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丁少輝進美容院,將過長的頭發稍加修減一番。一大早,穿上全套灰色的西裝,整個人光鮮亮眼的出現在強爾的會議室當中。
江廠長帶著各部門的主管對他做部門簡介及主要負責的職長。中午,婉拒江廠長為他安排吃大餐的機會,丁少輝堅持在員工餐廳里用餐,這樣可以更貼近基層員工。
在另一頭的舒曼、阿玲、小惠也正在餐廳里吃飯。
「舒曼,我看再這樣下去,你遲早會掛了。」阿玲看著舒曼略微蒼白的臉。
她跟小惠交換工作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每天都累的她肌肉酸痛,可是無論如何辛苦,她還是得咬牙撐下去。她不能再讓任何人看不起她,她必須學會獨立自主,更必須把自己磨練的更健康,沒有家人朋友的幫忙,她依然可以安然的生活;況且在這樣的底層工作,還可以讓她學到很多社會經驗及做人處事的態度。
「我看那個王領班存心要整你。」小惠不平的說。
「小惠,你千萬別這麼說,要是傳到王領班耳中,我怕對你會有不好的影響。」她知道這兩個好友很講義氣,看不過她受到欺負,但是她不希望連累到她們。
阿玲接著說︰「怕什麼?大不了不干!我們大家都知道王領班很喜歡呂主任,每次呂主任一來,她都緊跟在他身邊,一張臉笑的跟什麼似的。」
「是啊!她怕你搶走呂主任,所以才故意刁難你。」小惠也跟著附和。
「我又沒什麼好的,干嘛怕我搶。」要是她真的那麼好,丁少輝早就愛上她了。
「可是,你再這樣下去,身體鐵定受不了。對了!你干脆去跟呂主任說,他一定會幫你的。」阿玲建議著。
「跟我說什麼啊?」呂俊辰剛好拿著餐盤走來。最近幾天他忙著做報告給上級,比較沒時間去線上看舒曼。
「沒什麼!」她連忙搖頭。
「真的嗎?可是我剛剛明明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他在舒曼身邊的空位坐下,面對著阿玲及小惠。
「你可能听錯了。」三個女人同時笑的有些心虛。
「是嗎?對了,這個星期六我想舉辦一個烤肉活動,不曉得你們有沒有興趣?」不好意思約她單獨出來,他只能藉著這種團體活動來接近她。
「還有誰要去?」阿玲及小惠異口同聲的問,顯得興致勃勃。
「人事部的小梅,還有我大學的同學。」
「哇!這不是未婚聯誼嗎?」小惠充滿期待的說。
「你大學同學?我們可能不太適合去吧!」由于學歷低,阿玲一直有強烈的自卑感。
「交朋友而已,人多熱鬧也好玩。舒曼,你會去吧?」呂俊辰滿眼期待的看向她。
從小到大她還沒有參加過類似的活動,家人擔心會有危險,更怕她被綁架或者被騙,一向不允許她和一大票陌生男人出去。
「好啊!阿玲和小惠去,我就去。」其實她並不怕一個人去,只是不願看到她們被排拒在外。
「阿玲、小惠求求你們去吧!」呂俊辰佯裝苦臉,逗的她們好高興。
「好,不去的是黃牛。」小惠率先表態。
「既然你們倆都去了,我也去。」阿玲也點頭了。
「我星期五再通知你們時間、地點。」他計畫烤肉的事已經好多天,就怕女主角不答應,現在他終于可以放心吃飯了。
「你們看那是誰啊?還由廠長親自陪著,官一定很大。」阿玲的正前方走來準備用餐的丁少輝及江廠長。
「還長得滿帥的。」小惠目不轉目楮的看著。
舒曼及呂俊辰也好奇的同時回頭。
「他啊!是總公司派來的特別助理,來看看我們的生產績效。」
舒曼一看,整個人驚慌的馬上轉回頭,並把臉盡量壓低。怎麼會是他?難道這間工廠也是強進的,強爾、強進,這麼相似的名字,她怎麼沒聯想到呢?應該不會被找到的,這間工廠少說也有好幾百名的作業員,她應該不會被發現的,但她愈想愈坐立難安。
「我不吃了,我想上洗手間,你們慢慢吃。」不等他們有任何回答,舒曼趕緊往門口走去。
當所有人都坐著的同時,她突然站起的身影立刻引起眾人的注意,包括丁少輝在內。
丁少輝覺得那樣的側面很像舒曼,但是,從未見過她綁著馬尾,總是一頭長發披在背後。
他反射性的也站了起來,想看清楚些,無奈只看見她離去的背影。
「丁特助有什麼問題嗎?」江廠長看他一臉的驚訝,以為發現了什麼問題。
「沒什麼。」他再度坐下。「對了,最近一個月廠里有任用新進的人員嗎?」不能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她,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想問清楚。
江廠長以為他要問人事制度相關規定,馬上正襟危坐的說︰
「工廠里要任用作業員以上等級的職員,都必須經由我批示同意,而作業員就由人事室的江主任直接任用即可。現在快過年了,大家都在等領年終獎金,所以根本沒有人會離職,也就不需要任用新人了。」
「我知道了。」既然沒有聘用任何人,她更不會來當作業員,那鐵定是他眼花了。
☆☆☆
整個下午,舒曼一直心神不寧。想著丁少輝,人就在這麼近的地方,她還是沒有勇氣見他。
將六個裝好電話的彩色盒放入紙箱中,舒曼使盡力氣將它推往兩公尺遠的輸送帶上。
「高舒曼!」王領班唯恐全生產線上的人听不見似的,大聲喊道。
舒曼嚇了一跳,雙手頓時停住。
「你魂都飛到哪里去?故意偷懶模魚是不是?你看你的旁邊已經堆積了那麼多的電話還沒裝箱,你速度最好快一點,否則就準備回家吃自己!」王領班趾高氣揚的,一心想把她給趕走,卻沒注意到一旁有雙忿怒的眼神。
罷剛王領班那一聲「高舒曼」,教另一邊正在視察生產線狀況的丁少輝尋著聲音來源,早來到正在破口大罵的王領班身後了,而一群陪著他視察的人員以為他發現什麼狀況,也緊尾隨著他。
他終于找到他尋找了將近一個月的新娘,雖然快兩個月沒看到她,可是一見到她靈氣美麗的臉龐,他整個記憶頓時又鮮明了起來。
「這是包裝一線及二線的王領班。」江廠長向丁少輝介紹著。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眼光還是不離舒曼。她為什麼會來這里?又為什麼會來做別人都不願做的作業員?
王領班看到傳聞中的特助,為求表現,她趕忙說明︰
「丁特助你好,都是我這個員工不好,手笨腳慢的讓所有包裝完的電話都堆積在這里,影響包裝速度,我一定會讓她改善的。」她看了舒曼一眼。「你還發什麼楞?趕快將紙箱送往輸送帶。」
她听話的連忙使力將紙箱往外推。
看見這樣的她,丁少輝心痛的難以言喻。要不是因為他,她怎會放棄好好的富貴榮華,來這里受盡欺侮。
他不多細想的朝她走進,然後搬起她手中的紙箱送往輸送帶上。
江廠長、王領班及生產線上的員工不禁意外的瞪大了眼。
「工廠里都沒有人了嗎?一定要這麼柔弱的女孩做這麼粗重的工作。」他口氣嚴肅的問道。
「王領班,我不是跟你說過,最後裝箱這種比較粗重的工作,交由男生來做,如果沒有男生也要找比較粗壯的女生來做,你都沒听進去是嗎?」江廠長急得滿頭大汗的質問王領班。
「我……」王領班辯解的話不知該如何說起。
丁少輝二話不說的月兌下西裝,卷起衣袖,做起了舒曼該做的工作。原本以為她是在外頭快樂的享福,沒想到她卻是如此的折磨自己!如果他今天沒有出現在這里,那她又要受盡多少的苦難呢?
「王領班,你還楞在那里干什麼?還不趕快去找男生過來幫忙。」江廠長連忙下達指令。
王領班像逃難似的連忙走開。
她痴痴地看著他,心想他還是發現她了,這算是他為她做的第一件事吧!這兩個月來,有多少的日子是在想念他之中度過的,她已經算不清楚了。連日來的體力透支已經超過她所負荷的極限,在看到他的同時,她發覺自己真的疲倦、真的很疲倦。
就在江廠長也要卷起袖子幫忙裝箱時,舒曼搖搖晃晃的身體引起丁少輝的注意。「小心!」他的話才剛說完,倒下的身體就被丁少輝接個正著。
「舒曼!」阿玲及小惠同時大喊出聲。
丁少輝將她抱在懷里,看著她凹陷的雙頰、過分縴細的身體,心疼不已。
「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他急問。
她勉強睜開眼,看見了喜歡的人,她連忙搖頭。
江廠長看見呂俊辰剛好走來,連忙喚道︰「呂主任快來幫忙!有員工昏倒了,快將她送醫院。」
呂俊辰一看是舒曼,急急地想伸手扶她的手臂,卻被丁少輝一手揮開。
「我來就可以了。」丁少輝一把抱起舒曼。
她虛弱的緩緩說出︰「我只是太累了,有點暈眩而已。我不要去醫院。」
「那到我的辦公室休息一下吧!」丁少輝依言而從。
呂俊辰縱使心生不滿,也無可奈何,眼睜睜的看著丁少輝將她抱走,而他只能跟在後頭。
進入辦公室,他將她平放在沙發上,並對著呂俊辰說︰「麻煩你去倒杯熱開水來。」
呂俊辰點頭離去,丁少輝看到另一旁的江廠長呆呆立著。
「江廠長,這里我來處理就好,你去忙你的。」
江廠長聞言馬上點頭離開,只是心里覺得怪怪的,怎麼他對一個作業員這麼關心?
他半跪在沙發前,心疼的凝視著她。「哪里不舒服,告訴我好嗎?」
這時,呂俊辰手里拿著一杯開水走來。
「丁特助,熱開水來了。」
「謝謝。」他接過水杯。「你去忙吧!讓她在這里休息一會,有什麼需要我再麻煩你。」
等呂俊辰離去,丁少輝將舒曼的上半身扶起,他則坐在沙發上,讓她的頭靠在他的身上。
「喝點熱開水,身體會舒服些。」他將開水慢慢送進她的口中。
「謝謝。」
「跟我還需要道謝嗎?」很自然的將手放在她的腰際。
發覺這樣子靠在他身上似乎有些親密,舒曼想挪動身體,無奈頭重體虛,稍微動了一下便力不從心。
發現她細微的排斥舉動,他心里有些不悅,故意將放在她腰上的力道加緊了些。回想這些沒有她的日子,他常常在心里對自己說︰等找回她的那一天,也就是重新追求她的開始。現在是實現他美夢的機會,他不能再讓她從他的手上溜走。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很辛苦,雖然你每天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怕你受到他人的箝制,或者被壞人利用。」他在她的耳邊低語。
「我沒想到你會擔心我。」她的語調不無苦澀。
「我應該擔心你的,畢竟你是我的老婆啊!」雖然她沒有參加婚禮,但在他的心里他已經這樣認定了。
「一個行式上的老婆,對不對?」她嘲諷著自己。
他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不該再和她爭辯這個話題,于是他想了想,換了另一種說法︰
「今天中午在餐廳時,看見你的背影,當時我還以為是我想你想過頭,才會眼花,沒想到下午就看見你在生產線上。」他握起她長滿粗繭紅腫的雙手。
他說想她,是真的嗎?她沒有拒絕就讓他這麼握著,覺得自己好沒用,剛剛心里明明還氣著他,沒想到現在靠在他身上的感覺是這麼的好。
「你們都瞧不起我,認定我一個人在外面會活不下去,害我對自己一點信心也沒,只好來當作業員。」
「怎麼會瞧不起你?大家只想保護你,你看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要是伯父、伯母看見了,也會跟我一樣心疼難過的。」
「就是大家將我保護的太好,害我從小除了瑜華外沒有朋友、同學,更讓我失去判斷對錯的能力。我怕被人騙,又沒有帶任何學歷證件,只好到大公司里來靠勞力換取生活費。」
「其實你會離家出走,來這里當作業員受苦,這都是我造成的。」他輕撫著她紅腫的手臂。
想起自己可悲的婚姻,她連忙抽回被他撫模的手,硬是將上身撐起,轉靠在沙發背上。「幸好我逃婚了,否則你怎麼對你那些紅粉知己交代。」
知道她是在吃醋,丁少輝心里反而有一絲喜悅。
「你別听楊齊聖胡說,那些都是交際應酬所需要的逢場作戲,我從來都沒有當真過。」
「那我也只是你交際應酬里的逢場作戲是不是?」想到那群鶯鶯燕燕,她又向一旁挪動了些。
「當然不是,你和她們不同。」她不是不舒服嗎?怎麼會有力氣跟他算起帳來了!
「有何不同?因為我沒見過識面,不會爭也不會鬧,會乖乖地待在家里,更會襯托你的專業能力,是不是?」她平常文靜並不代表她懦弱,否則她就不會一個人逃家,吃盡這麼多的苦。
「不是,都不是。我知道你還在為那天我和楊齊聖說的話而生氣,可是你得听我解釋啊!」他現在真想將楊齊聖痛毆一頓。
「你解釋啊!」她看著他,希望他能說些甜言蜜語安慰她。
「我……舒曼,你要我怎麼說。」他當時說的話是這個意思沒錯,可是經過了這樣的分別,他了解了對她的感情是真心的,可是他又說不出口。
他沒有為他的行為辯白,那表示是默認了,她心里覺得委屈,鼻頭又酸了起來。
「我希望你別告訴我爸、媽你已經找到我了,我怕他們受不了我這樣的吃苦。」
听見她含著哭腔的嗓音,他連忙將她擁進懷里。「你別哭,我不會告訴他們,等你想說想回家時,我們再做打算。」
「你放開我啦!這里是辦公室被別人看見不太好。」既然不喜歡她,又何必對她那麼親熱。
「你是我老婆,怕什麼?」
「我不是!你千萬別亂來,快放開我。」她用著僅存的力氣掙扎著。
呂俊辰不放心舒曼,踅回丁少輝的辦公室,沒想到卻剛好看到她掙扎的這一幕。
「丁特助,這里是辦公室,你在干什麼!?」呂俊辰吼道,沖過去將舒曼拉離丁少輝的懷里。
「呂主任,我沒事,你快放開我。」她雖然氣丁少輝,可也不想造成他的誤會。
「舒曼,你真的沒事嗎?他有沒有對你怎樣?」呂俊辰放開她,但關心的模樣,卻讓丁少輝的火氣直上。
「呂主任,這是我和她的事!你也未免管的太多了。」
看兩個男人一觸即發的態勢,她連忙出聲制止︰「呂主任,丁特助和我是舊識,他真的沒對我怎樣。我累了,你送我回去宿舍好嗎?」
「嗯。」既然她都這麼說了,呂俊辰也不好再追究。正想出手扶她,卻被丁少輝搶先一步將她擁入他懷里。
「我送舒曼回宿舍就可以了,用不著你。」
「你……」呂俊辰握緊雙手。
「丁少輝,你一定要把氣氛弄得這麼糟嗎?」她掙月兌他的懷抱。「你們誰都不用送我,我平時怎麼回去宿舍,今天就怎麼回去。」她邁著有些不穩的步伐,拒絕那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
「舒曼!」兩個男人同時喊道。
「誰都不許跟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舒曼想著當初他要是珍惜她、疼愛她,現在就不會跟一個不相干的男人爭風吃醋了。其實,這樣也好,總是要有個人挫挫他的銳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