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苞著言瞻與趙順搭馬車一起到京城的言湘優,並沒有如趙梧桐想像中的積極。
她成日悠閑的賞花看景,別說什麼策略,壓根連個屁計畫都沒有,幾次暗示不果,趙梧桐總算逮到一個機會。
在抵達蓬萊客棧休息,放下行李的當頭,她捉了言湘優的手,向父親交代說要看看飾品,便直往市集里走去。
眼看著她把自己拉離蓬萊客棧好遠,言湘優終於忍不住甩開她的手。
沖口直問著,「干麼拉我出來?」
「呵,你還知道我拉你出來要干麼嗎?」
白了她一眼,趙梧桐忍不住的又追問道︰「現在事情是怎樣啦?你怎麼都沒跟我商量」
「商量什麼?」
「當然是對付佛尚琦的事呀!」
「噢。」
言湘優拉拉手袖,心不在焉的看著街景。
「噢?你噢什麼噢呀,你倒是說說看,要怎麼對付佛尚琦,還噢,這幾天我都快憋死了,你都不煩嗎?」
趙梧桐氣得直想打人。
「急什麼,這會兒若先告訴你我的計畫,還沒實現,準被你破了功。」
「什麼,我……」
「別急呢,我還沒說完。」言湘優一手捂住她的嘴,然後扯了一個笑容,「過了午飯後,我們就得上佛家了,不然就這麼辦吧,你先喬裝一下,去打探佛尚琦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趙梧桐撥開她的手,急著大罵。
「這就對了啊,既然你沒這麼大本事,就是去不得嘍,那麼,我干麼把計畫告訴你?」
對、對、對,她說什麼都對。
只不過……打探姓佛的那家伙,有這麼容易嗎?
「好,算我本領小,可是,你有辦法打探到他的下落嗎?」
「當然!」
瞧她神氣活現的樣子,趙梧桐這會兒倒有點不服氣。
然而,當言湘優走離她的視線,她連忙跟上時,才發現言湘優居然還有心情買飾品!
「喂,湘優,你真的太不像話了……」
趙梧桐上前拍她肩膀,正準備開罵時,言湘優手上的一張白紙條,惹起她的好奇心。
「那是什麼?」
「紙條呀!」
「什麼紙條?」
「當然是佛尚琦今天的行程。」
哇!趙梧桐真的要哇不完了。
難怪她這麼悠哉,難怪她一點都不急,原來是已經請人代查了。
只是,是誰這麼有本領的替她跑腿查探呢?
「誰?告口訴我是誰……哦,該不會是……」
搶過那紙條,趙梧桐看出那個字跡,頓時,她氣呼呼的捉痛了言湘優的手。
「說!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又有聯絡?」
「說什麼呢?」
言湘優甩開她的手,把字條撕成碎片,然後丟進一旁的水溝里。
「你自己說你不會跟他談感情的。」
瞧她氣呼呼的,言湘優篤定自己的策略成功了一大半。
在私塾時,誰看不出來趙梧桐喜歡公孫寧,偏偏她嘴硬,說什麼也不肯松口承認。
這一次的烏龍事件,言湘優知道佛尚琦並不好搞,所以沒把握能搞定的她,決定自己一個人承擔全部的後果。
但在這之前,她得先弄走趙梧桐,問題是這小妮子跟她私交甚篤,要弄走她並不容易,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趙梧桐最大的弱點便是公孫寧,言湘優想激走她,只能利用他。
因為道公孫寧喜歡她的這件事,一直是趙梧桐心里最大的疙瘩。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我爹要把我許給佛尚琦,我忽然發現公孫寧其實好過他百倍,所以嘍,我試著跟他聯絡,沒想到他也回信給我,並且願意協助我逃離,我想,我們的好事將近……」
「言湘優,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她生氣了。因為唯有生氣時,她才會連名帶姓的喊著言湘優這三個字。
「你明明知道我也……」
「我知道,不過男女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兩情相悅,據我所知,公孫是比較喜歡我的,再加上我不想嫁給佛尚琦,于是呢……」
「不要說了,我自己去找他問個清楚。」
氣呼呼的,趙梧桐不用兩三下,就被言湘優給激走了。
呵,這正好成全了她的計畫。
跋忙的走近附近一家客棧,進入公孫寧預先替她準備好的上房,在床鋪上,她找到一套黑衣裝,然後不浪費時間的換了起來。
她得盤算盤算時間,也許,此刻佛尚琦正在轎子上打盹呢!
***
「事情辦得如何?」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午時過後,趙順與言瞻就到了,家丁們已經去查過,他們正在蓬萊客棧休息,臉上盡是心事,不過,另有一事,佛光不知道該不該提?」
在從皇宮回程的路上,佛尚琦正在詢問有關今日的行程,佛光看得出來他今天挺開心的。
「說吧,出了什麼錯?」
「沒出什麼錯,而是……言湘優也來了。」
佛光小心翼翼的提起這個名字。
只是,沒想到佛尚琦的反應卻是……
「誰?」
「就是您未過門的妻子。」
佛尚琦這才恍然大悟。
對嘛,這名字是挺熟的,他只不過是一時忘記了。
「她來做什麼?」
「我是猜啦……也許是來當擋箭脾的。」
轎子在佛光說完這話的當頭,突然停了下來,佛尚琦一點也不以為意的仍坐得穩當,但佛光可急了。
匆促的下了車,他正打算罵人時,沒想到一把無情的刀,狠狠的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
言湘優不給他多說話的機會,刀柄用力一敲,讓他昏死過去。
只是這一敲,可也把佛尚琦給驚動了,雖然那聲音並不大,但,仍被機伶的他給听見了。
當言湘優輕栘她的步伐,準備往那轎簾一掀時,在轎里的佛尚琦,忽然竄出了轎,並在現身時,擊出佛式氣功,打傷了她。
幸好言湘優在靠近時有稍微提防著,所以他這一掌,僅僅傷了她三分。
不過,這三分就差點讓她口吐鮮血了,她呼吸時,感覺到胸口悶脹得厲害,看來內傷不輕。
從這出師不利的情形看來,她是該撤退的,但是,目的沒達到,她怎麼能撤?
凜住真氣,她不客氣的朝那佛尚琦開罵。
「我又沒動你,何必出手這麼重?」
佛尚琦這才轉回頭,但俊臉上,有著不可思議的驚訝。
「沒想到轟動武林的『兩兩重』,竟然是個年輕女娃?」
言湘優有點驚訝於佛尚琦的俊與威。
爹爹從沒提過,這男人長得這麼俊。
佛尚琦見蒙著臉的她半天不說話,于是得意的嘲笑起她,「怎麼,今天不是有備而來的嗎?這會兒見了本少爺,話都講不出來了?還是,偷兒姑娘也需要男人的臂彎保護?」
他伸出手臂嘲諷著,差點沒把言湘優給氣死。
從來沒人敢這麼羞辱她,而且,還把她給打傷了。
這家伙,真的給他很欠扁。
本來她只是來說明一番的,沒想到這家伙恃才傲物,嘴巴挺不干淨的。
好,就給他一點教訓吧!
「你去死吧!」
咽不下這口氣,言湘優使出公孫寧教會她的所有看家本領,招招俐落,刀刀致命的攻了上來,壓根沒把這男人當成她未來的丈夫。
呸,丈夫?虧她還想到這個名詞。
他最好被她殺千刀、剮萬劍,她寧願快活的守寡,也勝過被他凌辱。
而佛尚琦當然沒把她看扁。
面對她招招致命的刀法,他還真不敢小看她。
只不過,當他模清她的刀法時,頓時他發現她的武功招式,跟他認識的一個人很像。他怔了一下,而這一遲疑,給他惹來了大麻煩。
「嘖!」
低吼了一聲,他的右臂被言湘優的利刀給劃過,當下,精致的綢緞袖口斷成兩截,而他的手臂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這下子,言湘優真的惹毛他了。
「你敢傷我?」
偏偏這個自恃甚高的丫頭,不懂得即時收口,反而是趁勝追擊的取笑他。
「呵,敢情你佛尚琦的武功也不過爾爾,這樣唄,給『兩兩重』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錯奪了你的財物,原本是應該物歸原主,不過那些銀兩,我全捐給了窮困人家,真的也無力償還,瞧你的功夫不行,我給你充當一個月的保鏢,算是你付給我的工資,如何?」
佛尚琦冷笑幾聲,眸子變得好深邃,連表情都變狠了。言湘優在瞬間,以為自己見著了一頭冷凜的豹,當下打了個哆嗦。
餅了片刻,她的氣消了,跟著她恍然明白,自己剛才說了一堆不該說的話。
懊死的,她在一個高手面前耍威風,無疑是送死。
慘了,可是話已出口,沒藥救了!
「好吧,既然你不肯,那麼,我還有第二個方法。」
「哼,說來听听。」
哇唔,現在就連他隨便哼個一聲,她都覺得渾身不對勁。
她想彌補過失,不敢再驕縱,但,好像為時已晚。
他那兩道眼神是在睨她,還是怎麼著?不然,她怎麼頭皮酥麻、四肢發軟呢?
避開他那惹人心跳的眸子,言湘優打算速戰速決。
「你干脆當做是在救濟為善,認栽了,這樣比較不會難過。」
什麼?這小妮子斷女乃了沒?居然這麼出來談生意?
佛尚琦實在不敢相信自己一馬車的銀子,會是讓這口沒遮攔的丫頭給劫走的!
他做出一個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在瞬間,快速的發動一波又一波的攻勢,不出三招,他便輕易的擒下她,並用兩指鎖緊她的脖子了。
真的,她對天發誓,並不是她沒反抗,而是這家伙動作太快,他那腳步是怎麼移動的,她壓根沒看懂,然後,他的手就掐緊了她縴細的脖子。
「既然你是來談交易的,那麼,我也給你兩條路走。」
廢話,她當然得點頭,要不,他大手只要輕輕的一捏,她的一口氣上不來,可就不好了。
「什麼條件?」
使勁的擠出這幾個字,已經是言湘優的極限了。
然而,佛尚琦不急著講,他只是輕撫著她的身體,這讓言湘優心跳加速的漲紅了臉,幸好她的臉是蒙著的。
可是,這家伙未免也太下流了吧!
趁人之危,非君子。
「哼,身材不錯。」
「少……羅……唆……什麼……條……件?」
她暗自發誓,如果逃過這一劫,她定會讓這男人絕子絕孫,孤老一生。
「別急,想投胎也別這麼急,該你投胎時,閻王是不會等的。」
「快……說……」
她不能下急,因為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好,就依你,我不羅唆了。听著,我的第一個條件是,七日內,把那輛馬車給我送回佛宅。」
不可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得考慮他的第二個條件。
「第二嘛,就更容易了。女人嘛,既然敢偷,那麼也一定敢賣嘍,我把你送到花樓,你能賺多少,就還我多少吧,算我吃虧。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瞧瞧,你值我換多少銀子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佛尚琦迅速的扯下了言湘優的黑色面罩。
然後,他捏緊她脖子的手,竟不自覺的松開了,跟著,她漲紅的粉女敕臉頰,才逐漸退去紅潮。
美極了,她真的是……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
挑人心弦的桃花大眼,黑白對襯的眼珠子,還有那醉人的瓜子臉及高挺的小鼻子和紅艷如花的小紅唇……
佛尚琦在後宮見過無數美人佳麗,但一眼便挑起他男兒情愫的女子,她算是第一個。
而在被他看到真面目之後,言湘優的全盤計畫,可謂全部瓦解。
她現在只能逃命。
在他貪婪她美色的瞬間,她握緊刀柄,沒打算留他活口而一刀準備刺上去時,有顆小石子從遠方射來彈開了她的刀柄。
是誰阻止她殺佛尚琦?
言湘優回頭想看看時,沒想到一頭烏黑秀發被佛尚琦拉個正著,而且,這個大難不死的家伙,居然利用捉她秀發的當頭,將唇貼在她耳畔,輕道︰「『兩兩重』,我要定你了。」
她不知道那種從腳底酥麻到頭頂的感覺是什麼,但是,她知道這個不要臉的家伙,正在狠狠的羞辱她。
「哼,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因為,我要你的命。」
一個後空翻,她以反制的行動,想一把擒拿這家伙,沒想到身子還沒輕盈的轉好,後空翻沒了真氣,當然躍不高,而她本以為會跌得狼狽,卻沒想到反被他一把給橫抱於兩臂之間。
苞著,她的真氣潰決,一口鮮血猛的吐了出來。
而剛才丟來小石子的黑衣人,這會兒也跟佛尚琦以武力爭奪起言湘優。
兩人對手了幾招,來人不敵氣喘吁吁的退開來,只能看著佛尚琦緊抱著言湘優還一臉悠閑的毫無喘息。
但,隨即又冒出另一個黑衣人。
這個人手持棍棒,與先來的黑衣人雙雙點頭後,全力攻他。
一陣蠻力爭斗後,兩名黑衣人終於稍稍佔優勢,再加上佛尚琦臂彎里的言湘優,趁亂的偷打了他幾拳,於是,在內憂外患下,兩個黑衣人終于奪回了言湘優,不過,她的刀卻仍落在佛尚琦的腳下。
「別戀戰,走了。」
其中一個黑衣人叫囂著,然後,他們便以輕功快速離去。
看著三人施展輕功而去,以佛尚琦的絕世輕功,哪有什麼追不上的道理,只是他得手下留情,讓他們把她早點救回去醫治。
不過,他們早晚會再找上他,因為他早先對她所擊出的佛式氣功,當今世上只有他能解得了其內力,她想活命,一定會回頭求他,所以他不用窮追不舍。
等他們走後,他用腳尖挑起她遺落在地上的刀,然後在刀柄處,他看到了一個「優」字。
這麼巧,這把刀上,居然也有個優宇?
他立刻聯想到言瞻的千金,言湘優。
如果她就是言湘優,那麼,這場興師問罪的戲碼,可有得玩了。
還有,如果他要求言瞻把女兒也給帶上佛宅……傷勢不輕的她,該怎麼面對他呢?
只是,「兩兩重」不是只有兩個人嗎?為什麼剛才還多出一個第三者?
這些疑雲,都是他想馬上厘清的,但,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縣官千金仗義的替天行道?
***
「言湘優,你馬上給我醒來,不然,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鮑孫府中,公孫寧的密室里……
鮑孫寧正在替言湘優運氣,雙手貼在她的背上,不斷的灌注真氣與內力給她,而在一旁的趙梧桐,則忍不住罵了又罵,完全沒設想到他們正在運氣,要是弄個不好,五髒六腑都會破裂。
這小妮子,就是這麼沖動。
然後,在公孫寧一鼓作氣的運行著最後一道氣時,言湘優又吐出一口鮮血來。
「湘優,你別嚇我。」
趙梧桐嚇得哭出來,抱緊著言湘優,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愚笨會害了她。
她早該想到的,而不是到了公孫跟前詢問時才恍然發覺,這不過是場明顯的激將法。
要是她早想到,就不會讓湘優與佛尚琦單獨搏斗,以致受了傷。
「都是你,干麼不讓湘優殺了他,還用石子救了他?你看,他出手這麼狠!」
「你以為湘優殺得了他嗎?我是怕她刀一刺,佛尚琦會下手更重,才會用石子打歪她的刀。」
「那現在怎麼辦?你得想想法子呀!」
鮑孫寧也想,但他無計可施。
「佛尚琦的佛式氣功,只有他能解她的內傷,你自己看吧,它雖然看起來很不使勁,但,一旦被擊中了,就會淤在被打中的位置。」
鮑孫寧別過頭去,而趙梧桐半信半疑的掀開她單薄的衣物,然後,一大片的淤青,果然映在她的整個胸口。
當下,趙梧桐沮喪的哭了起來。
「公孫,我們去拜托他……」
但是,她顫抖的手,忽然被言湘優給握住。
「不……不……我寧死……都不求……他……要……要是敢……送……我……去……絕……交!」
半清醒、半昏迷的言湘優,竟說了這麼句重話。
但眼前除了他,沒別人可求了。
鮑孫寧其實與佛尚琦有點交情,只不過,沒好到可以坦誠相見的地步,他總不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知他,並央求他手下留情吧!
可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湘優在他面前死去?
怎麼辦呢?
要是今天清醒的人是湘優的話,她會怎麼做呢?
鮑孫寧百思不解,又看著趙梧桐哭得死去活來,他突然有個點子。
好!就出險棋吧!反正這是湘優一貫的作風。
「梧桐,你先回客棧好了,湘優的刀還落在佛尚琦的手上,我伯他會懷疑湘優就是『兩兩重』,所以,午時過後,你跟你爹和言世伯先去佛宅,並且充當湘優,別讓他起疑心了。」
「假裝我是湘優?可是……爹那邊該怎麼解釋……」說謊的事她最不拿手,現在公孫要她解釋,不是給她出難題嗎?
「你自己想辦法吧,湘優身受重傷,我得去找人來幫忙,但兩位世伯可下能出事,你機伶點,發揮湘優的長處,隨便唬弄他們好了。」
隨便唬弄?這公孫還真看得起她喲!
她今天要是會唬弄人的話,就不會呆到讓湘優一個人去對付佛尚琦了。
「好了,人命關天,你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湘優死掉吧?」
「當然。」
听到個死字,趙梧桐的反應特快。
「那就盡力騙吧,反正佛尚琦也沒見過你,他哪里知道你是趙梧桐還是言湘優呢?」
說的也是。
有了公孫寧這番打氣的話,趙梧桐有勇氣多了。
只是,爹和言伯父那關倒容易,佛尚琦有這麼容易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