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望男止渴 第一章

漢朝承威年間

位于江南的「天武鏢局」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蓬勃而迅速的發展,似有一統江南大小鏢業之勢。而鏢局的事務均由五名武藝高強的總鏢頭負責,這五名總鏢頭的名字分別喚做——馭山、河、風、火、海!

☆☆☆

近午時分,用膳的嘈雜人潮將整個客棧烘襯得熱鬧無比,伙計的吆喝聲、餐碟碗筷的踫撞聲不絕于耳。這兒是江北有名的富庶之地——水楊城。

客棧的角落處,十余名人高馬大的壯漢佔據了三張桌子,他們靜靜地飲茶用膳,偶爾低語談笑,盡避臉上不帶一絲敵意,然而那魁梧剽悍的氣勢卻依舊顯眼。客棧里來往的人群不免敬畏地偷偷瞥視,眼光不約而同地落于其中居于上位的男子——

那雄健挺拔的身形、俊俏的面容,以及神采威凜的氣勢不禁教人懾服;然而眉宇間卻又矛盾地透露著一抹稚氣,淡釋了男子的肅凜殺氣,卻無損于他的翩翩風采。

「馭火大人,這是寶記商號點收的字據。」一名鏢師恭敬的奉上手中的單據。

「嗯!」馭火搔搔鼻頭,喝了一口茶。接過鏢師手中的單據,他隨手拽進懷里,「好啦!這下子貨物提早送到,任務已安然達成,多出來的這幾天,你們有何打算?」

十余名鏢師你看我、我瞧你,沒人開口說話。

馭火見狀,眼一挑、眉一揚,「咱們來比賽好了。」

沒有人附和。

但是他依舊說得興致高昂,「咱們來打賭,看誰能夠最快回到天武鏢局!」

大伙兒原本面無表情的酷臉開始扭曲,「上回不是已經比過了嗎?」

上次他這個餿主意,原本還讓大伙兒興致勃勃,一個勁兒的直奔天武鏢局,那擋路者死的氣勢比押鏢辦正事時還認真!十幾個武藝一流的鏢師幾乎在同一個時辰內回到了天武鏢局,大家各個喘的像頭老牛,而第一個回到鏢局的優勝者,馭火便慷慨解囊,讓他上縣里最大間、姑娘最多的妓戶——「迎春樓」去風流一夜。

但是,累都累死了,哪還有氣力上妓院月兌褲子辦事呢?

「這主意不好嗎?」馭火難掩失望,「上回大伙兒搶著回鏢局,馭山稱贊咱們對天武鏢局的向心力十足呢!」

「要顯示咱們的向心力也不用這一招吧?」有人苦著臉,低聲嘀咕。

「馭火大人,別為難咱們兄弟了,換一個方法吧!一副手銅哥忍不住進言。

「這樣啊……」馭火果真蹙眉思索。

眾人趁著這空檔趕緊低頭扒飯吃菜,為接下來的磨難儲備體力。

「我有好主意了!」他雀躍的彈了一下指。「咱們來比賽送禮物。」馭火眨著眼巡視眾人,為自己的聰明竊喜不已。「什麼?」大伙兒不解。

「咱們分頭去買禮物,三天後天武鏢局見,看誰帶回去的禮物最得大哥和二哥的歡心。」

馭火望著眾人錯愕的臉,心里好生得意。嘿嘿,他贏定了嘛!兄弟做幾年了,誰喜歡什麼,他還會不清楚嗎?

「各位,就這麼說定啦!三天後鏢局見!」馭火輕松的扔下這句話,舉起茶杯咕嚕灌盡,旋而得意洋洋的踏出了客棧。

☆☆☆

天空烏雲密布,厚厚的雲層在天際翻涌著,沉悶的氣氛教人喘不過氣來。

一聲哀嚎劃破寂靜的空氣——

「求求你,裴大爺,不要帶我走……放開我,放開我!」柳碧悠極力掙扎,想擺月兌男人們對她的箝制。

「放開你?」裴虎嗤鼻冷哼,「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已經付給你哥十兩銀子了,你就得跟我回家!怎麼?拿了錢便想反悔嗎?」

「沒有、沒有,根本沒有這回事……你們放開我!我不要跟你回去!」柳碧悠縴細的手臂幾乎被扭斷,然而手腕上的痛苦猶不及她心中的恐懼。

「哥哥、嫂嫂,你們說話呀!」她轉頭對著屋子前的兄嫂低喊,「你們快告訴他,那十兩銀子是我們賣織布給他的費用啊!」

柳碧悠的兄嫂低著頭,看著妹妹即將被人強行帶走,他們卻依舊不聞不問。

柳碧悠被強拖著跌跪在地上,淚眼婆娑的望著她世上僅剩的親人,心頭不覺冷了大半。雖然哥哥、嫂嫂對她並不好,但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他們應該不會棄她于不顧吧?

「妹子,你就乖乖的跟他們去吧!」柳碧悠恐懼的望了妹妹身旁的地霸一眼,小聲囁嚅著。

「哥哥,你說什麼?」柳碧悠感到一陣昏眩。

「小泵,你就跟裴爺走吧!有幸做裴爺的小妾是你的福氣呀!您說是吧?裴爺。」柳碧悠的妻子討好地看著眼前的七、八個男人,「裴爺,咱們碧悠妹子可是交到您手上了。當初您說事成後,還要給我們二十兩銀子當聘金……」

「我不會忘的。」裴虎手一拐,狠狠揪起柳碧悠黑瀑般的柔長發絲,听見她痛苦的低吟聲,快意的咧嘴婬笑,「待老子今晚嘗過她之後,自然會把錢送來……好了,別跟他們唆,把人給我帶走!」

「不要!」無力抵抗的柳碧悠渾身是傷,被裴虎的家丁揪著頭發拖著走。

「哥哥,救我……救我啊!扮哥!一滿臉淚痕的她,無助地望著不遠處的哥哥。

「走吧,進屋去了,要下雨了!」柳碧悠哥哥的妻子看了小泵一眼,轉身拉著丈夫進屋。

「妹子,你保重。」柳碧悠哥哥丟下這句話,便隨著妻子進門。

矮木門「砰」的一聲,當著柳碧悠的面重重闔上!

「喂!看清楚了吧?這就是你的哥哥、嫂嫂。」裴虎看著眼前這個即將成為他的第七個小妾的女子,「這就是窮人家的親情,不值錢啊!」

柳碧悠緊咬著唇,望著裴虎,「你這個壞蛋,快放開我!」

「該死的丫頭,竟然敢這麼對裴爺說話!」一旁的家丁伸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柳碧悠柔女敕的臉龐上。

「沒關系,難得踫到這種潑辣的女人。」裴虎得意的仰頭大笑,旋而俯首欺近她,「等今晚讓老子好好教過之後,保證讓你乖乖的巴在我腳邊。」

灰蒙蒙的天空開始下起雨來,雨滴打在柳碧悠縴細的身軀上,也打濕了她的臉龐,教人分不清臉上的水珠是雨還是淚。

「別踫我!」她揮開裴虎在她身上放肆模索的手。

「賤人!」裴虎惱了,反手便是兩巴掌。「老子出錢買了你,你就得听話地跟我走!到這關頭了,你還巴望著誰來救你嗎?別忘了,是你哥哥、嫂嫂把你賣給我的,你乖乖認命吧!」

「裴爺,雨越下越大了,咱們快回去吧!」家丁揪著柳碧悠長發的手勁又加重了幾分。

她的頭皮仿佛快要被人整個掀起了,「不要踫我!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我哥哥向你拿的那些錢,我會還你的,只要給我幾天的時間,我刺繡賣了錢,便馬上還你。」她哀求著。

「別說笑了!等你賺到三十兩銀子,老子早就進棺材了。」

驀地,一個低沉的嗓音忽然響起,「我現在就送你進棺材吧!」

「什麼人?」裴虎大喝,身旁的家丁馬上嚴陣以待。

「噓,小聲點兒!不然別人會听見我揍你。」

馭火沒好氣的嘀咕著,一旋身便自路旁的大樹上翻身而下,氣勢威武凜然。

裴虎定楮一看,「哪里來的渾小子?年紀輕輕的就不想活了嗎?別說我沒警告過你,想逞威風是自討苦吃!」

馭火冷睇了裴虎一眼,繼而轉頭望向一身狼狽的柳碧悠,「喂,你真的不想和這豬玀走?」

柳碧悠眨眨眼,拼命的搖頭。「這位壯士,您當心……這些人不好對付。」她寄望有人出手救她,但萬一眼前的男子因為她而受了傷,那她可承受不起。

馭火只淡淡丟下一句,「擔心我不如擔心他們吧!」

在眾人尚未會過意之前,他高大頎長的身形已經縱身躍起,長腿一個回旋,登時踢倒了三個擋路的家丁;他的足尖甫一落地,旋即又踮腳飛躍,蒲扇大掌瞬時揪起兩人的衣領迎面一撞,這兩個家丁便馬上暈死過去。

「快逃!」鉗制住柳碧悠的兩名家丁倉皇地驚叫著。

他眉宇一蹙,足下一點,兩顆雞卵般大小的石子登時飛向兩人的後腦;只听他們問哼一聲,便不支倒地。

「來人啊!」裴虎嚇得跌倒在地,狼狽的掙扎著想爬起,但眼看身旁六、七個粗壯的家丁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的手腳早已不听使喚。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仗勢欺人!」馭火揚起眉,足下一踢,一個近十斤的大石飛起,直撲裴虎的臉,只听他慘叫了一聲,便再無聲息。

馭火轉身面對跌坐在地上的柳碧悠,「沒事了。」

「謝謝壯士出手搭救。」她顫著聲低語,不知是因為大雨的冷冽,還是目睹了方才的打斗。

馭火撇撇嘴。「小事一樁,甭提了。」

馭山大哥不只一次的對他耳提面命著,為了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天武鏢局的行事一向低調,鏢師們在外的行為舉止也要盡量不引人注目,所以他今天與人打斗的事,要是傳進馭山的耳里,肯定又會換來一陣叨念。

馭火心念一轉,像極了闖禍偷溜的家伙,模模鼻子立刻準備離開肇事現場。只是,不知怎的,走著走著又踅回了原地。

「喂!你打算怎麼辦?」馭火擦腰問著。自己中邪了是不?管這女人要去哪兒做什麼?「說話呀!」他惱火的抬腳觸了觸柳碧悠的足尖。

她揚起頭,眸光迷離的瞅望著馭火。一顆顆雨滴順著柳碧悠清麗的容顏滴下,披散垂落的發絲貼附在她的頰邊。此刻的她跌坐在泥濘的地上,宛若被人遺棄的孤兒。

「我……」柳碧悠哽咽著,搖了搖頭,掙扎著自地上爬起,但腳下的濕滑又讓她跌回原地。

雨越下越大,天氣也似乎越來越冷。柳碧悠顫抖著嬌軀,再度試圖爬起身,而一旁的馭火倔強地忍住伸手扶她的沖動。

「我在問你話。」他聲音粗嘎地低吼,「你是要回家還是怎麼著?」馭火不屑的抬眼瞥了瞥不遠處的破瓦屋,「別說我沒警告你,你這會兒回去,就算不被你哥哥、嫂嫂趕出來,下次肯定也會讓那頭豬玀再強押回去做妾,你自己想清楚。」

「我……我不回去……」柳碧悠站在原地,瑟縮著身子,雙手不斷地摩挲著發抖的臂膀。

望著她落魄無助的模樣,馭火心頭忽然涌上了一陣不舍與憐惜……咦?他憐惜什麼?看著這女人,什麼莫名其妙的念頭都會跑出來,還是別理她好了。馭火賭氣似的踩著大步離開。

無處可去的柳碧悠,回頭望著那個住了十幾個年頭的破瓦屋,嘆了一口氣,跟隨著大雨中那抹高大的身影一步一步的前進。

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

破廟里,火堆燒的正炙烈,「喂!餅來點兒。」馭火隨手撥弄著火堆里的柴薪,望了蜷縮在一角的柳碧悠一眼。抖成這樣還縮在那兒不過來,這女人還真是倔強。

柳碧悠勉強挪了身子幾寸,算是對馭火的回應。

臭娘兒們!想凍死便由她,省得他煩心!馭火惱怒的加重了手勁撥動薪火,將火堆撩撥的越燒越旺,火苗登時竄得半天高,突然「啪」的一聲,馭火手中的柴薪禁不住他的力道而震碎了,惹得他更惱怒。

他突然跳起身,擦腰吼著︰「臭娘兒們,你別不識好歹!我叫你過來烤火取暖是一片好意,怕你在這兒凍死了,還得勞我費事收尸。」馭火見她仍是一動也不動,心里更火了。「你別在那兒裝聾作啞,火大爺我听過你說話,也知道你听得見!」

柳碧悠揚起小臉,現出疲倦的容顏。她眨眨眼,凝望著他,「我動不了。我的手腳好像沒有知覺了。我想動……卻動不了……」

又倦又累的柳碧悠終于無法遏抑的啜泣了起來。

麻煩透頂的臭娘兒們!馭火雙肩一垂,嘆了口氣,似是無奈地妥協,于是他抱起她,轉身走向火堆旁,再輕輕將她放下,「這下暖和點兒了吧?」

馭火挺直身、擦起腰,居高臨下的看著柳碧悠。臭娘兒們還真麻煩,不僅要人家吼,還要他動手動腳,養條狗都比養個女人輕松!

柳碧悠立刻被一股暖意所包圍,不禁舒服地逸出一聲喟嘆,她仰起小臉,試圖向馭火露出一抹微笑。

「哼!」馭火見她那苦澀的笑容,轉開了臉,在她身旁重重的坐下。

柳碧悠偷偷地瞅望著身旁高大的身影。她覺得他是個好人,雖然脾氣火爆、嘴巴也壞,卻有一副好心腸,否則他不會貿然出手,將她自裴虎的手中救出來,也不會任她跟著他了!

柳碧悠將臉埋進雙膝間,刻意遮掩泛紅的眼眶。

「喏。」他將一個油紙包放在她的腳邊。

一只雞腿!?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麼奢侈的食物,她連過年時節也不曾吃過呢!

柳碧悠仰頭望著馭火,不敢伸手接過泛著濃濃香味的燒雞腿。

「吃呀!」

柳碧悠搖搖頭,不敢伸手拿。「我……這麼珍貴的食物,我不能……」

馭火沒好氣的望了她一眼,張嘴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腿,俊逸的臉龐有著稚氣的神采,教柳碧悠看了直覺地想笑。

「火大爺的功夫很好?」她抱著膝,輕聲地開口問著。

「那還用說!」馭火大口的吃著肉,含糊的嘀咕著。

馭火兩三下便將雞腿啃得精光,意猶未盡的抹抹嘴之後,又看了她一眼,「喂!!叫你吃就吃,磨蹭什麼?」他拾起油紙包里的雞腿,扔進柳碧悠的手中,見她終于吃了起來,才滿意的躺進身後的稻草堆中。

「你叫什麼名字?」馭火手枕著頭望著她。

「妾身名喚柳碧悠。」

「哦!」馭火咕噥了一聲,不再理會她,翻身就睡。

「火大爺,您叫什麼名字?」她怯快地問著。

「老子我叫馭火!」

馭火抬眼睇了柳碧悠一眼,眉心不禁攢了起來。不知他將這女人帶回天武鏢局之後,山、河、風、海會有怎麼樣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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