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小寶住在我家里,她剛十六歲,中學畢業,剛準備升大學,無所是事,
到姑姑家度假。
我給她一副門鑰匙,囑咐她出入小心。
黃昏我下班回來,也興她混著玩,與她一起看電視、練法文、听音樂。
小寶喜歡逼我說我的羅曼史,我但微笑,不肯透露個中辛酸。
她說︰「妳老不打扮,一直穿西褲與毛衣,又不化妝。」
「沒有男朋友,打扮了叫誰看?」
「有男朋友的時候,妳也是這麼說。」小寶抗議。
「呵,既然找到男朋友,更不用打扮,他若單單為了我三分顏色而看上我,豈非
太不可靠?」
「這麼說來,妳一年四季都不必打扮?」小寶怪叫。
「自然。」我用手撐著頭。
「嘿!」
過了會兒,她又問我︰「結婚這件事,難不難?」
「說難呢,又容易到極點,君不見每天結婚的人排長龍?說易呢,又難到極點,
否則妳姑姑我怎麼耽擱到如今?」
十六歲的少女問題多籮籮。
「嫁人好不好?」沒法子,十六至四十六歲的女人都關心這個問題。
「嫁了不必做事,當然好,嫁了還得做,那還不如不嫁。」
「終身不嫁是很寂寞的。」小寶跳起來,睜著圓滾滾的眼楮。
我淡淡的笑,當她長大的時候,她便會明白,寂寞其實並不是大問題,我們生活
在真實的世界里,最大的前題是解決衣食住行。
「戀愛是怎麼樣的?」
「瘟疫一樣。」我吐吐舌頭。
「姑姑,妳有三十歲了沒有?」
「噓,問起我年齡來了,太沒禮貌。」
「姑姑,妳曉不曉得,我天天早上打球,都踫到一個漂亮的男孩子?」說到正題
上了。
「漂亮的男人不可靠。」
「妳要不要來幫幫眼?」
「我天天要上班,沒空。」
「這星期六妳不是短周,幫我一個忙,姑姑,我還沒認識他,妳想個辦法我們結
識。」
「起碼有三千個法子可以認識一個男人,讓姑姑教妳三兩度散手。」我頗為得意。
「那麼妳為何沒有男朋友?」
她怎麼會明白。有哪個女人找不到男朋友?也得有選擇才行呀。
星期六我陪小寶去打球,大學時我亦有東方艾芙特之稱,不知怎地,現在才打一
局,肺像是要炸開來似的。
我呆半晌,老了,怕是老了,沒享福骨頭就老了,看著小寶跳蹦蹦的模樣,我就
心痛,她們這一代青春才是真正的青春,我們那一代戰役後出生的,物質多麼貧乏,
童年時就充滿憂慮……
小寶忽然推我一下。「來了,他來了。」
我眼楮一斜,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向球場走來。
我低頭問小寶︰「妳看清楚是他了?」
「是。」
我一只球向那男孩子拍過去,「呼」的一聲,球擊中他的右肩,這一下力不輕,
他惱怒的向我們看來,我立刻丟下球拍,奔過去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急急說。「這位先生,痛不痛?真抱歉,」我陪著笑,又
敬禮。「都說女人不適宜運動,手腳笨拙,果然,沒有生氣吧?」
風度再不好的男人也不能在這種情形下生氣,他轉怒為笑。
我伸出手。「我姓卓,這是我佷女卓小寶,先生貴姓?」我拉小寶過來。
「不敢當,叫我史提芬。」他與我握手。
「天天來打球?」我問。
「噯,唯一運動。」他點點頭。
「一個人?」我打蛇隨棍上。「我們租了兩小時的場子,不介意的話,一起玩如
何?不打不相識。」我笑。
他大方的答應了。
我乘機退到一邊去坐下來休息,一邊打量他。
這個男生高大英俊,一臉驕氣,年紀比小寶大相當多,約莫廿四、五歲--我看
小寶希望不大,這種年齡的男生多數不屑于乳臭未干的小妞了。
他球打得不錯,但還未及小寶,小寶卻故意輸他。
我微笑,這種老套的手法,小寶也學會了。
打完了球,史提芬過來邀請我們去喝杯東西。
我說︰「由我請客好了,這里數我年紀最大。」
史提芬很健談,短短時間內,我知道他剛自美國回來,哈佛商業學校的管理科碩
士,在父親的公司里做事,換句話說,他是一個來自中上家庭;最平凡不過的男孩子,
我不明白何以小寶對他發生興趣,十六歲的小女孩,略見到平頭整臉的男人,馬上心
如鹿撞,年輕真好,我感慨的想。
我留下小寶,自己駕車回家。
回到家淋浴看小說,吃了個三明治,便在沙發上憩著了。
小寶回來時唱著歌,心情愉快得很,我微微睜開一只眼楮看她。
事情並沒她想象中的樂觀,如果史提芬對她有興趣,節目馬上直落,她不會回來
我處。
「姑姑。」她推我一推。
我不願意動。
「妳怎麼了妳,姑姑?臉如金紙般躺在這兒?」
「妳為什麼不說我只有出氣沒進氣?」我笑問。
年輕女孩子,老以為青春就是一切,人到了三十便好死了,不死也是個廢物,在
她心中,我早已成了老女人,爛茶渣。
「他問我要電話號碼,我把家與這里的號碼都給了他了。」
「很好呀。」我說。
「妳說他會不會打來?」
「自然會,否則他問妳要電話號碼干啥?」
「幾時打來呢?」小寶心急地問。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都面如金紙了,怎麼還會知道這種事呢?」我笑。
「姑姑,妳別開玩笑呵!」
「我不說笑,我怎麼會知道呢?」我說。「對付男人,要有耐心,大家慢慢耗,
誰忍不住先遷就誰,誰就輸了。」
小寶睜大眼楮問︰「妳輸過沒有?」
「勝敗乃兵家常事。」
她嘆口氣。
我已經忘了自己的十六歲,三個世紀以前的事兒了,誰記得那麼清楚?只覺得要
什麼沒什麼,非常寂寞的一段時間。
「史提芬說,覺得姑姑臉熟。」
我一怔。「是嗎?」
「我說我姑姑在電視台做女強人,他就記起看過妳的照片。」
我又微笑。「太不敢當了。」女強人,真是的。
史提芬的電話果然是來了。
他一報上名來,我馬上高興的說︰「我去叫小寶來。」
「不不,」他慌忙說︰「卓小姐,我找的是妳。」
我一怔,不禁好氣又好笑。「找我干嘛?」我老得可以做他的媽。
「卓小姐,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下周國際同學會的舞會,我想邀妳參加。」
「你也許還不明白,」我笑說︰「史提芬,我已經老大了,久久不參加公眾場所
的宴會,我代你請小寶出席如何?」
「卓小姐太謙虛了。」
「你講白話文好不好?文言文我不大听得懂。」
他無可奈何。「為什麼拒絕我?」
「這種約會我分身乏術。」
「可是小寶說妳天天在家,根本沒事做。」
小寶這就將我出賣了。
我婉轉的說︰「我覺得小寶與你比較合得來--」
他不耐煩。「她只是個孩子!」
「你也只是個孩子。」我忍不住說。
他挑逗地說︰「妳要我拿出證明我不是孩子嗎?」
我不想與他胡扯下去,我說︰「我不想與你約會,這是沒有可能的事,如果你找
小寶,歡迎,找我,不必了,再會。」我掛上電話。
他要找一個經驗豐富的女人增添他的生活情趣,我何嘗不在找一個具有同樣條件
的男人?這年頭,生活緊張,誰有興趣開幼兒園?
我沒想到史提芬出絕招,叫小寶來叫我,那小寶,胡涂得緊,一點也不知道我是
個勁敵,死命拖了我前去赴約,真的以為我行將就木,半點兒威脅都沒有了,煩得我
要死,假如她不是我佷女兒,我就打扮整齊了去殺殺她那威風,我還沒退休呢,早著
呢,免得她以為有青春就等于有了全世界。
我自己找到史提芬,跟他說︰「你別亂攪,你要認識我干什麼?」
他不響。
「跟我泡有什麼好處?」我問他。
「跟妳說話就已經夠有趣了。我要是看得上小寶這樣水準的女孩子,那還不容易?
我公司里那十來個女秘書還比她強呢,妳也太小覷我了。」
輪到我說不出話來。
「外頭年紀輕的女孩子千千萬萬,個個面孔一樣,身材也一樣,都皮光肉滑,妳
以為我不知道?」他反問我。「我要的是有內心世界,有事業,夠獨立的一個成熟女
性,除了吃喝玩樂以外,還能交換關懷與思想。」
他倒是要求很高。
「所以我問妳,我為什麼不能找妳?」
我嘆口氣。「可惜我年紀比你大很多。」
「我不介意。」
「我非常介意。現在輪到我說說我的擇偶條件了,」我說︰「我今年三十二歲,
我要求的不再是一頓燭光晚餐與一打玫瑰或一盒巧克力,我需要的是一個歸宿,一個
,家庭,一個從良的機會。在外頭泡了這些年,我也實在累了,日理萬機的女強人也
懷著無限辛酸,眼淚往肚子里流,我並不需要花妙愛情,我要求實實惠惠的溫暖與關
懷,一個可以倚靠的丈夫,給我休息,試問你合條件嗎?」
他沉默良久。
「你誠然是個可愛的男孩子,史提芬,我們認識的不是時候。」我嘆口氣。
「不要這麼消極。」他反而安慰我。
我苦笑。「這年頭,誰不想找棵大樹遮遮蔭?你以為我是大樹?我自己也隨時會
倒下來的,靠不住。」
「我也並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想要找一個好的對象談談天。」
「清談誤國。」
他說︰「我也頗懂得追求女孩子。」
「可惜我不是女孩子,」我禁不住笑出來。「我身經百戰,見得太多,知道得太
多,你打動不了我的。」
「走著瞧吧。」他說。
而這邊廂,小寶正在苦苦的等他的電話,世上的事就有這麼大的諷刺。
呵,我喜歡的男人也不喜歡我呢。
我那老板的拍擋,情婦換了一個又一個,偏偏就是不打算再成家。
這個喬治宋為人也夠滑頭的,他對婚姻有恐懼感,離了婚就不打算再受捆縛。
他對我說︰「小卓,只要妳說一聲,我們隨時可以在一起,何必要結婚?兩個人
在一起生活還不夠?」他想與我同居,買好了房子等我搬進去。
我微笑。如果我退讓了這一步,我就萬劫不復,永世不得超生,做了他的情婦,
也就跟那些露露咪咪一個模子,這點我看得很清楚,我們之間僵持了三年--要不他
娶我,我是他正式的妻,如果他天天不回家,我自有法子治他,要不我管我做一個自
由寂寞的人。
宋因此感嘆說我難以伺候。「什麼都給妳了,還要堅持一紙婚書。」
他說他一氣之下,也許會娶一個小女孩子,十多廿歲的,非常天真,什麼也不計
較。
我想他是老了。老人喜歡在小女孩身上尋找失去的青春,他們已不能接受更強的
挑戰。
我記得分手時我對他說︰「宋,我隨時等你改變主意,如果到時我還沒嫁出去,
我一定嫁你。」
宋凝視我。「小卓,妳嫁不出去。」
「別咒我。」
「妳太精明。」
「吃了虧自然要學乖。」
「別算盡了。」
「當然,」我冷笑。「你希望我學那些蠢女人,一心以為同居久了會生出感情來,
然後就跟你步進教堂--我才沒有那麼笨。」
「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說。
「你去追十六歲的小妞吧,又跟你那三個女兒差不多大小,那才叫合得來呢。」
「妳這個女人,遲早會自食其果的。」他不肯放過我。
六個月了,他硬著心腸不再來約我。有時公司董事會議,我踫見他,也當他是陌
他未必會屈服,像他那樣的男人……我嘆口氣。
與宋談判決裂後,我也沒有約會其它的男人,市面上好的男人少到無可再少,性
格上都有千奇百怪的缺憾,香港男人最大的通病是傖俗。
靜得久了,不但是小寶以及其它的親友,連我都懷疑自己大概已經沒有吸引力了。
因此當史提芬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懇求我出席他那個國際同學舞會,我的心便有
點動搖。
史提芬采取非常原始的方式。他天天打十個電話來,每次一接通,他說「我是史
提芬」之後,便靜靜等在那里,也不催我,也不出聲。每個人都有他的撒手襉。
終于我說︰「好吧好吧,到時你來接我,知不知道我住什麼地方?」
他歡呼一聲,掛了電話。
史提芬是個很現實的人,因為小寶幾乎在同一日跟我說︰「今天在球場踫見史提
芬,不知為什麼,他只跟我點點頭,連話也不說了,昨天還請我去喝茶。」她很頹
喪。「我不明白」
我緩緩的說︰「小寶,這種男孩子是很多的,妳不必擔心沒男朋友。」
「我弄不懂。」
「這是一門頗為高深的學問,將來妳就懂了。」我說︰「經驗取勝。」
「同學約我去迪斯科。」小寶說。
「要去就去,別猶豫,別等那個人。」我說。
「那麼如果他約我,妳就說,他遲了一步。」小寶不是不賭氣的。「我已經等了
他一個星期了。」
對于一個十六歲的人來說,一星期幾乎是半生了,不能不說小寶對史提芬是仁盡
義至。
小寶去露營的那天,史提芬來接我,我也沒有怎麼刻意打扮,穿件素色寬身絲旗
袍,加件貂皮披肩,披肩是縷空的,一格一格,別具風味,我一共也只有這麼一件披
肩。
但是史提芬看見我的時候卻有一種驚艷的感覺,我覺得十分高興。
他說︰「妳是這麼漂亮!」語氣惋惜。「平時卻不肯打扮。」
「謝謝,」我說,「天天打扮的女人是笨女人,偶然一日不打扮,人家就以為她
垮下來了。」
他替我開車門。「今晚,我將以妳為榮。」
「你們這些男人,找舞伴出席舞會是很精刮的,那個女伴要出得場面,壓得住,
而且要莊重--否則滿場飛,藉你去結識條件更好的男人,跟你進場卻跟別的男人離
場,你受得了嗎?」
史提芬笑說︰「妳也太聰明了。」
我苦澀地笑。「我為聰明誤一生。」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我看他一眼,我得小心,感情老發生于不知不覺間,我可不
要與這小子有什麼瓜葛。
那種舞會照例悶不堪言,但我不得不承認史提芬是個好伴,他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陪我說話,也不勉強我跳舞,是以我也覺得頗為愉快。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了喬治宋!
我不知道他也會來,這確是一項意外,他帶的女伴是他的大女兒。
他見到我也是一呆,因為他知道我不喜歡參加這一類宴會。我沒有同他打招呼,
我只是微微一笑。
笑容里自然包涵許多難以形容的滋味,一言難盡。
史提芬請我跳舞,我心不在焉的與他步入舞池。喬治宋也知道我並不會跳舞,他
的表情有點矛盾。
史提芬把我擁得很緊,我推他一下。「別過分。」
「妳放心,我不是沒有見過女人的。」他停一停。「但對妳,我的感覺不一樣。」
「是因為我拒絕了你?」
「不是。」他說。「我想我太喜歡妳。」
我拍拍他的肩膀。
舞後我喝了許多白酒,漸漸與他熟絡。史提芬問我︰「妳沒有醉吧?」
「為了證明我沒有醉,我承認我醉了。」我笑。
「送妳回去吧。」
「你知道我與小寶同住?」我問。「送我回去也就是送到公寓門口。」
「我不是妳想象中的急色鬼。」
「那很好。」
「我要求的是下一次的約會。」
「為了什麼?」
「為了享樂。我也知道我們的關系始終論不到嫁娶,但為了快樂,又何妨頻頻約
會?除非妳見了我想作嘔。」
「不不,當然不,史提芬,你是一個可愛的男人。」
「那麼答應我明天出來。」
「出來干什麼?」
「隨便你,跑步、吃早餐、午飯、喝酒、跳舞。」
我睨著他。「史提芬,香港可愛的男人那麼多,如果為了暫時的享樂,我都得苦
苦敷衍他們……」
他截斷我。「我們不同,我們是有緣分的,」他說︰「何況妳也不必把自己看得
太緊。」
「明天再說吧。」我嘆口氣。
「我不會放松。」
他送我回去,我們在樓下道別。
「我送妳上樓。」
「不必了。」我說。「這一帶治安很好。」
「妳,我不勉強妳,在樓上踫到個賊,可別怪我。」
我說︰「你看你這個小人。」
「明天再說。」他向我擺擺手,開動車子走了。
上得樓來,我胸口作悶,想嘔吐。
「小卓。」有人叫我。
我嚇得幾乎昏過去,猛地轉頭,看見喬治宋站在我身後,停停神,拍著胸。罵起
來︰「見鬼!你這麼大一個人,鬼鬼祟祟嚇人,我膽子都險地破了,原來你就是那個
賊!」
「對不起,我打算在有人進入妳公寓之前阻止他!」他還笑。
我益發生氣,一邊開門一邊罵︰「你管是誰送我回來,誰陪我睡覺!你老幾?」
「別粗魯。」他跟我進客廳。
「宋,我累了,我想睡。」
他扶住我的肩膀。「妳好久沒打扮得漂漂亮亮了。」
我說︰「有話請說,有屁請放。」
「今天那後生小子是誰?」
「朋友。」我說。「你聲音不要太大,我佷女兒在此地睡。」
「她不在。」宋說。「不然早出來了。」
我進睡房一看,果然小寶尚未回來。這小妞,三更半夜,到什麼地方去了?
電話鈴響,我接听,是小寶的聲音,我問︰「妳在什麼地方?」
她說︰「姑姑,妳瞞著我跟史提芬去跳舞是不是?我同學的姊姊說看到你們,姑
姑,妳搶我的男朋友。」
「小寶,沒這回事,沒這回事--喂!」
她掛斷了電話。
我頹然說︰「媽的,這回真是亂過亂世佳人。」
「那小子是什麼人?」
「普通人。」
「妳跟他走?」
「沒有啦--咦,關你什麼事?你吃醋?」
「是。」
「真好笑,我在家坐了半年,天天等你電話你大爺把我打入冷宮,睬都不睬我,
忽然之間我到那種不入流的派對去轉了一轉,回來就成了香餑餑。」
「別耍嘴皮子,到底妳要怎樣才肯跟我?」
「老規矩,」我說。「結婚,否則休想踫我。」
「好,我娶妳。」
「別作大出血大犧牲狀好不好?」
「妳還嘴硬?」他問我。「婚戒一套在妳手上,妳再去見別的男人,我就殺了
妳。」
他站起來開門離去。
我怔怔地坐著,不相信剛才那一幕是事實,我終于要嫁宋喬治了。
他向我求婚,就是因為史提芬的緣故?男人真是怪。
電話鈴又響了。
我接听,又是小寶。
我說︰「听著,小寶,妳那同學的姊姊看錯了,我沒見過史提芬,今天我與一個
姓宋的男人在一起,我們快要結婚了,誰耐煩搶妳的男朋友。」
「誰?妳結婚?怎麼沒听妳說過這個人?」
「妳還不恭喜我?」
「恭喜姑姑。」
「妳在什麼地方?」
「家。」
「好得很,姑姑在最近就會結婚,妳若果見到史提芬,告訴他一聲。」我掛了電
話。
我往床上一倒,累極而睡。
第二天宋接了我去談論婚事上的細節,他把訂婚戒指套我手上,我們訂了婚期,
再到律師處簽字,他把若干不動產過戶到我名下,三天之後我們就飛倫敦在聖約翰大
教堂結婚。
史提芬得知消息來看我,說著話,眼楮忽然紅了。我沒料到他會有這一招,很有
點難過,然後他緊緊的握我的手,向我道別。
小寶很羨慕我能順利的結婚。
我跟她說︰「結婚這件事……妳說容易呢,真是難到了極點;妳說難呢,又一下
結成功了。」
她睜大眼楮。「真神秘!」
十六歲的女孩子……有一日她終于會明白。
在飛機上我問宋喬治︰「這事拖了半年,怎麼忽然下了決心娶我?」
他聳聳肩。「也許時辰到了,那日我在派對見到妳,只覺妳艷光四射,我就想︰
如果我不抓住她,走了寶我就遺憾一世,于是就趕了來。」
艷光四射?我嘆口氣,靠在他肩上,我想是我的運氣到了。
我伸個懶腰。
「告訴我,那天那個小子是誰?」
我不答,拆穿了就不稀奇了,我怎能說,他是我十六歲佷女兒的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