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寒的北方,鎮日飄著紛飛的白雪。
佇立在屋外的藍綾,似乎渾然不覺凜冽的寒風狠狠地刮過她細女敕的雙頰,她仰起頭久視漫天飛舞的雪花毫無方向地到處飄散……
良久,她慢慢地踱回屋內,這才意識到身子刺骨的寒。
一直過了第二年,她才漸漸習慣這北方的正月。
她繼續凝視著窗外的飄雪,心境一如白雪般冰冷而寂靜,似乎再也看不見春天。
來到這兒以後,她習慣了靜思,往往一整天不言不語,日子便在平淡中悄然而逝。
「少夫人,小少爺已經睡了,您也該歇息了。」李嬤嬤站在她的身後勸道。
「我不累,李嬤嬤你先去睡吧。」她沒回頭,兀自地盯著窗外。
「可是少爺吩咐——」
她柔聲地打斷︰「你放心,我只等到少爺回來就好了。」
「好吧!那嬤嬤我就先下去了。」
李嬤嬤看著少夫人的背影,不禁嘆息地搖了搖頭。
這麼美麗的女子啊I很可惜卻像是不會笑一樣
當初少爺突然將「少夫人」帶回來以後,便馬不停蹄地一起將產業家當都遷移到了北方。
他們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問,就這麼跟著離鄉背井了。
至今兩年余了,她始終沒見過年輕美麗的少夫人真正開心過,就連面對少爺也不常露出笑臉。
除了小少爺。
少夫人只有在抱著小少爺時,臉上才會露出一丁點幸福的表情。
「唉!罷了。
這些主子們的事,他們底下的人還是別管太多才是。
※※※※※※※※
「這麼晚還不睡?」夜歸的齊浩天出聲驚醒了倚著窗欞假寐的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眸,站了起來,身上披著的大氅也掉落在地上。
他搶先一步抬起,並溫柔地替她覆上,系緊帶子。
這兒的夜寒,尤其她又怕冷得緊。
「下回別等我了,好嗎?」他的眼一如從前的包容。「這兒的冬天不比南方,我怕你受不住。」
他蹲子,替她將熄了的炕再加上炭火,室內才稍微暖和了些。
「沒關系的。」她密長的睫毛一掩。
其實她睡不著。
離開季揚飛之後,她非得等到疲倦襲進骨于里,才會上床就寢。
就怕太過清醒的心,會時時刻刻地想起他倆在一起的時光。
雖然明知和他已不再有任何瓜葛,她依然習慣在每一個獨眠抖瑟的夜晚,在有限的記憶里搜尋他精壯的身影,和俊朗帶笑的臉龐。
如此更讓夜晚顯得孤寂難挨。
猶記得兩年前,當她听到他的命從鬼門關搶救回來時,眼淚終于止不住地潰決了。
他並沒有提請衙門來拘役她,或許是念及她及齊浩天的情份吧。
她該就此放手,將他的世界完整地還給魏仙兒。
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所以當齊浩天問她願不願意離開時,她一點意見都沒有地答應了。
有季揚飛也好,沒有他也罷,她都該習慣。
「嫁給我好嗎?」齊浩天直視她良久,問道。
齊浩天已數不清這是第幾回這樣問她了?他很想照顧她,也希望能給她一個實在的名分。
「可我已經有晉兒了。」藍綾緩緩地搖了搖頭。
瞧著他,她的眼底充滿感激。
就算沒有晉兒,她仍然沒有辦法帶著早巳烙下季揚飛的身心嫁予他。
這樣太委屈他了,他值得擁有比她更好的女人。
「這不是理由,你明知我不介意的。」他的眼里盡是誠摯。
「還是,你仍忘不了季揚飛?」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不。」她連忙否認,起身走至窗前。
他的話不偏不倚插入她的心口,帶來了蝕骨的痛。
她一直說服自己忘記季揚飛的。
齊浩天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心中忍不住地嘆息。
這一路走采,她對季揚飛的思念他都看在眼里。其實,早在她拒絕他的時候,他就多少明了了。
當初,他將渾身沾滿血的她從衙門帶回來時,她就仿佛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不吃不喝地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般,直到大夫宣布她肚里已經有了胎兒——
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她早已是季揚飛的人。
他自怨、憤恨,卻都抵不上心疼——
心疼她的脆弱,心疼她的痴情!
所以他才自作主張地舉家搬到了北方,想讓她在沒有季揚飛的環境重新開始。
然而,不管他再如何努力,她小小的心扉仍舊關得死緊。
這輩子,大概除了季揚飛,再也沒別人能踏進。
而他要底下的人喊她「少夫人」,只是為了保護她名節的權宜之計。
晉兒,他也一直都當是他親身的兒子來對待。
但,眼見她的不快樂,他卻是明白不能再如此自私下去了。
他愛她,可是更希望見到她幸福。
也許,他是該修書托人交給季揚飛了,該讓他們明白彼此的心意,如此有情人才能終成眷屬。
唉!這社會上像他肯拱手將心愛的人送給別人的傻蛋,大概找不出第二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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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初春雪融時,氣候分外的峭寒。
逼人的寒意直像要透進骨子里似的。
此刻,嗟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地快速逼進,馬兒喘息噴嘶的聲音在這漆黑夜里听來特別響亮。
來人,正是季揚飛。
他看著矗立于白雪中的宅第,心中不禁猶豫起來。
原來,她是躲到這里來了,無怪乎他怎麼也找不著她的蹤影。
半個月前,他接收到一封匿名信函,指稱藍綾目前正退居于此。
打點好產業交由下頭的人處理以後,他便只身前來找尋她。
兩年了——整整兩年沒見到她。
他思念她思念得緊——
每每想她想到胸口犯疼,思念仍如決堤的洪水般將他淹沒。
兩年前的傷口,只差寸許便要了他的命,硬是耗掉他幾近一年才調養回元氣。
之後的一年,隨著藍家滅門血案的水落石出,季龍海、魏仙兒的獲罪判刑,他也決定月兌離季家庇蔭,自行到外頭闖蕩新的天地。
值得欣慰的是,憑借著當初打下的良好人脈,他剛起步的事業也總算有一點規模了。
但藍綾卻始終如斷線的風箏,杳無音訊。
不管他如何明察暗訪的——
終于,這封密函讓處于絕地的他重現一絲希望。
他滿心期盼,此行是追尋的最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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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夜深露寒,您的身子要多保重啊!」
李嬤嬤每晚例行要費一番口舌和藍綾為了歇息與否的事進行一番溝通。
「少夫人」?
隱身于黑暗的季揚飛,听見這個稱呼時不禁呆愣了一下。
眸光不自覺地停在眼前那背對他的身影,那已梳上少婦發臀的「少夫人」。
她是藍綾嗎?
那縴弱的背影本該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只是那比他記憶中更加瘦削的肩……真是她嗎?
「李姥姥,晉兒睡了嗎?」
季揚飛震了一下。這輕柔的聲音他永遠也忘不了。
「小少爺方才鬧得筋疲力竭,這會兒已經睡熟了。」
「那就好。」藍綾如釋重負地說。
晉兒一出生就黏她黏得特別緊,吃、睡都得有她在一旁陪著。
近些日子她的身子虛弱了些,照顧晉兒的差事便全落到李嬤嬤身上。
也真是辛苦她了。
「今晚我會早點睡,別擔心我了。」她柔緩地應諾。
屋外的季揚飛卻是越听心里越是消沉。藍綾不但嫁人了,而且還生下了孩子。
他的拳頭不自覺的收緊,直到掌心傳來一陣陣的麻痛。
她嫁給齊浩天嗎?還是另有其人?
他倏地恨起自己,恨自己沒有好好把握住她。
「少爺!」李嬤嬤仿如見到救星一般。
季揚飛瞥見推門而人的齊浩天,正巧應了他的臆測。
他們果然成親了。
「又為難李嬤嬤?」
齊浩天走到她身旁坐下,並揮手示意李嬤嬤先去休息。
李嬤嬤得到指示後便松了口氣退下了。
「睡不著?」他關心地問。
「嗯。」她幽幽地嘆口氣。
「這樣你的身子怎麼會康復呢?」他的口氣流露出一絲不悅。
氣她總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藍綾把眼光調轉至窗外,不想辯解。
沒用的,這副軀體沒了心,早和空殼沒兩樣了。
用不著珍惜的——
窗外的季揚飛赫然發現,藍綾的瞳眸美麗依舊,但那里頭卻已失去從前的靈動、活力。
她該幸福的,不是嗎?怎麼他卻覺得她眼中鋪滿死寂呢?
懊死!他又無端地心疼起她。
她已經不再屬于他——這認知強烈得令他澀然,他知道一切都太遲了。
縱身一躍,他帶著深沉的心傷隱匿于黑暗的夜色之中。
※※※※※※※※
這晚的夜色出奇的澄澈。
季揚飛屏息地站在窗口,靜靜地看著房內的藍綾。
明知道不該再來打擾她,但他強烈的渴望再見到她。
于是,他來了。
她正坐在床沿,溫柔地哼著小曲,雙手極其輕柔的搖晃手中的孩子,似在哄他人睡。
他的胸口一窒,眼眶不自覺的酸澀了。眼前這個充滿母愛的她,讓他又莫名的怨恨起自己。
本來,這一幕該是他所擁有的。
而現在,他卻只能躲在窗外,用幾近渴求的目光貪戀著她。
屋內的藍綾完全不知曉有人正在注視著她,輕輕地、對著她懷里的孩子說︰「晉兒,你想爹爹嗎?娘也好想好想他。」
季揚飛呆了一下,孩子的爹不是齊浩天嗎?他們不是朝夕相處嗎?為何她會如此說呢?
還不清楚她的涵義,注意力又被她接下來的話吸引住。
「晉兒,你會怪娘沒有好好把握住你的爹爹嗎?其實,娘好愛好愛他,可惜,他一點都不愛娘,他愛的是另一個人,不管娘多努力想要贏得他的心……」
她伸手抹去頰邊的淚,又繼續說道︰「娘還差點親手殺了他,還好……還好你的爹爹福氣大,沒被娘給害死……
「可是娘已經沒有臉見他了,所以才帶著你逃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季揚飛听得愣住了。
藍綾說的晉兒他爹可是——他?
他一動也不敢動,繼續的听她把話說完。
屋內,她的淚一滴一滴淌落在懷中孩兒的金裘上,她依舊低低地訴說著︰「如果有一天,晉兒遇到你的爹爹,一定要幫娘告訴他,說娘好愛好愛他,要他別恨娘好嗎?」
「晉兒,你听得懂娘的話嗎?你和你爹爹一樣,都有一雙好看的眼楮,他如果看到你,一定認得出你來,到時,你再將娘的話告訴他,好嗎?」
說到這,她的淚再也止不住賓落,在暈黃的燈光下,凝聚成一串中的晶瑩。
當愛和傷害同時存在,愛越深,傷害也就越大。
是她的感情種得太深,才會傷了自己也傷了他
她哭得柔腸寸斷,絲毫沒有發現一道人影已竄人屋內。
直到一只溫暖的大掌輕觸她的肩頭,她才在滂沱的淚水中抬起眼來。
她倒抽了一口氣。
季揚飛!
那張她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的面孔。
他並沒有開口,只是不停地以手拭去她頰邊的淚滴,溫柔的觸踫,讓她在強烈的情緒起伏中慢慢地緩和下來。
「你……」藍綾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是不是在做夢呵,季揚飛怎會這般真實的站在她的面前?
他仍然是兩年前的俊朗豪氣,他該過得很幸福吧!
季揚飛沿著床沿在她身旁坐下,輕聲地開口說︰「我終于找到你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帶著滿心的疑懼,瞪大雙眼盯著他。
他不回答,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像是瞧不夠她似的,眼神專注而溫柔。
良久,他才說︰「我想你欠我一個解釋。」
太久沒有面對她,他的一顆心如擂鼓般。
近看她,她是瘦了,但面孔依舊是美麗得讓人屏息,只是那兩泓潭子的瀲灩不再。
從方才她獨處的話听來,這兩年她想必不好過吧?
都是他害的。他深深的自責。
她仿若還沒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傻愣愣地問︰「什麼解釋?」
「為什麼離開我?」
雖然剛剛才听她說了好多好多心里的話,但他仍想听到她再一次親口證實。
「你到了多久了?」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緊張地問,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語。
他該不會都听到了吧?
「夠久了。」他的眼里泛起邪焰,忽然想戲弄她一下。
「那你都听見了?」她的臉瞬間脹紅。
天啊!她方才都說了些什麼?
「該听的都听見了。」他意有所指。
眼光不自覺的投向她懷抱中未足兩歲的小男孩。
是他的孩子呵!他心下狂喜。
如此他便有理由鎖住她,永遠留在他的身旁。
藍綾順著他的眼光往下看,駭然的將懷中的嬰兒抱得死緊,他知道了嗎?
「我的兒子!」他說得肯定,沒有半絲猶豫。
「晉兒是我的孩子。」她堅決地否認。
他要帶走晉兒了嗎?晉兒是她的唯一,如果連他都被搶走了,那她這輩子就再沒有意義可言了。
「也是我的。」他聲音里的霸悍不容小覷。
「不是。」她驚恐地說。
「你不善于說謊。」他審視她,眼底蘊著難察的笑。
「你沒有證據。」
「你就別再隱瞞,事實已經擺在眼前。」
的確,這娃兒的眉眼間依稀有幾分肖似他,騙不得人的。
「你……那又怎樣?」她將晉兒輕放在床上,覆好被,細心的母愛在舉止中流露無遺。
「出去外頭說好嗎?」她愁眉蹙得死緊,不想多一刻讓他接近晉兒。
季揚飛頷首,沒有異議的跟著她走到外廳。
「說吧!你要怎麼樣?」她開門見山地問。
她直覺遲早這情形會出現,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突然,讓她措手不及。
「我要孩子!」他篤定地說。
其實,他心底早有打算,他深知藍綾的個性一定不肯將孩子讓給他,那麼她只好跟著孩子回到他的身邊。
一切都將完美得無可挑剔。
錯就錯在他忽略了藍綾偶爾冒出的執拗與烈性子。
「你沒有權利。」她冷冷地瞪著他。
其實,她心底早就抖得快站不住腳了,但她逼著自己要堅強,絕不能讓他發現她的軟弱。
季揚飛的眼眯了起來。他的小女人可真頑固啊!
方才一個人時還口口聲聲說愛他,這會兒態度卻強硬得有如石頭一樣。
真不可愛!他在心里暗暗嘟嚷著。
「我是他爹,所以我要他。」他再度堅持己見。
藍綾霎時酸澀起來。
他要的只有晉兒,她,根本不在他的考量範圍之內。她的眼神呆怔,本以為早該沒有感覺的心此刻卻揪痛了她。他不在乎她,早知道的,但她就是傻過了頭。他不是有魏仙兒替他生的孩子嗎?為什麼?連她這僅有的幸福他都要加以剝奪?
她不能理解!
「你何苦為難我,你已經有妻小了不是嗎?」
她的淚蓄積在眼里,看起采楚楚可憐。
季揚飛強抑想上前親吻她的念頭,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解決。
「我有妻子,誰告訴你的?」他的聲音里有勃發的怒氣。
她那該死的小腦袋瓜在想什麼?他這輩子沒想過要娶第二個女人。
她瞪大雙眼,氣他還要騙她。偏過頭,不打算讓他看見她在流淚。
「你得說清楚。」他扣住她的手扳過她,卻發現她的臉蛋早已經濕潤。
「該死!」他低咒一聲,再也平息不了內心的騷動,低頭去輕觸她的嬌美,也把她的迭聲怒斥給吻了去。
漸漸的,她開始回憶起兩年前的熟悉,等到發現他的手正隔著薄布她逐漸發燙的軀體時,她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
她開始在他懷中扭動掙扎,卻不能撼動強健的他一絲一毫,索性張開口狠狠地咬了他一下。
「唉呀!」季揚飛痛得放開她,唇邊綻出血花。
「請你……放尊重。」她順了順氣,竟心疼起他唇畔的傷口。
「誰是我的妻子?」他不在意地抹去血,一步一步逼近她,將她圈在桌子和他之間。「告訴我?」
他的眼神極其魅惑溫柔,蠱動著她。
「魏仙兒。」藍綾心慌地吐露。
乍听到魏仙兒的名字,季揚飛的確不自在了一會兒,但隨即又恢復正常。
為什麼她會如此認為?此事不可能是空穴來風,他得好好的了解清楚。
「告訴我你知道的。」他的嗓音催眠般的讓她松懈防備。
一五一十的,她緩緩道出兩年前那段她生不如死的回憶。
小小的廳堂里,季揚飛隨著她的陳述臉色越見鐵青,眼光更凌厲得仿佛可以殺死人似的。
「可惡!」他的青筋突跳著,顯而易見他正強抑著自己的怒氣。
這背後的錯綜復雜讓他寒心,原來,魏仙兒竟瞞著他進行了這麼多不可告人的詭計。
「听我說,你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的眼神轉到她清麗悲傷的面容時,卻奇跡似的柔和起來。
他霸道地將她圈入懷中,娓娓述說他和魏仙兒的關系,包括藍家血案的詳情,自然也月兌不了季龍海和魏仙兒的下場。
「如此,你應該知道人不是我殺的吧!」他好懊惱當初沒和她解釋清楚。
白白賠了這兩年的時光。
藍綾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可怕。
心中閃過千百種的情緒,最後剩下來的卻只有深沉的悲哀。
敝只怪她竟寧願相信魏仙兒,卻連身邊最親近的他都不信任。
一時泫然欲泣。
「你曾說——」她欲言又止,又想起他曾經帶給她的傷害。
「說什麼!」
此刻她已經完全被他摟進懷中,小小的身軀更顯得縴細。
「你說——我是第二個對你意義深重的女人。」她一咬牙飛快地說完,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不敢看他o
「是呀——難不成你以為我指的是魏仙兒?」他哭笑不得。
「不然是誰?」她咕噥的聲音從胸前傳來,令他發噱。
他笑了笑,抬起她的頭,迫她看著他。「你打算跟去世的婆婆爭在我心中的地位?」
藍綾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她一開始就誤解了他。
「都怪你不說清楚。」她又氣又惱,想到如此蹉跎了兩年,更覺不值,鼻一酸,淚又險些滑落。
「別哭。」季揚飛沖動吻去她眼角剔透的淚,心里因她的重回懷抱顯得安心。
正當兩人卿卿我我、甜蜜的享受兩人時光之際,一聲不識相的咳嗽聲卻在此時響起。
「誰來跟我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齊浩天不知道已經進來多久,此時他正佯怒瞪著眼前重拾舊好的兩人。
季揚飛終于來了。
而且,顯然他們的情況……不錯。
他是打從心底替他們高興。
但是他這個人就是太善良,好人非要做到底才行。
他得設法讓季揚飛供出自己的情感。
「浩天哥,我們——」藍綾不知齊浩天心中主意,連忙要替季揚飛解釋。
「你別開口,這是男人間的問題。」齊浩天一口打斷了她,直視季揚飛。
季揚飛此時卻驚訝地听見她口中喚的浩是浩天哥,照理來說他們已成親,不該是如此的生疏才對。
煙硝味一下子在對峙的兩個男人之間蔓延開來。
「我要帶她走。」季揚飛不容置疑地說。
知道她還愛著自己,他說什麼也要帶她離開,把她留在齊浩天身邊太危險。
「憑什麼?」齊浩天雙手交叉在胸前。
天啊!板著一張臉孔可真累。
「晉兒是我的孩子。」
季揚飛不知道齊浩天知道了沒,只清楚此刻的他特別的討人厭。
「那又如何?」齊浩天一臉的不以為然。
這理由太薄弱,就算藍綾肯接受,他也萬萬不能應允。
「他應該回到他爹的身旁。」季揚飛理直氣壯地又說。
「我就是他爹。」齊浩天一句話推翻季揚飛的論調。
開玩笑!他可是替季揚飛照顧兒子近兩年了,豈有那麼容易放過他。
「浩天哥,我們並沒有——」藍綾急著要提醒他,他們兩人只是口頭上掛名的夫妻而已,卻又被他搶著截斷。
•听我說,好嗎?」他看著她,將她拉到自己身後,轉過去又面對季揚飛。
「如果這是你的理由,那麼很抱歉,我沒有辦法答應。」
「你——」季揚飛咬牙切齒。
認識齊浩天也有一段時日了,第一次發現他比女人還難纏。
「給我一個更好的理由。」
季揚飛看著藍綾著急的雙眼,終于下定決心地說︰「我們倆彼此相愛。」
終于,齊浩天等到滿意的答案,表面卻還是不動聲色。
「藍綾,你愛他嗎?」他以眼神搜尋著她的答案,在看到她點頭的剎那,心痛與快慰並存。
「那你呢?」他不忘記也追問季揚飛。
季揚飛沉吟了好一會兒,終究是堅決又篤定的回答︰「是的,我愛她。」
這句話化成綿綿的情意,填滿了藍綾的胸臆,她捂著嘴不敢相信。
就是這句話,她以為要花去一輩子的時間等待的。
她感動的眼淚又胡亂的流下。
又哭又笑的,愛慘了眼前昂藏英武的男子。
「是嗎?那我就安心的將妹妹交給你了。」齊浩天釋然。
藍綾的幸福勝過他自己的。
他可以放心了。
他將她從身後拉出來,把她的手交執給季揚飛。
「以後受了委屈千萬別客氣,告訴浩天哥,我一定替你出氣。」
藍綾一時還沒能反應過采齊浩天情緒的轉折,整個人顯得茫然而沒有頭緒。
「好好對她,兄弟。」
他狠狠地捶了季揚飛的肩頭。
這重要的一拳可包含他對季揚飛無比的怒意和全然的放棄。
「浩天——」
「浩天哥——」
季揚飛和藍綾不約而同地喊他,這才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浩天哥,謝謝你。」藍綾的眼因感激的淚水顯得明亮。
齊浩天對她笑了笑後別過臉,無法再多視她一秒。
從此以後,他不能再自私地將她納為所有了,畢竟她的愛,不曾屬于他。
「記住,讓她幸福。」他對著季揚飛說。
一種屬于男人間的默契在他們之間化開,他們相視一笑。
齊浩天朝兩人擺擺手。「我先走了,你們倆這麼久沒見,想必有許多話要說。」
齊浩天離開了以後,季揚飛深情凝視著藍綾,眼神突然一轉,賊溜溜地說︰「我們繼續方才的事好嗎?」
藍綾這才想起剛剛齊浩天闖進來前他們正在……
俏臉一下子脹得粉紅,她掄起拳頭就往季揚飛身上去。「你——」
聲音戛然止歇,因為剩下的話早被他柔情蜜意的吻索取去。
這一夜,他們讓愛織成另一段全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