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了最後一抹色彩,石芳專注認真的畫上最後幾道加強的光線。
一幅陽光下的燦爛男孩水彩畫于焉完成。
石芳激動的呆坐在畫架前,絲毫沒有發現爸爸已來到身後。
「總算完成了?」
「爸,您嚇了我一跳。」石芳快速抹去眼角輕顫的淚水。
石繼端撫撫女兒的頭發,疼愛的問︰「他對你好嗎?」
咦?爸知道?
石芳回頭用眼神詢問。
「別懷疑老爸的觀察力,老爸也曾年輕過。」石繼端報以一抹了解的笑容。
「爸,有時候太幸福,你會害怕嗎?」她盯著畫中的熟悉面容問。
「會。這是人性,所以幸福掌握在手上時要小心經營。」他知道答案了,畫中這男孩應該給了女兒最多的幸福。
「他很難形容,但這是我盼了好久才來的戀愛。」石芳第一次和第三者談起安樹,縱使是爸爸,今天也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已在談戀愛。
「他看來有個性且俊俏,是真的如此,還是你把他神化了?」不置可否,單就神韻的拿捏,便可看出畫中人物的個性及畫者的感情投入。
「他就是如此。」石芳笑指畫中人物的模樣,不自覺也漾起朵朵笑容。
「那你們在學校並肩走時,一定很引人注目?男孩帥氣,我女兒美麗。」他捏捏石芳的臉頰,很是得意。
「爸,哪有人像您這樣賣瓜的?」石芳看看老爸挺直的鼻梁,老爸確實有驕傲的條件,因為石芳繼承了石繼端挺直但較秀氣的巧鼻。
「別騙老爸了,在學校轟動嗎?」
石芳緩緩搖頭。
「為什麼?」
「爸,安樹在學校如你所猜,真的是風雲人物,所以我們並沒有讓人知道。」石芳不想提林蔓如的事。
若讓學校那群人知道安樹不追林蔓如之後,馬上和她交往,她想安樹大概會造成第二次茶余飯後的轟動話題,所以至今她仍以死黨姿態自然的和安樹一同上下課。
除非離開學校範圍,或者換掉制服,她才肯以安樹的女友角色出現。
「他的建議?」石繼端不太高興,他可不喜歡女兒談戀愛要這樣掩人耳目。
「不是的,爸,是我的意思,我不想談個戀愛還成為別人的話題,這會影響我。」其實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女兒,爸不相信別人的無聊話語足以影響你。」所謂知女莫若父,石繼端不強求女兒一定要將所有的事說出,「但如果有任何委屈一定要告訴爸,知道嗎?」
石芳感動的望著石繼端,其實這樣不能公開的約束感並不好受,她並不是要大肆宣傳,但至少不用擔心安樹牽她的手時要先四處張望。
「嗯。」
「主題想好了嗎?」石繼端再次審視眼前這幅畫。
「嗯……「樹」可以嗎?」石芳有點害羞的問。
「樹?為何取這樣的名字。」畫中有綠蔭和草地,但沒見到任何一棵樹。
「樹是他的名字,他叫安樹。」石芳解釋。
「傻女兒。」石繼端覺得女兒長大了,有小女人的姿態,他只希望畫中這男孩可以給她一次美好的戀情,「好吧,你拍照後,打包妥當再交給老爸,這次參展的評審期較長,等結果出來時,可能是下學期了。」
「要送到日本去審?」不知為何,她竟有點不舍,畢竟這是她最用心投入的創作。
「嗯,這次的國際參展選定日本東京,還不算太遠,放心。」石繼端像看透女兒心思般安慰道。
「爸──」真討厭,老爸什麼都輕易看透,好像她是個單純的小寶寶。
「好啦,早點睡。」石繼端把時間留給女兒和畫中人相處,帶著笑意步出書房。
☆☆☆
石芳背起背包,打算一個人趕搭捷運,安樹說他今天有事,沒辦法一同回家,怪冷清的。
但是,她可是又酷又獨立的石芳呢,怎可談個戀愛就變成愛依賴的小女孩模樣。
于是振奮起精神,依然一蹦一跳的來到捷運站。
就在要進捷運站口時,突然一個戴著安全帽的機車騎士走近石芳,用低沉的聲音說︰「小姐,可以和你做朋友嗎?」
騎士型的安全帽讓石芳看不清他的面貌。
體格還不錯,石芳上下打量了一回,但這些搭訕者對石芳來說都是──無聊男子。
「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石芳冷冷的回答,一點都沒放慢腳步。
搭訕者竟亦步亦趨的跟上來。
「可惜啊,你這麼漂亮配誰都可惜了,只有我才適合你這種美女。」
變態!這是石芳第一個念頭,加上他的聲音又低沉得可怕,而且一直戴著安全帽。
她瞠目瞪著這變態,快速走到售票機前,哪知無聊男子竟伸手堵住投幣口,用很可怕的聲音說︰「小、姐,我送你回家。」
石芳嚇得幾乎要尖叫,完全失去判斷力,也忘了現在天還亮著,捷運站來往的人也很多,她毋須害怕成這樣。而且她如果鎮定一點應該會發現,堵住投幣口的修長手指是她熟悉的。
「先生,我勸你離開,否則我找警衛了。」石芳鎮定的抬頭望著安全帽,其實一雙手早顫抖得出汗,手上的零錢幾乎握不住。
怎麼這麼倒楣啊!安樹一天沒陪她下課而已,她腦中閃過那些猥褻信件……
「小姐,別那麼凶嘛。」
他竟然帶著笑在說話。
石芳大步往警衛方向小跑步,哪知他竟一手抓住她。
「救──」老天,他還捂住石芳就要尖叫出聲的嘴巴。
天哪!沒政府了,當眾綁架!石芳心慌的胡亂掙扎。
「芳──是我,安樹!」搭訕者突然說,依然含著笑意。
騙人,石芳根本不理他,依然使力掙扎。
「芳──」安樹只好空出一只手來掀開安全帽的護鏡。
「救──」眼見石芳就要尖叫。
已有人側目,而警衛也大步朝他們走來。
「安樹?!」石芳認出來了。
安樹見她鎮定後,才將安全帽整個取下,眼角、嘴角淨是促狹的笑意。
「你……」石芳真想殺掉他,生氣的想抬腿踢死他。
結果才輕舉一下,松懈後的腳軟了下來,安樹快速伸出手撬扶,才不至于癱倒。
「你……豬八戒!」偎著安樹,石芳罵人。
「哈、哈……」安樹實在忍不住笑意。
「同學,有什麼問題嗎?」警衛已來到他們身旁。
「喔……沒事,沒事。」石芳趕緊站好對著警衛解釋。
「沒事就好,早點回家。」魁梧的警衛見狀便嚴肅的離開。
「你看,開這種低級玩笑。」石芳朝他的胸膛狠狠一捶。
「乖嘛,來。」安樹人高手長的圈住石芳的脖子,催著她走出捷運站。
人家都是溫柔的搭肩牽手,安樹可不,他對石芳的親密方式總像兄弟,但石芳喜歡他這樣。
「喂,你搭捷運干嘛戴安全帽啊!」石芳雙手扶住他橫在她脖子上的手臂,邊捉邊說。
「嘿,來嘛。」
哼,賣關子!石芳低頭咬了一口,嘿,報仇了。
「小表!」安樹拍她的頭,然後停在一輛機車前,神色得意的放開她。
「這……干嘛?」石芳瞪著機車滿是疑惑。
「我的。」安樹用大拇指指指自已,既得意又興奮。
「你的?!」石芳貼近機車,東模模西看看,樂得又叫又跳,「真的?!」帥啊!
「嗯!」安樹猛點頭,取出鑰匙打開機車行李箱,取出一頂紅色的小型安全帽,「你的。」然後遞給石芳。
石芳一看到安全帽便漾起一抹笑,險些沖動的攬起安樹玩親親。
「戴上。」安樹幫石芳戴妥系好環扣,然後退了一步後大笑,「哈!好像大同寶寶。」他寵溺的敲了安全帽一記。
什麼嘛!石芳扁扁嘴,自已看了後視鏡也忍不住大笑,真的是像極了「大同電器產品」的代表女圭女圭。
「來,上車。」安樹也戴上安全帽,跨上機車。
「我們去哪里?」石芳在他身後大叫。
「抱好!」安樹抓住石芳的手往他腰部放,石芳的另一手也圍繞住安樹,像把一切交付給他一樣。
一路上只听見安樹不間斷哼著變調歌曲,沒有目的地、沒有盡頭的奔馳。
他帶她來到淡水靠海處,淺水灣附近。
下了車,他牽著她往沙灘上走。
他們來到沙灘上的一段大枯木旁。
「生日快樂。」安樹從口袋掏出一個小盒子交給石芳。
「啊?今天……」對哦,今天是她的生口,自己都忘了。「這……」石芳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打開看看。」安樹鼓勵著。
雙眼迷蒙的石芳小心翼翼的打開禮物,是一條有樹形墜子的細致項煉。
「好漂亮……」說著,石芳豆大的淚珠滾下臉頰。
「來,我替你戴上。」
夕陽下,銀色的項煉閃耀著,石芳同樣晶瑩的雙眸更是淚珠不斷。
「愛哭鬼。」安樹伸手溫柔的拭去她的淚。
「安樹──」她投入安樹的懷抱,環著他的腰,不顧一切的哭了起來。
「好乖,好乖。」他疼惜的拍撫她的背、她的發,心中滿是憐惜。
直到哭夠了,石芳才百般害羞的月兌離安樹的懷抱。
「你討厭。」她不肯抬頭看他,推開他後慢慢朝海邊走去。
安樹靜靜跟上來,在她背後說︰「我一直計畫著有機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帶你來這兒。」
「從這兒看夕陽好美。」石芳往左方看去,金黃色的霞光美不勝收。
「嗯。」他停下腳步,月兌掉籃球鞋,赤腳越過石芳,邊跑邊叫,「玩水更好。」
「哇!」尖叫之後,石芳看著安樹卷起褲管,搶先地甩掉布鞋沖入海水,彎下腰鞠起水使往他身上潑濺。
伴著夕陽余暉,兩人大玩起水花大戰,無人的海邊被他們倆叫囂得熱鬧有朝氣。
兩人玩到幾乎全身濕透。
「怎麼辦?」石芳扭轉裙擺,一串水珠流下。
「怎麼辦?趁天還沒黑趕快回家,要不然等會兒一定很冷,來。」他牽起石芳濕冷的小手往機車處跑。
奇怪,一牽上安樹的手,石芳就覺得什麼事都不用擔心,管它濕答答或冷冰冰,反正安樹自有辦法。
「穿上。」安樹遞給她一件雨衣。
「又沒下雨……」才不要,糗斃了。
「冷死以後不帶你出來玩。」安樹威脅道。
哼!
「可以,來,上車。」她催促著,他也跨上車發動。
一路上,風仍暖和,安樹的話從風中傳來,「以後不可以讓別的男生載你。」他突然說。
「我沒有啊。」石芳挺無辜的說。
「上次在士林,載你的是誰?」他氣憤的說︰「你還側坐。」
噢──石芳壓根兒快忘了童首杰這人。
「他只是普通朋友啦。」吃醋了?石芳吐吐舌頭可不敢問,只好用力抱緊安樹,將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別撒嬌敷衍,下次再讓人騎機車載你側坐,我真的會生氣。」
「那正坐呢?」石芳故意問。
「別鬧了!」他不做下面的回答。
哼!石芳從背後往他肩上一咬。
「哇!痛──」
他們邊騎邊玩鬧,直到太陽快要下山。
突然,安樹將車停在路邊,指著山邊快要沒入的太陽。「你猜數到幾,太陽會消失在山後?」他指著金黃色的太陽問。
「十!」石芳胡猜。
「數數看。」
「一、二、三……」石芳邊數邊望著太陽隨她的數字增加而下降。
真的在數到十的時候沒入山頭,收起了金色絲線,留下微藍的天空。
下一秒,安樹溫柔的吻上石芳紅艷的唇,輕撥她微濕的短發,久久才松手。
這樣的幸福會長久嗎?石芳有一絲不安,現在她無所求,只希望能帶給安樹同等的幸福,真的,這是唯一的願望。
☆☆☆
回到家梳洗完之後,安樹才發現書桌上有一張紙條。
樹︰
有位叫做林蔓如的女孩打電話找你。
媽留
林蔓如?!
他詫異的望著紙條發呆,她找他干嘛?
抓起紙條沖到客廳,他有點急促的拉著母親問︰「媽,這……」他晃著手上的紙條。
母親邊吃著水果邊看電視,「喔,七點多打來的。」
「有說什麼嗎?」安樹莫名的激動。
「沒有,她很有禮貌的說改天再打,媽怕忘了特別留紙條給你。」
「喔……」
「媽咪的字漂亮吧!」老媽活靈活現的朝安樹眨眨眼。
「漂……漂亮。」安樹略微鎮定後回答。
「來,陪媽咪看影集。」戰媽拍拍沙發要兒子坐下。
「媽……我……」他不想看電視,躊躇著沒坐下。
「坐下,媽咪找你聊天,坐下!」
安樹知道逃不過媽的銳眼,只得乖乖的坐下。
「今天你是和石芳出去?」戰媽看過石芳一次,從死黨身分到女友角色她都知道,唯獨沒听過「林蔓如」這名字。
「嗯。」安樹坦然點頭。
「那林蔓如是誰?」戰媽可是百分之兩百喜歡石芳這女娃,所以對剛才那個說話吞吞吐吐的女孩敵意頗深,加上兒子這副煞有其事的緊張模樣,挑起了她非搞清楚不可的決心。
「嗯……社團的朋友,只是社團朋友啦。」
「兒子?」戰媽早知他根本沒參加任何社團。
「呃,不是,是以前的朋友,呃……不是!是……」在老媽銳利的眼神下,安樹根本無所遁形,說得的一塌胡涂。
「老、實、說。」戰媽可不容許自已的兒子三心兩意或腳踏多條船,「她是誰?」
望著老媽固執的臉,安樹嘆口氣,只得將幾個月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全招出來。
「那她現在找你干嘛?」戰媽言詞犀利,她先人為主就不喜歡反覆無常的女孩,像林蔓如。
「媽,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她找我干嘛?」安樹搔搔頭,模樣甚是無辜。
「那你剛才那麼焦急又是干嘛?」兒子的一舉一動可逃不過她的法眼。
「我哪有。」安樹突然心虛。
「兒子,媽常教你要對自已誠實,可沒要你變成任性、為所欲為、不負責任,懂嗎?」
「我知道。」安樹平靜的點點頭。
「去吧,去忙你的,別妨礙我看電視。」戰媽揮揮手,示意兒子離開。
「媽,爸呢?」
「爸爸去幫媽媽買吃的給兒子。」戰媽用第三人稱敘事,暗諷兒子晚歸也沒告知的缺失。
「媽──」有個太聰明的媽實在很累。
「少撒嬌,去,爸回來了再叫你出來吃東西。」
吐吐舌,安樹聰明的溜回房,手上的紙條迅速一揉,往垃圾桶一扔──進籃!
他執意把林蔓如的名字一同去出腦海。
☆☆☆
接著一連幾天由于從捷運族階級升為有車階級,安樹每天固定載石芳上課,而石芳從第二天開始就吵著要安樹教她騎車。
每天下課後,兩人就到圓山附近一個大空地練騎機車。
常常是司機石芳老神在在,而乘客安樹在身後伸直腿驚叫聲連連。
「左手煞車,左手!」安樹嘶吼著,眼看這種車速石芳若以右手碟煞煞車,必定人仰馬翻,結果石芳仍大力按緊右手煞車。
嚇得安樹只得長手一伸越過石芳的身子,趕緊穩住龍頭,接著左手使力按緊煞車,然後努力撥開石芳因緊張而右手死握住的煞車。
「就、要、撞、上、啦!」
石芳閉眼尖叫,下一秒鐘車子因安樹放下長腳磨地,停在一棵樹前面。
「閉嘴,張開眼楮!」安樹松口氣命令道。
啊?沒撞上?
石芳緩緩張開閉緊的眼楮,充滿歉意的回頭探視趴在她後背喘氣的安樹,「唉……對不起啦!」她縮著脖子等挨罵。
「你這笨蛋!」他開始後悔用新車來教新手騎士,他心跳幾乎停止,擔心人出事、車報銷。
「坐好,手放下。」他繼續掌控龍頭,圈著石芳邊騎邊教。
石芳根本無法用心受教,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朵旁震動,雙手就這麼環著她,怎能怪她學不好嘛!
「你有沒有在听啊?」安樹發現石芳根本不認真。
嘿,被發現了,她微笑不回答,任風吹得發香飄飄,學不學得好根本不是重點。
安樹圈著石芳聞她清新自然的沁香,他不再教她,便在她身後邊繞邊吹起口哨。
☆☆☆
戰安樹一進門,剛好遇到媽咪要出去。
「兒子,林蔓如又打電話來。」戰媽拍拍兒子,「媽有個晚會,晚飯在桌上,你記得熱了吃。」說完便走出玄關。
安樹皺了皺眉頭,虛應之後走人客廳。
他天天和石芳玩到八點多才回家,就是不想遇到林蔓如的來電,原想一次、兩次不回,她大概就不會再打來,沒想到幾乎一星期了,她仍天天打來。
看著客廳茶幾上的電話,他怔愣了一會兒,慢慢的走進房里。
☆☆☆
星期五,最後一節空堂,安樹習慣性的待在「芳鄰」等石芳下課,和小毛廝殺一盤GAME。
正玩得汗流挾背、勝負難解時,對面的小毛突然停下動作,神色凝重的朝安樹的手上一按。
「喂,別抓我的手──」安樹大叫,這才發現小毛努著嘴暗示他往外望。
他不耐又狐疑的回頭一望,是林蔓如和吳靜敏。
吳靜敏站在前面,而林蔓如有點不安的扯著她站在後面。
「不要啦,靜敏!」林蔓如說。
安樹猶豫的和小毛對望了一下,獨自走出店外。
開口的是靜敏。「戰安樹,我想請你幫個忙。」靜敏望著安樹,毫不畏懼的說。
安樹注意到蔓如低垂下頭,不敢正視他,「什麼忙?」他對著蔓如發問,奇怪,以前會不安的感覺消失了,他平靜得像面對一個普通人。
「是這樣的,其實我打了很多天電話到你家,一直找不到你,今天才決定當面說明。」
哦,原來打電話的是靜敏,她冒林蔓如的名,難怪沒有退縮,安樹想通了。
他等待靜敏說出重點。
「就是……蔓如遇到麻煩了,有兩個男生每天埋伏在她下公車的地方騷擾她,嚇得她每天都不知如何回家,我想可不可以麻煩你這陣子接送她回去?」靜敏看著安樹又說︰「听說你已經改騎機車上下課,這樣更安全了。」
「但是……」他皺了眉,她們知道他買車,會不知道他每天載送石芳嗎?
「你要載石芳對不對?」靜敏大膽問。
「靜敏──」蔓如急得想阻止好友亂說話。
「她是你的好朋友嘛,像我和蔓如一樣,以後也會成為蔓如的好朋友,對不對?」她故意曖昧的對安樹微笑,喻意明顯。
被靜敏一陣搶白之後,安樹啞口無言,不知該不該說明他和石芳真正的關系。
「靜敏──」蔓如竟露出少見的害羞,這讓安樹十分訝異。
「本來就是呀,而且你害怕成這樣,身為朋友互相幫忙一下也不為過啊!」靜敏對著蔓如說明,但同樣的也讓安樹清楚听到。
害怕……他想起上次對石芳的惡作劇,石芳也是嚇得險些腳軟昏厥,而蔓如比石芳膽小許多,驚嚇程度一定更甚。
見安樹遲遲未答應,蔓如顫抖的對死黨說︰「沒、沒關系,我……我不怕了。」拉著靜敏就想離開。
「明天開始可以嗎?」安樹突然堅定的迸出答案,留住了蔓如的腳步。
林蔓如條地抬頭望著安樹清澈的眼眸。
「可以!」靜敏搶先回答。
「謝謝。」林蔓如輕點了下頭,溫柔的說,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她們離開後,安樹才轉入「芳鄰」。
小毛的臉色不太好看,劈頭便問︰「怎麼回事?」
安樹沉默不語,不知如何說明,而且等會兒對石芳說明更是難題,他思索著該不該先對小毛說。
「你說話呀!」小毛開始不爽,有沒有搞錯,林蔓如一來這家伙馬上表情凝重,他看了就火大。
「沒事!」安樹也煩了。
「你!」小毛揪起安樹的領子,掄起拳頭想一拳揍下。
安樹不躲不擋也不解釋,表情凝重,眉頭深鎖。
「SHIT!」小毛大力甩他回去,「我警告你,傷了石芳的話你就給我小心點!」說完拿起書包便往外走,留下不言不語的安樹。
直到石芳走進「芳鄰」,安樹仍然不發一言。
「安樹?」石芳察覺到安樹的不對勁。
「石芳,我有話對你說。」停頓了半晌,安樹決定實話實說。
這樣嚴肅的氣氛,讓石芳覺得不安,她也跟著神經緊繃起來。
「記不記得上次我假扮無聊男子搭訕你的事?」
「嗯。」
「你是不是嚇了一大跳,而且十分害怕?」安樹望著石芳的眼眸。
「嗯。」石芳無法回答太多,安樹今天的態度也嚇到她了,所以她只能點頭。
「如果有另一個女孩同樣被嚇到了,而且不是惡作劇,她來求我載她回家一陣子……你會答應嗎?」
石芳听完呆了半晌,還是沒法完全消化,無法將問題灌進腦海,這……是真實的情況嗎?
懊死!安樹苦惱的搔頭,他開始後悔剛才沖動的決定。
望著安樹苦惱的模樣,石芳清楚接收到了──這是事實,而且如果沒猜錯……
「是林蔓如?」石芳的心直往下掉,血液也朝同方向流失。
安樹抬起頭,怔愣的望著石芳,然後以幾乎看不見的幅度點頭。
石芳一寸寸將焦距移開,低頭看著地上雜亂圖案的磁磚,她該說什麼?能說什麼?
「你會答應嗎?」決定權不該是她,于是她反問。
安樹心虛的不回應,他要如何說出他已經答應了?在沒有詢問她的情況下便答應了,他低垂眼眸。
一個更可怕的事實呈現在石芳的眼前。
「你……已經答應了?」
安樹仍只點頭不發一言。
石芳听到幸福碎裂的巨響轟隆轟隆,敲打著她的心。
她是誰?她的位置在哪兒?怎麼辦啊……
這是她渴望已久的戀愛哪!
石芳呆滯失焦的眼神刺得安樹心痛極了,「芳,我去回絕她。」
「不!」石芳猛搖晃頭,「不要。」她輕聲喊,捉住安樹的手臂。
「芳……」
石芳緩緩搖頭,平靜的問︰「要很久嗎?」眼神中沒有嫉妒,祈求的成分居多的望著安樹,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可以相信的未來。
「石芳──」安樹心疼的圈過石芳,緊緊抱著她。
「今天開始嗎?」她如驚弓之鳥。
「明天。」安樹說不出撫慰的話,在石芳的信任下不想說謊。
一星期,至多一星期,他就要將事情圓滿解決,回到石芳的身邊,安樹堅定的對自己許下承諾。
「明天……」石芳不敢再問何時結束,會有結束的一天嗎?安樹為何不對她承諾任何事?!「那今天……」
「我載你回家。」安樹打斷石芳的疑慮。
「嗯。」石芳點頭,想給安樹一個「沒關系,我可以諒解」的笑容,無奈,她就是笑不出來。
輩通的默契使得她根本沒有立場對安樹動怒,一開始石芳就覺得沒勸安樹繼續追蔓如是潛意識的目私,因為以她敏銳的女生直覺,可以很確定林蔓如喜歡安樹,而她竟然沒有鼓勵安樹,反而讓應該相互喜歡的一對戀人分開。
這都是她的自私造成的!
造成現在安樹的猶豫、難過,就只為了她祈求已久的一場戀愛。
走到機車旁,安樹遞給她紅色的安全帽,「戴上。」
石芳听話的戴上,因為她不知道何時才會再次听到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戴上這項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