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林雄,是一位道上赫赫有名的長者,人稱駱老。這稱謂與年紀無關,是他的德高望重讓人景仰,因此才五十出頭的年紀就得到這個敬稱。
莫謙跟在趙雲龍身後,打量這幢華麗過度而有點俗氣的豪宅。
「我在道上混了幾年,都沒見過駱老,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听起來好像是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子。
「他啊?好人。」趙雲龍語帶玄機的說。
「就這樣?」听說駱老曾經是個逞凶斗狠的人,但這幾年他突然轉了性子,鮮少現身在公眾面前。
一陣風吹來,長發隨之飛揚,莫謙優雅地抬手撫住長發,讓駱家的人看傻了眼。
好美的女人啊!
「呵呵!」趙雲龍發現眾人的眼光,暗暗偷笑。「今天來……是為了莫諶?」莫謙不是沒發現那些頻頻放電的眼,他只是很努力的閃躲。
「如果駱老答應支持的話,莫諶以後就輕松多了。」趙雲龍指著一個人,「那就是駱老。」
「哪一個?」他只看到一個正在擦車的男人。「在擦車那個。」趙雲龍朗聲一喚,「駱老,你還是這麼勞碌命啊!」
「哎呀!趙大哥,你說你要來,我正打算開車逃跑呢!」身材粗壯的駱林雄上前和趙雲龍開玩笑,在看到趙雲龍身後的「美女」,眼楮為之一亮。「你不是要帶你的接班人給我看嗎?怎麼變成一個大美人?要送給我的?」
「哈哈……」趙雲龍干笑著回頭看莫謙,他的臉色還真是難看呢!
待三人走進屋內坐定之後,兩個老人家才開始談起正經事。
「你確定要讓那個拼命三郎扛下風雲堂?他做事很沖動的,連我這隱居的老頭都听過不少他的事呢!」駱林雄雖不意外趙雲龍會在風雲堂三分堂之中挑上莫諶,只是讓一個毛頭小子帶領上千名幫眾會不會有問題?
「年輕人嘛!原本做事就比較沖動,他只是需要多一些磨練,當然,駱老你的幫忙也很重要。」
駱林雄揮揮手,「我這個退休的老頭子沒用了。」他眉頭一皺,「不過其他兩個堂主的確也不太合適,一個、一個是溫吞的濫好人,都不是當堂主的好人選。」
「是啊,濫好人。」趙雲龍意有所指的笑看著坐在一旁的莫謙。他真想看看這小子發飆的樣子。
「我說……做好人也不對?」莫謙不悅的開口,當場被人評論為濫好人,他還真有點不爽。
「沒錯、沒錯,你這大美人說的都對。」駱林雄涎著臉笑著。美女人人都愛,他也不例外。
莫謙翻了個白眼。「駱老不介意我四處看看吧?」他再待在這里,肯定會說出事實。
「當然。」駱林雄依舊猛盯著他瞧。
當莫謙經過他身旁時,他咧嘴一笑,伸手便往莫謙的臀部模去——
「啊——」莫謙尖叫。他轉身,一個擒拿抓住那只祿山之爪。「你……」
「好有彈性。」駱林雄不知死活的笑著,拍拍莫謙的手,「去吧!讓我們男人好好談事情。」
「什麼叫你們男人?我……」
「去吧!我們要單獨談談。」趙雲龍在他把真相說出來前打斷他的話。呵呵,萬一駱老知道眼前的美女是個道地的男人,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莫謙瞪著兩個笑盈盈的老頭子,氣得頭頂直冒煙。
再五天半!他咬著牙,哼了一聲掉頭離開。
???
受盡駱家人色迷迷的眼神後,莫謙躲在花園里喘口氣。
他躺平在長椅上,望著灰暗的天空,心情隨之沉重。
他在想莫諶。不知道堂主這樣的挑撥,會讓莫諶氣成什麼樣子?他怕這個早已搖搖欲墜的家,會因為這樣毀了。
那小子性子較為偏激,他多年來試著改變他,仍是徒勞無功。是他用的心太少了嗎?還是根本就是白費心思?
他這做哥哥的似乎不太成功……
突地,有道腳步聲漸漸朝他走近,他不動聲色的等那人走來。駱家應該沒人敢對他亂來,不過如果是來吃豆腐的,那他就要……
他望著眼前的人影,驚訝的張大眼,「你不是駱潺潺……」她是駱老的女兒?
莫謙坐直身,咧嘴一笑。「你還記得我吧?同好。」
聞言,駱潺潺向後退了兩步。
「是你啊……」她雙手交纏,垂眼低語。
好像怪怪的,莫謙皺眉打量她。昨晚的她和現在不太一樣,穿著更不同,現在的她像個乖乖女。
難道她是個晚上狂放,白天乖巧的雙面人?
他哼了一聲,很多富家女都是這樣的。
「你怎麼會來這里?」駱潺潺的表情頗像受虐的小媳婦。
「我陪長輩來的。」他拍拍一旁的位子,「坐。」「不,我站著就好。」她望著莫謙,「你不太像女人。」
「哦?」莫謙帶著期望看著她。如果她能發現他是男人,對他的信心有很大的幫助。
「有點像……」她遲疑著,最後輕輕吐出三個字,「變性人。」
莫謙差點跌坐在地。「變性人?」這比任何形容他的話還毒耶!
他抬眼瞪著她,一臉哀怨。
「對不起,我不該亂說話的。」駱潺潺似乎被他的怒氣嚇到,又退了幾步。
他忍不住翻白眼。「喂!昨天看見你的時候不是這樣子啊!你裝得也太像了吧?」
「我沒有裝……」她垂下小臉,愈說聲音愈小。
「是嗎?」
莫謙盯著她,不禁為她裝傻的功夫感到佩服,連他都找不到破綻。
「小姐,你在哪?」
「我在這里。」
她看了莫謙一眼,一溜煙的跑走,留下一臉疑惑的他。
那個色老頭有這種怪女兒也不足為奇。
他應該不會再遇見她,所以也不需要太過在意她的態度。
???
原以為躲在家里度過剩下來的幾天就沒事了,偏偏每個人都和他作對,非拉著他出來見人不可,算什麼好兄弟!
莫謙仰首灌下一杯酒,臭著臉坐在吧台邊,雙眼盯著舞池中的人們。
一只大手重重壓在他肩頭。「听酒保說你今天喝了不少。」左清風坐在他旁邊的位子,開心的咧嘴笑。
「都是你給我惹的麻煩,才害得我如此淒慘落魄!」莫謙低聲抱怨。
「誰叫你要和莫諶賭我追不回巧巧,活該!」左清風嘴里叼著煙,邪邪笑著。一雙眼不斷的上下打量他,「嗯,挺美的。」
「你再說我就扁人!」他握緊拳頭,額頭青筋暴露。
「喔?你也會生氣啊。」左清風拍拍他的肩,「放輕松,不然看起很像是一個穿了女裝的男人。」
「我本來就是男人!」莫謙揚聲怒吼,不料此時震天的音樂聲正巧停止,所有人都听見他的吼叫聲,開始對他指指點點。
「我干脆去死算了!」他趴在桌上哀號。左清風則在一旁開懷大笑。
「這邊。」季巧巧拉著人往這邊來,並對左清風揮手,「看我帶誰來了。」
「駱潺潺?」左清風一看見這個帶壞他老婆的人就頭疼。
「是她?」莫謙也抬起臉,果然看見這個前天才踫過面的人。他仔細地盯著她瞧,果然發現她又變回那個狂野的女人。
真搞不懂她,為何要這麼累,扮兩個角色?
「你們認識?」駱潺潺望著坐在一起的兩人,臉色陰楮不定。她可不喜歡這個曾經傷害巧巧的左清風,就算現在盡釋前嫌,她還是看他不順眼——不,該說是她看每個男人都不順眼!
「潺潺,我剛才就在猜,站在吧台邊的女孩是誰,怎麼這麼美,原來是你。」一名打扮流氣的公子向她走過來。
「離我遠一點。」駱潺潺臉一沉,瞟著身邊心懷不軌的男人。
「不要這樣嘛!你明知道我一直對你情有獨鐘,追了你一年,你好歹也給我一點機會!」公子發揮死纏爛打的精神,更向前黏著她。
「我對男人沒興趣,事實上……」駱潺潺一把摟過季巧巧,順道親了一下,「我喜歡女人。」
她這一句告白讓左清風直瞪眼,莫謙猛咳嗽,季巧巧倒是和她心有靈犀一點通,並未掙月兌她的手。
公子愣了一會,「可是……我不在意啊!」
「是啊,你只在意我的財產嘛!」她故意用另一手攬著莫謙的腰,在他臉上印下一個紅色唇印。
「我沒有,我是真的愛你。」公子連忙搖頭。
「你們會不會覺得他很假?」駱潺潺不屑的冷笑,當她正要上前把這個黏她一陣子的男人修理一頓時,喧鬧聲阻止了她。
一群保鏢排開人群沖到駱潺潺面前。「小姐,你跑得真快,害我們追不上你。」
「又沒人要綁架我,急什麼?你們只要幫我趕走那些蒼蠅蟑螂就行了。」駱潺潺猛翻白眼,她指著那個不知死活的公子,「把他趕走!」
「是!」保鏢們押著那公子出去,不讓他再糾纏她。
「你……」莫謙推推她,心里擔心萬一她知道他也是個男人,真不知他的下場會如何。
「借我抱抱有什麼關系,大家都是女人嘛!」她又往他身上一陣搓弄。「哇!你的身材真的很棒耶!好結實。」
「我……」莫謙以眼神向左清風和已經知道真相的季巧巧求救。
「巧巧,我們到那邊去玩吧!」
這對沒良心的夫妻分明是要讓他陷入萬丈深淵中。
「你一定要這樣嗎?走開啦!」莫謙用力把她推開。
「又不能怪我,那些男人不知道從哪听到我繼承遺產的消息,為了貪圖那點小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說要娶我……」她眯眼,男人的確沒一個好東西!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為什麼一下裝正經,一下又變得狂野,難不成你真有雙重人格?」
「我什麼時候正經過了?你那天看見的是我雙胞胎妹妹,她啊!軟弱得要命。」她不屑的說著。「妹妹?」可是明明就是她啊!
「干麼?不相信我?」她不悅的瞪大眼。
「信不信都與你無關。」莫謙也瞪大眼楮回應。
這麼倔的女人,真有點討人厭。他緩緩撇開臉不理她。
駱潺潺見他一臉不屑,有些不開心了。
「喂,陪我找牛郎玩。」見他還是不理自己,她更加生氣,「我在跟你說話你沒听見啊?」她氣呼呼的抬手推他。
「別踫我!」莫謙真的被她惹毛,揚手一推,把她推倒在地。
「哎喲——」駱潺潺爬起來,「姓莫的,你搞什麼鬼?和你做朋友是看得起你耶!」
「我不屑!」他撥著長發,抿緊唇。
「你……欠扁!」駱潺潺抓著桌上的酒瓶,伺機而動。「道歉!」
「憑什麼?」說不過人就耍賴,被寵壞的千金小姐。
「不道歉是吧?」她舉起酒瓶,把整瓶酒倒下,嘴角帶著得意的笑容。她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否則……
「你……」莫謙傻傻望著從頭頂淋下的酒,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不會吧?當女人還會被人倒酒,他和這個駱潺潺犯沖嗎?
「道歉!」駱潺潺指著他的鼻尖吼著。
「你真的該讓人修理一頓!」他怒目瞪視,天生的高雅由不得他破口大罵,雖然他很想。
「辦得到就來啊!」說話的同時,駱潺潺在他月復間送了一拳,他岔了氣的靠在吧台上,臉色發青。
他不還手並不代表他懦弱,他只是……人太好了。
「小姐,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一群保鏢在外頭修理完那公子後走進來,正巧看見兩人起沖突。
「她,給我打!」駱潺潺指著莫謙,連聲喊打。
「啊?是女的……」保鏢們都傻眼了,他們只保護小姐不被男人騷擾,現在小姐連女人也卯上,打還是不打?
「我是這里的老板左清風,有事嗎?」他在一旁見事情快要不可收拾了,趕緊出面解決。
「左清風?是熾焰堂的……」一群保鏢面面相覷,這下更不敢亂來。
「我管你什麼熾焰堂,統統給我打!」駱潺潺不肯善罷甘休,非要把這些惹她不快的人狠狠修理一頓。
「潺潺,你在做什麼?他是我丈夫啊!」季巧巧見她失控,緊張的叫著。
「那又怎樣?我爽就好!」
「非要我動手嗎?」莫謙火冒三丈地掃開愣站著的保鏢們,一掌拍向駱潺潺的後頸,見她悶哼一聲昏過去,他便扛起她向外走。
「哇——」大家瞧見一個女人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都忍不住驚嘆。
「喂,放她下來!」保鏢們連忙追上去。
「她的車子呢?」他問著隨後追來的保鏢。
「在那兒。」他們指著不遠處的保時捷。
「送她回去,以後不許她再來這,最好不要再讓我遇見她!」他把駱潺潺丟上車,氣沖沖的走回去。
他模著自己的濕發,忍不住在街道上大聲咒罵。
好個駱潺潺,把他的脾氣都逼出來了!
???
簡逸書望著坐在對面的男人,有種錯覺,「他」好像是女人。
在大學時代,莫謙就曾被學長暗戀過,他對女性的殺傷力當然也很強,所以當時的他可說是男女通吃,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原本以為這個身世顯赫的富家子是個難以親近的人,卻沒想到他連個性都像女人般溫柔——當然這話不能在他面前說,否則他肯定會火冒三丈。
不過說實在的,大家真的都認為,莫家兩老把這個兒子生錯性別了。
「你知道現在你的眼神透露著什麼嗎?」莫謙用充滿殺氣的目光瞪著他,忿忿開口,「你在說我是女人!」
「起碼我不是用嘴巴說出來,不是嗎?」簡逸書咧嘴一笑,「只要隔一段日子看見你,我就會覺得你又變美了……呃,變英俊了。」他還是忍不住揶揄他一番。
莫謙低號,「逸書,前一陣子我才扮過女人,還被一個女人氣到快吐血,你最好別再跟我提女人!」他最近飽受「女人」兩字所苦。
「是嗎?」簡逸書當下把要介紹他女朋友的事吞了回去。
「你找我有事?」莫謙直視眼前長相不差的男人。論相貌,在大學時他是第一名,逸書是第二名。而他現在已經是一家知名企業的主管了。
「沒有哇!找你聊聊天也不行?」簡逸書哪敢再提女人。「你還在做不合法的地下銀行?」這個話題應該比較安全吧?
「是啊,放放高利貸,有時候帶兄弟出去收收帳,收入比銀行還要好。」莫謙笑著眨眨眼。
「有沒有考慮轉走正途?」其實如果他願意的話,一定會是個很有成就的人,怎知卻走入黑道。莫謙堅持的搖頭。「說也奇怪,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黑道又如何?其實也都差不多。」
「是嗎……」簡逸書陷入沉思。他並不了解黑道,不過幸好他擔心的事沒有發生——他原本以為莫謙會因步入黑道而改變,然而他還是這副老樣子,真不知道像他這樣溫和的人是怎麼身處其中。
「咦?那不是……」莫謙望著不遠處坐著聊天的兩人,一臉復雜神色。
簡逸書也看見了。「你認識他們?」
「我認識那女的。」他真不想承認自己認識駱潺潺,而且她又在扮乖乖女的角色了,讓他備覺惡心。
他並未深究自己為何會這麼強烈討厭一個人,而且一看見她跟別的男人有說有笑,他就一肚子火,真是莫名其妙。
「真巧,我認識那個男的,他好像是某個大地主的兒子,不過家產早已被他們父子倆揮霍殆盡,都是賭光的。」因為簡逸書從事銀行業,這方面的事他略知一二。
「是嗎?據我所知,那女孩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她可能是只肥羊吧。」莫謙盯著頻頻點頭的駱潺潺,心想她不會笨到被那男人騙了吧?還是她真的是駱潺潺的雙胞胎妹妹?
「那你還不去救她?我看她弱不禁風的,又長得美,萬一那人來個霸王硬上弓……」話沒說完,他滿意的看見莫謙起身走向正在交談的兩人。
「駱小姐。」莫謙站在兩人身旁,雙眼直盯著駱潺潺。
「你是?」駱潺潺一臉茫然,「我認識一個人跟你長得很像,不過她是女的,你和她……」她仔細打量他,一身黑衣,長發恣意的垂散著,陰柔的外貌中又蘊含男子的陽剛之氣,是個俊美的男人。
「我是她哥哥。」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曾扮過女人。
「哦。」她淺淺微笑之後,四周只剩尷尬的沉默。
「我……听我妹妹說過你,也听風雲堂堂主提過,所以我對你也算是很熟悉了。」他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說明他會認得她的原因。
「對了,你妹妹她……還在生我的氣嗎?」駱潺潺抬眼看向他。他的聲音真好听,和他妹妹很像。
「生什麼氣?」他雙手抱胸等她開口。
「我那天拿酒倒在她頭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想跟她解釋清楚,可是我又不知道怎麼找她,麻煩你跟她說一聲好不好?」
「好啊。」莫謙眼神漸冷。果然是同一個人!他冷眼瞟向她對面的男子,「他是誰?」不會是她釣上的吧?晚上是小野貓勾搭男人,白天則變成乖乖女,真是厲害啊!
「爸爸舊識的兒子,我們從前就認識了。」駱潺潺對那男人微笑。
「我有事要跟你談,走吧。」他紳士的伸手,眼中卻散發出不讓她拒絕的強硬。
「呃……好。」她抓起背包要站起身。
「可是潺潺,我們待會不是還要去海邊嗎?」到口的肥肉被半路截走,男人的臉色鐵青。
「到海邊干麼,好讓你霸王硬上弓?」莫謙白眼一翻,優雅撥著長發。
「你這不男不女的家伙胡說什麼!」
莫謙瞪大眼,雙拳握緊。他現在對這種話語非常敏感。
那男人在他的怒瞪之下退縮回去,眼神不敢和他接觸。沒想到這麼漂亮的男人也有殺氣。
「走吧!」莫謙立刻拉走駱潺潺,怕自己一時失控壞了氣質。
他要把事情弄清楚,否則疑問會一直留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