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無奈的坐在陰暗處,免得被烈日給曬成人干,她懶懶瞟著在一旁嘰哩咕嚕說了一堆的燕離愁,她的耳朵都快長繭了,他怎麼還說個不停啊?
躺平曬太陽的風雋揚睜開雙眼,伸伸懶腰,看見丁坐在一旁正瞪著自己的燕離愁,「啊,你怎麼還在這里?曬了好幾天還不夠嗎!」
他……沒在听啊?
燕離愁拉下臉,一副快崩潰的模樣。他花了一上午想要說服風雋揚,結果他卻連一個字也沒听進去,氣死他了!
「風雋揚,你別以為你是風雋雲的弟弟就這樣囂張,如果你不回去,那別怨他不顧兄弟之情!」
「反正他也上不了船,抓不到我的。」風雋揚老神在在的回嘴。
「那麼若因他掃除海盜不力,被朝廷治罪了呢?」
燕難愁動之以情,這對兄弟雖離別多年,但總還有一點感情吧?
「叫他趕緊丟官拋甲,當個平民百姓還自在呢!」
風雋揚毫無所動,懶懶收攏散開的長發,用皮繩綁住,忽略燕離愁的態度有些微怒。
他氣得眼前發黑,沒想到一向耍風雋雲成習慣的他竟被這個海盜制得死死的。「別以為這樣我就放棄,我一定會逼你回去,不然我交不了差。」
「反正他現在有妻萬事足,沒空過問我的事,你啊,滾回去吧!」
「媽的,見鬼了,我怎麼會踫上你們這對難纏的兄弟?」燕離愁真被他惹火了。
「喝,你的嘴怎麼也這麼臭!受人影響啦。」小豆子聞言爬起來,指著燕離愁曬得紅通通的鼻頭,一副抓到他的把柄似的開心。
「現在別惹我。」燕離愁一腳把她掃開,小豆子慘叫滾了幾圈,撞到從另一頭奔過來的小表,兩個人瞬間摔成了一團。
「別對她動粗。」風雋揚頭一回改了無動于衷的表情,冷了臉。
燕離愁也發現自己剛才下手重了些,嘆口氣喚了和小表坐在甲板上揉著痛處的小豆子,「過來。」
「干麼啦?」小豆子臭著臉走過來,眼底堆滿了怒氣,只要他敢再動她,豆爺就讓他絕子絕孫!
「對不起啦,痛不痛?」燕離愁把她拉坐在自己懷里,像對個小孩子似的揉著她的臉。
「我……沒事啦!你不要踫我!」小豆子的聲音突然提高,七手八腳的從他懷里爬開。
風雋揚朗聲大笑,「小豆子,逃了可惜,這可是你的艷福呢!」
「呸!這娘兒們!」小豆子羞紅了臉,瞪著一臉無辜的燕離愁。
「你不就是……」風雋揚想起一旁還有個小表,連忙把要說的話打住,「小表,叫你擦甲板,動作這麼快,都做完了?」
「唔,前頭都擦了,可是後頭……那個母老虎在那兒,我不敢……」
「你說誰是母老虎?」關綺玉的聲音冷冷傳來,小表嚇得趕緊躲到風雋揚的身後,他還記得自己前幾天差點命喪在她的劍下。
「這船上只有你一個女子,當然是說你嘍!」風雋揚翻個白眼,拿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待在船上就讓大家心浮氣躁,更別提萬一踫上海盜時,要怎麼照顧她?
「你這小表,下次再這樣叫我,看我撕爛你的嘴!」
必綺玉指著小表大罵,不過吳儂軟語听起來讓人挺舒爽的。
「唷,娘兒們,終于找到個手段比你還狠的人了。」
小豆子嘲弄地瞟著燕離愁。
「是啊,下回把你交給這只母老虎好了。」燕離愁忍不住低笑起來。這關家大小姐還真是不得人心!
「什麼廠關綺玉瞪著燕離愁。
「夠了吧!你當你還是關家的千金?現在這艘船上我最大,如果你不想待在這里,就給我下船去。」風雋揚站起身,高大身子形成的陰影把關綺玉給掩蓋住。
「我……」再一次,她又被他的霸氣給壓了下去。
一向無法無天的她,對這個男人卻只能順從,當他生氣時,沒人敢吭一聲。
她告訴自己是為了表哥才會這麼听話,這個臭男人,小心以後她的報復!
「喂,有船!」在桅桿上守望的人揚聲喚著,船上的人聞言,都戒備了起來。
「你們又想搶劫了?」關綺玉眼神漸沉,她真討厭這些海盜!
「還不知道。」風雋揚抬頭對桅桿上的人喊著,「喂,是商船還是海盜船?」
「是海盜。」
「太好了。」風雋揚的臉上浮起嗜血的笑容,他看著一旁的人,「小表、小豆子、燕離愁,還有你,全都給我下艙,千萬別出來。」
「不要。」被他點名的人統統抗議。
「滾下去!」他揚起手上的刀威脅著,令所有的人把話全都吞了回去,有默契的一同轉身躲進船艙里。
***
眾人大眼瞪小眼,都想著要去上頭看看,可是沒人敢提,他們可沒忘了剛才風雋揚殺氣騰騰的模樣。
小五也急急忙忙跑來,「上頭在吵什麼?」
「有海盜。」被趕下來的小表一臉不悅,他也是海盜耶!可是出海這麼多次都沒親眼見過,因為上頭的人總叫他下來。
「真的嗎?上去看看吧。」小五沒見識過海盜戰,難掩興奮的想要一探究竟。
「去啊去啊!」小豆子不安好心的在一旁慫恿。
「小五,我們去阻止他們。」關綺玉不希望自己的悲哀不斷在他人的身上重演。
「噢。」小五跟在她身後步上樓梯,還模不清頭緒的他有點不安,卻又不得不跟上去。
「等等我,我也要去。」小表不管小豆子頻頻瞪眼,忍不住也好奇的追上去。
「小表!」小豆子也要追去,卻被燕離愁拎住後衣領。
「這回听我的別去,那大小姐八成會闖禍,別被她拖下水。」他像是有了預感,雖然他也很想跟上去瞧瞧,不過還是忍住不趟這次的渾水。
「可是小表……」小豆子被他拉著走,怎麼也甩不掉。這個男人看起來沒幾兩肉,力氣倒不小。
「你能保護他嗎?你比他還瘦小耶!真不知道你都吃什麼,怎麼都長不大?我看你才像是個娘兒們哩!」
燕離愁把她挾在身側,兩人貼得緊緊的,心里想著要怎麼說服風雋揚回去,卻忽略了小豆子愈加羞紅的股、
※※※
這就是海盜相殘的景象嗎?
為什麼這些人寧可在刀口上生活,也不安份守己的度日?難道正正當當的做人,就沒辦法過活嗎?
必綺玉望著在不遠處與一群海盜廝殺的風雋揚,對他恨之入骨。一個大男人,明明有手有腳,更是風家的次子,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
「畦!爺爺!」小表看見不遠處的爺爺受困,想也沒想的就提著刀殺過去。
「小姐,要不要去救那小表?」小五替前去殺敵的小表感到擔心。
「對方不也有孩子?」關綺玉抽出劍,上前格開老鬼的劍,「別打了。」
「你在這里湊什麼熱鬧?滾下去,」老鬼見著是她,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看見小表在一旁月復背受敵,他吼叫沖過去將那兩人殺倒,但依然遲了一步,小表已經受傷了。
必綺玉望著小表痛楚的哀號,一臉錯愕。
如果她沒讓小表跟上來,他就不會受傷了,剛才她不阻止老鬼,他也不會被人圍攻……天哪!她到底闖了什麼禍?
她眼睜睜看著老鬼為孫子驚惶失措,對身旁的廝殺渾然無所覺,而她緊盯著小表的臉,突然對他心生歉意。
等將海盜船攻下後,風雋揚來到他們身邊,他掃看所有人,看見她面有愧色,怒吼著抓起她問道︰「是你對不對?是你帶他上來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望著暴怒如狂的他,關綺玉忍不住回嘴,身子卻微微顫抖,透露了她的恐懼。
他原本的優閑懶散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盛怒的而容以及充滿怒火的雙眼,惡狠狠的瞪著她。
必綺玉真想沒出息的求饒。
「你說話啊!別以為裝傻就沒事,他只是個孩子,你不知道這對他來說很危險嗎?」風雋揚猛搖著她,當他看見小表躺在地上肚子不斷的流著血,心頭就不住的涌上一股怒氣。
她的視線掠過他的肩頭,看見其他人正忙著清理甲板上的尸體,把他們一一丟下船時,她那股正義感又沖過了恐懼。
「那又如何?你們剛才不也殺死了很多孩子?看看這片大海,全被血染紅了啊!」她對他吼叫,而且口氣里淨是憤恨與責備。
風雋揚眯眼瞪她,冷笑的說︰「想想,他們也曾這麼對其他手無寸鐵的人啊!我只是讓他們少殺點人罷了廠
她根本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沒人願意讓雙手沾滿鮮血,他也想要從這團惡夢里解月兌啊!
可是沒人幫他……
「這都是借口。我只看到你不斷的殺人,你是殺人凶手!」她瞪進他眼底,卻發現他那股無法言語的悲哀,她看傻了,不解他的沉痛由何而來。
「是又如何?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高尚,有人說我的血是黑色的,也有人說我鐵石心腸,對于那些殺人無數的海盜,我的確如此。如果憑這點你就想殺我,哼,還差遠了!」
「放開小姐廠小五見情勢不妙,雖然擔心惹怒這些海盜,卻不得不拔劍救回小姐。
「嘖!」風雋揚把關綺玉摔在一旁,幾招便將小五逼至船邊,然後把他一腳踢下船。
「小五!」關綺玉尖叫追上來,火冒三丈的猛打風雋揚,「把他救上來!」
「這麼差的隨從不要也罷!來人,給他一艘小船和飲水。把船開走。」吩咐手下之後他轉身走向船艙,煩躁的月兌上的血衣。
他以為將海盜殺盡可以一解他的恨意,但是沒有,這些年來他一直活在痛苦中,尤其在殺人之後。
他到底要怎樣才能得到解月兌?蘭兒,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喂,你不能丟下他不管,他會死的,趕快救他起來廠關綺玉的聲音打斷他的思慮,讓他煩躁的心更加火爆,他突然回身,害得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的關綺玉撞到他胸前。
「閉嘴,不然我直接要人殺了他。」他抓住她的肩,粗魯的把她推開。
「你……」關綺玉為之氣結。「喂,他根本不懂水性,他會死的。」
「這附近就是岸邊,常有漁船出沒,他死不了!」
她的聲音為什麼好像蘭兒……不,世上沒人可以跟蘭兒比,她是獨一無二的。
「萬一他又踫上海盜船,那……」
「那他就去當海盜!總比跟著你這個不會看場面的主子好吧?他還沒為你送命真是奇跡。」
「你說這什麼話?喂,救他回來。」她跟著他走進房間。
「這麼黏他,你為什麼不跟他一道?你沒感覺嗎?船已經開了。」他瞟了她一眼,「你就這麼大方進到男人的房間!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什……什麼?」她被他一串話堵得啞口無言。
「這表示你想要當我的女人。」
自從失去蘭兒之後,他就沒再抱過女人,他現在也不想破例,尤其是身後那個難纏的女人。
他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他甚至想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在哪,但是他說不得,那會讓她氣死、嘔死。
必綺玉倒抽一口氣,連忙退後兩步羞怒的說︰「你……想得美!我已經許人了。」
「難道你忘了?當初如果我沒有離開汴京,你爹是想將你許配給我呢!」他隨手揉了布浸濕,把身上的血汗拭淨。
他還敢提這件事?就是因為他們風家兩兄弟都拒絕娶她,害她成了汴京的笑話,「那又如何?還好我沒這麼苦命,當個海盜婆子,我已經找到了我的愛人,但是你又硬生生的把他從我手邊奪走!」
「你不明白嗎?他不屬于你了,再也不是廠他轉身面對她,話中有話。
「什麼意思?」她很想要認真談話,可是兩眼卻情不自禁的直盯著他的身體。
她不是沒看過上身的男人,可他卻要命的好看,他結實的肌肉和古銅色的肌膚在在吸引著她。
「希望你喜歡。」風雋揚嘲弄的挑起一抹笑,眼神里淨是輕蔑,「你這樣看男人,等于是在投懷送抱。」
必綺玉驚呼一聲,轉身逃跑,又因他的一句話停住了離去的腳步。
「你的表哥,他的死活再也與你無關了,你就忘了他吧!天下有那麼多的男人,你又何必執著于他?」
「那……與你無關。如果他尚在人間,你是知道他在哪的,不是嗎?告訴我他在哪,我不會再纏著你。」
她站在房門外,不放棄追問著她愛人的下落。
「放棄吧!回去當你的大小姐,還有更好的姻緣在等著你。」以她的身份和出色的外貌,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她又何苦如此堅持?
「你不懂嗎?我不甘心哪!為什麼我就是沒人要?你大哥不要、你不要,就連表哥都不要我了嗎?難道我關綺玉真的沒有男人願意愛?」她再也忍不住委屈,淚水奪眶而出,忍了一年的淚終于在此刻奔落而下。
「不是這樣,只是……」風雋揚輕嘆,「唉,事不由人。有時候,人得隨波逐流啊。」
「你懂什麼?我愛表哥,你呢?你又曾經愛過誰?別在這里無病叫J吟了,你根本不懂我的苦廠說完,她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傷痛放聲大哭,當風雋揚的手搭上她的肩時,她驚跳著躲開,逃得不見蹤影。
風雋揚頹喪的靠在門邊,一臉倦意。
「你錯了,我懂,我了解為了追尋那根本沒有希望的事,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不堪是什麼感覺。如果你還有選擇,為什麼不早點解月兌?別踏上我的步子啊……」
***
什麼嘛!他憑什麼對她說教?他只是個海盜,而且還是個無情無義、殺人無數的壞蛋!
她只要找表哥,為什麼爹不許,也沒有人願意幫她?
累了,她坐在甲板上低聲抽噎著,喉嚨都哭啞了。
「喂,小泵娘,喝點水潤潤喉吧,別把喉嚨給哭壞了。」身旁響起和藹的聲音,她抬頭看,原來是老鬼。
「謝謝。」她接過水,低聲道謝。掃看四周,她才發現自己坐在海盜堆里。
「誰惹你不開心哪?老大嗎?別看他老拉著一張臉,其實他心腸很好的,只是你上船來大家都不歡迎罷了。」老鬼微笑的替風雋揚說話。
「心腸好?心腸好的人何必要當海盜?」她忍不住翻白眼。
「誰願意啊?要不是我們被海盜欺負得這麼慘,又何必鋌而走險的做起海盜來。」說話的是大家口中的傻大個——阿花。他本姓花,听說是前朝大官的後代,不過他有點憨傻。
「你們不也在當海盜?還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她還是看不慣他們的行為。海盜就是海盜,沒什麼好辯的。
「唉,你說得沒錯,我們是海盜,但是我們從未傷過一個好人,我們都只殺搶人錢財、奪人性命的海盜。
至于老大,他原本不是海盜的,是他的妻子被海盜殺死,又見我們這些人可憐得很,才會帶著我們出海。」
「他……娶妻了?」很難想象他的妻子是怎麼樣的人。
「是啊!還生了個孩子,都長這麼高嘍廠阿花認真的比了比高度。
「妻子被殺……難怪他這麼恨海盜,難怪他剛才那麼悲傷……」她似乎有些了解風雋揚這個人了,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似乎有著一顆受傷的心。
他這麼堅持著要殺光海盜,足以想象他是多麼深愛他的妻子。
「對了,你的孫子沒事吧?看他流了好多血。」她一臉歉意的問道。她無心讓小表受傷,這些人要氣她更有理由了。
老鬼搖搖頭。「小豆子替他縫了傷口,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他吵著要跟上船,我已經很為難了,一直吩咐他不許上來,告訴他,他打不過那些窮凶極惡的海盜,他偏不听,活該!」
听著眼前的老者一點都沒有怪罪她的意思,關綺玉的眼眶又紅了。
這些人,看起來雖都是粗鄙的漁民,可是心地卻很善良,和他們比起來,她是多麼的膚淺啊!
「姑娘你怎麼又哭啦?」阿花難得見到女人,一看到她落淚,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別哭啦!免得人家以為我欺負你。」
「我沒事。」她趕緊抹掉淚水,提醒自己別再掉淚了。
「老大他從前不曾提過自己的身世,我們只當他是富家公子,是那位大將軍出現,我們才知道他尊貴的身份,可是他把自己當成是我們的一份子,甚至這船上大部份的人都曾被他救過呢。」
「你一直跟我提他做什麼?我正在生他的氣呢!」
她瞪了眼老鬼,不喜歡他臉上詭異的笑容。
「看看能不能再給他找個姻緣啊,他年紀還輕,長得又挺英俊的,可是一直對姑娘家沒興趣,我看你和他滿配的,湊合湊合嘍!」老鬼咧嘴一笑,露出了少了牙的嘴。
原本她該覺得受冒犯而生氣,可是她沒有,這些人這麼單純,哪知道這些煩雜的禮教。
就隨他們去說吧!只要她能夠找到表哥,事情就結束了,她也不會再和風雋揚有任何瓜葛。
「哼!當初我爹要把我許配給他,他還嫌我乳臭未干呢!不過我也馬上反咬他一口,也不算吃虧。」想起頭一回見到他時的情景,就讓她覺得好笑,她把他咬得哀哀叫。
不過誰想得到風雋揚這麼受人愛戴?看來他是真有能力的,否則怎麼帶著一船的人,還打響了「鬼見愁」的封號?看來她對他的認識還不夠呢!
不,她不想再了解他,她跟著他只因為他應該知道表哥的下落,她此行只為了尋找表哥,其余的事她不想多管。
就算他際遇悲慘,也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