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報紙上一篇有關孫柏亨和冷艷萍的後續報導持續發燒,幾乎佔去版面的二分之一。
因認床而睡得不舒服的解中賢一大早便起床,不過還有人比他更早。他來到客廳時看見思樵精神不濟的坐在沙發上,想必她是整晚沒睡。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解中賢伸了個大懶腰。
思樵將報紙放回茶幾,重新戴上冷漠的面具。
「小妹,沒想到你這麼早就起床,還幫小扮準備豐富的早餐。」解中賢拿起一套燒餅油條,大刺刺地往思樵身旁一坐。「哇!還有報紙看。」
「東西吃完,你可以回高雄了。」思樵看也不看他。
「你……嗯……」解中賢滿嘴的食物,好不容易才把燒餅油條吞下去。「你不和我回去嗎?」
「臨時請假,公司可能不會準,你回去和老媽說我過幾天就會回去。」思樵知道她無法今天回高雄面對所有人的關切與同情,甚至是責備。
解中賢一邊讀著報紙上的花絮消息,一邊忍不住又問道︰「你今天會去向孫柏亨解釋昨晚的誤會吧?」
昨天報紙上最勁爆的頭條,在今天持續高溫發燒。讀完手上的報紙,解中賢發覺到媒體記者普遍偏向冷艷萍那一邊,對孫柏亨的處境既不同情,還加以言語攻擊。
解中賢瞄了一眼沒有反應的小妹,看來不拉孫柏亨一把,鐵了心的小妹是不會諒解愛人昨天對她的誤會。
「唉!這個孫柏亨也實在夠可憐的,冷艷萍到處說一些對他不利的話,記者就用手中那枝得理不饒人的筆頻頻說他不是,又加上真正的女友棄他而去,唉!這種種的打擊要是發生在我身上,我一定會崩潰的。」解中賢說完,還不忘加一聲戲劇性的嘆息。
思樵臉色不好看,昨晚一夜無眠讓她身心疲憊,小扮的話像是一把大榔頭敲在她的腦袋上,她僵直的身子幾乎要受那一席話影響。但昨晚柏亨造成的傷痕還太新,她幾度想忽略,奈何傷口的痛是那麼鮮明又痛徹心扉,刺激著她碎成片片的心。
「我建議你趕快吃完早餐,如果不想去機場的路上塞車的話,最好提早出門。」她掩飾心痛冷淡的說著。
解中賢放好報紙。「小妹,昨晚孫柏亨說的話的確是過分了點,但那是可以被理解的。換做是我見到女朋友和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同處一室,只怕我沒有他那麼好的風度,我會失控殺了那個男人。」他忘了衣衫不整的人正是他。
「小扮,你沒有女朋友。」思樵沒好氣的回他一句。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不表示我不曾交過女朋友。同樣身為男人,對于孫柏亨的心情我能感同身受。」他索性也把手上的早餐放下,頑固的小妹不是那麼容易被洗腦,尤其是她現在連話都懶得听了,想讓她放下防備恐怕得費他一番工夫。
「因為你和他同樣是又自大又可惡的男人,女人在你們心中永遠是不值得信任的動物。愛情對你們而言是廉價的東西,甚至還不屑一顧。」思樵激動得差點打翻桌上的熱飲。
連他也被罵!若不是整件事情他要負一半責任,解中賢才不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因為他愛你。」解中賢平靜的說。
思樵別過頭去,她如何能相信昨晚那些傷人的話是出自于一個愛她的男人口中?
「愛得愈多,他愈是在乎你,愈是不能忍受你周圍有任何男人出現。不是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愛是盲目的,昨晚孫柏亨就是被嫉妒蒙蔽了雙眼,才會失控的說出那麼多違背內心的話。」解中賢看了一眼報紙上醒目的照片。「如果他不愛你,那昨晚他拂袖而去時,一轉眼間所流露的心痛又是為誰?」
「他如果真愛我,就該知道我不是個隨便的女人,就該相信我……」思樵低垂著頭,那些傷人的話一再地在她耳旁響起。
「孫柏亨不是聖人,既然只是個平凡人,就難免會有犯錯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再多給他一次機會,告訴他我是誰,我保證他會後悔說出那一大堆沒營養的話,然後他就會回到你身邊共創美好的將來。」又不是什麼結婚致詞,共創美好將來!
「為什麼不是他來找我?為什麼踫到這種事就是女孩子吃虧?女人沒有必要委曲求全,沒有男人,女人照樣可以過得很好。」思樵憤而起身。
「小妹,他還有誤會……」解中賢真的被她打敗。
「我上班了。」思樵不想繼續和小扮談下去。
「七點?」解中賢睜大雙眼,怕塞車也不必這麼早出門吧!見小妹不是開玩笑,他趕緊跟隨到門口。「思樵,想想小扮說的話,一生中想找到感覺對的男人不容易,別輕易放棄眼前這個。」
思樵從鑰匙圈解下大門的鑰匙,交給小扮。
「記得要鎖門.鑰匙寄放在管理伯伯那里。」她完全不理會小扮的話。
解中賢把玩著手中的鑰匙,「對了,昨晚我好像忘了告訴你,老媽說今天若是見不到你,星期六她會和吳勇志殺上來台北.逼你強迫中獎。」他丟下一顆威力強大的炸彈。
思樵的回應是轉身朝電梯走去,直教解中賢傻眼。小妹竟然沒有又叫又跳的,她真願意接受老媽的安排?還是因為昨晚的事而一時賭氣?
不行,他非得想辦法挽回一切。
夜已深,黑暗擁抱著大地,在這寒冷的冬夜里,陪伴孫柏亨的只有濃濃的孤寂和一瓶威士忌。
他記不得到底喝了多少酒,古話說一醉解千愁,他卻愈喝思緒愈清明,愈想忘掉解思樵美麗的情影,她的影子就愈清楚的出現在眼前,腦海中,心頭上,無一不在。
他站在落地窗前,遙望黑暗穹蒼,心痛的感覺像幾百根細釘無情地刺戳著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他以為在經過昨晚看清她的真面目後,便不會再受她虛偽的模樣所欺騙,但他錯了,愈想忘一個人,心中愈是記著她,記著她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在她心目中他孫柏亨只是一個有錢的男人,即使他把所有的愛攤在她面前,她也當成是毫無價值的垃圾丟在一旁。
他全心全意的付出卻得到這種結局!
「為什麼?解思樵,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忿忿地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熱辣的汁液順著喉嚨往下燃燒他的身體,他多希望所有的感覺也能燃燒殆盡,成為無血無肉的無心人。
姚震桓沒有敲門直接走進辦公室,印入眼簾的就是這幅畫面,桌上一盞台燈綻放出的微弱光線投射在柏亨僵硬的背上,寂寥的身軀和陰影相融在一起,像黑夜惡魔渾身散發著危險。
他不禁要同情冷艷萍,她整錯了對象,以為懷孕的消息見報就能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她似乎忘了考慮以柏亨的能力絕對能夠查清真相,並予以反擊。他相信明天的報紙一出來,冷艷萍想再繼續在演藝圈待下去的機會等于零。
「你是在慶祝老天終于還你一個清白。」姚震桓瀟灑地倚坐在桌前,視線落在桌上已快見底的陳年威士忌。
柏亨戴起冷漠的面具掩飾內心的痛苦,轉身面對好友。
「還沒下班?」他走過去,將手中的杯子倒滿酒。
「老板都還沒下班,我這領薪水的怎敢先走。」看著柏亨的動作,姚震桓不贊同的皺起眉頭。
「既然來了,陪我喝一杯吧!」柏亭從一個隱藏式的櫥櫃拿出一個杯子,另一手拿了一瓶尚未開封的威士忌。
「你的表情不像是要慶祝。」姚震桓覺得他怪異。
「喝酒不需要理由。」他為他倒了一杯。
柏亭的話也許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他。柏亭不好杯中物,除非是正式的場合,否則他是不喝酒的。
「柏亭,我必須向你表示歉意,那天冷艷萍來公司找你,我沒有適時阻止她,還有在餐廳時當著解小姐的面說了不得體的話……」
「都過去了。」柏亭手一揮,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解小姐三個字在他毫無表情的臉上劃過一道深刻的傷痛。
「我那一番話沒有帶給她不好的影響吧!」自從發生冷艷萍這件事後,姚震桓對解思樵的看法已慢慢地改觀,也許她不同于柏亨以往交往的女人,也許她真的適合柏亨……
「我和她已經結束了。」他沒有多加解釋。
「結束?」姚震桓驚呼一聲。
「所有的女人都不值得信任。」柏亨喝了一口酒,他卻以為她是值得他付出一切的人。
這是他說過的話,姚震桓還是一臉寫著疑問。「可是……」
「我只是比較遲鈍沒有立刻領會這句話的含意,不過現在想通還不嫌晚,下次我會睜大雙眼.不會再受女人的騙。」如果有下次的話!柏亨握緊手中的杯子,手背上凸爆的青筋和臉上的不在意形成對比。
「是因為冷艷萍嗎?」姚震桓猜測原因。
「喝酒吧!」柏亨用自己的杯子重重地踫觸震桓遲遲未動的酒杯。他不想再談解思樵的事,不想再記起她虛偽的模樣,酒精可以麻醉他的神經,讓他忘記一切痛苦。
震桓看著此刻的柏亭和五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樣,他心里的痛楚他能了解,也知道唯有一醉才得以暫時從痛苦中解月兌。
只是,一時的解月兌不代表永遠的解月兌,他花了五年的時間來遺忘一個女人,遺忘她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結果效果不彰,每當夜深人靜時,她的影子依舊放肆地侵入他的記憶,擾亂他的生活,一如當年她一遍又一遍無情的踐踏他的愛。
柏亨的心痛他最能了解啊!
***
孫柏亨和冷艷萍的新聞,在記者緊咬著不放的情況下,連續四天在報紙上發燒不退,記者普遍站在冷艷萍這邊,因為孫柏亨以前不光榮的情史紀錄,她被塑造成可憐的角色,再加上冷艷萍不時對記者哭訴孫柏亨的始亂終棄,男主角又一直沉默以對,單憑女主角的描述,又無法從男主角口中得到資料佐證,記者手中的筆也就隨心所欲的編造一篇又一篇無情男人有情女的故事了。
不過,整件新聞到了第五天就有如雲霄飛車般俯沖直下,孫柏亨的出擊爆出更驚人的內幕,不僅今大部分的記者措手不及,就連得意上了天的冷艷萍也只能驚愕地看著他所發布的消息。
在國內擁有三分之一以上讀者的報紙,今天的頭條新聞出現這樣的大標題——白先生和愛人借冷艷萍的肚子孕育愛的結晶。
一條聳動的標題加上孫柏亨派人秘密調查而來的精采內容,為四天來轟動商界和演藝圈的大事畫下休止符。
在家正準備赴記者約會的冷艷萍,用發顫的雙手不穩的拿著報紙,一字一句的讀完報導內容。
「完了,一切全完了。」報紙滑出她的手,慢慢地飄落在地板上,三年的努力全因一時的貪念而毀了。
電話鈴聲刺耳地響起,她失神地抓起听筒。
「艷萍,謝天謝地你在家,听我說,別出門.一大堆記者已在門外守候著你,我現在也在門外。我會從後門溜進去找你,我們必須想個對策來平息這一波混亂,否則你和我就別想繼續在演藝圈待下去了。」白先生急切又慌亂的聲音從電話那一頭傳來。
對冷艷萍而言,白先生雖不及孫柏亨無情,卻是個足以操控她生死的惡魔。三年前她為了在演藝圈成名早已把尊嚴賣給了惡魔,甚至為惡魔孕育下一代。現在為了能夠生存下去,就算要她出賣靈魂,她也會願意的。
冷艷萍茫然地遙望著遠方,不知該如何面對未來。
解林淑惠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當她在報紙上見到女兒的新聞時,震驚的程度簡直比當年知道生了一個企盼已久的女兒還有過之。她嚇傻了。
從小女兒的叛逆比起四個兒子還讓她傷腦筋,男孩子會的調皮事,女兒無一不學,學無不精,比野孩子還野孩子。好不容易盼她長大,成為一名窈窕淑女,竟然還惹出這麼大的事情來,當起搞破壞的第三者?這個孩子把她教的全都丟到太平洋了。
所以,為了讓女兒遠離是非之地,解林淑惠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撮合女兒和吳家的親事,把女兒留在高雄,她才放得下心。
星期六一大早,解林淑惠和小兒子以及準備和思樵相親的吳勇志搭機來到台北,踏出松山機場時正好是十點。
解中賢隨便對母親編了個理由,便要獨自離去。
「中賢,如果趕不上,你就直接打思樵的行動電話,問清楚我們在哪里用餐。」解林淑惠朝莽撞的兒子吩咐。
「我記得了。」解中賢坐上計程車,飛奔到孫氏企業。
解林淑惠和吳勇志則朝思樵上班的地點而去。
上次如果不是公司的電腦臨時出了個問題,公司緊急把解中賢招回高雄,他就可以直接找孫柏亨把誤會解釋清楚,今天這場相親大會就不用舉行了。
解中賢沒有想到過要見孫柏亨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他差點就被擋在大廳,還好在大廳遇見一位多年不見的同袍好友,經由他的帶領解中賢才得以來到頂樓。
孫柏亨正在會議室開主管會議,解中賢被安排到貴賓室等候,還附上一杯香濃的咖啡,幫助他趕走早上被老媽吵醒時還殘留在大腦里的瞌睡蟲。
他以為開個會議不會花大多時間,結果這麼一等,時間很快的來到十一點半,才順利見到只能夠給他十分鐘談話時間的孫柏亨,因為大忙人孫總裁還要趕一點半的飛機到香港。
不過解中賢懷疑,听完他的解釋之後,孫總裁還會想去香港?
孫柏亨完全沒料到等了一個多鐘頭,無論如何一定要見他一面的人,竟然是解思樵的前任男朋友。不,他隨即更正,這個男人一直都是她的男朋友。
「這位先生……」孫柏亨和解中賢對峙一分鐘,兩人都在互相打量對方。
「孫先生,你好,我相信你還記得我是誰,不,應該說以為我是誰。」解中賢盡量以輕松的語調面對表明不歡迎他的孫柏亨。
「我知道你是誰。」孫柏亨不悅的表示。
「但是,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
「這位先生,我沒時間和你玩文字游戲。」孫柏亨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不耐的說著。「如果你是擔心我和解思樵藕斷絲連,所以前來警告我,那麼這一趟你恐怕是白跑了,我和解思樵的關系已經結束,我不可能再去找她,你該擔心的是其他男人,不是我。」
仿佛是串通好了,他的保證才說完,另一個男人便進來提醒他時間。
「我相信你不會再去找她……」解中賢听得出他話中的決絕,這個男人絕對說到做到。等等……他是來勸和的。
「我話已說完……」孫柏亨打算離開。
「孫先生,我知道你很忙,但是……如果你走出這間貴賓室,很有可能會後悔一輩子。」若不是事情已迫在眉梢,解中賢還想和他兜兜圈子。
「你在威脅我?」孫柏亨冷冷的說。
解中賢沒有被他嚇到,他的笑容依舊輕松自在。
「我今天是為思樵來的,我不想見你因一件從來沒有發生的事而放棄這麼好的女孩。」
「這是干什麼?求我接收一個你不想要的女人?」孫柏亨逼近他。「我拒絕接收一個別人用過的女人。你可以離開了,謝秘書,送客。」
「你這句話最好別被思樵听到。」解中賢立在原地沒有動。「你那天問我,在我心中思樵是不是無價的?」
「那是你的問題。」孫柏亨欲轉身離去。
「恩樵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無價的。」解中賢發現他深色西裝下肩膀的肌肉鼓起;這個男人心里明明還很在意思樵。「孫先生,你和我見兩次面的時機都不怎麼恰當,今天我是特地來向你自我介紹的。」
孫柏亨沒有回頭。
再繼續耗下去,思樵恐怕在傷心之余會輕易答應吳勇志的親事,是該化解這兩位自尊心超強的人之間的誤會了。
「敝姓解,和思樵同姓……我真笨,那是當然的,我和她是同個父母生的,當然是同姓。」
孫柏亨幾乎是立刻回頭,他震驚的瞪著眼前和思樵同樣有一雙大眼的男人,先前兩次他怎麼沒注意到?
「你是思樵的哥哥?」
變得可真快,剛才還是連名帶姓的叫思樵。「如果你想看我的身分證驗明正身……」
孫柏亨臉上閃過小小的窘迫。
「你一定很後悔那晚不給我和思樵解釋的機會,一口咬定我是她眾多男友中的一位。或許你還會認為,也許我是思樵的哥哥,但是還有其他男人。」解中賢故意加深他的罪惡感。「如果你沒有這樣想的話,那現在你恐怕要更後悔了。孫先生,我不耽誤你寶貴的時間,我還得趕去參加一場相親大會。」
「相親?」孫柏亨的直覺告訴他,絕不可能是這個男人要相親,難道是……
「外加一提,以你傷害思樵的程度,她實在很有可能會胡里胡涂地接受那個男主角。」解中賢深怕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又附加說明。
「我和你一起去。」他必須阻止這場荒謬可笑的相親,他不準別人搶走他的思樵。
「你不是還得趕去機場搭機去香港?」解中賢滿意的笑笑。
「去他的香港。」現在沒有任何事比贏回思樵的愛更重要。
誤會終于澄清,解中賢得以向思樵交代了。不過,當孫柏亨分心去安排赴香港的人選時,眼前又出現一個問題,等一下老媽見著孫柏亨,她的反應……解中賢不敢再想下去。
待會兒要記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老媽的怒火就由孫柏亨去承受吧!誰教他看上的是解家的掌上明珠。
***
思樵忍著心中的不悅躲開吳勇志過于激進的眼神,心里直後悔沒有邀夏瑩一同前來,老媽正滔滔不絕地列舉出吳勇志的優點,只差沒逼她立刻答應嫁給他,她在心里嘆了口氣,這頓飯恐怕還有得吃了。
「思樵,你說好不好?」解林淑惠問女兒。
「什麼好不好?」思樵這麼坦白的提出問題,實在是不給老媽面子。
「勇志剛剛問你,等會兒吃完飯他想請你看電影。」在外人面前解林淑惠不好對女兒發脾氣,只好忍下這口氣,晚上再來個總清算。
「恐怕不行,我下午還得加班。」思樵一口回絕。她無法想像要她和這個男人單獨在一起幾個小時。
「呵呵……思樵,今天是周未,下午不用上班。」解林淑惠假意的笑了幾聲,又補充幾句,似要女兒改變答案。
思樵是從老媽肚子里出來的,當然明白她打些什麼主意。「媽,我知道周未下午不用上班,我剛才是說加班。」
解林淑惠差點為之氣結。「思樵,勇志大老遠來台北一趟,你是不是應該盡點地主之誼陪他到處走走?」
「伯母,別麻煩思樵了,她工作要緊。」吳勇志搶在思樵之前回答,眼神直直地放在思樵身上。
思樵看他一眼,浮在他臉上的神秘笑容似乎隱藏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加上他過于曖昧的眼神,令思樵不由自主地打從心底發麻起來。老媽到底是從哪里找來這號人物的。
小扮為什麼還不出現?思樵愈來愈不喜歡現在的氣氛,像是有某件事正醞釀著爆發,「思樵,下午別加班了……」
「親愛的老媽,我來了。」解中賢好巧不巧的,正好打斷老媽準備命令思樵的話。
思樵從沒這麼高興見到小扮出現,直到發現立于小扮身後的人,淡淡的笑容慢慢地從唇邊隱去。
「小妹,看我為你帶來什麼驚喜?」解中賢把孫柏亨推到思樵和老媽之間的空位,自己則躲到思樵和吳勇志中間的位子,遠離接下來的炮火攻擊。
「解中賢,這是怎麼一回事?」解林淑惠簡直不能相信雙眼所見,兒子竟然帶這個男人來扯她的後腿。
「就是簡單又明了的一件事,小妹愛孫柏亨,孫柏亨愛小妹,他們兩情相悅,你忍心拆散他們嗎?」解中賢還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雖然老媽的語氣正告訴他︰她極不爽。
「可是報紙上……」解林淑惠懷疑兒子說的話。
「伯母,我是真心愛思樵。」柏亨堅決的向解林淑惠保證。在桌面下,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握住思樵冰冷的小手,傳達他的承諾,一感覺她微微的掙扎,他不禁握得更緊。
解林淑惠尷尬的看一眼孫柏亨,又看一眼臉色難看的吳勇志。真是她的好兒子,把場面搞成這樣教她如何收拾?
「思樵……」她只好求助女兒。
「這位先生,」吳勇志帶著掩不住的怒氣大聲打斷解林淑惠的話,他好不容易有這個絕佳的機會出現在思樵面前,豈能容許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破壞。「你說你愛思樵,那請問思樵愛你嗎?我想答案很明顯,她並不愛你,否則今天就不會和我相親。」
柏亭這才注意到另一個男人的存在,長相斯文的男人,眉字間卻有一抹邪氣,讓人渾身不舒服。
「思樵,我知道我不該不明就里誤會你,還說了一大堆難听的話。」柏亨想到那晚在失去理智月兌口而出的絕情話,不禁自責懊惱,另一方面又擔心得不到思樵的諒解。
思樵屏住呼吸,眼眶熱了起來,心痛的感覺又重新啃噬著她的心。
「思樵,我愛你。請你原諒我。」他用手支起她尖瘦的下巴。才幾天不見,這巴掌大的小臉清瘦不少,她的憔悴緊緊揪著他的心。
思樵怔怔的看著他,這個夜夜入她夢的男人,讓她揪著心痛從夢中醒來,她怎敢再輕易相信他?
「不可以,思樵是我的。」吳勇志像變個人似的.溫文有禮的模樣被猥瑣的神色所取代,緊瞅著思樵的眼神是瘋狂的,不穩的情緒隨時有可能失控發作。
「吳先生,我看你是慢了一步。」解中賢拍拍吳勇志的肩膀,想要安慰他的失敗。
「思樵,我好不容易來到你眼前,向你傾訴對你的情意,別讓我空手回去。離開他,我不會介意你曾和他交往過,回到我身邊,我需要你,我會給你幸福的。」吳勇志說著變態的話。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話,思樵渾身禁不住地打著輕顫。
「你是電話中那個心理變態的人。」恐懼帶走她臉上的血色,一股作嘔的感覺沖上喉嚨。
「思樵?」柏亨發現不對勁,緊擁著她搖搖欲墜的柔弱身子。
「思樵,我愛你,我需要你,你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吳勇志面目猙獰地瞪著孫柏亨。思樵是他的,沒有男人可以踫他的女人。他憤然起身。
「不。」思樵大喊一聲,在吳勇志抓住她的手之前,跌入無意識的黑暗中。
電話駭客觀身之後,思樵的生活終于恢復平靜,整件事受沖擊最大的莫過于解林淑惠,她一直以為吳勇志是個有為青年,了解他對女兒所做的騷擾後,不僅對自己的識人不清懊惱不已,最後還對女兒一再地保證以後不隨便幫女兒介紹相親對象,也因為孫柏亨在思樵昏睡時向她保證絕對會給思樵幸福,甚至連女兒上報的事也在他的解釋下煙消雲散,兩人還暗中達成幾項協議,當然是瞞著思樵私下進行。
思樵清醒後,柏亨已不見蹤影,解林淑惠不放心她,多陪她一晚,隔天下午就和解中賢搭機返回高雄。
一個星期過去,思樵每天準時上班,每晚加班到深夜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里,保持著忙碌的心情,白天才能讓自己沒有多余的時間想不該想的人。但是到了夜深入靜,獨自一人躺在偌大的床上,所有被壓抑在心底深處,翻攪騷動的情感就如同滔滔大浪將她淹沒,柏亨的影子不斷地侵擾她的夢境,肆無忌憚的佔據她的身體。
夢醒後,徒留下更深的心痛和不堪一擊的脆弱。
他消失得無影無蹤,把她的愛留在原地。一如一開始時她所擔心的,他得到他想要的便抽身而去,她則迷失在茫茫濃霧中再也找不回原來的自己。
她甚至不知該把他不要的愛擺往何處,才能不再受它影響。
「思樵,你怎麼還呆坐在椅子上,大伙兒早已準備出發到餐廳吃尾牙宴了,東西收一收,我先下樓取車,你收拾好了就到樓下等我。」夏瑩探進一顆黑色頭顱,交代完後又消失在門後。
思樵這才驚覺下班時間已過,今晚公司請吃尾牙宴,每個人都得出席,她避不掉只好硬著頭皮參加。
五分鐘過去,思樵才來到一樓大廳,她知道以夏瑩急驚風的個性一定等得不耐煩了。
當思樵推開大廳的玻璃門時,迎面而來的是一具堅硬如石的肉牆,唇邊泛著笑容的不是別人,正是時時刻刻擾亂她情感的罪魁禍首——孫柏亨。
「三個月期限到了,我是來拿回獎品。」柏亨熱切地望著朝思暮想的可人兒。
思樵錯愕地看著他,那狂妄自大的表情一如她熟悉的。
「獎品?」她幾近耳語。
「你賴不掉的,是你自己承認輸了游戲,我是贏家,贏家理所當然要向輸家索取獎品。」他的語氣十分的認真。
游戲?!是的,從開始到結束只是一場可笑的游戲。是她不懂游戲規則,假戲真做,付出感情後才恍然醒悟,付出的感情並沒有受到他的青睞,清醒了才明白她已在這場游戲輸了一切。
「你要的獎品是什麼?」等他拿走他要的獎品後,兩人的命運再也不可能有交集,她得忘了他曾說過愛她的話,忘了所有甜蜜的回憶。
這個傻得可以的女人竟然還問他獎品是什麼?
「我要的獎品就是你。」柏亨凝視著她。「今生我再也不放你走。」
思樵沒有任何反應,好半晌被誤解的痛楚慢慢地取代冒出頭的喜悅,她低垂著頭,冷意在心上蔓延開來。
「我是個玩弄感情的大騙子,你只是我擁有的眾多男人中的一位,躲都來不及了,還想自投羅網嗎?」她的聲音堆滿苦澀。
「思樵……」再多言語也無法表達他有多悔恨自己的行為。
「女人是最不可信任的動物……」她重復他那句最傷人的話。
柏亨托起她的下巴,見她濕潤的眼眶,他的心揪得好緊,他恨不得有能力讓時光倒轉,抹去她所受的委屈。
「再多的話也無法表達我心中的歉意,思樵,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不該亂下定論,會有那麼多失常的行為全是因為我嫉妒啊!」柏亨撫著她消瘦的雙頰。
思樵忍著不讓眼淚奪眶而出,心里的酸楚正慢慢地消融退去。
「冷艷萍的事讓我心情煩躁,才會在見到你小扮……」柏亨不想再提讓她想起傷痛的記憶,「再多的借口都無法抹殺我所犯的錯,思樵,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向你證明,從令以後我對你的愛和信任絕對和你對我的一樣,堅毅無比。」
兩行情淚順著思樵嬌媚的臉龐滑下。
柏亨伸出手輕柔地捧著她淚濕的臉龐,把她此刻的嬌弱深記腦海中,他發誓今後再也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思樵,我愛你。」他深情地道出。
包多的淚水滑過她臉龐,也帶走心中的委屈。
柏亨出手將她擁進懷里,微微僵硬的身軀逐漸軟化,雖然她不說,但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心已動搖,一切終將雨過天青。
思樵輕輕偎著他,他的愛溫暖了她冰冷的心。
突然她意識到兩人是在人來人往的大廳外,幾乎所有經過的人都會投來異樣的眼光,還有,她好像把夏瑩忘了。
「糟了,我把尾牙宴給忘了。」思樵掙扎著從他溫暖的懷抱抬頭。
「在哪里舉辦?我送你過去。」柏亨握著她的小手,憐愛的盯著她羞紅的粉頰。
「不行,你去了董事長一定會抓著你下放,游說你答應合作的事。不答應他,他一定不會放你走。」思樵一心替他著想。
柏亨微笑地摟著她往停車的場地走去。
「你還不知道嗎?合作方案已經在今天早上通過,當然是在加了很多條件的情況下,震桓和汪經理才勉強答應。」柏亨說得輕松,其實這是在他極力爭取下震桓和江經理才答應的。
「柏亨,你可以不必這麼做。」思樵心里清楚他的讓步絕大部分是因為她。
「我知道,但是我擔心大飛的董事長會再次對你提出要求,讓你不好做人。反正在我加了那麼多條件後,旅行社也沒佔多大便宜,倒是對王冠飯店是一項利多消息。」他揉揉她秀發,心里十分滿足。
听完他的話,思樵也就不再拒絕他的陪伴。
「待會兒夏瑩見到你,一定會對你提出一大堆問題,你千萬別亂講話。」思樵不得不先提醒他,除了董事長對他有興趣外.第二個對他興趣滿滿的人就是夏瑩。
柏亨大笑一聲。「太慢了,剛才為了打發她快快走,我已經答應她到了餐廳會對她所提的問題據實以告。」
天啊!思樵沒想到夏瑩動作這麼快,不過,她還是得提醒他。「反正回答問題時小心一點。」
「放心,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我一句也不講。」
「柏亨,那天你和我老媽談了些什麼?」思樵突然記起那天小扮一副又是欲言又止,又是幸災樂禍的表情,肯定這三個人一定趁她昏睡時達成某些陰謀。
「這是秘密。」柏亨逗她。
「孫柏亨!」思樵差點為之氣結,他竟然成了老媽的合伙人!還加上專門出鬼點子的小扮。
「不能告訴你。」柏亭打開駕駛座旁的車門讓思樵上車,自己則繞過車子前方坐進駕駛座。
「告訴我嘛!」思樵扯著他的西裝外套,用最古老的方法——撒嬌。
柏亨不為所動。其實根本沒有秘密可言,和解母的談話不過是聞話家常,只有一項對他最為重要,就是解母已同意他和思樵交往。
思樵的手悄悄的溜進他的外套內,撫上他強健的胸膛,手指緩緩地移動,所到之處留下一小簇火苗。「柏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秘密?」
她根本是在玩火,再繼續下去,恐怕兩人就去不成尾牙宴了。他猛然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想知道秘密的話,晚上……」柏亨低下頭靠近她耳旁一陣耳語,惹得思樵臉紅似隻果,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還是你已迫不及待想知道秘密……不如我們別去尾牙宴,直接回家。」
思樵終于知道剛才的行為太過曖昧,充滿了性暗示。
思樵,我愛你。柏亨無聲地說了一句。
仿佛和他有心電感應,思樵抬起臉深情地望著他。
「我也愛你。」她用只有他听得見的聲音說著。
「只去十分鐘,不管誰阻止,十分鐘後我就要帶你離開。」柏亨吻上他思念多日的紅唇,一時忘了想結束又得運用他超人的自制力才能做到,而現在他最不想做的,就是讓自制力操控理智。
思樵則只是一逕的笑就連被吻還是止不住笑聲。
命運安排兩人相遇,相愛,經過重重的波折,終于讓他們在互相的懷抱中找到相知,從今以後惺惺相惜的兩顆心將永遠靠在一起。
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分開兩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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