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親親朋友,蜜蜜戀人 第五章

從醫院出來,在黑暗中和賀尚信步走著。百合可以感受到賀尚溫熱的心,他依舊關心著她的一切。只是,空氣冷冷的,把他們之間凍成無形的距離,令彼此間彌漫著解不開的輕愁。

百合一直沒問起賀尚坐在樓梯間是怎麼回事,明白就好,扯開了反而尷尬。這點,百合是錯了好多次,是執迷不悟的傷人、傷己幾回後,才逐漸了悟的。話愈多,錯愈多,倒不如沉默來得平安。

「想什麼?擔心小蔣嗎?」賀尚忍不住開口;若能叫百合這樣牽腸掛肚,他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

百合搖搖頭,又沉默半晌才說︰「‘冷冷的余溫’發表了,反應不錯——你還寫詩嗎?」

賀尚也搖頭。「沒動力,好像也沒啥感覺了。臨畢業,文學院的男生好像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考研究所——要沒考上,還真不知要拿什麼過活呢!」

「你歌詞寫得頂好的。」

「那是因為你……」賀尚望了百合一眼,停了腳步。「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裝做看不見——你不會不了解的……」

「呃——如宓她……」

「別提如宓!你為什麼不問問你自己?如果你覺得我不好,你可以直說,何必這樣迂回著跟我玩游戲呢?何況!這幾天,我看著你和小蔣,我覺得,你們只是很平常的朋友。」賀尚握住百合的雙手。「你不能把同情當情啊!」

「我沒有啊!」百合矛盾著,她是喜歡和賀尚在一起時自然安全的感覺;他從不苛求她為他做些什麼,只默默的付出,就連如宓的事,他也沒有太多責難,只是默默的、獨自傷心。

可是,她自己明白,這些年來,她始終沒擺月兌掉示君的影子——那邪邪的笑、低垂的眉眼、指間辛辣的煙味兒……哪怕她無暇去想念,哪怕她刻意去遺忘,然而,街頭猛一個相似的眼神,人群里一個不經意的笑,夢里一個恍惚的人影……都叫她心神不寧。

「不要再拒絕我了,我沒有你想象中的勇敢,我需要你的陪伴,我需要你——哪怕你真的無法愛我……」

百合腦里閃過「你愛的人、愛你的人」兩個不相符的面容,覺得很熟悉,稍在腦海里搜索,卻漸漸浮現公園涼亭里那位老人淒涼的身影。

「選擇一個你愛的人,不如選擇一個愛你的人」,她記得老人是這樣說的。

如果不能相愛,那麼,選擇一個你愛、卻不愛你的人顯然是辛苦的;倒不如找個愛你的人,然後慢慢學習去愛他。何況,她是喜歡賀尚的,雖然談不上愛,談不上刻骨銘心……

「百合,你倒說話呀!我不是勉強你,可是——你不能老是沉默,倒是給我句話呀!」

「賀尚,我——我也不知道。可是,你負氣和如宓交往,我真的很難過、很失落。」百合抽開手,轉過身去。「我想,我真的不是個好女孩,我老是傷人家的心。也許你會覺得我濫情,對每個人都情深義重似的,可是,我就是這樣,我很難因為不愛一個人就不對他好,或者,就只愛那麼一個人——賀尚,給我點時間好嗎?讓我好好想清楚。」

「會的!」賀尚扳回百合的身子,欣慰極了。「只要你肯想,我就不知有多高興了。」

「可是,如宓她……」

「我會跟她解釋,她會理解的。既然我無法真心愛她,就不該佔著她。她是個好女孩——她會找到幸福的。」

百合想,幸福真有那麼容易找到嗎?

小蔣畢竟年輕,很快就出院了,只是手腕傷得重,仍不靈活,體力也顯得弱。

小蔣的繼父蔣仲平是中將退役的軍官,現任國大代表,身分、地位都令人刮目相看。

當初,小蔣的母親雖育有一子,但年輕貌美、溫淑端莊,經人介紹才和蔣仲平湊成對,陸續又生了一兒一女,都是人中龍鳳,在校成績出類拔萃不說,進退應對都頗有乃父之風,人人稱羨。

仲平對小蔣原也視如己出,但自從小蔣知道自己的身世後,突然視蔣仲平如仇敵,仿佛蔣仲平是他殺父奪母的仇人似的。起先蔣仲平為了愛妻,對小蔣百般縱容、好言悅色,可是小蔣絲毫不領情。

蔣仲平怎麼說也是個長輩,在社會上也是備受禮遇推崇的,受了幾次氣後,遂和小蔣形同陌路了。

這天,小蔣獨自在房里研究馬克斯思想,羿書按了門鈴,由女佣帶了進來。

「我是羿書,可以進來嗎?」

小蔣由字里行間抬起頭來,望見天色約莫是午後三、四點,遲疑著該不該開門。

羿書對他很好,他的心事,羿書懂得最多。可是,他總覺得她太聰明,聰明得不夠可愛;何況,他已經有一個「理想」了。

「小蔣?」

「進來啊!」

羿書推門進來。「嗨!在干嘛?看馬克斯?」她熟悉的拿個椅墊在灰色地毯上坐下。

「有事嗎?」小蔣問,表情仍是一貫的冰冷。

「沒事!沒事才能找你啊!」

「少賣關子了。喝茶?還是咖啡?」小蔣的房間自成一局,有熱水瓶、茶具,還有一個小冰箱。房里的設備愈齊全,他就愈不需要走出房門去和「敵人」打口舌之戰。

「茶?還是咖啡?」小蔣又問了一次。

「還沒點主菜呢!就問附餐啦?」羿書自顧自的走到書架上抱了幾本書,又回到原位坐下。

「就這些!」羿書把懷里的書擱下,指給小蔣看。「談本土文化的東西,有沒有興趣?」

「拜托!這是我的書,沒興趣我看它做啥?」小蔣搶回一本書,津津有味的翻看。「我是台灣人,這是我祖宗的東西!」

「我不是來抬杠的。一家電台,有一個時段空著,找人談些本土文化的東西,想找你一起去,咱們倆一起主持。」

「什麼?真的?」小蔣有興趣極了,便和羿書興高采烈的談論、交換彼此對本土文化的了解與看法。他們遠從音樂、繪畫到戲劇、風俗,談得有聲有色,樂不可支。

「喂,看不出你還知道不少嘛!」

「我本來就知道很多,是你目中無人,才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是啊,失敬!失敬!」小蔣對她露出難得的俏皮笑容。

「我——我叫你如陽好嗎?」

小蔣愣了一下,笑道︰「可以啊!反正我也不喜歡那個姓。」

「我知道我說了,你會不高興,可是——在醫院里,伯母焦慮、傷心的樣子,真的叫人看了難過。」

小蔣變了臉,嘴角扁得極難看。

「她終究是你的母親啊!」

「你懂什麼!」小蔣將自己移到窗邊,背著羿書抽煙;煙圈一團團的,像過低的雲層,夾帶著風雨。

「她不該嫁給害死我爸爸的人。」

「什麼?」羿書嚇了一跳,為個中的曲折離奇震驚。

「我爸爸——我爸爸叫徐晏陽,很年輕就娶了我母親。以前,都是媒妁之言,二十歲,家人就催著結婚了。」

「他學問很好,婚後才讀大學。他是個思想很先進的人,廿多年前就認為台灣理該由台灣人來統治,于是參加了學生運動。後來——被抓了……」

「他是被外省人害死的;可是,媽卻在他死後不到一年,就嫁給了外省人!」

「伯母也是為了你啊!」

「呸!她是為了安逸、為了榮華富貴!她覺得當一個政治犯的妻子是可恥的,所以嫁給軍官,好圖個安逸!」

「不!如陽,你這麼說太不公平了。我問你,伯父過世的時候,你多大?」

「我——」小蔣想了一下。「我媽還挺著肚子吧!」

「好,這麼說,你的名字是她取的嘍?如果她真的以伯父為恥,她為什麼叫你如陽,為什麼希望你和伯父一樣呢?我相信,她改嫁,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

「何況,她原本可以什麼都不說,就當徐晏陽這個人完全不存在,何苦再告訴你這,徒增煩惱呢?」

「……」

「那是因為她愛你的父親,她希望你知道,你有一個終身為理想奮斗、值得尊敬的父親。」

「……」小蔣的煙在不知不覺中掉在地上,把地毯燒了像一塊錢大小的缺口;小蔣望著缺口,頓然發現地毯下的磁磚是淡綠色的——他原以為磁磚該是白色、鵝黃、淡灰或者磚紅,總之不該是綠色,而且是這樣淡淡的隻果綠。

這房間,打一開始就有地毯,他住了十年,竟不知道磁磚的顏色。

母親改嫁的事,他也知道了十年,卻從來沒思考過羿書這樣的解釋。羿書的話,就像那煙頭,在小蔣心里燒開一個小小的缺口,讓小蔣在無垠的憎恨里,看到了一塊錢大小的愛。

百合又遇見巧玲了,在一家法式餐廳里。

「嗨——」

百合聞聲抬頭,隔著兩桌的距離,看到巧玲嬌媚的揮舞著她涂滿綠色蔻丹的手。

「嗨!」百合輕聲答禮,朝她微笑著。

緊跟著,巧玲撇下同桌的兩男一女,達達的踩著高跟鞋過來了。她朝賀尚曖昧的瞧了一眼。

「男朋友?真有情調啊!來法國餐廳。挺帥的,可惜太瘦了。」未一句是附在百合耳邊嘀咕的;百合側過頭,笑著拉拉耳朵,怪癢的!

「你呢?朋友嗎?」百合朝那方望去,正對著她的男人顯得黑瘦,也正看著她。

「你看到的那個是我的男朋友。哦!對了,白示君為了辦案受傷了,你知道嗎?」

听到「白示君」這三個字,百合立即手足無措,急著詢問,但又掛心賀尚的想法。看看賀尚,她還是管不了那麼多了。

「你說辦案?怎麼回事?」

「他當了警察,你不知道嗎?好像傷得不輕呢!不過,他壯得跟條牛似的,死不了的!」

「哦!你還住原來的地方嗎?」百合不想在賀尚面前多提示君。

「是啊!哦!這是我的新名片,我現在在賣房子。」

「襄理?好厲害哦!」

「沒什麼啦!小鮑司,我男朋友是股東之一,隨便弄個頭餃罷了。」

「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

「哪有那麼快!我還對另一個人不死心呢!唉!」她低聲嘀咕著︰「人就是這麼賤,得不到的,就偏偏牽腸掛肚,不肯死心!噢!不打擾了,我得回去了,改天再聊。」

百合揮揮手,巧玲又「達達達」的走了。

百合呆想了一陣,對著賀尚,心虛的解釋︰「我高中同學,好久不見了。」

「那個女的?還是白示君?」

也不知是多心還是怎的,百合總覺得賀尚有心追問示君的事。

「兩個都是,同班同學。」百合低頭用餐,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嗯!味道不錯,挺精致的……」

賀尚照舊送百合到門口。

「百合,說件事,可不許笑我!」賀尚笑得羞赧,把機車的火熄了。

「說啊!不笑你。」說真的,此時縱使他有再精采的笑話,百合恐怕也笑不出來了;她的一顆心,全被示君佔住了。

「本來,你無意間和老同學偶遇,他鄉遇故知,是頂好的事。可是,她提起你們那個叫白示君的同學,不知怎的,我一听就覺得怪,怎麼怪法,自己也說不上來。」

「不過一個同學嘛!記那麼牢干嘛?」百合覺得賀尚在試探她,為了安他的心,故意親密的靠過去。「怎麼?吃醋啊?連個男同學都不許有?知道同學出事,我關心也是應該的呀!」

「我知道。只是我覺得,你太冷漠了,不像你平常的作風。」賀尚抱過她,在她頰上一啄。「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而是——不知怎地,我很自然的就把他的名字和你的名字連想在一起,好像冥冥中注定的一種巧合——百合、示君,你想,‘百合示君’,拿朵百合花給你,而百合不正就是你?百合示君,好像是要我把你交到別人手上去似的。」

賀尚的話如霹靂般地打散百合所有的防御——

百合示君?真的好似能連結出一點意思。

「你瞧我多傻,竟能憑空幻想出煩惱來!一個晚上,我給這四個字弄得心神不寧!」他把百合抱得更緊了。「我是不是愛你愛得太深,才會這樣患得患失呢?」

依舊,賀尚要等到看見百合房間的燈亮了,確定她平安,才放心離去。

尋常,百合從進大門到房里燈光亮起,不過三、五分鐘,可今天卻遲遲不見燈光亮起,賀尚有些不安。

「該不會有事吧?」稍作猶豫,回憶起方才的甜蜜,賀尚又想︰「八成是舍不得我走,故意不開燈,在上頭偷看,嘲笑我傻。好,我就騎去繞一圈,看你開不開燈!」

才想著,車子一發動,便離開了。

丙然,在街上繞了一圈回來,百合的居處已經一片光明了。只是,始終沒瞧見百合在屋里走動的影子。

「大概洗澡去了。」賀尚沒深究,轉身而去。

百合幾乎是癱了,癱在一束百合花旁!

前不久,她也收到一束不具名的百合花,當時,她在樓梯間看見賀尚徘徊著,心想一定是賀尚的杰作,並不多疑。而今,今天一整個白天、晚上,賀尚都是陪著她的,門前卻橫著這麼一束花。

不會是小蔣,他向來視送花為虛偽、不實的紈夸作風;那麼會是誰?除了示君,還會有誰呢?

他來了,又走了。

他來了是好事,總算他的傷已無大礙;可,他又走了,錯過又是怎樣的憾事呢?

他不是朽木,他不是無藥可救,他現在是正義的斗士,是人民的保姆——百合錯怪他了。

示君,你在哪里?好想見你一面……

百合靈機一動,在袋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一張便條,上頭寫著七個阿拉伯數字。

「喂?請問白示君在嗎?」

「白示君?他……」約莫過了三十秒,同一個人又拿起話筒。「他搬走了!」

「搬走?請問他……」

「不知道搬哪去了,對不起。」

百合拿著話筒,無限愁悵。

「何苦呢?你不是一直念著她嗎?」阿自替示君斟了杯酒。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何況,離我遠點,可能安全些。」示君舉起酒杯,又放下。

「你去看她了?」

「嗯!她和她男朋友剛好回去,兩個人——很親密——這輩子,我算是錯過了,永遠錯過她了!」

「青蝶沒再找你嗎?好像事情過去得太平靜了。」

示君沉吟半晌。「沒那麼容易,暴風雨前總是寧靜得怕人!」

賀尚研一下學期,百合答應了賀尚的求婚。百合本也沒打算那麼快定下來,只是賀尚老覺得心中不踏實,百合也想盡早斷了對示君的念頭,于是索性一咬牙,賭他一回。

說是「賭」,其實一點都不為過。

自從收了那兩束百合花之後,每一夜,她都夢見示君。有時是遠遠的,若有似無,只認得那邪邪的笑;有時清楚些,聞得到他身上辛辣的煙味;有時離譜些,更是難分難舍的在夢里激情擁吻,醒來後,唇間都還依稀靶覺濕潤。示君嗜辣、咸食物,味蕾格外呈顆粒狀,吻起來粗糙,和賀尚的吻是截然不同的。

百合豈只是沒心思而已,她簡直是瘋狂了!

三月,杜鵑花盛開的季節,她早早就擁被入睡,閉著眼,企圖盡快進入夢境。

她用手輕輕搓揉著自己的,想象示君的擁抱;厚厚的被褥包裹著她,如同示君厚實的胸膛。百合咬著唇,不由自主的反身躲入被褥里——示君果然來了,他溫柔的端起她的臉,雨點似的給她一串親吻;她的心,于是漾成春天的蓮池,被雨點似的親吻打亂……

門鈴聲響起。「示君,別理他,雨季最適合這樣暖暖的擁抱,別再離開了——咱們互成被褥吧!否則,雨夜里,再多的棉被,也顯冷啊!」

門鈴聲又起。「真是,誰這麼不知規矩,夜半里擾人清夢呢!」

門鈴又起。惺惺忪忪的,百合睜開了眼——「等會兒,我看看是誰?」她坐起身,往身後一看,空蕩蕩的只有冷空氣在房里流轉著,連被子都不知何時滑了大半在床下。百合失落極了,失落得不知如何自處。

門鈴再起。百合匆忙趕出去,羿書和小蔣提了大包、小包站在門口。

百合向來最熱烈的,尤其是對她的好朋友。可,那天,竟然連招呼都懶;開了門,就仿佛沒事了似的又躺回床上去。

「怎麼了?想大冷天來找你一塊弄火鍋吃的,怎麼,不舒服啊?」羿書跟上來,坐在床邊探問;可是百合答也不答,只想再回夢里去。

「要不要找賀尚來?」小蔣受羿書一番「教誨」後,和羿書的感情與日俱增,對賀尚,自然也不那麼敵意了。

羿書模模百合的頭。「沒發燒啊!你是怎麼了?」

「我去打電話給賀尚,你陪百合。」

小蔣才退出去,百合抬眼看羿書,「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任憑羿書怎麼勸,就是止不住眼淚。

「百合,別這樣,什麼事,總要說出來,我們才好給你出點子啊!」哄了半天,百合還是一陣哭鬧;小蔣急忙進來,卻被羿書支了出去,就連後來的賀尚也是。

就這樣,前前後後個把小時,百合才由嚎啕大哭轉成嚶嚶的哭泣,而漸漸平靜下來。

「羿書,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寸好,我想我是瘋了,我想我真的是瘋了!」百合把每夜夢見示君的情形告訴羿書,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在夢境里得到某種舒解和喜樂,甚至于,她寧可活在夢境里,也不願醒來。

「這些日子,我總是睡,睡到昏昏沉沉的,琴也不想彈,朋友也不想理;可是,我真的很難控制我自己。」

「百合,你這種情形,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百合吃了一驚!她原以為會得到一番責備或者一個同情的眼神,未料,羿書只是平靜的听著,笑著。

「真的?你能理解?」

「是啊!人對過去所失落的東西總會感到遺憾。就好比你失掉一件心愛的東西,或者一只心愛的寵物突然死掉了;過了很久、很久以後,你還是會想起的。」

「可是——我幾乎每天都……」

「那是因為你的遺憾、你的情緒始終沒有去處理啊!或許,你打個電話給你那位朋友,謝謝他送花給你,一切就會過去了。」

「是嗎?就這麼容易嗎?」

「你是不是以為——你還愛他?」

「我……」

「你和賀尚在一起,快樂嗎?你要誠實的回答。」

「快樂!他待我很好;而且,我和示君在一起,感覺總是恍惚的,和賀尚截然不同。我們一起作詞作曲,一起進步,我們的未來就好像充滿著希望似的。」

「那就對了!你總希望自己快樂、充滿希望,不是嗎?」

「是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不去夢見他。」

「照我的方式試試吧!」

百合並沒有打電話給示君,她怕再見到他,怕自己又情不自禁的違背了賀尚的感情。但是,她卻深信著羿書的說法,把夢的事歸給無法彌補的遺憾。既然只是遺憾,那麼就無關乎感情了;只要無關乎感情,她和賀尚的事就理所當然,無庸猶豫了。

于是,她答應了賀尚的求婚,選擇賀尚做為她一生的伴侶。只要一切都成定局,一切再無猶豫的空間,遺憾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要叫遺憾永無翻身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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