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拿去。」石芳遞給剛進「芳鄰」的戰安樹一份電腦資料。
戰安樹坐下後翻了翻,哇!是林蔓如的所有資料,然後邊看邊臉紅小聲的問︰「石芳,你好可怕,連三圍都查得出來。」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所以你最好把她的興趣記熟,方便以後交談。」石芳提出良心建議。
但是她有隱憂,因為石芳發現,他們兩人的興趣懸殊,有如天南地北,不知該怎麼幫安樹才好,而且林蔓如是基督徒。
天哪!听說安樹家的老女乃女乃在他家頂層蓋了一間佛堂。
丙然,資料愈看到後面,安樹的臉上愈失去光彩及血色。
「這……這資料來源正確嗎?」
石芳絕望的點頭,但站在參謀的立場,她豈可跟著主子喊撤退,無論如何也得進攻看看啊!
「安樹小子,別這樣泄氣,這只是資料,OK?愛情可以戰勝一切的,放心嘛,還沒出師就這樣,讓我這諸葛亮覺得遇上了阿斗。」石芳努力幫安樹建立信心。
「但是……」
「唉,拜托,你別忘了你可是擁有一大卡車仰慕者的黃金單身漢哪,搞不好林蔓如一知道你對她有好感,自個兒就排除萬難來迎合你了。」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戰安樹的魅力無遠弗極,這也是小毛鳴金收兵的最大原因,沒想到人都是這樣,在面對自己最在意的人時,一下子就畏縮到一點信心都沒了。
「真的?」戰安樹稍稍恢復了信心。
「真的。」石芳肯定的點頭。
看著愁眉苦臉的他又有了光采,石芳總算放下心來,她真的舍不得看他煩憂,雖然常常是石芳一任性起來,他就會像個哥哥一樣忍耐、包容並逗笑,但石芳知道,對于愛情,他是張白紙,此時只能喚她扮演姊姊的角色來幫他,畢竟她在這方面略勝他。
「來吧,從今天起,你得開始搭公車。」石芳有點心痛的宣布。
「為什麼?」
「這還用問,因為林蔓如是公車族啊!」這人少了不止一根筋。
「那你呢?」他們一同搭捷運已經很久了。
「我家就在捷運旁,我當然搭捷運,而且我若陪你去搭公車,你就別追了,光對她解釋就累死你。」其實不是只有安樹不舍,石芳的失落感更是令她眼淚欲滴,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該做的還是要做。
石芳看看表,再五分鐘左右,林蔓如就會經過「芳鄰」走向公車站,于是她催促道︰「你稍微收拾一下,該去公車站了。」
「但是……」他以前也曾一人搭公車,只差沒被車上眾多女生的眼光嚇死,後來石芳出現他才少了這層困擾,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竟在依賴石芳。
這點認知讓他有點失措,他一個大男孩依賴石芳這個身高不到一六0的女生?!笑話,想著想著,他順了順頭發,提起背包,突然有信心的對著石芳說︰「好吧!我出發了。」
他怎麼了?前後不到幾秒鐘,突然莊敬自強起來。看他邁著穩健的步伐離去,石芳低頭將飲料喝完,訕訕然朝反方向的捷運站走去。
走到公車站的戰安樹找了一個候車位置佇立,酷帥的模樣再度引來女學生的偷瞄及竊竊私語。
難受啊!戰安樹心想。
平常和小毛、石芳沿路胡鬧也是引來注目,但那時完全不覺得難受啊!怎麼獨自一人時就這樣瞥扭?
懊不會是自己的服裝儀容不整吧?
他擔心著,時間好像暫停似的,仍未看見林蔓如影子。不可能啊,石芳的調查本事只差沒開征信社了,怎麼可能有誤。
丙然,他看見一個娉婷的身影,她和同學從右側緩緩走來。
林蔓如總是引起過往人群的側目或回首,但沒有人在第一次見面後便興起追求她的意念,因為她的模樣有如白皙無瑕的天使,齊肩的直發隨著步伐飄動,清新月兌俗到讓人只敢遠觀,所以她在男生群中並不是那麼出名,因為真正敢追她的人並不多。
這是石芳提供資料中的結語,這點讓戰安樹較為安心,他不想落到被人選擇的下場,這與外表無關,主因是他討厭被比較。
林蔓如注意到了,等公車的人群明顯的分隔出兩區,女生多半站在那個高而英挺的男生周圍,男生則盡量離那帥哥遠一點,這事有點好笑。
那個男生她听過,叫戰安樹,和施易文、石芳走得很近,號稱「三劍客」,是校園中挺有名的一個組合。前一陣子施易文常落單到公車站來,今天怎麼換成戰安樹?
是她敏感嗎?她覺得他們兩個似乎和她有關聯。
「喂,如,是戰安樹呢!」身旁的靜敏推了林蔓如一下。
「喔!」林蔓如故作不在意狀,她一向不是情緒外露的人,縱使內心波動不已,但家教使然,她比一般同齡女孩更沉默。
「他真的很帥,你怎麼一副沒感覺的樣子。而且那麼高,配你剛好呢!」靜敏最大的樂趣就是亂點鴛鴦譜,而且總覺得不替身旁這個絕世美女找個男朋友,就像一件善事未了似的。
蔓如窈窕的身材令許多女孩羨慕不已,身高一六八,配上一雙可去拍絲襪廣告的美腿,常惹得靜敏大呼上天不公平。
「我沒有說他不帥。」林蔓如喃喃道。這是實話,她從來不說謊。
「你看,他在偷瞄你。」靜敏像發現新大陸般激動的扯著蔓如,「我跟你打包票,從今天開始他一定天天搭公車,而且我們都遇得到他。」她篤定得很。
結果事實如靜敏所預測,每天同一個時間,一定可以看見戰安樹在公車站候車。奇怪的是,從戰安樹開始搭公車之後,公車族突然暴增,當然,以女學生居多。
☆☆☆
「石芳。」戰安樹一副慘相,淒苦的叫著石芳。
利用空堂在文藝社畫畫的石芳盡量忽略他像病貓般的申吟。
「石芳──」他巨大的上半身癱在大型長桌上。
石芳忍無可忍,畫筆一丟,怒目瞪著戰安樹,「你到底煩不煩啊?我要你打電話你不打、要你寫信又說不會寫,你到底有沒有心追人家?」
「石芳,我們下課後去淡水玩。」戰安樹可憐兮兮的請求。搭了一星期公車,幾乎沒有耐性了,他好想搭捷運和小毛、石芳去淡水瘋一瘋,暫時不去想林蔓如的事。
「不去。」這男生又來了,一副任性耍賴的姿態。
「石芳──」他依然用纏人攻勢。
「自已想辦法約林蔓如去。」每次一提起「林蔓如」三個字,石芳心里就覺得痛。
「她又不搭捷運。」戰安樹苦惱這點,偏偏他很厭惡搭公車。
「人是可以改變的,你怎麼知道她不會為了你而改搭捷運?」石芳快被他不積極的態度氣死了。
「石芳──」他又哀求,反正斗嘴他一定說不過石芳,用哀兵姿態才是上策。
「我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之前再不往前踏步,我就替你送信去。」
「信呢?」他又寫不出來。
「我寫。」石芳沉默了半晌後,艱難的回答。
「真的?!」他樂了,完全沒發覺石芳臉上痛苦的表情,「我就知道石芳最好了。」他再度沖著石芳傻笑,剛才的困頓瞬間消失。
「原來你在打如意算盤要我幫你寫?」石芳覺得自己上當了。
「呃……這……」戰安樹搔著頭,被逮到了。
真殘忍。深吸一口氣,石芳認了,「說一下你對她的感覺,我好動筆。」接下來的勢必更揪心扯肺,眼前這一點小痛她不忍下,接下來可能就要號啕大哭了。
「嗯,嗯……」戰安樹突然說不出任何感覺,耳根子卻拚了命的紅上來。
戰安樹為一個女孩臉紅。光是這點石芳就得整頓氣息,以免克制不住沖出社團,遠離這男孩。
但是好難,她不斷有想掉淚的沖動。
「石芳,你的嘴唇怎麼了?」戰安樹突然抬頭,剛好看見石芳唇上一滴滴紅色液體沁出,「天哪!石芳,你流血了!」他緊張的站起來就要靠近石芳。
懊死!石芳轉身背對他,趕緊從口袋取出面紙往唇上拭去,「神經!是顏料啦。」她故意不在意的回答。
「石芳,」那明明是血啊!戰安樹緊張的出手汗了,他覺得石芳受傷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石芳……」
「你快形容啦!下節課空堂的人很多,到時文藝社裹全是仰慕你的眼光,你又得連滾帶爬竄逃了,快說!」石芳一手拿筆一手按住紙,挨近他坐下來。
「嗯……她看起來好白。」
「你這什麼看法呀!」石芳笑了,他追林蔓如的第一看法竟是──白。
「真的啊,她在人群中真的是潔白又出眾,非常顯眼。」戰安樹一個勁的點頭。
「我懂了。」石芳記下來,「還有呢?」
「嗯……她不會很花稍的引人注意,好像都靜靜的不說話。」他想起她身邊常出現的女孩,相形之下林蔓如文靜很多。
「你喜歡這麼文靜的女孩?」這樣好嗎?戰安樹一看見女生就辭窮,再遇上個悶葫蘆,這……這樣好嗎?
「嗯。而且她滿高的,身材很好。」他想起她那雙小腿。
石芳低頭記下,很好,剛好每一項優點都和她自已相反,如果戰安樹再提出他喜歡她的長發就百分之百相反了。
「還有,她的頭發好細好順,風一來就將她吹得好漂亮。」戰安樹補充道。
石芳抓抓自己一頭短發,嘿,百分之百和她相反的白雪公主,安樹形容得沒錯,她第一眼看到林蔓如時也是這種感覺。
她像個精心雕琢出來的瓷女圭女圭,而石芳將自己形容成泥小表。
「好啦,還有要補充的嗎?」若有,她的心髒就要碎裂了。
「嗯……沒了,但是你一定要記得告訴她,我……我真的希望能和她說說話。」戰安樹靦腆的低頭搔發。
「好啦,你快溜吧,要下課了。」石芳下逐客令。
「先謝了,拜。」戰安樹邊往外沖邊喊。
石芳沒做任何回答,躍上靠窗台的桌上,讓風吹拂緊繃的臉頰,心傷有風療治、淚濕讓風吹干,愈想豆大的淚愈是不肯停。
「石芳,忘了問你,今天到底去不去──」戰安樹突然又沖回來,劈頭就問,突然他看見石芳映在陽光下的臉龐淚光閃閃,一時沒了下文。
石芳在哭?
「不去!」石芳知道他要問什麼,趕緊揮揮手大吼,另一只手偷偷拭淚,一逕的朝窗外望,不敢回頭看他。
戰安樹呆怔在門邊,陽光下的石芳短發輕飄,怎麼他突然覺得石芳好似要人保護的洋女圭女圭。
「快走啦!」石芳粗聲粗氣的大吼。
「喔。」他眨眨眼清醒過來,唉呀,胡思亂想,石芳沒變啦,男人婆一個。他趕緊逃之夭夭。
風仍輕拂石芳微涼的臉頰,她哼著不成調的歌︰
我答應你再也不會打攪你的生活
我答應你再也不會為你多喝一杯酒
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們都還是好朋友
你怎麼說我怎麼做這樣子夠不夠
你看不到我的雙手在痛苦地顫抖
你听不到我的內心碎得我都不敢踫
你想不到我的沉默壓抑著多少話要說
愛不能有淚不能流
你教我這種日子怎麼過
舍不得你所以才會騙了你也騙自己
其實我也知道只是我沒勇氣面對問題
舍不得你雖然明知我的愛你不珍惜
有些事情誰都說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