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踫!」一聲,柳飄揚自夢中驚醒,他不斷地喘著氣,夢境真實得讓他在醒來後,仍有心痛的感覺。
「她」死了……而他卻記不得夢的內容。
自從來到這偏遠的北方之地,柳飄揚便斷斷續續夢見這對沒有結局的情侶,像是不斷重復著一個殘缺的故事。雖然夢中情境,一次比一次更清晰完整,卻總在醒來之後不復記憶,只有那似曾相識的身影,緊緊牽系著他的心。
柳飄揚拭去額上汗水,無意間,發現被他擱置在一旁的玉琉璃,正映著月光,反射出一道微如蠶絲的淡淡波紋。
「為何會作這夢,難道……」他望著東方逐漸發白的天空,心中升起了一股山雨欲來的預感。
時值夏末,遠離大宋的北方邊塞之地,正呈現一年當中難得一見的盎然綠意。柳飄揚靠著窗欞,吸聞干爽空氣中的芳香,順手撥開垂散在額前的黑發。他那冷俊的面容、一雙蒼郁的眸子、修長挺立的身形,不禁讓人產生一種斯文有禮的錯覺。
他轉身走回室內,拿起一張早已模糊得不易辨識的路觀圖。為了這張圖,他不惜背負逃婚的罪名,離鄉背井,四海為家。
柳飄揚的性格十分淡漠,同時也十分厭惡與人交往,只有一個人是唯一的例外,那就是唯一了解他、不視他為異類的舅父,可是這位他最敬重的舅父卻在十年前過世了,只在臨終前,將一張路觀圖及玉琉璃留給了他。
柳飄揚堅信舅父必定有未完成的心願,所以才會在臨終前,將這張破損不堪的路觀圖交給他。于是就在二十歲那年,趁著家人為他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之際,離家出走了。時光飛逝,如今也過了八年。
想起舅父臨終前郁郁寡歡的神情,柳飄揚不禁心頭一陣悵然,他撥開了垂在胸前的黑發,漫步走出房門。
「柳大爺,您今兒個起得可真早啊!」客棧的伙計一見到柳飄揚下樓,便堆起滿臉笑容,殷勤地招呼著。
柳飄揚淡漠的臉上不見任何回應。但是,伙計仍然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柳大爺,今兒個想上哪兒去呀?」
在這唯一的一間客棧里待久了,就連伙計都知道柳飄揚有一大早出游的習慣。不過,柳飄揚並非四處閑逛,而是在確認路觀圖上的地標。
他無意多做解釋,只是平淡的回應著,「听說這附近有座林子,我想等會兒到那里去看看。」
「啊!柳大爺,這……這不好吧,」伙計一听見柳飄揚要到樹林去,立即露出了驚慌的臉色,「不瞞您說,那林子里經常有妖怪出沒,很危險的。」
「是嗎?」柳飄揚淡啖喝了口茶,似乎不太相信。
伙計瞧了柳飄揚一眼,知道他是個不听勸的人,但仍忍不住叨念著,「柳大爺,您好像不怎麼相信,可是那兒真的有妖怪啊,您還是別去的好……」
雖然伙計這麼說,但柳飄揚也只是揚起薄而優美的唇形,霧出一抹苦笑。他當然不會將伙計的話放在心上,所以還不到中午,他就拿著路觀圖,一路辨識著模糊的記號,找了許久才找到那座傳聞中有妖怪出沒的林子。
「想不到竟會在這種地方。」他喃喃說道,毫不猶豫地往林子深處走去。不知走了多久,越是往里頭深入,就越是看不見盡頭,而且也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更看不見天上的陽光,整座林子顯得毫無生氣。雖然柳飄揚並不因此而感到恐瞿,但也不會多愉快就是了,這時他才想起伙計的話。
難道這兒真有妖怪?想到這兒,柳飄揚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為何在這座偌大的樹林里,連只動物也沒見著?
正百思不解的時候,前方搖搖晃晃地飄來了一件東西。是傳說中的妖怪嗎?若是的話,他還真想瞧瞧,人的這一輩子能遇見一兩只妖怪,想來也是十分稀奇的。
柳飄揚定楮一看,朝向他飄來的竟是只瘦小的烏鴉,它像是喝醉酒似的,左搖右晃地直往他的方向飛來。柳飄揚既不躲也不閃,任由這只冒失的烏鴉撞上他結實的胸膛。
「咚!」地一聲,烏鴉掉落在腳邊,一動也不動,柳飄揚蹲,伸出手指搓搓烏鴉的小腦袋,小家伙害怕地縮起頭,一副遭人欺侮的模樣。柳飄揚並無欺負弱小的惡意,他仔細地檢視著這只烏鴉,沒有看見任何外傷,只是生得一副干干扁扁的模樣,這該不會就是淒息在樹林里的妖怪吧?若是的話,也未兔太不中用了吧!
帶著取笑的意味,柳飄揚小心翼翼地捧起這只烏鴉,「也算你我今日有綠,若是平時,我就任你自生自滅了。」
懷中的烏鴉像是听懂了柳飄揚的話,它虛弱地睜開眼楮,漆黑的眼眸閃過一抹紅光後,隨即昏了過去。
★★★
接近黃昏時刻,柳飄揚將桌上的燈點燃,小心翼翼地移到昏睡不醒的烏鴉身旁。當時他原本打算帶著這只烏鴉繼續前進的,但是這小家伙卻一副快要氣絕的模樣,逼得他不得不半途折返。
他再度將視線移到烏鴉身上,發覺它似乎醒了,小家伙動動翅膀,慢慢地睜開眼楮,細瘦的身體掙扎著想要爬起,好不容易站直了,卻又突然跌了個狗吃屎。
「真是笨呀!」
柳飄揚噗哧一笑,引得小家伙全身一個晃動,顯然是被嚇著了。它偷偷轉過身,瞄了柳飄揚一眼,又立刻轉回去,隨即一動也不動地蹲在桌上。
「喂,小烏鴉,你怎麼可以用斜眼瞄你的救命恩人呢?」
柳飄揚興起了欺負它的念頭,他一邊用食指彈著小家伙的後腦勺,一邊取笑它。小烏鴉像個木頭似地僵著身體任他捉弄,于是他圈住小烏鴉的脖子,強令它面對著自己。
「小烏鴉,你餓了吧?我去拿些吃的,乖乖的別亂動,否則被人捉到,可是會被做成烤鴉哦!」
小烏鴉呆呆望著,不過當柳飄揚提到「吃的」時候,似乎露出了興奮的表情,看來它真餓了。小家伙很听話地直到柳飄揚端著菜肴回來時,依然維持著蹲姿不動。
柳飄揚將飄溢著香味的食物放在小烏鴉面前,然後故意坐在它眼前,小烏鴉受到美食的誘惑,漆黑明亮的眼瞳中散發出「好想吃」的光芒,卻礙于眼前直盯著它看的柳飄揚而不敢有動作。
時間慢慢過去了,小烏鴉依然只是與柳飄揚大眼瞪小眼。
柳飄揚撐著頭,心想,這家伙還挺堅持的嘛,不過他更無聊,居然跟這只烏鴉互瞪了這麼久。發覺到這一點,他急忙站起身走到窗欞旁,將視線投到窗外一覽無遺的美麗夜空。夜空中,繁星點點,像極了一顆顆灑在黑絲絨布上的晶瑩珍寶,充滿了引人遐思的神秘氣息,讓柳飄揚不禁閉上了眼,感受著這寂靜的氣息。
「嘎、嘎、嘎……」
當柳飄揚正自醉心于夜色時,背後卻傳來了沒什麼水準的嘈雜聲,他沉著一張俊臉回頭,看到先前成了雕像的烏鴉竟動了起來,而且是拚了命似地大吞大咽,小烏鴉貪心的想一口吞下一大塊肥肉,卻不幸地卡在喉間,既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起初還一臉呆呆的,不久就活像是被人掐住頸子似的,難過地在桌上打滾,還連帶撞翻了在一旁的菜肴,弄得渾身髒兮兮不說,看起來還真像個小丑鴉。
怎麼會有這麼笨的烏鴉!柳飄揚皺起了濃密的雙眉,走到烏鴉身邊,一手抓住它掙扎亂動的身軀,另一只手則伸進小烏鴉的嘴里,掏出那塊作怪的肥肉。
獲救的小烏鴉喘息穩定後,像通了靈性般,感恩地在柳飄揚修長的手指上摩掌著。
柳飄揚看了小烏鴉一眼,發現它漆黑的眼眸中,閃著如紅寶石般異樣的光芒,于是他忍不住哀模起它小巧可愛的腦袋瓜子,冷峻的臉上浮起了難得一見的促狹笑容。
「小笨鴉,我可是救了你兩次,你要如何報答我呢?」
小烏鴉似懂非懂地眨著黑色眼眸,同他說話般地嘎嘎叫了起來,甚至還跳上柳飄揚肩頭玩鬧。玩著鬧著,不知不覺已是深夜時刻,柳飄揚吹熄了燈,將小烏鴉安置在桌上,自己則走到了床邊。
原先伏在桌上的小烏鴉見柳飄揚坐在床緣,便吃力地拍著翅膀,搖搖晃晃地飛坐到柳飄揚懷里,好似在對他說︰「我也要睡在這兒」。
抵不過那雙乞憐的眼楮,柳飄揚只好將小烏鴉放在枕邊。小家伙見柳飄揚躺下了,更是親熱的靠上來,不消多久便枕著他的發沉沉睡去。
「呼嚕……呼嚕嚕……」
嗯……是誰啊?
「呼嚕……咕嚕嚕……嚕嚕嚕……」
吵死了,三更半夜的,是誰在擾人清夢?是小烏鴉嗎?看我掐死你……半夢半醒間,柳飄揚翻過身,想阻止小烏鴉發出那種吵人的鼾聲,卻依稀靶覺到有個人依偎在懷里。他猛地睜開朦朧的睡眼,赫然發覺在自己懷中的,竟是一名瘦弱的少年。
為何有個男孩睡在他身邊?
夢?對!這一定是個夢。
夢中的少年不僅發出了難听的鼻鼾聲,還打了個噴嚏,為了怕他會染上風寒,柳飄揚拉起被褥覆在少年身上,並且緊緊擁住他,少年發出一聲舒服的夢囈,便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今天他到底是怎麼搞的?不但救了小烏鴉,居然還照顧起這男孩,或者,只因為是場夢……慢慢的,習慣少年的鼾聲後,柳飄揚也逐漸墜入了夢鄉,而一旁的玉琉璃,正悄悄地閃起一抹像是戲譫的光芒。
★★★
一早醒來,就不見了小烏鴉的蹤影。
柳飄揚心想,如果小烏鴉是昨晚入夢的那名少年,他大慨會向它索討這一宿一飯的恩情吧。
老實說,他身上已沒剩多少銀兩,正考慮要去找個金主,但這種窮鄉僻壤,實在……唉!此時,他不禁想起那些鳥獸報恩的故事,並期待聰明的小烏鴉能夠餃塊金子送給他做為回禮。想到這里,柳飄揚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天真又好笑,那些不過是傳說的故事罷了,他還是實際點,再到那林子里探探才是真的。
進入樹林後,才走到一半路程,天上就傳來一陣嘈雜聲,他抬頭一看,只見昨日被他所救的那只小烏鴉正拚命飛著,而後面有四、五只大烏鴉追著它不放,看來它是遭到同伴的欺負了。
不多久,瘦弱的小烏鴉即因為同伴的猛烈攻擊,一下子就趺了下來,柳飄揚立刻往小烏鴉掉落的方向走去,正遍尋不著時,卻听到前方傳來一陣叫罵聲,他順著聲音走去,發現一名短發少年正痛苦地倒在草地上,一旁則有五名男子不時對他施以拳打腳踢。
「再逃呀!看你能逃到哪去!」
「竟敢給我們惹麻煩,討打啊你!」
「不……不要打了,好痛……」少年哭著哀求,五名男子卻更加重了手腳的力道。
「痛嗎?怕痛就別逃。」
「嗚……嗚……」
「不準哭!再哭就廢掉你兩條腿。」凶惡的男人見少年不斷啜泣,于是發起狠來,一腳踏住少年的腳踝,作勢就要使勁踩下。
「五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小孩,真不是普通的難看啊!」柳飄揚即時出面說道。
五名男子面面相望,其中一人立刻擺出備戰姿態,另一人卻將手搭在他肩上,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這位兄台,看來不像是本地人。」他恭敬地向柳飄揚拱了拱手,「如果只是路經此地的話,勸你最好趕緊離開,否則……」
「否則怎樣?」柳飄揚揚了揚濃密的眉毛,雖然他吝于助人,卻更厭惡那些欺善怕惡的丑陋嘴臉。
「喂!你那是什麼口氣,」原本站在後方的一名男子突然插口,「快滾,否則就送你去見閻王!」
「是嗎?我與閻王不熟,沒必要去見他。」
「少跟我耍嘴皮子!」
男子突然拔劍向他沖來,柳飄揚仍是站在原地不動,犀利的目光卻像極了盯住獵物不放的蒼鷹。
「哈!嚇得不敢動了嗎?」一旁四名男子戲譫地取笑著。
柳飄揚倏地拔出纏在腰間的軟劍,涮地一聲,軟劍發出凜冽光芒,男子瞬間便化成了肉塊,鮮紅的血與肉迸散一地,濃烈的血腥味頓時充塞于空氣之中,令人作惡。
柳飄揚神情漠然的望著滿地血肉,提起劍淡然說道︰「太久沒拿人來練劍了,果然有些不順手。」
「你……」
被殺者的同伴原想報仇,但感受到柳飄揚身上散發出來的濃烈殺意,一時間竟無法動彈。
良久,男子們才虛張聲勢地大聲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報上名來!」
柳飄揚並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翻動死者衣物,拾起一塊沒有沾染血漬的布開始擦拭劍身。
「殺了靈空族人,只有死路一條,你最好有隨時被殺的準備。」男人們見狀只好撂下狠話,隨即化身成烏鴉,向天的另一方飛去。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妖怪。」
柳飄揚收起軟劍,拾起一根落在地上的黑色羽毛,淡淡地想著,這些人應該就是伙計所說的妖怪了,難不成那少年也是……他偏過頭看向那少年。
短發少年早已坐起身,由于是第一次見到血肉模糊的畫面,因此嚇得驚愣住了,只是坐在地上頻頻發抖。
「已經沒事了。」柳飄揚冷冷地看著少年,發覺他與昨夜夢中的少年有幾分相似。
男孩听見柳飄揚的聲音後,才稍稍回砷,睜著一雙靈活的大眼楮盯著他,接著立刻向柳飄揚跑來,「恩人!」
一個跳躍,便摟住了他的頸項。
柳飄揚想推開他,卻在接觸到少年顫抖的肩膀時,反而緊緊擁住他,一只手輕柔地撫模著他黑亮的短發。
「你是小烏鴉?」他輕柔地問,與方才的冷傲截然不同。
少年抬起髒污削瘦的臉,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閃著紅光的眸子早已說出了答案。
★★★
「嗚啊啊……」
靈空族的夜冥神廟中傳出了陣陣恐怖的悲鳴,那聲音充滿了憤怒、憎恨,如同野獸哭號般懾人心魂。
不久後,神廟里走出一名使者,她對著跪在石階上的五名守衛下令,「蘭姑要你們去調查救走那孩子的人,限五日之內回覆。」
「是!」
頓時,五名黑衣男子化身成烏鴉,一瞬間便消失在天空中。
★★★
柳飄揚將少年帶回客棧後,便吩咐伙計燒了盆洗澡水,然後又差他去買了了套少年衣裝。
他抱著手臂仔細端視男孩,那男孩看來約莫是十七、八歲的年紀,渾身都是土,衣服破破爛爛的,活像個小乞兒。柳飄揚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雖然有話想問他,但目前最要緊的,是將他整理干淨。
他走到少年面前,抬起他的下巴。「還在發什麼愣,快把那一身破爛衣服月兌下,難道還要我伺候你嗎?」
「好啊。」少年開心地點了點頭。
「好啊?!你還真敢說,那還要不要順便替你沐浴包衣啊?」柳飄揚有些嘲諷地問道。
少年听他這麼說,更是一臉天真無邪地邀請他,「那我們干脆一起洗吧!」
這句話足足令柳飄揚愣了一會兒,看來這男孩什麼都不懂,他不禁露出微笑,這一回倒是得了個可供消遣的玩物了。
「一起洗就不必了,不過我可以幫你,快將衣服月兌了吧。」
「好。」少年像是有意討好他似地,一下子便將身上的衣物除盡。
一見到少年的身子,柳飄揚不禁皺起眉頭,他到底是多久沒吃飯了,怎麼瘦成這樣?但是,當他看到少年褪下褲子後,深邃的眼眸立即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但隨即又恢復成原來的蒼郁神色。
「小烏鴉,你是女的?」
「咦?我是女的嗎?」小烏鴉眨眨那雙靈活的大眼楮,天真的問。
「難道你連自己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嗎?」柳飄揚調侃的問道。
「我不知道,沒人告訴我啊。」小烏鴉偏著頭一臉疑惑。
「這種事需要別人告訴你嗎?」柳飄揚的語調仍是一派沉穩。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嘛!」小烏鴉覺得恩人怎麼那麼奇怪,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一定得知道她是女的呢?話又說回來,到底什麼是「女的」呀?
「總之,你先將衣服穿上。」柳飄揚輕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不是要洗澡嗎?」她看看柳飄揚,再指指澡盆。
「你自己洗吧。」
「可是恩人你剛剛說要幫我的呀!」小烏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了,方才明明說要幫她的,怎麼現在又不要了呢?她皺起眉頭認真地思考著。
「小烏鴉,」柳飄揚解上的外袍,緊緊披在小烏鴉身上。「我可是個男人。」
「男人?那是什麼?有差別嗎?」
「差別可大了。」突然,一陣無力感襲上柳飄揚的心頭,眼前的小泵娘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一點也不像女孩子,就連胸部都扁得像塊床板,若不是看到她下面什麼都沒有,還真不知道她是女的。
「古有明訓,男女授受不親,不能隨便亂踫的,更遑論是替你……」
「我不懂,什麼古……雲……為什麼不能亂踫?」小烏鴉趨近柳飄揚,一臉天真的問。
柳飄揚不著痕跡地與她隔了開,並且用極為簡單,任誰都听得懂的白話重新說了一遍,「就是男人不可以隨便踫女人,女人也不可以光著身子讓男人看,太過隨便的話,很容易生孩子的,懂嗎?」
他已開始不知所雲了,但還是要跟她說個清楚,只是眼前這個小笨蛋不知道听懂了沒,唉!他真是自找麻煩,平時不輕易出手助人,豈知一時多管了閑事,卻帶回了個小笨蛋,而且還是個女的!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現在、馬上就將她給扔出去。
「生孩子?你嗎?」
「是你啦!」即使對方是女孩子,柳飄揚也一樣毫不客氣的一拳敲在她的頭上,見小烏鴉眼角泛出淚光,才收回了拳頭,但仍厲聲說道︰「笨丫頭,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還有,你多少也該緊張點吧?我可是個正常男人,就算你不像女人,我還是能讓你懷孕的,知道嗎?」
「知……知道了啦。」小烏鴉雙手捂著頭,怯懦地回答,「恩……恩人會讓我懷孕,生孩子是我的事,是這樣對了吧。」
「不是!」柳飄揚趕緊劃清界線,「我才不想讓你懷孕,至少也要等你更像個女人之後……」發現自己一時失了口,柳飄揚咳了幾聲,「反正你什麼都不懂,听我的就是了。」
揉著頭上腫起來的包包,小烏鴉用力地點了點頭,無辜的雙眼直瞅著柳飄揚,活像個遭受虐待的小媳婦兒。
柳飄揚看她一臉可憐兮兮,便放軟了語調,「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快去洗澡。」
小烏鴉嘟囔著嘴,連聲稱是,但那對充滿生命力的眼眸卻顯得有些落寞。
「我不在時,千萬別開門讓人進來,懂嗎?」見她滿臉問號的模樣,柳飄揚不禁有些擔心了起來。
「嗯,那個……恩人要去哪?我也可以去嗎?」
「不行,你乖乖待在這兒。」柳飄揚轉身就要跨出房門。
「啊!」小烏鴉急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充滿依戀地問道︰「愚人還會回來嗎?」
柳飄揚直視著那雙黑黝的眸子,無聲地點了頭。
小烏鴉那看來有些擔憂的臉,才又重拾了光彩,滿心歡欣的送他出門。
緊合上門扉,柳飄揚快步踱出,他漫無目的地閑逛,原先扎著頭發的帶子也不知在何時月兌落了。
突然,一陣狂風龔來,柔順的長發隨風翻飛,同時也擾亂了他平靜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