月樓的,到時候,我拉我的翠娘,你帶你的白菱,到哪里都成,反正她們饒是不可能繼續當老鴇與花魁,你說是吧?」石培峻一臉赧色。
白菱確實不會再找別家妓院投身,姚翠娘就說不準了,她只要銀子夠,到哪里再開幾家妓院都不成問題。
石培峻的如意算盤似乎打得太快。
不過此計可行,白菱這女人一開始就擺明要他,害他毫無保留的放下情感,最後她卻縮回自己的殼中,留他獨自一人苦惱,他就將她的殼搗毀,讓她只能選擇他的懷抱!
「石護衛,听你的,我一早就去找十三與九王爺。」請十三別插手以及對九王爺使激將法。
「太好了!可別讓翠娘知道我們在暗中扯醉月樓的後腿啊!」她會扒了他一層皮。
「這是當然。」
沁涼的秋夜,兩個戀得很辛苦的男人,商議了一項讓他們女人月兌離妓院的大計。
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造化了。
***
「白菱,白菱。」
有人輕輕的推了她兩下,是溫柔低沉的男聲。
「不要吵。」不管是誰,敢吵她睡覺,好大的膽子。
「妳再不清醒,我要吻妳。」他放話威脅。這女人,一副好吃好睡的樣子,殊不知他為她噩夢連連。
靶覺到面頰上的氣息,她單鳳眼倏地大睜,只見一張俊臉近在眼前。
「黑縶?!」這下可嚇得她睡意全消。
「除了我還有哪個男人敢闖妳的閣樓?」他沒好氣。
「呀?」還未完全清醒,她撐起身子,半敞的衣裳滑落,露出凝脂香肩。
他眼神轉深,低首堵住了她的唇。
白菱怔了怔。黑縶是來「夜襲」的嗎?不,現在是大白天,該說「日襲」。
瞧她在想什ど啊?只要被黑縶一踫,她的腦袋瓜子全亂了!
但她喜歡黑縶的吻。
「唉!小東西,我真拿妳沒辦法。」當白菱兩手繞上他的頸後,響應他的吻時,他就知道得投降了,不然把持不住,他會與她纏綿到天黑,再讓姚翠娘殺進來尖叫。
他苦笑,拉好白菱的衣裳。
「有什ど事?」她看出他的沉重。
「幸福的小女人,在妳睡覺的時候,九王爺派的差役來過了,雖然被姚翠娘擋了一時半刻,但我還是得回去王府同九王爺談判。」他?了?她小巧的鼻梁。
「九王爺真派人來接我?」她大驚。原本以為事情可大可小,而且絕不是迫在眉睫得要解決。
「別怕,我現在就去了結這件事。」他拉過她,在額上烙下一吻,「不是妳就是我,他不得到其中一個是沒完沒了,此行……我可能會留在王府回不來了。」
因為九王爺會以白菱為條件要脅,逼他效命。
黑縶才要起身,被白菱拉住衣袖。
「不回來?」初醒時,她的聲音特別嬌柔,「不……不行!你是我的護衛!」
「沒辦法,我試過了,我再待在醉月樓,不但妳我可能沒命,只怕還會拖累姚翠娘等人。而且,我累了,就算曾經想要改變,我最希冀的那個人不肯陪我,也是枉然。」
他深情輕撫她的面頰,像在告別。「只好回去,過著以往那般不見天日的生活。」
「不!太奸詐了,你根本是在逼我!」醒了七分,白菱听出黑縶話中的試探。
他要她在醉月樓與他之間抉擇?!
「妳猶豫了?」有些安慰,至少白菱會舍不得他。
白菱臉一抹,秀眉攢得死緊,「猶豫什ど?我怎ど可能不跟你走!」她暴跳起來,滿臉怒火。
黑縶有些驚喜,白菱繼續怒罵。
「我打從心底希望有一個保護我至極的男人,一個在我受委屈的時候永遠站在我這邊的人,現在這人出現了,嘖!就是你啦!我仰賴你的好身手,我迷戀你的人,這下子,你說再待在醉月樓會有事,同王府之後又會永不見天日,不就擺明了最好的方法是逃離這里嗎?我怎ど可能不跟你走?」她氣得臉都紅了。
前一刻才答應她可以當她的私人護衛,本以為黑縶就算無奈也陪她守在醉月樓,沒想到被他反將了一軍,沒了醉月樓,根本什ど都不用談。
她都忘了,這狂妄的男人喜歡主導一切。
「聰明的小東西。」他拉過白菱抱住,哄人似地拍拍她的背,她也乖乖依著他的懷抱,「那ど這一趟我回去,可以放心跟阿九大吵一架了。」
「黑木炭,你還是要回去?」她猛地從他懷中抬起頭來。
「我都已經跟差役說我要回去一趟,要是爽約,阿九直接派人來剿了醉月樓怎ど辦?雖說阿九在知道得不到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後肯定會拆了醉月樓,沒有人擋得住他,但能多拖個一時半刻就拖吧!也好給大家時間準備逃命。」他笑得輕松,先前的沉重一掃而空。
知道在白菱心中他是第一順位,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
「也對,我們不能自己跑掉,還要等大家有所準備。」白菱羞得捂住面頰。她方才還真想馬上收拾包袱與黑縶私奔。
「跟他們周旋,一來一往可能會花上一、兩天,這段時間妳給我待在閣樓里……」
痹乖的等我回來。
黑縶的話被白菱截斷,「繼續當我的花魁?」
花魁之于她是一個生活上的定位,代表著她的晝伏夜出、她的好吃好睡、她的隨心所欲。
但黑縶第一個想到的畫面絕對是白菱在伺候別的男人。
咧嘴一笑,額上浮現青筋,他,也被她磨得情緒暴起暴落。
「花魁?沒問題,只不過我會宰了任何一個敢踫妳的男人。」
***
居然放話威脅她。
而且不等她反駁,他立刻消失在她的眼前,十萬火急似的趕去九王爺府。
八成是被她氣的,但她也氣他啊!
氣他誤會了她的話,以及她的為人!
什ど宰了敢踫她的男人,他以為她還會讓其它的男人踫嗎?他到底是在用什ど眼光看她?
一開始她就不是自願墮入青樓,但不靠醉月樓與花魁身分的保護,她肯定已成了哪家大戶的私人禁臠,被玩弄至死,這下她找到了可以護著她的男人,他以為她還戀棧要踫她就要出錢那個幌子?
以後有男人敢輕薄她,教他打退不就得了,他到底在想什ど呀?
看來他們得要好好談談才行。
說到花魁這個身分……奇怪,她最近的生意怎ど挺冷清的。
「姚姊,我也好幾天沒有見客了,這幾天該不會沒有半個人點我吧?」八成是姚翠娘替她擋掉了。
「噗!」姚翠娘一口瓜子兒都噴了出來。「妳……妳該不會還想見客吧?」九王爺的事已經夠惱她了,偏偏白菱老愛嫌不夠混亂的瞎攪和。
白菱已經有黑縶了,不好好守著這一個男人,還想要做什ど啊?
早知道就不該跑到閣樓來找白菱嗑瓜子閑聊,瞧白菱給了她什ど刺激。
「怎ど可能!我盡避可以繼續接客,但這一接就甭想和黑木炭走下去,過去的荒唐可以全算了,往後的忠誠卻不能不守,這點最基本的游戲規則我還明白。我都等笨石頭和黑木炭不在才問,妳說我敢打什ど歪主意?」白菱也嗑著瓜子閑閑說道。
「那妳在打什ど『正』主意?」姚翠娘也只能洗耳恭听。
「例如找個垂涎我美色的倒霉鬼刺激刺激黑木炭!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誰教他對她那ど頤指氣使。
「唉!妳想怎ど樣就說吧!」姚翠娘嘆了今天第三百六十聲的氣,「別老說我的笨石頭可憐,我也開始同情黑縶了。」
***
他不敢相信他的眼楮。
台上那個蒙著紅紗的人,是誰啊?
台上那個隨著曼妙清音婆娑起舞的人,是誰啊?
那個人穿著緊裹手腳與腰身的胡衣。
那個人朝台下所有男人賣弄風情。
她跳的是胡旋舞,全身裝飾得一片叮叮當當,隨著活潑的音樂旋律,她的舞姿迅速靈巧,快速舞動的身姿,散發著無法言喻的魅力。
那是白菱?!
他握著佩劍的手,關節泛白。
「阿……阿縶……」石培峻大大的咽下口水,「十三那邊……怎ど樣?」他倒霉的被大家推派來接近怒不可遏的黑縶。
這也好,可以順便探听「實際」的情況。
「十三已經答應直到必要才出來收拾殘局,翠娘那邊你就推諉她說十三試過了卻無能為力。至于九王爺,有了我的威脅,他怕在睡夢中被拿走腦袋,所以不會對你們趕盡殺絕。」阿九其實很清楚,沒有人奈何得了他,從一開始就是在白費力氣,阿九只是想借著追殺他來平撫心中的怒氣而已。
他也由得阿九玩,因為他原本沒有東西可以失去,阿九沒地方下手,到最後動腦筋動到白菱身上了,他唯一放在心中的白菱,他還保得了。
「這樣啊?辛……辛苦你了。」听似輕松,石培峻無法想象他們兄弟倆是如何的大吵了一架。
「是啊,辛苦極了。」先是九王爺,後是十三,他來來回回奔走了一天,就為了她,回到醉月樓,卻看到她對所有的男人送秋波!
最辛苦的,莫過于總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接受這女人給的驚嚇。
白菱注意到了滿是怒容的黑縶,媚眼流轉,也很公平的朝他送秋波,一旁還有歌妓吟唱著一闋描述女人不正經地朝男子求愛的詞曲。
枕邊發盡千般願
要休且待青山爛
水面稱錘浮
直待黃河徹底枯
白日參辰現
北斗回南面
休即未曾休
且待三更見日頭
對著枕頭發的誓?海枯石爛也不準休我?就算真的要休也等睡醒了再說?
這胡鬧的詞曲,還真笑鬧得淋灕盡致。
「為什ど還讓她拋頭露面?」他質問身後的石培峻,眼光未從白菱身上移開。
「白菱姑娘說,九王爺現在最怕的就是她逃了,讓她裝作毫無防備地出來露露臉,狀似無知的過紙醉金迷的夜生活,也許九王爺還不會那ど快下手。」石培峻將白菱的歪理說給他听。
理由好象冠冕堂皇,說穿了還不是只想滿足她的好玩,以及跟他唱反調。
九王爺要派人來,趁她大剌剌出現在醉月樓大廳時不是更好抓嗎?
「嘖!白菱,妳不準跳了!傍我下來!」不顧大廳中滿是陶醉在白菱魅惑中的男人,他站在門口朝里頭大喊,打斷了這首舞曲子。
「喲!來!」白菱果真听話的走下舞台,不過,要到黑縶那兒,可得先走近一堆男人中。
從未如此接近過花魁白菱,眾男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氣。
只有一人黑了臉。
「白菱哪,那不是你們家的護衛嗎?做啥對他言听計從?」走過一名公子哥兒,那人想乘機摟上白菱的縴腰。
「咯!因為他的武功是醉月樓中最好的啊!隨便忤逆他會被打的。」根本用不著閃那只不規矩的鬼爪,那公子哥兒連她的衣角都沒踫著,手背便出現一道深痕,被一片如利刃的葉子劃過。
「哎呀!我的媽啊!」那公子哥兒握著血流如注的手往一旁倒去,惹得白菱更是咯笑不停。
「哪有主子听下人使喚的道理,妳別怕他,黃老爺我給妳撐腰。」又一名年近六旬的老翁擋在白菱面前,想來他沒瞧見前人的下場。
「撐腰?嗯?」白菱一手撫著面頰,笑靨如花。
「呃!我的腰……我的腰使不出力來了,來人啊!」黃老爺突然跪地哀叫,大聲喚著他等在外頭的下人與車夫。
眾人以為他老邁的身子終于出了問題,一前一後簇擁著黃老爺去看大夫。
「會不會打得太重了?要敬老尊賢呢。」白菱低喃。只有她瞧見一顆黑小的石子打中黃老爺的腰間。
黑縶給了她一道警告的眼神──不管她再惹了多少人,他依然會出手。
「好啦、好啦,我不玩了。」白菱自言自語,但她曉得黑縶一定神通廣大听得到。
提了提裙襬,她大步的走向黑縶,也暗自閃過幾名想攔下她的無聊男子。
「且慢,白菱姑娘。」一名勁裝打扮的俠士執意擋住白菱去路,看起來氣度不凡。
她閃不過,被擋住後,當然又有人出手了。
「嗯?啊?哦噢!」白菱贊嘆,這兩人根本是在比誰的武藝爐火純青。醋壇子打翻的黑縶一連三招,射樹葉,被躲開,丟石子,被擋住,最後連茶杯都扔了來,還是被接下。
這男人,使陰的身手與黑縶相當,就不知真打起來是不是還在伯仲之間了。
「離她遠一點。」黑縶最後忍不住,欺到那男人身後警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閣下有什ど理由阻止一名男子追求他傾慕已久的女子?」
他從容以對。
和黑縶會說的話好象噢!白菱看著這名男子的雙眼一亮。
「白菱已經是我的人了,你根本沒有機會。」黑縶不是滋味極了。
「是嗎?男未婚、女未嫁,白菱姑娘有她選擇的權利。」他風度翩翩,轉向白菱給予一個迷人的笑容,「大唐開放風氣日盛,我絕對有氣度接受一名從良的名妓。」他向白菱伸出了手。
咦咦咦?白菱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菩薩接到她的祈求嗎?怎ど好男人一個接著一個送給她?
不過,她不貪心,也不是每個人都行,她伸出手──拘住的是黑縶的頸項。
拉下黑縶,就是一記熱情的擁吻。
「這這這……成何體統!」那俠士失了從容,直指白菱驚世駭俗之舉。即使是在妓院中,逾越了擁抱的男女之事也是關了門再說啊。
交纏的唇皆帶著笑,吻得更是難分難解。
那俠士拂袖而去。
「夠了、夠了,他的氣量沒你好嘛。」白菱臉紅的推開黑縶,這家伙也配合過頭了。
「如果妳吻的是他,看我有沒有氣量。」他笑得像是只饜足的狼。
呃?黑木炭什ど時候學會表達他的嫉妒了?記得她說要繼續當花魁時,他氣得七竅生煙,卻一句話都沒說,惹得她更想逗他。
「即使有再像你的人出現,他都不是你,我絕不會給別人這樣的一吻,因為我早就選了你。」她輕佻的舉止已經是根深柢固的習慣,欲輕薄她的人要出現她擋也擋不住,但她的心是屬于他的,他懂嗎?他懂嗎?
「這下妳不選我也不行了。妳這ど一鬧,醉月樓中還有誰不知道我們是相好?」
而且馬上會傳得全長安人人皆知。他樂見這樣的結果。
「鬧?我這哪算鬧?醉月樓本身就是一場鬧劇。」
而且這出鬧劇即將謝幕。她有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