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俠義莊內的所有人全聚集在文曲樓,一方面是關心二莊主──俠慕文的眼楮是否能復明,一方面是想親眼目睹江湖上傳言殺人不眨眼、從沒放過無命人的無赦門第一殺手──索命閻王。
眾人等了許久,都快以為他不來時,忽地窗戶躍進了一個身著白色的華服的人。
「他就是索命閻王嗎?听說索命閻王都是穿黑衣,他穿著白色的衣服,不可能是他吧?」一群人在門外竊竊私語。
索命閻王听到他們的交談聲,立即以一張笑臉迎向他們。
「我就是索命閻王沒錯,你們要不要試試看我索命的功夫啊?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他雖然帶著無害的笑,但是,他冷冷的語調讓人感到不舒服,害怕得倒退三步。
「不、不用了。」眾人立即作鳥獸散,不敢多留。
開玩笑,誰要拿自己的命去證實他是否就是索命閻王。
很滿意自己的威名並不因為自己近來少動刀殺人而消退,他踱步走向依慕文的身邊。
在屋內的俠慕武、夏知嬋和顏清秋都愣住了,他們不相信這樣一個可親的人會是江湖上一流的殺手。
「你要開玩笑也別動到我莊內人的身上,要是把他們嚇壞了,看你要怎麼跟我交代。」俠慕文知道他想開玩笑的毛病又犯了。
「這麼開不起玩笑啊?」想他好久沒捉弄人,害他的手都癢了,才不過開口說個幾句話也不行,真是小氣。
「別說廢話了,你說你去找天山雪水,結果怎麼樣?」俠慕文等得有些心急,他沒空再听索命閻王多說廢話。
「急什麼?我如果沒有拿到手,你認為我有這個臉來見你嗎?」他對他實在太沒信心了。他雖是個只會听命殺人的殺手,但是,這點區區小事還難不倒他。
「那還不快點!」想要重見光明的渴望讓俠慕文著急地命令。
「我費了這麼大的心血,你非但沒有感激我、慰勞我,還這麼大聲地命令我,我的心情可好不起來。我這心情一不好,就會忘了該如何解毒。」索命閻王還在跟俠慕文計較。
索命閻王不像想捉弄他,反倒是像有求于他又不敢開口才會想以自己手上的東西來和他交換。
「說吧!你有什麼事?」
真是個聰明人,根本不用他開口請求。
「我有個條件和你交換,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就交出天山雪水。」
看俠慕文這麼精明,索命閻王又想捉弄他了。
「什麼條件?」就知道他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他。
索命閻王不懷好意地盯著?清秋,讓她感到恐懼地移到了俠慕文的身後。
「很簡單。我發覺你身後的小妞長得還不錯,只要讓她跟著我,我就把天山雪水交給你。反正只是個小小的丫環,你要多少個都有,這個交易你沒有損失的。」他想試試這個姑娘在俠慕文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听到這樣的條件,顏清秋神色黯然。
索命閻王這樣明明是要俠慕文在她和重見光明中選擇一方,想也知道他會選擇重見光明,因為,像她這樣的丫環是唾手可得的。
俠慕文沒有多作思考,立即喚人︰「秋兒……」
「是。」她認命地听從安排,若是她能換得他的復明,這也值得了。
「送客!」在眾人以為他會舍棄清秋而選擇重見光明時,他的答案出人意料。
這樣有情有義的人不枉費自己為他和門主反目成仇,他沒看走眼。
「跟你開個玩笑,有必要這麼認真嗎?不過我真的是有件事要請你幫我,但絕對不是要你的心上人。」玩笑開夠了,索命閻王立即表明立場。
「說吧!」果真被他猜中,這人就是這麼愛開玩笑。
不是他太有把握,而是,他知道索命閻王不會不知道他和秋兒的關系。
「我這兒有位姑娘,我想托你送她回家。」
「你和她有什麼關系?」索命閻王的身旁會跟個女人,真是天大奇聞。
「沒、沒有任何關系。只是,我在西湖遇到她,想送她回家卻一時找不到她家,只好帶著她上天山,現在回來了,我想將她托付給你。」他現在身處危險之中,又帶著一個女人,會害了她的。
「是嗎?我拒絕。」他相信索命閻王和那名女子的關系是非比尋常。
听到這樣的回答,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慕文!」
「二莊主!」
「俠慕文!」
在場的人全都對他的回答感到訝異。
「你有本事帶著她上天山,怎麼可能沒本事將她送回家?怕的是你對人家始亂終棄,想把她丟給我幫你解決。我再次回答你──休想!」一個能讓索命閻王開口求人的女人,他感到相當的有意思。
「你……你好樣的!」見俠慕文不肯幫忙,他不信自己無法將她送回家門。「這是天山雪水,我現在就幫你治眼楮。」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
「秋兒,陪著我。」他抓住了?清秋的手。
雖然他對索命閻王有信心,但是他對?清秋沒信心。他總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她變得有些奇怪,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只好抓住她的手,讓自己在看得見之前放心。
「我……」他這樣抓著她不放,她要怎麼偷偷離去呢?
夏知嬋知道不能讓慕文就這樣抓著秋兒,否則,秋兒根本無法離去。
「慕文,你這樣抓著秋兒不太好吧?今天她一早就起床打理你的事、陪著你,根本沒有時間打扮,姑娘家總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現在心上人面前,你這樣抓著她,她該如何去裝扮自己給你個驚喜?」「是嗎?」他向清秋詢問。
「是的。當你眼楮復明時,你一定……一定會看到最美麗的我。」她直盯著他的臉瞧,想將他的面容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里。
俠慕文的心中有些不踏實,但是,他還是放開她的手。
「去吧!」
「嗯。」?清秋流著淚,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依依不舍地踏出房門。
慕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她在心中祈求他的原諒。
看著?清秋含淚踏出房外,索命閻王感到相當的奇怪,她只不過是去換個衣服而已,有必要哭成這個樣子嗎?
算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治好俠慕文的雙眼,其他的事他不用費心去想那麼多,于是他將心思轉到了俠慕文身上。
「我們開始吧!」
索命閻王將天山雪水緩緩地倒入俠慕文的雙眼,不一會兒,俠慕文的眼中流出了兩道嚇人的暗紅色的液體。
他一直重復著多次相同的動作,自俠慕文眼中流出的液體由暗紅色轉為淺紅色,漸漸地,紅色越來越淡,直到變成了透明。
「好了。」索命閻王看大功告成,拿起布巾擦拭著俠慕文的臉。「你閉上眼,再慢慢地張開眼。」
俠慕文緩緩地睜開眼,只有一片白霧霧的景象在眼前。
「你看到什麼?」索命閻王緊張地詢問,他希望這天山雪水真的有效。
「一片霧茫茫,依稀可見人的影子。」
「這就對了。因為你的眼楮失明太久了,所以要恢復到像以前那樣可能要花一些時間。你再眨眨眼,說不定這情形會好轉。」
閉上眼再睜開,俠慕文一再重復這樣的動作,終于,他可以清楚地看見站在他眼前的人。
「索命閻王、大哥、大嫂。」他看著人喚他們。
「慕文,你看得見我們了嗎?」俠慕武不太確定地問。
「是的。索命閻王,你今天怎麼穿一身白?」他不尋常的穿著實在讓人感到懷疑。
「哇,你真的看見我們了!」夏知嬋高興地上前摟住他。
「大嫂,大哥在看啊!」俠慕文避嫌地拉開夏知嬋。
「這有什麼關系嗎?你會吃醋嗎?」夏知嬋抬頭詢問使慕武。
俠慕武搖搖頭。
全莊的人為了俠慕文的失明再三傷透了腦筋,如今他重見光明,夏知嬋難免會高興過了頭,忘記彼此的身份。
「對了,為何要醫慕文的眼只能用天山雪水?其他的水難道不行嗎?」
「這天山人?罕至,雪一融化成水,集合了天地之氣及吸收了日月精華,這療傷去毒的功效是無藥能出其右,是稀有的解毒聖品。我一得到了高人的指點,立即去天山尋找,也幸好現在是雪融的時候,否則,還拿不回天山雪水。」若只是帶回雪等它融化也沒有功效,因為,這樣的水也只是普普通通的水。
一屋子的人鬧烘烘地討論天山雪水的效用,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外一名笑著流淚的女子,她拖著腳步一步步地離開。
等了好一會兒,仍然不見顏清秋的人,俠慕文開始有些坐立難安,頻頻望向門口。
「秋兒呢?」他終于捺不住地開口詢問。
「她啊!她快來了。」夏知嬋心想該怎麼讓索命閻王離開,她扯著俠慕武的衣袖。
「對了,索命閻王,你是不是該離開了?你要是在俠義莊停留太久,人家會說我們俠義莊和無赦門勾結,這樣對俠義莊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會有重大的影響。」俠慕武下了逐客令。
不是他過河拆橋,而是如果他在場的話,他們安排換人的把戲可就會被拆穿了。
不讓他待在這兒,他就偏要待。他一直覺得?清秋離開時神情有些怪異,再加上他們又急急忙忙地趕他走,說不定這里頭有著不想讓他知道的陰謀,他倒要看看他們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為了要治好慕文的眼楮,我早已月兌離無赦門,並且公然和無赦門反目成仇,我現在和無赦門已經沒有任何關系。」想趕他走?可沒那麼容易!
「大哥,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都還沒有報恩,怎麼可以趕他走呢?」俠慕文感到相當的奇怪,大哥向來是好客,從沒有趕客的舉動。
「你大哥沒有惡意,他也只是為了俠義莊著想,不是真的要趕他的。」夏知嬋圓滑地替俠慕武說著好話。
「別說那麼多了。大嫂,可否去叫秋兒來呢?我實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見她。」眼楮一治好,他最想見的人就是她。
「這……」這該怎麼辦?夏知嬋無法拿主意地望向丈夫。
「去吧!」死馬當活馬醫吧!就希望這索命閻王能不要開口亂說話。
「好、好吧!」夏知嬋趕緊地離去。
「你也真是的!才一會兒沒見到心上人而已就這麼猴急,好像怕她會不見似的。」索命閻王調侃地說。
「將來你要是遇上了讓你著迷的人,你就會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了。」深陷在感情泥沼中的人總是比較容易將心思放在另一半身上。
俠慕文的話還頗有道理,只不過,他真的會遇到這種讓他牽腸掛肚的人嗎?想著想著,一名女子的容貌浮上他的腦海。
真是見鬼了!他怎麼會想到她?
「秋兒來了。」
夏知嬋扶了一個肌膚賽雪、柔弱似水,有著沉魚落雁之容的女子進門。
索命閻王也相當好奇一個丫環經過打扮後會是什麼模樣?他感興趣地望向門口,卻看見了一個美艷的女子。
她是誰啊?清秋再怎麼打扮也不可能像換了一個人,她的膚色、神色、及面貌不可能在短暫的時間內就能改變的吧?
俠慕文在人出現在門口後,原本帶笑的臉立即緊繃。
「白荷?怎麼會是你?」他感到不解。
「慕文,我們一直瞞著你,其實,秋兒就是荷兒,這些日子照顧你的人是荷兒假扮的。」夏知嬋將事先編好的說辭道出。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俠慕文不相信夏知嬋的話,因為,秋兒和荷妹根本是不同個性的人。
「是真的。還不是姨丈說一個未出嫁的姑娘整日伺候一個男人不合宜,所以,為了不讓人說閑話,荷兒就假扮成丫環來伺候你,讓你的眼能早日治好。」俠慕武也跟著說明白荷會冒充成為清秋接近他的原因。
亂了……俠慕文的心都亂了。
在他知道白家要退婚後,他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就愛上了秋兒。現在,如果荷妹就是秋兒,那他到底是該恨荷妹的無情還是感激秋兒的有義?
「索命閻王,你看過秋兒的,你說她是秋兒嗎?」他需要有人幫他證明。
索命閻王是覺得眼前這個姑娘明明不是俠慕文心心念念的秋兒,但是,她若不是秋兒,為何俠慕武夫妻會口口聲聲說她是呢?
懊說是?還是不是?說實在的,他自己也糊涂了。
「嗯……我記得秋兒的腳微跛,可是,這個姑娘的腳是完好的。」他提出他知道的不同點。
夏知嬋向白荷使了個眼色。
「是這樣嗎?」白荷走了幾步路給他們看。「是為了怕文哥哥識破我的身份,我才故意假裝的。」
索命閻王無話可說,因為,她走路的姿勢和秋兒神似。
「你再多走幾步路。」俠慕文發覺有些異樣。
白荷听話地多走了幾步路,心想反正文哥哥又沒見過秋兒,多走幾步路他也分辨不出來。
俠慕文閉上眼楮聆听她的腳步聲。
不是,這不是秋兒的腳步聲。秋兒的腳步聲該是比她輕一點。
「你不是秋兒!」俠慕文睜開眼,瞪著白荷說。「你腳步聲的輕重和秋兒不一樣,可見你是模仿秋兒走路。而且你們說話的聲音也不同。」即使他那時的眼是瞎了,但是,他的心沒有瞎。
「我、我……」白荷不知該怎麼反駁。
「慕文,說不定是你記錯了,這秋兒的聲音和腳步聲就是如此。」俠慕武就不相信他們這麼多張嘴一口咬定會輸給他一個人。「而且,你和荷兒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難道你不認帳嗎?」
他們竟還想聯合起來騙他?好,他就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我是在什麼情形下和秋兒有夫妻之實?當我說著喪氣話時,秋兒是怎麼對我說的?她陪我用膳時,她又都說些什麼話?
我向秋兒提出婚約是什麼時候?她又是怎麼回答我的?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白家要退婚?當我發脾氣時!秋兒都怎麼做?秋兒在人前人後是怎麼稱呼我的?」俠慕文一連串問了許多問題。「你若真是秋兒,你就一五一十地回答我!」
他的問話讓白荷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求救地看向俠慕武。
俠慕武夫妻面面相覷,被他的問題給問倒了,不知該如何回話。
「你根本不是秋兒,而你們竟然還以這個女人和秋兒調換!我那時的眼雖然瞎了,但是心是清明的,你們騙不了我的。說!秋兒人呢?」他對著俠慕武大吼。
俠慕武知道已經瞞不下去了,他喪氣地說︰「秋兒已經離開了。」
一听到她離去的消息,俠慕文感到相當的震驚。她怎麼舍得離開他?
「索命閻王,跟我去找秋兒。」他見過秋兒,要尋回她還得靠他幫忙。
「荷兒有什麼不好?何你就只要秋兒那個瘸子?一個丫環瘸子怎麼能和千金小姐相比?」俠慕武在俠慕文的腳跨出門檻時大聲詢問。
瘸子?原來秋兒是個瘸子,難怪她的腳步聲和別人不一樣。
「在我眼還沒瞎、還不知道白家退婚之前,我以為我愛的人是白荷,但是,在我最痛苦的日子中,是秋兒陪我度過,是她一再地安慰我,給我精神上的支持。直到我和她有了夫妻之實,我還不清楚我愛的人是不是她,是後來她出莊的那一天,我想了一天,才知道我已經不能沒有她在我身邊,她對我而言是多麼的重要。」俠慕文頭也不回,只是很明確地告訴他們顏清秋在他生命中的地位。
「可是她是個瘸子啊!」俠慕武不相信弟弟能接受這樣的女人。
「那又怎麼樣?」俠慕文終于回頭看著他們。「我愛的人是秋兒,不管她是不是瘸子、不管她是美是丑、不管她是奴是婢,只要是她的一切我都愛,因為,這才是我要的秋兒。」
話一說完,俠慕文和索命閻王飛身出了俠義莊。
就算她逃到了天涯海角,他也一定要找回她。
看著他們離去,俠慕武知道自己輸了,他輸給了慕文愛秋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