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躺在床上的商芷蘭發出微弱的申吟聲,她覺得身體好痛,讓她無法使力。
「姑娘,你醒啦!」
一直守在床邊的青兒听到聲音,立即湊上前去將床簾收起並固定在床側。
「你是誰?」
一見到陌生人,商芷蘭防備性的詢問。
「姑娘,你別怕!我叫青兒,是被派來照顧你的。」青兒順手扶起全身無力的商芷蘭。
商芷蘭掃了四周一眼,發覺自已正置身于陌生的房間;而這房間看似不俗,應該是有錢人家所有。
整理著自己的思緒,她很好奇她身處何處,又為何會在這里?
「這里是哪里?我又為何會在這里?!」她輕聲詢問。
「這里是穆家莊,是我們莊主帶你回來的。」
一想到莊主抱個女人進門時那慌慌張張的模樣,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想不到一向冷靜自若的莊主也會有如此慌忙的時候。
「你以後可得當心點,別再落水;人家說‘水火無情’,這次要不是莊主出手相救,你小命就不保了。」
「我落水?」
商芷蘭不明白青兒怎麼會說她落水?她明明是自殺啊!
「是啊!莊主抱你回來時,你全身都濕透了。」她一身濕泳澡的衣服還是由她換下的。
老是听她提到莊主,就不知她的莊主是誰?
「誰是你的莊主?」
「什麼我的莊主,莊主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我們穆家莊大伙兒的莊主。是他在溪邊救你上岸的,你沒印象嗎?」
溪邊!
不就是那個自大的男人,明明是他將她打昏的,還敢說救她?
一知道是他,商芷蘭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立即想起身離開。
「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快躺下,有事吩咐我去做就行了,你別起來。」青兒連忙想將商芷蘭拉回床上。
「別拉我,讓我走。」她才不願留在他的地盤上。
「不行啊!莊主不會準你離開的。」
青兒不敢放手,如果莊主怪罪下來,她可擔當不起。
「放開我!」
商芷蘭板起臉孔,那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讓青兒感到害怕。
「姑娘,我求求你別走!你這一走,我的工作就不保了。」青兒開始用婢女對主子的態度對待商芷蘭。
唉!她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有必要這麼看重她嗎?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看見她們兩個拉拉扯扯的模樣,來者出聲詢問。
青兒抬頭一見是總管來了,就像看見救星般的放下一顆心。
「唐總管,是這位姑娘說要離開,我正拉著她不讓她走。」
「姑娘,何必急著走?多留幾天等身體好點再走也不遲。」
莊主臨行前千交代、萬交代一定不能讓她離開,至少要留她到他回來為上,唐文可不敢讓她就這麼走。
「謝謝這位公子的好意,不過我不走不行。」事實上是她不願再見到那個自大的男人。
「那……不知姑娘欲往何處?我們可派人護送。」就算留不住她也要知道她的下落,否則,他就得等著被莊主扒皮。
「我……」
被總管唐文這麼一問,商芷蘭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就是無處可去才會想要投河自盡。
離開這兒,她又能去哪里?去自殺嗎?
知道她的猶豫是因為無處可去,而他更必須幫莊主看好她,預防她又去尋死,唐文只好再出聲慰留。
「姑娘,何不先留下來再做打算,想離開也不急于這一時,等想到安身之處再離開也不遲。」
商芷蘭思索一會兒,才靦腆地開口說︰「我……我確實無處可去,不過,我也不願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她遲疑一會兒才緩緩說出心底的決定︰「是否可請總管答應我一件事?」
「姑娘請說。」
只要能讓她留下來,別說一件事,就算是十件他也答應。
「讓我在莊里為婢,靠我自己的勞力維生。」
她和那個莊主非親非故,沒有讓他養的必要。
「這……這……」唐文被她開出的條件弄得進退兩難,為難極了。
莊主並沒有說要她為奴為婢,但如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又會離開;看來,眼前最重要的是先留她下來,以後她的出路就等莊主回來再說。
左思右想之後,唐文才答應她︰「你就暫時留在莊內工作吧!」
「謝謝總管!」
商芷蘭心想,只要她在莊內偏遠的地方工作,她就不會和莊主相遇,也能暫時有個棲身之所,不至于流落街頭。
就這樣,在穆子然不知情的狀況下,商芷蘭以為婢的條件在穆家莊待下來。
而總管唐文可擔心著,就怕莊主會怪罪下來;這段時間里,他可得提心吊膽地等著莊主回來。
唉!他這個總管也挺不好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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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芷蘭在穆家莊開始過著忙碌的生活,這種新生活是她以前從來沒經歷過的,雖然不用服侍主人,但也需要整天勞動。
罷開始時,大家看她不像個苦命的丫發,反倒像是千金大小姐,就連雙手也是白蜇無瑕,完全不像曾做過粗活的人;因此,如有粗重的工作,大家全都不敢讓她踫,盡量安排她做些不費力的雜事。
她的工作包括廚房的雜事、洗衣的工作、及打掃庭院等等,看似很多,其實全是她堅持要做的;因為,她不想讓別人以為她是特別的。
她非常清楚她現在是個婢女,不再是以前的商家千金小姐;所以,她堅守自己的本分,不敢有所怠情。
而現在,所有的人對她可親切得很,老是蘭兒、蘭兒的叫個不停。
一大早,她就和洗衣的陳嬸及王嬸來到河邊洗衣,完全不知此刻莊內可是為了她一人而人仰馬翻。
「蘭兒--蘭兒--」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商芷蘭回頭一看,原來是青兒來了。
「我在這兒!」她對著跑得氣喘吁吁的青兒招手。
「我終于找到你了,別洗了,快跟我回去。」
青兒將商芷蘭手中的衣物往木盆一丟,拉著她就要走。
「回去做什麼?我衣服快洗完了,再等一會兒就行了。」商芷蘭蹲想繼續洗衣的工作。
「別洗了!你再不回去,穆家莊快被拆了。」青兒不管商芷蘭說什麼,只顧拉著她跑。
「誰要拆了穆家莊啊?我一個弱女子回去又有何用?」
商芷蘭仍是一頭霧水,她不明白青兒這麼著急是為了什麼?而且她好像找錯對象了。
「別問了,快跟我回去就是。」
來不及多加解釋,青兒認為找到人後唐總管就得救了。
她第一次看莊主發這麼大的脾氣;揪著唐總管發怒,就只因他讓蘭兒去做婢女的粗活。
蘭兒和莊主是啥關系?竟會讓莊主這麼重視,青兒是怎麼想也想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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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青兒這麼拖著奔跑,商芷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還好這些日子以來,她已被生活磨練得更有體力;要是以前那個嬌生慣養的她,在跑這一段路後,可能早就昏死在一旁。
「青兒……別再跑,我……快受不了……」商芷蘭氣喘吁吁地說。
不是她不跑,而是真的不行了!
商芷蘭覺得呼吸困難,胸中的氣好像快沒了般地難受;而且,她的腰際經過奔跑後開始犯疼,讓她的腰都挺不直。
看她這般痛苦的模樣,青兒自己又何嘗好受,她可是比商芷蘭多跑一倍的路程;
在商芷蘭停下來時,她也靠著樹身拼命喘息。
「我……也不想跑……可是你再不現身……唐總管可有麻煩了……」青兒氣喘如牛、斷斷續續地說著,說話時不忘大口大口地吸氣。
「唐總管……他怎麼了?」
听商芷蘭的呼吸聲較為平緩,青兒又拉起她的手說︰「來不及……解釋那麼多了……快走吧!」
不會吧?她還沒休息夠呢!商芷蘭在心中哀號。
算了,唐總管對她那麼照顧,現在他既然有難,她多多少少也該幫他一下;不過,她不明白以自己婢女的身分對他能有多大幫助。
一手被青兒拉著,一手不時地按著犯疼的腰際,商芷蘭認命地跟著跑。
經過死命的奔跑之後,穆子然與人議事的書房就在她們眼前,青兒這時全身癱軟地倒地。
商芷蘭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扶起青兒關心地詢問︰「青兒,你怎麼了?要不要緊?」她不忘檢視她是否受傷。
「我沒事……快到書房……救唐總管。」雖然還喘著大氣,青兒仍不忘救人,她指著前方雄偉的建築物對商芷蘭說。
「好,你先別慌,我會去救他,你先休息一下。」她攙扶青兒到樹蔭底下,讓她休息。
就在商芷蘭提步要往書房走去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由書房傳來,讓她立即止步。
「你是怎麼辦事的?我留你何用?這點小事也辦不好。」
對方不知回答什麼,她听不清楚。
「你還敢提?我有說要這樣留她的嗎?」
越接近書房,商芷蘭越是將他們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這是她所開出的條件,我除了答應也別無他法。」
商芷蘭認得出來這是唐總管的聲音;而另一個那麼生氣的聲音是誰的呢?
「她開條件你就答應,你到底是听誰的話?」
伴隨這句問話的是一陣拍桌子的聲響。
沒听到唐總管的回答,商芷蘭心中感到一絲絲的恐懼。
能讓唐總管如此卑躬屈膝回話的人僅只有一人--莊主。
商芷蘭開始猶豫是否該入內。她不想見到他,只因為他那股為所欲為的霸氣令她感到害怕。
可是,听他們之間的對話,她明白唐總管是為了她而受到責罵;不進去,她會過意不去。
終于,良知戰勝心底的恐懼,她舉手敲了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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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
听到這聲怒吼卻還不快避開的人是笨蛋,偏偏商芷蘭就是那個笨蛋;她不但沒听話地離開,反而還推開虛掩的門。
屋內的兩個男人全轉頭看向門口,想知道這個不怕死的人是誰。
「是你?」
乍見她的出現,穆子然的怒火不減,反而更加狂燒。
這個喜歡唱反調的女人!
他一回莊便立即找遍各個房間,卻都尋不到她的人,害他擔心她是否發生意外,怎知她不但自願為婢,還不屑他原先給予的房間,竟然不說一聲就搬到下人房,害他找得快發狂。
「滾--」這一聲是對唐文吼的。
不知他意思的商芷蘭以為他是叫她滾,動手想將門再度關上。
「你想做什麼?」
看到她的動作,穆子然知道她搞不清楚他的意思,只好命令地說︰「你給我進來!!唐文,你先下去。」
唐文不敢移動腳步,生怕穆子然在一氣之下失去理智會對商芷蘭不利。
真是反了!最讓他放心的唐文竟然為了這個女人不听他的命令。
「我叫你下去!別讓我再說一次。」
這次,穆子然的口氣更加嚴厲。
唐文在穆子然底下做事不是只有一天、二天而已,他知道當穆子然用這種口氣說話時,表示已經沒有轉圈的余地,他也只能在心中替商芷蘭擔心。
他听話地舉步離開,在經過商芷蘭身邊時輕聲的說︰「蘭兒,待會兒有事就大聲叫。」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趕緊關上房門離開,將這一對男女留在書房內共處。
蘭兒?叫得那麼親熱!
穆子然將唐文所說的話听得一清二楚,對于唐文這麼稱呼她,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舊氣加新怒,穆子然氣得握拳忍住怒氣,只是盯著商芷蘭直瞧卻不發一語。
兩人四目相交,商芷蘭這才仔仔細細的看清楚他的模樣。
粗濃的劍眉正氣得往上揚,一雙含怒的大眼、高挺的鼻梁展現他的傲氣,緊抿的雙唇更是讓人輕易就可看出他正強忍滿月復的怒火。
依她先前在門外所听到的對話來判斷,她心有所覺他的怒火是因她而起,于是她不敢再和他對視而垂首。
「把頭抬起來。」
穆子然寒著聲音命令,他可不想看著她的頭頂。
商芷蘭原本不想這麼听話的抬起頭,可是一想到他正處于盛怒的狀態,她不能再由自找死路地惹火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頭。
很好,終于肯听話了!
「為什麼要自願當奴婢?我救你回來可不是要你來為奴為婢的。」穆子然從沒見過這麼愚蠢的人,有福不會享,竟想當個身分卑微的婢女。
不是為奴為婢?難道真要如他所言當他的女人?她才不要!
「為奴為婢有何不妥?我靠自己的雖又手養活自己,即使是身分卑微又何妨?總比靠人施舍過日來得強。」
千金大小姐又如何?身分再高尚依然走投無路、求助無門。
「你……」
她會這麼倔強是穆子然始料未及的;他以為那種動不動就要尋死的女人該是非常軟弱的,而她實在是超乎他的想像。
「你不要人家施舍過日?你能在穆家莊待下來當個婢女,這就不是施舍給你的嗎?」他就是想為難她。
原來如此!這個靠勞力換來的工作也是要別人施舍。
「原以為我付出勞力後待在莊里就可問心無愧,想不到這也是靠人施舍而得的,我留在這兒只是讓人笑話罷了!」
商芷蘭明知穆子然是故意為難她,但他是莊主,要在他的地盤工作,當然也得看他的意願。
「你想做什麼?」
他總覺得她話中的意思是想離開。
「莊主,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想,一定會有肯收留我的地方。」
商芷蘭說得平靜,其實內心是非常不想離開;因為,離開後她真的不知該往何處去。
穆子然從小就被稱「少莊主」,繼承家業後人人喚他一聲「莊主」。
而今,原本讓他很自豪的稱謂向自她口中說出,卻讓他有無比的厭惡感,他覺得這聲莊主將他們的距離拉開,他極不喜歡這種疏離感。
「別叫我莊主!」穆子然煩躁地大吼。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叫你莊主。」她听別人都這麼稱呼他,還以為是他要人這麼叫的。
「別說對不起。我……你……」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剛才的怒吼。
「不管如何,我總是要謝謝你這些日子來不知情的收留。」商芷蘭不忘感謝的點點頭,當她要轉身離去時,又開口說︰「我一直忘記向你道謝,謝謝你在河邊救了想輕生的我。」
原本她氣他、恨他的出手相救,但在這些日子以來,她才知道那時的念頭有多麼的傻。
她想活著、想替自己洗刷這不白之冤,她開始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眼看她就要走了,他不得不開口︰「等一下!既然你承認我的救命之恩,怎麼能不報恩就離去?」
其實他不求她的回報,只是找借口想留下她。
「以身相許嗎?我想……這就不用了。」商芷蘭諷刺地說。
想不到她還記得他那時所說的話,他倒是覺得這個方法不錯。
「當我的女人不好嗎?既可享榮華富貴,又可報恩,我就不明白你為何要選擇當個低下的婢女?」
搶著想入他房的女人不在少數,他不明白,為何她卻視如糞土?
「富貴和卑賤相比,我寧願選擇卑賤;至少,我活得有尊嚴。」
她所受到的教養,不容她沒名沒分的跟著一個男人,也不許她這樣作踐自己。
穆子然怒不可遏地說︰「好!你要有尊嚴是嗎?我成全你!」
她既然如此不知好歹,就別怪他不客氣;她想付出自己的勞力,他一定會給她機會。
總有一天,她會後悔自己在今日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