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袁家客廳中,女主人端坐其內,正只手托腮且不斷哀聲嘆氣。
真是悶煞人也,一個這麼大的家卻如此空空蕩蕩,讓她不免悲從中來。想起自己原本有一個好丈夫、一個貼心小女兒,結果結束了旅游回來,丈夫再次進公司視察,而貼心的小女兒也嫁給別人家,留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好不可憐啊。
丈夫不在也就算了,女兒不在,對她的打擊可大了。而自己好不容易拐回來的媳婦,卻被那幾個孽子別有居心地刻意帶離,真是氣死她了。
想到自己那六個兒子,江如虹就不禁捶胸頓足,努力回想自己是小時候對他們不好,亦或是大伙兒八字犯沖,怎麼就沒半個肯听她話,自己好不容易替他們各自討了房媳婦,不懂感恩也就算了,居然還打破她的美夢。
他們自己出國忙公事不常在家,她老媽子早八百年前就習慣了,可那些新婚妻子好歹留下來與她作伴吧!居然一個個拐了妻子同行,讓她現在一個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客廳里。
一群孽子!
尤其是引皇。想來小夏也不過剛與他訂婚,居然也好意思拉著人家到處跑,明著說是要讓她好好散心休息,暗地里明明是跟他娘過不去。笑話!真要休息,在他們家住蚌一年半載的豈不是更好?
還有放嵐。原本想他應不致與他幾個哥哥一樣,沒想到她還是錯看了。要辦個展就去啊,沒人攔著他,可為何非得拉著宇菁一塊兒呢?
看來老公說得也沒錯!與其在這兒哀悼兒子不孝,不如再找下一個目標,現在才六分之二嘛,她還有四次機會。等她六個媳婦都齊了,有個人陪伴在身邊的機會總會大得多嘛。
想到這機率,江如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老大袁天,畢竟他是公司的繼承者,重心絕對離不開台灣。天向來公私分明,即使出國也不會像自己那兩個不肖兒子一樣,成天拖著媳婦往外跑。
好象不錯哦!可是轉念一想──天?她不免又感到泄氣,兒子是她生的她自然清楚,天可不是好對付的。要不然,自己怎麼可能直接跳過他這個長子往下發展?
天不行的話,下一個漾晨呢?
也算了吧!那個兒子沒歸隱山林去做什麼居士,她就該謝天謝地了!畢竟他和雲初相處了這麼久卻什麼都沒發生,她還能有什麼其它的冀望。難度也太高,下一個。
申律?還是一樣算了吧!雖然申律和引皇是孿生兄弟,可不代表他和引皇一樣好對付,尤其他拍戲又是四處跑,行程滿得連他大哥都比不上,哪來的時間談戀愛?而且引皇剛被設計完,申律的戒心恐怕要好一陣子才會消失。
那就剩下最小的老六流澱了。
腦子里一浮現出袁流澱向來處變不驚的笑容,江如虹立刻垂下頭。基本上,她對這個城府深的兒子,非到必要時絕對不會想動他的主意,那只會讓自己更氣罷了。愛笑的老虎,一樣是老虎呀。
唉,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她的計畫就只能終止在六分之二嗎?
當然不成!連半數都沒過呢,豈不顯得她這個母親有多失敗?但是若真要繼續,下一個要挑誰呢?
正在煩惱間,管家面帶難色的踱了進來,似乎有口難言。
江如虹注意到她的舉動,心里只覺怪異。
「陳媽,有什麼事嗎?」陳媽在袁家也快三十年了,有什麼話不好講,要露出那種神色?
「夫人,是這樣的……」陳媽搓著手,似乎難以啟齒得很。「外頭有人說要找三少爺。」
「找引皇?」江如虹覺得有點好笑,這事有那麼難開口嗎?乍看陳媽那猶豫的樣子,她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了呢。「說他不在就好啦,如果是莫名其妙的迷弟迷妹,你也不是沒處理過,怎麼表情那麼怪,我還以為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呢。」
陳媽看著她,很想回答就是有不得了的事發生了。
「夫人,我想事情不是那麼單純,你要不要先見見那位客人?」
陳媽的言詞不同以往,讓江如虹不禁跟著認真起來。
「客人?是怎麼回事?」江如虹相信陳媽的判斷能力,也相信陳媽不會無風起大浪,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陳媽?」
陳媽搖了搖頭,不願先加以斷言。
「夫人,你自己看了就知道,我去請她進來。」
看著陳媽沉重的背影,江如虹也心生警訊。
※※※
丙然是看了就知道!
江如虹看著對座的年輕女子,只覺得鬢角發疼。
很年輕也頗清秀,雖不是什麼天仙絕色,卻像柔弱小花似的楚楚可憐,惹人疼愛。總之,是個自己會喜歡的女孩。只是,她實在很難不去注意到她縴細的身子卻有個突兀的小骯!
年輕女人有了身孕來找引皇,這也就罷了。然而看陳媽的態度,江如虹實在很難不做其它聯想。
千萬、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子啊!
看著眼前的伯母皺起了眉,柳月芽有種想轉身離開,當作自己沒來過的沖動。可是受人之托,她也只有忠人之事,誰教自己不幸賭輸了呢!
「不好意思。」她睫毛低垂,臉上露出羞怯。「能不能請皇出來一下,我有件事想……」她的手輕撫過微隆的小骯。「想要當面和他說。」
讓這位無辜的長輩誤會「某事」,她也是迫于無奈,誰教對方就是要自己來鬧事的呢?這位美麗大方的伯母,希望你寬宏大量地原諒小女子才好。
「你……這……他……」江如虹看著她下意識的動作,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開口,也能體會陳媽方才的怪異舉止了。
這情況真讓人有點措手不及哪!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三個月前,她保證會跳起來歡呼,發出追殺令也要押著引皇回來,可是現在引皇已經有了小夏,再冒出個舊愛,恐怕事情真的是很棘手,她實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腦中忽地閃過另外一張相同的面孔──要不然,找申律「下海」負責,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子願不願意?
搖搖頭,她肯定自己是瘋了才會想出這種爛法子。
「伯母?」柳月芽輕聲喚道,流瀉出淡淡的不安與慌張。「請問是不是我來的時間不對?真是抱歉,我一心想著要來找皇,其它的都沒考慮周詳。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看著她自責的模樣,江如虹直覺的安慰。
「沒事的、沒事的。只不過……」江如虹的視線仍是沒從她的小骯上移開,想著該怎麼處理才好!「請問貴姓?」
「我叫柳月芽。」
女孩露出靦腆的笑容,看得江如虹益發不安。這樣一個純真馴良的女孩子,自己怎麼能開口打碎她的希望,告訴她引皇有了其它對象?更別提她肚子里還有個小的!
「這……你找引皇,應該有很重要的事吧?」江如虹小心翼翼地開口,就怕說錯話讓事情更難收拾。
柳月芽暗地里吐了吐舌,表面上卻沒敢露出破綻,乖巧的點了點頭,語帶羞怯地說︰「我有件喜訊想通知他。」
江如虹只覺青天霹靂,登時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伯母,您還好嗎?」柳月芽在心里頻頻道歉,卻也只能無奈的繼續假扮下去,只希望那個袁引皇快快出來,讓她交差走人,免得無辜受害者越來越多。
千不該、萬不該,要怪就去怪她大哥吧!
江如虹回神,打起了精神。事情總是要解決,即使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你……引皇他……」江如虹猶豫著,是該和她說引皇現在人不在,還是直接說引皇已經和小夏訂婚了好呢?
「皇他怎麼了嗎?」來了大半天,還是見不到「目標」出現,柳月芽也有點不耐煩了,她真懷疑那個男人究竟是在搞什麼鬼。眼前這位伯母和剛才那名婦人,一听見她的來意就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她只是奉命來送個小小的「驚喜」,能不能別再拖了?
「你找他有什麼要緊事,能不能先和我說呀?」江如虹勉強扯出笑容,溫和而又故作無事般地問。
「這個……」柳月芽的臉飄上紅暈,羞澀的低下頭。「請伯母原諒,我真的想當面告訴他本人。」她再怎麼會演戲,也不想騙眼前這位看來善良的伯母。
她的目標是袁引皇,其它人是無辜的!她不禁埋怨起自家大哥,為什麼一定要她來袁家,不會告訴她袁引皇工作的地方嗎?看,現在害得人家母親露出那副為難的模樣!
江如虹看著她的樣子,禁不住垂下了肩。事情看來就是自己想的那樣了!這個死引皇,要他結婚三推四阻的,好不容易和小夏在一塊兒了,卻又冒出這種事情,她非殺了他這個孽子不可,淨會惹麻煩!
怒氣一揚起,江如虹也顧不得其它,豪氣的向柳月芽一拍胸。
「你別擔心,伯母會替你作主的,我現在就要人把那孽子捉回來!」即想即行,江如虹立刻起身去找兒子的電話號碼。
「等等!」柳月芽突然覺得頭大,搞了半天,莫非那個「目標」先生不在?
「伯母您請稍等一下,袁引皇不在嗎?」
江如虹停下腳步,一時間也沒注意到她的口氣似乎不再那麼親密,滿心只想著要趕緊找兒子回來處理。
「皇他……我也不瞞你了。」江如虹實在不想欺瞞這個看來就是乖乖巧巧的女孩。「皇他訂婚了。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大哥,叫他不管如何都得把皇那個混帳給我找出來!啊,順便讓他爸也回來一趟。」
柳月芽呆了,怎麼一時之間,她好象把事情鬧得很大?
「伯母,那個……」這下子,欲言又止的人變成她了。「不用了,沒關系的,我其實……」如果現在認罪解釋的話,還來不來得及挽救?
那個笨大哥,居然什麼都沒調查清楚就讓她來鬧笑話!這下好了吧,袁引皇沒嚇到,倒是擾亂了人家的家庭生活,自己真是被他害慘了啦!
「什麼不用了?」江如虹回身拉起她的手,只覺得她識大體,以為她是在意皇已經訂婚了。「不管他訂婚了沒,不管小夏有多可愛,他自己做出來的事就要承擔,我絕對不準他逃避責任!」
「不是啦!」柳月芽面露難色,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他和我,我其實……唉!」天啊,她怎麼會掉入這種麻煩中?
「你不用擔心。」江如虹一臉「我明白」的拍拍她,「我知道這件事很為難,我相信你也是那種不願破壞別人的好女孩,但事情都發生了,我們也只能坐下來談,想個能夠兩全其美的方法。」
江如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啊!眼前的女孩和日色如夏,自己真是難以取舍啊!為了護小夏卻犧牲她,自己肯定做不來這種事。
柳月芽哭笑不得,想著該如何解釋。
「伯母,其實事情不是您想的那個樣子,您誤會了。」幸好自己剛才都只是暗示而非明言,應該還能扭轉,「我和皇不是您想的那種關系。」
「你這孩子真是善良。」江如虹不等她說完,感動的看著她,「唉!是我兒子不應該,他既然惹出這等事,你就別自責,也別急著幫他月兌罪,一切有我。」
「我……」柳月芽真是無奈得很,看來她如果想要跳出這個「悲劇」,只有把事情攤開來說清楚了,要不然袁夫人恐怕不會相信。
「伯母您別急,听我解釋一下。」柳月芽想了想,雖然馬上編織另一個謊言,推說自己只是袁引皇好友的妻子也是交代得過去,可是看伯母這般著急,她覺得還是照實說,求得伯母的原諒要比扯不完的謊言好。
「我這不是在替袁引皇先生說話,也不是存心退讓想當悲情人物,而是這一切,其實只是個不怎麼好笑的玩笑。」柳月芽也很心虛,尤其是在看到江如虹呆愣的表情後。
「你是說……這是個玩笑?」
「真的很抱歉,還請伯母原諒我。」柳月芽相當誠心的道歉,「我大哥與袁先生是同學,最近听到他訂婚的消息,想說當時沒接到通知,來不及慶賀,所以才要我過來鬧他,給他個驚喜,卻沒想到袁先生不在,反倒讓伯母虛驚一場了。」
這時候,柳月芽也不免在心里將自己那成事不足的大哥給臭罵一頓。
「那你這……」江如虹的視線落到她的肚子上。
柳月芽嫣然一笑,露出淘氣的模樣。「這個自然也是假的,本來想嚇嚇袁先生,卻……真是不好意思。」
就不知道眼前這個看來相當善良的伯母會不會大發雷霆了。
「嚇死我了!」江如虹總算放松的坐下,松了口氣,「沒事就好,要不我還真擔心不知該怎麼處理好呢。」
「伯母,您願意原諒我嗎?」柳月芽實在是很過意不去。
江如虹露出微笑,正想回答,腦中忽然閃過一計。
「有了!」
兒子,等著接招吧!
「什麼?」柳月芽一愣。
「我說,原諒你當然是沒問題,只是有件事伯母想請你幫忙,望你別拒絕才好。」江如虹雖然笑眯眯的,卻是一副她非答應不可的模樣!
這是叫作「強迫中獎」嗎?柳月芽的笑容有點勉強了,「不知道是什麼事?」
「我可以叫你月芽嗎?」煩心事一過,江如虹原本的個性展露無遺。
柳月芽點頭。
「月芽,你知道我有六個兒子嗎?」江如虹笑得相當燦爛,突然覺得有她這麼一個媳婦,也是不錯的事。至少由方才的事看來,她是個敢做敢當的女孩,個性雖然看不出來,可是相信本質不壞。
「我是曾听過‘彩虹傳說’。」柳月芽點點頭,不明白她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那未娶的四兒子。」江如虹一步一步的,打算誘拐眼前的女孩。
「是袁引皇先生的孿生弟弟嗎?」柳月芽暗忖著到底是有什麼忙要她幫?听說那位袁四少是個知名藝人,能演能唱的,會與他有關嗎?
「就是他!」江如虹裝出一副難過樣,「說起我那四兒子我就想哭,經年在外拍戲也就算了,交女朋友的眼光是一個比一個差,淨是些存心不良的女人在他旁邊來來去去,是真是假我也不想管,每次我問就是推托,我真怕他再這麼花心下去,到時候可慘了。」
「嗯,也許吧。」柳月芽听得一頭霧水,不明白話中有何涵義。
「所以!」江如虹相當熱切的拉起柳月芽的手。「伯母想麻煩你一件事情。」
「呃,什麼事?」柳月芽覺得自己有跌入陷阱的感覺。
「伯母希望你能到申旁邊去監視他的交友狀況,順便替他打發那些居心不良的女人,好不好?」
「咦?」柳月芽瞪大了眼楮。「這不太好吧?」
「怎麼會,你現在還在念書嗎?」江如虹盯著她。
「沒有,畢業好一陣子了。」柳月芽想也沒想的搖頭。
「那有工作嗎?」江如虹仍是沒轉開視線。
「剛游學回來,待業中。」柳月芽不覺得有什麼好隱瞞的。
「那就最好了嘛!」江如虹一拍手。「我替你在申那兒安排個工作,你就順道幫我的忙,你說好不好?」
「咦?」柳月芽這才發現一個不小心,她還真跳進陷阱里了。「我想……」
「別想了,你不是想求得我的原諒嗎?我原諒你啦!只是我希望你也能幫幫我這個小忙嘛,而且憑你剛才的演技,我想這件事對你來說一定不難的,好不好嘛?」江如虹卯起全力游說。「而且和申一起工作也不錯啊,常常能夠見到大明星還是什麼大牌制作人的,又可以免費出國旅游,待遇更不是問題,你說好不好?」
「這個……」柳月芽心知不妙。
「別這樣嘛,伯母真的很煩惱呢,你就幫我一個忙嘛!沒關系,如果你想整他的話,我也不會有意見的,好不好?」江如虹可是由不得人拒絕的,想盡辦法也要她答應。
「可是……」柳月芽怎麼想都覺得不妥。
「別忘了,你方才……」江如虹有意無意的提醒她之前的小小「驚喜」,「好不好?就答應我吧!然後我們就二事互抵,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柳月芽垂下肩,認了。
誰教自己不小心,賭輸也就算了,還笨笨的跳下人家挖好的圈套,不答應又能如何?至少她開出來的條件也頗吸引人的,高薪外加免費旅游,又可體驗另一種行業的甘苦,也不錯啦。
「我知道了,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