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岳翔獲救那一天開始,亦澤就失眠了,她很累、很累,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她一直守在岳翔身邊,執意不肯離去,也不肯休息,整整三天三夜,她只是張著眼楮企盼著,希望他會突然醒來,突然開口跟她說話……「你怎麼了?為何如此哀傷?」
亦澤眨著干澀的眼楮,還以為太過疲累而出現幻听。
「我還以為我見不到你了。」
那聲音十分微弱,卻如針般刺進她的心里,她跳了起來,全身顫抖得厲害,幾乎無法站穩。
「你……你……你終于醒了。」她再也沒有力氣撐下去,緩緩地滑坐在床畔,卻仍不敢踫他,怕這一踫就會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來。」岳翔虛弱地笑著,眼里淨是寵溺和心疼,「我想抱你。」
「不要。」她怕,怕這真是一場夢。
「乖,就順了我這一次好嗎?」他柔情地哄騙。
亦澤慢慢靠近他,近到能夠看清他笑容里的脆弱和眼里密布的歉意時,她才「哇!」一聲,抱著他嚎啕大哭。
「別哭,乖,別哭了。」
「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拋下我不管了。」她哭叫著。
「我還沒嘗到你的滋味,我怎麼舍得走?」他依舊愛以不正經的話來逗她。
她漲紅的臉蛋在他身上磨蹭著,梗聲哀求,「答應我,別再嚇唬我了好不好?」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只要身為軍人一天,他就無法答應她。
「為什麼?」她吼道︰「你難道不知道你出事的這幾天,我像是活在地獄般痛苦嗎?」
「我知道。」他嘆息,「我知道,我可以想象。」
「你既然知道,怎麼忍心要我受這種煎熬?」她想瞪他,眼淚卻不爭氣地直流。
「我沒得選擇,飛行是我的生命,而你是我的最愛,面對你和飛行,我……真的沒得選擇。」他搖頭。「對不起,原諒我的自私。」
無法再面對他充滿歉意的臉龐,亦澤背對他站著。
她能怪誰呢?是她一頭栽進他的世界,她有權利要求他改變他的人生嗎?
「我累了。」她輕扶額頭,腳步蹣跚地往外走去。她心中其實有些生氣,氣她在他心中的份量仍然不如飛行。
「亦澤,你要走了嗎?再多陪陪我好嗎?」岳翔不知她已心力交瘁,本能地想留住她,想再多看她一眼。
「我真的累了。」她低嘆一聲,回頭勉強對他笑著,「更何況,你的家人和朋友若得知你已清醒,肯定會迫不及待的來看你,我在場……不太方便,所以我要回去休息了。」
「亦澤……」見她的笑容苦澀,岳翔更心慌,無奈他實在太脆弱。對任何事都使不上力。
「別說了,你好好休息,我去打電話通知岳玲和你的父母。」
明白亦澤的固執,他也只好無奈的答應。
「答應我,別胡思亂想。」
「嗯!」她刻意回避他的眼神,雙手插在口袋內,低著頭走出去。
亦澤一踏出病房,第一件事就是請醫生為岳翔作檢查,再則就是聯絡他的家人,告知他已清醒的好消息。
亦澤一直待在病房外沒走,直到岳玲匆忙奔來,才向她告別,打算離開。
「阿澤姐,我哥真的醒了?」岳玲拉著她的手就往病房走去。
亦澤堅定地抽回手,歉然的說︰「我要回去睡覺,他就麻煩你照顧了。」
「阿澤姐,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你多久沒睡了?」岳玲這才突然發現亦澤深陷的眼窩隱隱泛黑。
「他不醒來,我就無法入睡。」亦澤聳聳肩說。
「你一直都沒睡?」岳玲驚呼。
亦澤甩甩手沒回答,故作輕松地跨步離開。
「唉!為了我哥,她真是吃了不少苦頭。」岳玲喃喃自語,同情地目送她走了一段
路,這才匆忙地跑進病房。
她一進病房便大驚小敝地喊著,「你總算醒了。」
岳翔的臉色依舊蒼白,可笑容卻很真誠,「真高興還能再看到你,我親愛的小妹。」
「我就知道,你這個千年禍害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岳玲笑著奔向病床,眼角泛著淚光。
岳翔笑著模她的頭,「唉!能夠活著真好。」
「哥……」岳玲握住他的手又哭又笑。「睡了這麼多天,你還好吧?」
「嗯!醫生剛才替我作了檢查,沒有什麼大礙。」
「還好你平安無事,否則,我真不知道阿澤姐會怎麼樣?」岳玲邊拉來一把椅子邊說。
「怎麼說?」岳翔十分詫異。
「從飛機失事的那晚開始,阿澤姐就發了瘋似的跑到山上,跟救難隊的人一起找你,要不是你被尋獲了,我猜她搞不好會繼續日夜不分地找你,一直到死喲!」岳玲露出又欽佩又不舍的表情。
岳翔沉默地听著,蒼白的臉色十分凝重。
「剛才我遇見她,見她一副累慘的模樣,經我追問,才知道在你昏睡的這幾天,她竟然都沒合眼……實在太偉大了!」
岳玲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讓炙熱的陽光驅走一室的冷意。
「她……」岳翔無法想象,亦澤竟會為他做了這麼多!
「我看,你欠她的情債,這輩子怎麼還也還不清了。」岳玲打趣地笑著。
「胡說!沒人拜托她做這些事,所以岳翔根本不用內疚,更不欠她任何債!」
「媽!」岳翔不明白,母親的口氣怎麼這麼沖!是誰惹惱她了?
「你不用多說,我跟你爸都反對你跟她交往。」岳母走向他,態度堅決的說,連站在她身側的岳父也是一臉嚴肅。
沒想到自己才剛死里逃生,卻要面對這樣棘手的狀況,讓他既困惑又憤怒。
「為什麼?亦澤做了什麼讓你們如此反對她?」
「她為你做的事,我們是心存感激,但我們無法認同她不男不女的身份。」岳母的話簡單明了、一針見血。
「她已經在改變了。」岳翔急著替亦澤辯解。
「就算她真變得無法挑剔,仍改變不了我對她的印象。」
岳母搖頭。
「媽,這麼好的媳婦人選,你竟然……」
「是呀!媽,阿澤姐真的很好,你也看過她待哥哥真的是好得沒話說……」岳玲跟著幫腔。
「我就是無法接納她。」岳母口氣一轉又道︰「岳翔啊!娶這樣男性化的女人,你以後不知要受多少氣、吃多少苦頭,她太強悍了,根本不適合你。」
「如果她不適合我,天底下就沒有女人適合我了。」岳翔嗤笑道。
「胡說!」岳母低斥,她自皮包里拿出一迭照片,「這幾天,我在眷村里放出你要相親的消息,瞧,就有這麼多戶人家想將他們的女兒嫁給你哩!」
「我沒興趣。」岳翔板著臉。
岳母見他不配合也不生氣,徑自抽出幾張她比較滿意的照片。
「你瞧,這些女人各個都像花似嬌媚,這才叫做真正的女人。」
「丑死了。」岳翔連看也不想看,索性閉上眼假寐。
「你……」岳母有些惱怒。
「媽!」岳玲趕緊打圓場,「哥才剛醒,我們就別煩他了。」
「我——」
「你就別說了,讓他休息吧!」岳父阻止岳母發飆,拖著她往病房外走去。
「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女人可以跟那個男人婆比。」岳母仍兀自叨念。
「這種事由哥自己決定不是很好嗎?」岳玲捺著性子勸道。
「由他自己決定?我可不想他娶了一個會讓左鄰右舍說閑話的老婆……」
岳母的聲音漸行漸遠,岳翔張開眼,煩悶地吁了一口氣,心情不禁沉重起來……回家倒頭就睡的亦澤,這一覺足足睡了三天,待她清醒後,看見時間才火燒似的跳下床,匆匆地進浴室洗把臉,又隨意套了一件襯衫便往外跑。
「該死!怎麼會一睡就睡了三天呢?」亦澤邊跑邊喃喃自語,「這三天他該不會有變化吧?」
她急急忙忙地趕到醫院,還沒踏進病房,就听見一群人說說笑笑的聲音,她探頭進去看,見里頭有男有女,大概是岳翔的軍中同袍。她猶豫了一會兒,隨即轉身往樓梯間走去。
她背抵著牆,坐在樓梯間抽煙。
看樣子,他應該沒什麼大礙了吧!
亦澤終于放下心來,想想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這里,便捻熄了煙,她拍拍,輕快地走下樓,不巧,她在出醫院門口時,遇見迎面而來的岳母。
亦澤對她含笑點頭,態度謙恭。
岳母卻只是瞄了她一眼,勉強地點頭響應,隨即快步與她擦身而過。
岳母臉上明顯的嫌惡令亦澤有些錯愕。
她……該是討厭我吧?亦澤的眉頭深鎖,表情顯得落寞。是了,有哪位母親會喜歡自己的兒子交個不男不女的女友?
亦澤神色黯然的低著頭,緩緩地往停車場去。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抬頭望了望,卻沒看見附近有認識的人,她低下頭,繼續往前走。
這一次那聲音加倍宏亮地傳來,她仰起頭,看見醫院的其中一個窗口伸出好幾雙手朝她揮著,並夾雜著口哨與吐喝聲。
「岳翔叫你不要走,他要過去找你,你別亂跑。」一群人的聲音整齊劃一地傳來。
亦澤笑了,因為岳翔稚氣而又單純的行為。她笑著揮揮手,站在原地不動。
幾分鐘後,張國雲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岳翔出現。
亦澤見狀,心驚地飛奔過去。
「你……你的腿受傷了嗎?怎麼……」
「別慌。」岳翔溫柔地拉著她的手。
「我也該走了。學長、嫂子,再見。」張國雲微一躬身便離開了。
「你既然來了,為何不來見我?」岳翔責難地問。
「我……」亦澤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轉而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不礙事,只是施不上力來追你,又怕你跑走,才請學弟找來輪椅。」
亦澤自動推著輪椅往前走,「對不起,我只是不想打擾你與朋友的交談。」
「我好想你。」他輕輕地說。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的。」思及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問題,亦澤就深感挫折。
「你想放棄我?」岳翔憤怒地仰頭與她對視。
他眼中的執著讓她差點想不顧一切地投向他的懷抱,但她終究忍下沖動,別過臉不看他。
「不被祝福的戀情,還是早早結束的好。」
「你敢放棄?!」岳翔用力拉著她握著輪椅推把的手,將她拉到跟前。
「岳翔,你何苦如此?是你將我扯人這片混亂中,為何不放了我?我不像你想象中的堅強,我根本承受不起你扔給我的重擔啊!」原以為這番話可以放在心中不說的,但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沖口而出。
「騙人,你是如此強悍、如此倔強,我不會看走眼的……」
「但我終究只是……只是一個女人啊!我有我的脆弱、有我無法承擔的事。對不起,你高估我了。」經過他墜機一事,她才領悟到,原來自己再強悍,也只不過是個女人,她無法達到他的期望。
「也許是……遇見我讓你變軟弱了?」他的眼底有著疼惜、失望和不甘心。
「也許吧!」她不願承認。
「放棄你,我不甘心啊!」他咬著牙。
「有些事是早已注定了。」她將他的手拉開,繞到他身後,繼續推著他走。
「對,這輩子我注定要與你相遇,錯過你,我將終生不娶。」他仍想挽回。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主導著兩人之間的戀情,他相信只要他堅持,這段感情就能繼續下去。
她沉默不語。他的承諾雖然很令她感動,但將來呢?
他真的忍得了孤寡過一生的承諾而不踫其它女人嗎?
「我不會再來看你了,希望你自己多保重。」她殘忍地欲斬斷一切。
「我不會放棄的。」岳翔雙手交握,背脊挺得筆直,態度強硬而果決。
她將他推回病房,看見早已等在里頭的岳母,她只能別開臉,逃避似的低語,「你不放棄也不行,因為我早已……放棄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岳翔沒有叫她,只是擰著一顆心,任由她離去。
「你們在說什麼放棄不放棄的?」岳母狐疑的問。
「她說要和我分手。」岳翔依舊望著她離去的門口,突然冷笑道︰「媽,你猜得到我的回答是什麼嗎?」
岳母搖頭,因為他詭異的笑容而有些不安。
「我告訴她……」岳翔轉頭直視著母親,眼里的坦然與不顧一切教人心驚。「這輩子非她不娶。」
「你瘋了!」岳母尖叫。
「瘋了也罷,你反對也罷,這就是我的答案,永遠也不會改變。」岳翔一口氣說完,頓時覺得心情豁然開朗,他不再憤怒、困惑,因為非常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我不答應、不答應!」岳母仍在一旁大聲嚷嚷。
岳翔沒有理她,他雙手扶著床沿離開輪椅,吃力的爬上床,一翻身,閉眼睡覺去了。
這一次,任誰都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不論是生養他的父母,抑或是他深愛的亦澤。
一切彷佛又回到從前,卻明顯地有些不同,亦澤依舊沉默寡言,但她卻不再戴眼鏡,也不再只穿襯衫,反而開始穿起合身的T恤,並蓄留起長發。
即使她的改變是如此微小,但看在其它人眼里卻非常欣慰。
在門倏地被人開啟,一個笑臉迎人的男子走了進來。
亦寶抬起頭,輕喚了一聲,「岳翔哥。」
「今天好嗎?」他朝亦澤努努嘴,向亦寶探問她的心情。
「不錯、不錯。」
岳翔瞧他笑嘻嘻的,肯定是所言不假。
他走向吧台,照例坐在亦澤面前,照例向她點了一杯酒,也照例得不到任何回應或注視。
她只是將酒倒給他,隨即埋頭忙別的事;而他則是不管她有沒有在听,一徑地低聲傾訴今日周遭發生的各種事。
他們這種相處方式已經持續了將近一個月,不論岳翔如何努力想改變都是枉然,到最後只好消極地配合亦澤的態度,期盼她能回心轉意。
「唉!今天又有人墜機了……」岳翔垂首,沉重地低語。
亦澤握住杯子的手震動了一下,卻依舊淡然無語,但這只是表象,事實上,心情緊張的她是伸長耳朵在用心听的。
「是很年輕的學弟,老婆才娶了幾年就……唉!真是天妒英才!」他仰頭喝光烈酒,又向她要了一杯。
「這種事經常發生,久了我們也都麻痹了。」他轉而以手撐著左頰,露出很寡情的笑容,又說︰「我媽又要我去相親,就在這個星期日。听說對方年輕又漂亮,學歷也很高。我看過照片,的確漂亮……可惜沒你出色。」
一杯酒送至他面前,他單手接過,並以另一只手攫住她準備抽回的小手。
岳翔深情的眼底透著一絲哀求。
「回到我的身邊好嗎?我不在乎別人會不會祝福我們,我只知道我愛你,我只要你。」
亦澤悲哀地回望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扳開他的掌握,繼續低頭做她的事。
岳翔仰頭又喝完一杯酒,苦悶地又向她要了第三杯酒。
「既然你不肯接受我,我只好天天借酒澆愁,最好早早讓死神召喚去,免得活著痛苦。」
聞言,亦澤不肯再倒酒給他,她手叉腰站著。
「我要酒,給我酒!」岳翔開始吵著。
「不行。」亦澤終于開口。
「為什麼?既然你不肯給我愛,又為何阻止我喝酒?」
「想喝酒到別處去喝,我這里就是不供酒給你!」
她的無情惹惱了他,他生氣地扔下酒錢,氣呼呼地走掉。
「唉!」見他如此,亦澤不知有多難過,可她不能說、不能表現出在乎的表情,深怕一心軟,他就有縫隙可鑽,再度將她的決心瓦解,她就再也無力抵抗這一切了。
當晚,岳翔並未再出現,直到凌晨三點,當她準備打烊時,他才跌跌撞撞地走來,醉倒在店門口。
「岳翔?」亦澤急忙上前將他扶起。
他醉眼迷蒙,只會傻氣地低喃,「亦澤、亦澤……」
「唉!」
亦澤苦笑地架住他,吩咐亦寶與三禹鎖好店門,這才攙扶著他上車。
除了將他帶回家,亦澤不知道還有什麼其它方法?
她將他安置在客房里,耐心地替他褪去襯衫與長褲,而他早已醉得一塌糊涂,任由她擺布。
亦澤留戀地撫著熟悉的睡臉,一滴淚無預警地滴落……呵!她竟是如此思念他呵!
她微傾著臉,細細端詳著他的每一寸,由濃密的劍眉、緊閉的雙眼、高挺的鼻梁,一直到那微抿的唇,心念一動,她不由自主地傾,吻住他那帶著甜甜酒氣的唇。
這柔軟的觸覺使她想哭,她輕輕刷過他的唇,回憶兩人之間曾有的親密。
突然,一雙強健的手臂用力地摟抱住她,一個旋身,她已被壓制于下,她驚訝地張口欲叫,卻因此讓他趁虛而入,他濕濕的舌尖糾纏住她,唇瓣也緊緊地貼著她,不住地挑逗著她的反應。
初時她還想抗拒他、抗拒這份親密,但隨著他更強硬的侵入,她……棄械投降了。
「亦澤、亦澤……」
耳際不斷傳來他催魂似的低喃,他的聲音膜拜著她的靈魂,讓她無端地感動起來。
「我愛你。」她用力抱住他,淚如雨下。
「我知道。我也愛你,好愛、好愛你。」他哽咽地道,昏亂得只想將她揉進心坎里。
「愛我、愛我。」即使只有這一晚。
「岳翔。」一听到這句話,她的眼神黯淡下來。
「唉!不說了,今晚我們誰也不說這些話,好不好?」
「嗯!」
「我……可以留下來嗎?經過這一戰,我的雙腿已經沒有力氣了。」他死皮賴臉的想找借口留下來。
「就算你的雙腿有力氣,我也希望你留下來。」她的臉紅透了。
「真的?」他喜形于色。
「只有今夜。」她強調。
「夠了、夠了。」岳翔不貪求,決定一步一步慢慢來,反正,賴久了就是他的。
不一會兒,他動了動,表情有點怪,「你……休息夠了嗎?」
「嗯?不是要睡了嗎?」
「睡?」岳翔又動了動,低聲輕笑,「今晚我才不打算浪費時間在睡覺上哩!」
「那你想做什麼?」他每動一下,她就失魂一分,沒嘗過這種滋味的人根本無從想像。
岳翔調皮地又動了動,逃逗地笑著,「你猜。」
「你該不會……」她有些詫異,但在她體內溫熱而脹大的實體早已說明一切。
他低頭含住她的小嘴,阻止她發出無意義的言詞,醞釀己久的隨著交纏的身體逐步高漲,吶喊著要獲得解放……「喂!你該回去了。」亦澤的頭發散亂,疲累地伸手推了推沉睡的岳翔。
他已經賴在她床上不只一夜,而是這個月來的每一夜。
早知道有第一次,就會沒完沒了的有接下來的無數次,但她根本無法抗拒他的魅力和他求愛的方式。
原以為兩人只有一夜的緣分,誰知道,翌日她關了店回家,就見岳翔靠坐在她家門口睡著了。
她搖醒他,打算要他離開,沒料到他揉著睡眼,竟然就這樣自動自發地跟著她進屋里,什麼話也沒講,徑自摟著她又吻又親的,害她一失了魂,就又讓他爬上了她的床。
從此以後,他就老用這一招,後來甚至自作主張的拿了她的鑰匙,另外去配了一副,光明正大的睡在她的床上等她回家。
「喂!快起床啦!再晚會被抓去關禁閉了。」她貼在他耳邊,提高聲音大喊,果真驚醒了不情願的他。
「我還想睡。」他嘟囔地翻身抱住她。
亦澤無奈的搖頭,每天早上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像個小孩子般的一再賴床。
「不行,已經七點了。」她用手指撐開他的眼皮。
「不管啦!」他將頭整個窩在她胸前。
亦澤溺愛地笑了,「再不起床,遲到了我就不管你羅!」
「唉!」他頑皮地輕咬一下她柔軟的酥胸,這才躍起身子,走到櫃子前更衣。
自從他配了一把鑰匙,擁有自由出入她家的權利後,她家里的物品就越來越多,今天一件、明天兩件,慢慢地侵佔了她的私人空間。而那些當然不會是他送她的禮物,而是他的個人衣物。
在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疏忽」下,岳翔早已堂而皇之地住了下來。
「晚上別上班了,陪我去看電影好嗎?」在套POLO衫的同時,岳翔央求道。
「我已經三天沒到店里了。」雖然嘴巴這麼說著,亦澤知道自己終究會拗不過他的耍賴。
「有三禹跟亦寶在,你擔心什麼?」
「我畢竟仍要靠店里的盈收過活,不多看著一點,難不成要喝西北風啊?」她迷戀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將長褲一抖,抬起修長的腿跨入。「要不,我們可以先去店里晃一晃,再去看電影。」
「你多久沒回家了?又有多久不曾跟朋友出門了?岳翔,你不能再這樣一直守著我,我們都該有各自的時間去做各自的事啊!」她總是比他多出一分理智。
「你厭煩我了?」他突然露出哀怨的神情。
他逗趣的表情惹得她哈哈大笑。「怎麼會呢?我只是希望你獨立一點,別老黏著我。」
「還說不是厭倦我。瞧,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趕我回家?」
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你這家伙就是不正經。」她笑著搖頭。
「看你笑,我就很快樂。」他突然語重心長地說。
「岳翔……」
「唉!算了,今晚放你一天假,你說得對,我是該回家一趟。」
他照了照鏡子,確定穿戴整齊後,他才走進浴室盥洗。
「你媽知道你住到我這兒嗎?」她本來不想問的,卻還是忍不住問了。
「知道。」
「她一定很氣吧?」
「我無暇顧及她的感受。天知道,要和我攜手走完下輩子的人是你又不是她,真不知她來湊什麼熱鬧!」他語氣不悅的說。
「別這樣,她也是為了你好啊!」
「為我好就該體恤我的心情,而不是一味地反對我。
我也三十幾歲了,難道會不清楚什麼樣的女人比較適合我嗎?
我的眼光就一定會輸她嗎?「他不以為然地反駁。
「岳翔!」
「別勸我了。」他抹著一臉泡沫出現在浴室門邊,「亦澤,我求你自私一點,多為我倆想一想好不好?別人怎麼想,我們管不著,只要我們是真心相愛就夠了。」
「但如果她一直反對我們呢?」她怕啊!怕他有一天受不了壓力而扔下她,那她一定會恨死他的!
「嫁給我,亦澤。」他牛頭不對馬嘴的說。
「又來了,你又開始不正經了。」她不滿地指責。
「誰不正經了?我只想告訴你,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會不顧家人的反對跟你私奔。」他邊刮著胡子邊說。
悄悄地,她來到他身後,雙手環住他。
「謝謝你肯這樣用心待我,如果我的勇氣足夠,我會毫不考慮地答應你,只是……唉!」
「我懂,沒關系。」他拍拍她的手。
「只要能這樣抱著你,我們結不結婚其實都無所謂,不是嗎?」她望著鏡中的他。
「怕只怕你的家人會上門拿刀逼我負責任。」他笑嘻嘻地回答。
「不正經!」她嬌斥一聲,松開雙手,回床上睡覺去了。
其實她擔憂的並不只這一點,岳翔的職業所隱藏的危險,更像一塊巨石般壓得她天天喘不過氣來,但她拒絕去想,怕這一想,又沒勇氣跟他在一起了。
「我要回基地去了。」他走出浴室,神清氣爽地來到床前。
她慵懶地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吸了一口屬于他的男性氣息。
「你要平安回來。」
「為了你的幸福,我一定會的。」
這兩句話早已取代了「再見」,成為兩人天天上演的道別戲碼。
「早點回來,我會在家里等你。」她在他的頰畔留下一吻,隨即松開手望著他。
「嗯!我會早去早回。」他習慣性地揉亂她逐漸留長的頭發,將她塞回被窩里,才轉身走出臥室。
可當他以為她應該是在呼呼大睡的時候,她卻張著眼無法再度入睡。這段日子以來,只要他不在身邊,她就會不安的難以成眠,一直到再看見他,她的心才彷佛靠了岸,不再旁皇無依。
這樣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忍多久?她真的很擔心。
總有一天她會受不了而爆發,屆時,情況又會變得如何?
她真的、真的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