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
一早被舅媽挖起來,趕著化妝穿新衣,然後渾渾噩噩的搭車南下,一直到戒指戴進手指,親朋好友都離去後,坐在舅媽家充當新娘準備室的房間里卸妝的章小栗,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已經跟辛戰訂了婚。
難道自己得像白安娜離去前告訴她的那句話一樣——乖乖的認命吧!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定下來,而且,要命的是,昨夜……不,應該說今天凌晨,他們已經……透過梳妝台鏡子看著被灌醉躺在床上披頭散發的辛戰,她還是那句老話——不可能。
沒想到,這個初次見面就讓她氣得火冒三丈的清朝古人,竟在短短的時間里,成了她的另一半。
直到這時候,她還是沒法相信,整個人仿佛陷入夢境一般。
章小栗光著腳丫子,緩緩的走向辛戰,蹲在床邊,小心又好奇的將他臉上的長發給撥開。
老實說,這男人還真是好看,她怎麼從來都沒發現,他是個這麼好看的男人呢?
可是,她真的就要這麼跟他過一生嗎?
「怎麼了?」
房門被打了開來,宋青和渾身酒味的站在門口輕問。
「呃……沒什麼。」她連忙站起身。
宋青和走進房里,在一旁的兩用式沙發床上坐下,盯著她看了好久。
「舅,你干麼一直這樣看我?」
「因為我從小看到大的小寶貝,終于要投入別人的懷抱了。」
聞言,章小栗無奈的笑著,心中暗暗嫌惡那句別人的懷抱。
拜托!她根本是被情勢所逼的。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質疑,她和他的那件好事,難道也是別人逼的嗎?
「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替我擋了好幾杯酒。」
是嗎?替他擋酒就是不錯的男人,那這世上不錯的男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他沒工作、沒房子,搞不好他的父母也跟他一樣,成日無所事事,唉!想起這麼多問題,她就開始後悔,訂婚一事她為何沒強力抵抗?這麼沒前途的家伙,她嫁他做什麼?
「而且他好有禮貌,現在的年輕人,多半不懂禮貌,長日生活在國內的他,實在難能可貴。」
這一點,她就真的無法否認。
這家伙,的確滿有禮貌的,除了對她之外。
「好了,不打擾你們了,舅進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好好把握他,舅看得出他很喜歡你。」
才怪!章小栗一陣不以為然。
目送著宋青和離開,章小栗杵在門邊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好像她身邊的所有人都很喜歡他,且大都是只見了他一次面,像舅舅、舅媽、表弟和她的同事們,甚至是那個根本沒關系的麥老伯。
可為什麼只有她完全沒法確定自己對他的感覺呢?
再次緊瞅著他,她發現自己竟然對他的一切一無所知。
明天一早,該不該叫他從實招來,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要不然,她怎麼會被他弄進警察局。
還有,她得問問他,他怎麼可以那麼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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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理所當然的,好,我明白,明年香港的蘇富比著拍,我肯定會陪同您去……是……好的……再聯絡,好。」
回台北的途中,坐在辛戰身邊的章小栗,已經悶了一肚子疑問了。
怎麼才短短幾小時的車程,他的手機響了不下十次,而又內容全跟蘇富比的春拍有關。
是拍賣會嗎?
辛戰跟拍賣會到底有什麼關系?
之前因為他說她偷了他的古董,所以他才得以住進她家,難道,他跟古董有什麼關聯嗎?
「怎麼了?」
好不容易推掉幾個人情的,他發覺她用著滿是疑惑的眼神盯著他直看。
她一定很好奇他到底在講什麼,只是一直憋著沒問。
「呃……你……在哪找到這個司機的?」
這輛豪華禮車是他叫杜一龍臨時去調派的,在他眼里,除了章小栗之外,很多事都能用錢搞定。
不過,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吧!
「有什麼話你直接問吧,你不像是有話不問的人。」
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跟他客氣什麼。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我是說……你應該有從事某種行業吧,春拍是什麼?拍賣會嗎?還有,你上次放在我家的那些舊破爛呢?你怎麼有錢花用?」
這不問則已,一問竟一發不可收拾的丟出了好多問題。
她的問題多到辛戰不知該從何解釋。
聞言,坐在前面的司機也忍不住多嘴的笑說︰「辛太太不曉得辛先生在做什麼,怎麼敢嫁他?」
她瞪了他一眼,沒禮貌的家伙,她又沒問他。
司機還真沒完沒了的道︰「你不知道嗎?辛先生是個很有名的古董監賞家,也是身價不凡的玩家,名人雜志你沒看過嗎?」
很有名的名人?
章小栗听完後,立刻用很鄙視的眼神睨他一眼。
連碗面的錢都要她付的人,居然是名人?
名人應該很有錢的吧,她真看不出他多有錢。
「好了,不要對我的事好奇,以後你就會知道。」
「沒錯,等我的朋友和家人全明白我最後是在家養個男人,我還真的會大徹大悟呢!」
這樣的絕活回答,可真笑壞了辛戰。
看到她因講得十分憤慨而掉下來的發絲,他不自覺地上前,自然而直接的撥弄它,並且將它順在她的耳根後面。
在那一瞬間,章小栗感受到的不僅于未婚夫的關心,而有一種親情,類似跟舅舅一家人相處的那種感覺……另外還有一種男人的呵護。
對他有這種感覺,恰當嗎?
她有點不自在的楞了下,想將背靠在椅背上,但她還來不及這麼做,辛戰已經將手臂伸長緊攬住她,讓她舒適的靠在他的手臂上。
「要不要睡一下?」
章小栗覺得不自在極了,他為什麼可以表現得那麼自然?好像她是他老婆似的。
「不要。」
司機將車開下了交流道。「辛先生,您是想先去薔薇閣,還是……」
「先去杜一龍家好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見見我的未婚妻。」
他要帶她去見他的朋友嗎?
听到他的話,她頓時覺得心跳加快,他怎麼好像把他們的烏龍訂婚,當成一件原本就已經計劃好的事一樣?
「誰是杜一龍?」
「他是我在台灣最好的朋友,因為臨時有事,所以不能來參加我們的訂婚儀式,不過訂婚一些瑣碎的雜事,全是他一手包辦的。」
章小栗心想,那他不就很了不起嗎?
「你怎麼會認識他?」
「好像是……我不記得了,除了你之外,跟別人認識的經過我都不記得了。」
「吱!」
她不屑的笑著他,心底卻有種甜蜜的滋味。
他那麼會說話,該不會是哄她的吧!
餅了好一會,她帶著滿滿的疑惑與好奇,來到了杜一龍的雲濤接待館。
從忙碌的公事中抽身的杜一龍,在看到她站在辛戰身邊時,驚訝不已——她太年輕了吧!
「她還未成年吧?」
瞧杜一龍驚訝的模樣,章小栗忍不住笑了出口。
「你好,我是杜一龍,嗯……你還在念書嗎?」他伸出手,禮貌性的與她握手,幽默的說。
「好了沒,別把她捧上天了,這個凶婆娘可不吃你這一套。」
辛戰真受不了他的驚訝與不解,他真以為他會去弄個未成年少女來玩嗎?
「喝什麼?」
「不用忙,我只是帶她來給你認識一下,她二十五歲了,不是你所謂的未成年少女。好了,小栗,我們走了。」
啊?他們要走了嗎?
她望著辛戰,眼里再度堆滿一堆問號。
「嗯,我們要走了。」
「沒意思,這麼快就要走……喂,什麼時候才要撥空幫我監定古董?我怕它被別人買走。」杜一龍跟在他們身後問。
辛戰一邊拉著章小栗的手一邊往外走。
「再說啦!還有,我最近很忙,不要打電話給我,如果你真怕的話,就直接買呀!」
「喂,你現在是不是要去薔薇閣?」
「沒錯,晚上要不要來?」
「當然,那是我替你辦的盛會,不去怎麼行。」
雖然听不懂他們兩個究竟在講什麼,但從他們的對話來看,辛戰並不是吃飽沒事干的閑人。
只是,她不懂,光賣古董的利潤,夠他生活嗎?
離開雲濤接待館後,他們便直接趕到薔薇閣。
這是一間豪華的頂樓商場,平常只開放給有權有勢的名人使用,她雖曾耳聞,卻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上來一探究竟。
他們才一出電梯門——
「天呀!辛先生,你真的來了,來未來,幾位董事長已經在里面等候你大駕光臨,這邊請。」
一見辛戰,幾位看起來十分有派頭的男人立刻必恭必敬的迎接他,好像在迎接什麼大貴賓一樣。
章小粟有點不解的望著他,他卻一如過往的帶著笑臉,在她臉上親吻一下,湊在她耳邊輕說︰「我先去忙,等一下有位趙小姐會過來,你就跟她一起走,晚一點我們再到一龍預訂的餐廳踫面,他說要替我們補辦什麼訂婚席宴,我也搞不清楚。」
她還來不及問個清楚,便見他被一堆男人帶走。
他真的是大忙人……不對呀,他是她養在家里無所事事的男人,哪跟什麼忙人扯得上關系?
正當她不解之際,一個女人迎上前對她說︰「小栗嗎?」
眼前這名高貴而美麗的女人,就是趙小姐嗎?
「來,放心跟我走,有幾件東西需要你親自決定呢!」
章小粟搞不清楚,她現在又要被帶去哪?
等她回過神來,她們已經來到一家很有名的珠寶店,進門立刻有四位服務小姐從玻璃展示櫃內拿出各式各樣的鑽表、鑽鏈。
「呃,我沒說要買呀!」她不解的看向趙小姐,本來想說她哪有錢買,不過還是沒說出口。
「沒關系,辛戰會付的。」
辛戰?
噢,拜托,別笑掉人家的大門牙了,他哪有錢呀!
「不要開玩笑,他根本一文不值。」
她一說完,所有的服務小姐全瞪大眼楮,又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怎麼,我有說錯嗎?」見她們的表情,章小栗更是疑惑了。
趙小姐聳聳肩,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討論下去。
「放心,反正你今天拿的,全都有別人會付費,盡情選焙吧!」
她真的搞胡涂了,
可趙小姐的眼神,以及珠寶店的店員們拼命的推銷,再加上那些閃閃發亮的鑽石是如此的迷惑著她,管他的,反正不用她付錢,先拿再說。
而接下來而這一長串的選焙,可不只珠寶這一項。她們來到了百貨精品區。
章小栗從沒嘗過買東西不必考慮價錢就下手,等她采買完畢,換上新裝,頭發也弄妥了,她才知道,買東西不必擔心價錢的滋味,有多麼的飄飄然。
最後,她們來到一間持有貴賓證才能進入的高級餐廳。
那里擠滿了人,而在人群中,她一眼便瞧見辛戰。
這會兒的他跟白天沒兩樣,不過一頭長發披瀉在他背後,遠遠看,還真像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兒。
「對不起,我未婚妻來了。」
辛戰一見到她,差點不認得,之後趕緊對身邊的長輩招呼一聲,上前迎向她。
「你變漂亮了。」
雖然是出自他的嘴,但章小栗仍覺得有輕飄飄的感覺。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打腫臉充胖子,跑去地下錢莊借錢充場面吧?」
丙然是她,辛戰還是比較習慣說這種話的她。
「你在擔心我嗎?放心,反正錢是我借的,地下錢莊的人只會找我。」
「話是沒錯,但……」她有點擔心他,因為實在沒必要為了滿足物欲而搞成這樣,「如果這真是你借來的錢,那我寧可把所有東西拿回去退。」
見她想扯下脖子上的鑽鏈,他有點感動的拉下她的手,「不是借的,你戴上吧,很好看的。」
多少女人想從他手中得到鑽石項鏈,唯有眼前這個恰北北,一點也不相信他是個有錢人。
「那你怎麼會有錢?」
「因為我賣身給你,所以變有錢了。」
他一說完,她立刻白了他一眼,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來,「變態,人家跟你講真的。」
「我也是呀!」
摟著她的肩,他領著她走到會場的中央,舉起手他給了侍者一個暗示。
「小栗,你應該喜歡玫瑰花吧?」
「嗯,誰不喜歡。」
「那你抬起頭,看看那是什麼東西?」
突然,會場的上空飄下了如雪片般的玫瑰花瓣,現場一陣驚呼,而她則傻眼的呆住,是在玫瑰花瓣掉落在手上時,頓然回過神。
哪來這麼多的玫瑰花瓣?
「喜歡嗎?」
「你弄的?!」
「嗯,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再弄一次。」
她覺得眼眶濕濕的。
她真的好感動,她從沒告訴過他,她最喜歡玫瑰花,他是怎麼知道的?而又還選在她一整天都處在驚奇的狀況下,灑下那一大遍的花瓣雨,這舉動令她感動到心跳加快,鼻頭微酸。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你是我的女人,男人不該為自己的女人做些讓她高興的事嗎?」
是沒錯,但,他們不是協議好,北上後就解除婚約的嗎?
他干麼還這麼做?
「好了,別再呆呆的,這里都是我的朋友,沒辦法,都是杜一龍搞的鬼,你瞧,那個討厭鬼來了。」
說人人到,但杜一龍一上前,辛戰立刻又被別人給拉走。
「來來來,辛戰,給你介紹一個有錢人……」
章小栗看著他的背影,到現在還沒法相信,她家的那只米蟲,竟然是個名人加有錢人。
「怎麼樣,還喜歡這里吧!?」
她跟杜一龍還不算熟,但如果和會場里的眾陌生人來比的話,他算是熟人了。
「嗯,喜歡,這是……」
「噢,因為辛戰訂婚嘛,不辦個酒會的話,別人會講話的,那個古板小子是不在乎,但身為他的好朋友,我有必要為他處理這件事,也用這個酒會來巴結他。」
她沒听錯吧!以他這麼個有身份地位的人,居然還得巴結他?
章小栗瞄到一位政治界人士走上前跟辛戰講話,但他的表情冷冷的不太搭理,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來頭,連政治界人士都能不理?
「你們認識不算太久,他大概沒告訴你,他在做古董監定吧!」
「我已經知道了,方才司機已經在車上告訴過我了。」
她是知道,但一個賣古董的,能掙到什麼錢?
假日玉市那些賣玉的老伯,不就只是賺點蠅頭小利度日嗎?
「那趙之玉……」
「你是說趙小姐嗎?」她將目光移向一旁與人談笑風生的趙之玉,她看起來很優雅,也很有氣質。
「她到現在對辛戰還是無法忘情,知道他訂婚時,還哭了一整天。」
是嗎?怎麼看不出來。
「你看,那里不是有位漂亮的小姐,知名的富商女兒,暗戀辛戰八年,還有那里,那個知名的立法委員也為辛戰割腕兩次。」
這些話听起來好像是假的,可她們的目光的確都投注在辛戰的身上,又發現一位玉女歌星也正看著他,她轉頭望向杜一龍。
「沒錯,報上說她差點去當尼姑,其實就是為了辛戰。」
頓時,章小粟的平凡世界突然靜了下來。
那個被她養在家里的男人,不是比她更平凡嗎?
怎麼會是過著這種多彩多姿,一般凡人都接觸不到的奢華生活呢?見他是那麼受女人歡迎,卻選擇了她?
這不是在作夢吧!
「女人愛他當然不是沒有道理的,你知道他光是來台灣的這段期間,就賺進了上億,嘖嘖,連我都想愛上他了,沒想到……」
他的眼神別有深意的投注在她的身上,見她直視他的目光,他趕忙轉移話題。
「我是說,我並沒有想到他會喜歡嗆辣小美眉。」
一瞬間,章小栗首度感受到,自己配不上辛戰。
也對,她從沒听他對她說過他愛她,會跟她訂婚大概也是因為不想讓舅媽傷心,迫于無奈吧!
天呀!既然如此的話,她還待在這里干麼?
「呃,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不曉得在哪?」
匆匆逃開了杜一龍,她消失在會場中。完全無法融入辛戰的社交圈里,她不想成為別人眼中的笑柄。
他們兩個根本不適合,這個婚約,她不敢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