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恨煞 第十二章

「來,我們到廠里去。」

埃在樂意增廣見識。

她沒想到肉廠規模如此龐大,半機械操作,工人穿著厚厚棉衣,在零下三十度環境內工作,真是奇觀。

廠樓上是辦公室,秘書一見周子文便說︰「周先生,朱錦繡今晨羊水突然破了緊急入院,我們做的踢腳,人事部急著找人。」

周子文轉身同福在說︰「听到沒有?」

埃在還來不及回答,他又向秘書說︰「帶王小姐去崗位,把關鍵告訴她。」

秘書大喜,一手拉住王福在。

「喂喂喂。」福在輕叫。

她並沒喊救命,她也想看看自己還有無工作能力。

埃在坐到辦公桌前,心里立刻有一種異常歡欣,幾乎忘卻眼前煩惱。

秘書吩咐她幾件立刻需要辦妥的事,她開啟電腦,即時同志各同事第二日一早開會。

周子文坐過來,默讀幾封信,有些專門名詞,福在不懂,也不問,事後在字典中查到,填上空白,給周子文看過,他簽了名,福在交給秘書發出。

她根本沒有停下來,漸漸背脊出現汗印。

八點多,周子文披上外套,福在以為他要下班,可是他說︰「我去醫院探望工傷同事,稍後回來,你倆先吃飯吧。」

毫無架子

埃在骸笑,「還未收工?」

「這幾天確實忙一些。」

秘書見福在有工作效率,同她說︰「你把這個月的存貨點一點。」

「全有電腦記錄?」

「幸虧如此,我叫人送排骨飯來。」

那排骨飯香噴噴,福在食之無愧,秘書再給她一杯三合一牛女乃茶,好不滋味。

埃在失笑,原來勞力換取的食物,味道不一樣。

稍後周子文回來,掛好外套,又坐到辦公桌前,看見有吃剩飯菜,調轉筷子頭,撥了幾口。

埃在佩服他毫無架子,實事求是的態度。

秘書問︰「鄧大和怎樣?」

周子文答︰「真是好漢,左掌齊虎口打橫切斷,醫生幫他接駁縫合,不怨天不尤人,不哭不叫,醫生說有機會百分百痊愈。」

秘書松口氣,看得出他們像個大家庭。

「叫人事部加倍撫恤。」

「是。」

他轉頭問福在︰「還習慣嗎?」

「怪不得你很少在家。」

「小生意,力不到不為財。」

秘書在外邊說︰「有電話。」

他走出去說話。

埃在問︰「他是好老板嗎?」

「沒話說,深明事理,所以生意能在不景氣下賺錢。」

埃在點點頭。

「你是他的親戚吧,一樣勤工。」

埃在不出聲,埋頭苦干,總算在深夜把賬算清。

秘書松口氣笑說︰「生力軍。」

三個人一起下班。

周子文建議去吃宵夜。

秘書說︰「家人還在等我呢。」

埃在說︰「回家我做碗面給你吃。」

月枚仍然在外頭。

周子文同福在說︰「明早你來上班吧。」

埃在遲疑。

「你勝任有余,不必避嫌。」

「明早我要去簽租約。」

周子文一邊呼嚕嚕把面條吸進嘴里,一邊說︰「租什麼地方,我陪你看看,免你吃虧。」

他沒有再提到月枚。

那一晚,福在一覺睡到天亮。

已在她梳洗下樓,看見周子文已經在廚房吃早餐看日報,往日月枚喜在這時候回家,抓牢丈夫要錢,或是做其他談判,但是今晨不見她人影。

佣人斟上咖啡。

埃在喝一口。

陽光下的她瘦削清麗,毫無妝扮,卻楚楚動人。

周子文含蓄地轉過頭去。

「我們出發吧。」

到了房屋代理公司,周子文接過合約,沉吟半晌,問經紀︰「紅棉路或是青雲徑一帶有無公寓出租?」

經紀一听,眉開眼笑,沖口而出︰「王小姐,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正式上班

埃在怔住。

周子文假裝沒听見。

埃在低聲說︰「那地段我負擔不起。」

周子文卻答︰「敝公司福利頗佳。」

埃在把他拉到一邊,堅決地說︰「不。」

周子文揚起眉毛。

「請尊重我的意願。」

周子文之道不讓步會失去這個朋友,只得任由她簽下租約取餅門匙。

那小鮑寓粉刷過倒還干淨。一個人住也足夠地方,福在覺得愉快。

周子文問︰「家具呢?」

「這些都是細節。」

「公司有同事可以幫你。」

「我自己可以辦妥。」

「那今日正式開始上班吧。」

埃在仍有躊躇。

「今晨,輪到你去探訪鄧大和。」

「我——」

「還不去?慈恩醫院七八七號房。」

鄧大和是個憨漢,福在到的時候看護正替他換藥,縫線處像一條拉練,巧奪天工,把斷掌駁回。

埃在放下水果糖果,鄧太太與孩子們也來了,眼紅紅向福在道謝。

埃在說︰「公司會照顧一切,請放心休養。」

那一家老實人放下心來。

埃在離開醫院,到家具店挑了幾件簡單實用床椅,從頭開始。

回到周氏公司,又忙了整個上午。

周子文在會議室與日本人談生意。

埃在看到司機,便說︰「我有一件行李,麻煩你帶來給我。」

司機應了一聲。

埃在又問︰「周太太在家嗎?」

司機輕聲回答︰「已經兩天不見太太。」

埃在撥月枚的私人號碼,沒有人听。

總得親口與她說一聲,已在周氏上班,月枚到底是老板娘。

辦公室里時間過得快,福在趁中午空擋跑出去置電器及日用品。

許久沒有如此愉快感覺,看到一條七彩浴簾,十分喜歡,立刻買下。

她動用的,當然是部分保險金。

岸款時,她看到一個熟人。

埃在詫異,「又是你。」

又是劉少波,這人十分無奈,尷尬地說︰「真巧。」

「你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我並非故意,都會地窄,時時踫頭。」

埃在狠狠瞪他一眼。

那年輕人微笑說︰「王小姐,你氣色好多了。」

埃在去不理會他。

不知怎的,她已不再驚惶。

那天,福在在辦公室留到八點,工作漸漸上手。

可怕夢境

會計部預支一個月薪酬給她,福在看看數目,同她離職時月薪相近,覺得公道,她的職位是助理秘書。

啊恍若隔世。

她再找月枚,仍然沒有人應。

周子文忙進忙出,沒有下班的意思。

收工後福在回到小鮑寓,開了門,躺下,松口氣。

鄰居有人搓牌、唱歌、吵架、雞犬相聞,呵不知誰家嬰兒大聲哭泣,真可愛呢。

埃在漸漸入夢。

忽然看見穿著華服的月枚朝她走來。

月枚說︰「你走了也不與我說一聲。」

埃在陪笑︰「我已知會你多次。」

月枚過來握住老朋友的手,「你還欠我人情債呢。」

「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福在,你看我。」

忽然之間,月枚張大了嘴,口腔汩汩冒出血來。

埃在大驚,退後一步。

月枚哭泣,「福在,幫我。」

這時,門鈴大響,福在驚醒。

原來是家具店一早送貨上門。

埃在發呆,多麼可怕的夢境。

埃在無暇整理家具,梳洗出門。

她到大學去找桑原。

教務處人員告訴她︰「桑原君今日沒有課。」

埃在問︰「昨日呢?」

「他一連三日休息,請問你有什麼事?可以留言。」

埃在遲疑一下,到他宿舍區。

她在門前敲了兩下。

一個清潔女工探出頭來,「找桑原先生?」

埃在點點頭。

「你是他的學生吧,都愛來找他呢,他不在家,也許是出門去了。」

「是否與一個漂亮女子同行?」

女工笑笑,「我沒看見,桑原先生的女友都長的美貌。」

門外堆著兩份《朝日新聞》,看一看日期,是今日與昨日,他起碼有兩天不在家。

埃在還想查究,手提電話響,同事催她上班。

現在她是一個有工作的人了,有職責在身。

埃在匆匆趕往公司。

桑原與月枚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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