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後,微風輕送進徐府東側的廂房中。房內一位蛾眉鳳眼、鵝蛋臉的清秀佳人,正低著頭刺繡,繡布上正是鴛鴦戲水圖。
她輕捻藍絲線,專注的繡著水波紋,就像將待嫁女兒心統統繡進去。
「小姐!小姐!」江柔氣喘吁吁的跑進來。
「江柔,什麼事值得你大驚小敝的?」徐憶欣停下刺繡的動作,看著比她小一歲的丫環。
江柔的圓臉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她用袖口抹了抹額上的汗,開口說︰
「我听小翠說官府的人來提親了!」
徐憶欣猛一站起,擱在膝上的繡線灑了滿地都是。
「什麼官府?哪里的官府?!你快說呀!」她急得拉著江柔的手臂直搖。
「小姐!就是官彥鵬家的官府嘛!」
「怎麼會呢?不是好多年都不曾跟他們往來,怎麼突然又會聯絡上呢?」
她平常是最有大家閨秀風範的,如今也急得滿屋子打轉。
「不曉得啊!我一听到消息馬上就趕來告訴你,這會兒官府的人還在正廳呢!」江柔不自主的也跟著徐憶欣急踱步。
「江柔,你趕快去!回來後把听到的一五一十統統告訴我。」
「嗯!」江柔領了命,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徐憶欣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她不要嫁給那個叫官彥鵬的男人呀!在她心有所屬之後,她怎能嫁給一個她從來都不認識的人。
雖說女大當嫁。換成從前,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男人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她已經將感情托付給另一個男人,說什麼她也不能違背山盟海誓,拋棄她這輩子唯一的所愛。
只怪自己為小妾所生,而她娘親又命薄,在生下她沒多久之後,就因為氣血不足,身體太過虛弱而病死,這會她連個投訴的對象也沒有。
爹及大娘總不會連問都沒問過她,就把她給嫁了吧?
???
徐府內正廳,徐森及徐夫人端坐在正位上,一旁坐著官府派來的總管賈天力,賈天力身後則站了一排身穿藍布衣的壯漢。
正廳的兩旁放著六大箱禮品,計有布匹、上等藥材、黃金及稀奇珍貨等。
「官夫人怎麼這麼客氣!送來的賀禮實在太貴重了!」
徐森一張老臉笑得合不攏嘴,而徐夫人也笑眯了眼。
「應該的!這是官府第一次辦喜事,絕對要盛大隆重。」賈天力見人說人話,也應付的笑著。
「彥鵬這孩子,真是人中之龍!想當年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才五歲大,可是他那股渾然天成的氣勢就已經有了大將之風。那時我就特別喜歡這個穩重的孩子,想他將來一定會功成名就,了不得啊!」徐森言詞夸大,恨不很把官彥鵬捧上了天,一副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的樣子。
「多謝徐老爺稱贊!我回去以後定會稟報夫人及大少爺。」賈天力淡淡的拱手為禮。
「賈總管,你們辛苦了一整天,我吩咐廚房準備,你們就留下來用晚飯吧!」徐森殷勤的招呼著。
「徐老爺,不客氣了,我還要趕回去覆命。」
賈天力一向話不多,跟在官彥鵬身邊久了,他的個性也變得更加穩健深沉。
「這樣啊!那就太可惜了!那就等下個月初八迎娶那天,我再好好酬謝賈總管及各位兄弟的辛勞。」
徐森及徐夫人站起了身,準備恭送賈總管離去。
「徐老爺,不客氣了,您留步!」賈天力再次拱手,然後就率著官府的僕役離去。
想當年,徐森的小妾也就是徐憶欣的母親,因為產後調養不佳,以致病魔纏身,特定請來長安城內首屈一指的大夫官仁為其醫治。在長達半年的診治時間,徐森與官仁建立了不錯的交情。
闢仁不但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還擁有許多藥鋪子。
某天徐森到藥鋪去,恰見官仁五歲的長子官彥鵬。
徐森見他氣宇非凡,加上官府在長安城內的財力也不容小覷,于是他建議將剛出生的女兒徐憶欣許給官彥鵬,兩家結為親家。沒想到官仁不因徐憶欣是小妾所生,竟一口答應下來。可能是這小女嬰長得眉清目秀的,很得官仁的喜愛。
當年二人的隨口應允,無憑也無據;加上官仁逝世之後,官府家道中落,徐森避之惟恐不及,只當從不認識官府的人,哪還會記得婚配這回事。
沒想到最近這幾年,官府反在官彥鵬的手中日漸茁壯,產業也擴大了好幾倍。徐森看上了家大業大的官府,于是厚著臉皮上官府舊事重提;沒想到官夫人竟一口允諾這門親事。
本以為隨著官仁早逝,這門親事隨之煙消雲散。看到今天官府的盛大排場,徐森恐怕連做夢都會偷偷笑上好一陣子了。這下子上門求親是求對了!
躲在大廳後圓柱旁的江柔,一看到客人準備離去,她立即先一步跑回了小姐的閨房。
???
彪房內,徐憶欣心頭七上八下的,雙眼不時從窗口看著通往前廳的小徑。等啊等的,總算看見了江柔從小徑那頭跑了過來。
沒讓江柔有喘息的機會,她急忙問道︰
「江柔,怎麼樣了!你快說啊!」
江柔拼命拍撫著胸口。
「這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一句話硬是哽在喉嚨說不出口。
「柔柔,你快說啊!」她急都急死了,怎麼柔柔突然變慢郎中了。
這時女乃娘也匆匆忙忙的走進來。
「欣兒,我听說官府的人來提親了!」
自幼沒了娘親的徐憶欣,從小就視女乃娘為親生母親,所以她不讓女乃娘稱她小姐,否則她定要為此生許多天氣。
「女乃娘,我知道了!柔柔正好去打听消息回來,我們快听她說!」徐憶欣己經紅了眼眶。
「我听老爺說,下個月初八,官府的人就要來迎娶了!」江柔調勻了呼吸,一口氣說完。
徐憶欣踉蹌了一下,險些跌下去,幸好女乃娘眼明手快的將她扶住。
「欣兒,你別這樣!」女乃娘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官府的人送來好多禮品,擺得整個大廳都是!老爺和夫人都笑得好開心!」江柔特地夸張了語氣。
女乃娘嘆了口氣,憂心忡忡的。
「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听你爹說過跟官府的人訂了親;可是這十多年來,都不曾再听他說過,怎麼會突然就來下聘了?」
徐憶欣淚眼婆娑道︰「女乃娘,你知道的,我不能嫁給他!」
偏偏她是小妾所生,比起大娘生的那些兄弟姐妹,她在徐府的地位是差了一截;加上大娘若有意疏遠她和爹爹之間的感情,爹爹一年到頭更是難得跟她說上幾句話。
「女乃娘怎會不知道呢?你和諾兒……唉,老爺也真是的!平時對你不聞不問的也就算了,連終身大事也不跟你事先商量!」
一時房內的氣氛,讓三個女人都哭紅了眼。
「女乃娘,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小姐及長諾哥活生生被拆散啊!」
她每天跟在小姐身邊,最清楚小姐和長諾哥從小到大的感情。
「就當諾兒和欣兒沒那個緣分吧!這件事情我們是無力反對的。」
女乃娘年紀輕輕的就守寡,她也希望她唯一的兒子馬長諾能娶得欣兒。奈何一個是天、一個是地,一個是徐府的千金小姐,一個是徐府的長工,兩人的身份懸殊太大,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我絕對不嫁給那個姓官的!死都不嫁給他!」徐憶欣小巧的臉上卻有著不容忽視的堅決。
「糟了!夫人來了!」江柔驚慌的大喊出聲。
徐夫人由貼身丫環小翠伺候著從小徑的另一端走了過來。
「趕快把眼淚擦一擦!我們決不能讓夫人看出任何破綻,否則就會害了欣兒和諾兒!」女乃娘連忙交代著,並拿出了手絹給她們。
「為什麼?」江柔還是不明白。
「柔柔,你千萬別多嘴!欣兒你也一樣。不管夫人說什麼,你們都盡避答應,否則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女乃娘深知大戶人家的門戶之見,要是讓他們發現了欣兒和諾兒有了感情,諾兒肯定馬上就會被趕走;搞不好還會落了個勾引良家婦女的罪名,說什麼她也不能冒這風險。
「知道了!」兩人異口同聲的應著。
徐夫人一跨進門。
「你們都在啊!那正好。」
「夫人請坐。」女乃娘連忙移好椅子。
徐夫人坐定後,江柔也轉身去泡茶。
「夫人請用茶!」江柔恭敬的端上茶水。
徐夫人啜了一口茶道︰「既然柔柔在這,你們大概也知道我為了何事而來。」
平常江柔就是徐憶欣的傳聲筒,徐夫人不是不明白這點。
「欣兒不明白,請大娘明說。」
徐憶欣低垂了頭,怕徐夫人瞧見了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但在徐夫人看來,卻是小女子嬌羞的模樣。
「欣兒,你已經十八了,該到了婚嫁之齡了。你的兩個姐姐早在十六歲時就已經嫁人,現在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徐夫人一提起自己的親生女兒,不免得意的笑了。
「婚姻大事尚且由大娘作主。」
現在只能盡速將徐夫人打發,再來謀求對策。
江夫人笑得更開心了。
「我就知道欣兒最識大體!有把我這個娘放心里。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官府的提親嘍?」
「大娘都是為了欣兒好,欣兒一切听大娘的安排。」
還是先假意迎合吧!否則讓大娘起了戒心,她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那好。你爹還擔心沒事先告訴你,你會不喜歡這門親事。」
夏天天熱,站在徐夫人身後的小翠,不停的用著蒲扇?著涼風讓徐夫人舒暢些。
「自古以來,做兒女的都是听從父母的安排,沒有所謂的喜不喜歡。相信大娘為欣兒安排的一定是門好親事。」徐憶欣的頭仍低垂著,她氣自己說這些言不由衷的話。
「大娘會為你準備豐厚的嫁妝,不會虧待你的!你就放心等著嫁入官府吧!」
其實以徐夫人小器的個性,那些嫁妝恐怕不及官府送來的九牛一毛。
「謝謝大娘!」
「女乃娘,下個月初八官府的人就要來迎娶了,算算日子只剩下半個多月,你得幫欣兒加緊趕工準備好龍鳳枕、鴛鴦被褥等等,並且教教她為人媳、為人妻應注意的事情。」這原本都是為娘的該做的事,沒想到卻被徐夫人推得一干二淨。
「是!夫人放心,我會幫著小姐張羅。」女乃娘連忙答應下來。
「那就好,那我就把欣兒交給你全權負責了!」徐夫人打了個呵欠,懶洋洋的起了身。「我困了,先回房了。」說完,她又邁著小腳緩步離去。
徐夫人一離去,徐憶欣馬上掩面哭了起來,最後她哭倒在女乃娘溫暖的懷里。
???
闢府位于長安城的街西長安縣,徐府位于長安城的街西萬年縣。賈天力從徐府回到官府已是日落時分。
闢夫人一整個下午就等著賈天力回覆消息,連午覺也沒睡。
知道賈力天回府,官夫人連忙讓丫環將他喚來。
「天力,辛苦你了!事情辦得怎麼樣?徐老爺那邊有沒有什麼意見?!」官夫人讓賈天力坐下歇息。
「回夫人,一切順利。徐老爺已收下聘禮,並且照您所說的,下個月初八即可上徐府迎娶。」
「很好、很好!彥鵬要是成了親,我就放下一顆心,對老爺也有了交代。現在就只剩孟鵬了。」官夫人側頭,看著坐在另一邊的小兒子。
「別扯到我身上!我年紀輕輕的,而且我還沒玩夠,才不會隨便找個女人來綁著!」官孟鵬嘻皮笑臉的連忙搖手。「唉!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穩重,我就不用日夜操心了。」
闢夫人就生這兩個兒子,奈何個性南轅北轍,沒有一絲相似處。
「我要是像大哥那副德性,整天不苟言笑的,那我日子鐵定過不下去!」官孟鵬走了過來,朝官夫人的臉頰偷親了一下。「娘,您說對不對啊!」
「你喲!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似的!」
闢夫人從小就寵愛他,把他寵上了天,但也寵進了她心坎里。
幸好彥鵬爭氣,把官府偌大的產業從相公去世之後的負債累累,掙到現今獨佔一方的霸業,她也才放心的縱容孟鵬偶一為之的調皮作為。
「娘,我真不明白,您怎麼會答應徐森的提親。以大哥的條件,他可以值得更好的大家閨秀。」
在那個年代,小妾所生的子女,地位比正室所生的要低了許多。
「讀聖賢書,你都讀到哪里去了?你怎能直呼長輩的姓名。」官夫人斜睨著他,卻沒有一絲生氣的口吻。
「是,娘教訓得是,小兒下次不敢了!」官孟鵬故意彎腰打了個揖。
「天力,你認為呢?」
「天力也不明白。」
賈天力實在想不明白,夫人為何會答應這門親事。以官府現在的成就,犯不著為了當年的口頭承諾,而答應徐森的登門求親。
「老爺在世的時候,最重承諾、講信用。既然他親口答應了這門親事,不論徐老爺以前怎麼對我們,也不能因為老爺去世了就違背諾言。」
想當年,賈天力曾奉夫人的意思,上徐府去周轉些銀兩,無奈卻被徐夫人以各種理由搪塞。結果別說借到錢,連杯茶水也沒喝到!
「是!天力明白。」
「以徐……」在官夫人的眼神制止下,官孟鵬硬是將森字給吞了回去。「以徐老爺鼠肚雞腸、唯利是圖的作風,教養出來的女兒恐怕品性、家教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們不能因為爹的一句話,就葬送了大哥未來的幸福。」
闢孟鵬想起有幾次為了談生意而到回春閣,看見徐森那副臨老入花叢,一臉色相垂涎,卻又舍不得花大把銀子的吝嗇小器樣,看得他極為反感。
況且,現今長安城內,誰不知道徐森以刻薄小器出名。一想他家中田產無數、佃農無數,金銀財富已夠他花上三輩子也享用不盡;可是他卻吝惜于行善布施、造橋鋪路,對他底下的奴僕或者佃農更是吝嗇至極。
「我相信老爺的眼光,更相信他為彥鵬挑的一定是個好媳婦。如果那位徐姑娘真有什麼缺點,日後進了我們官家,我這個做娘的也會好好教導她。」
「事情已成定局,我再怎麼反對也是沒用;況且大哥都不表示意見了,我又何必干著急呢?」官孟鵬攤開雙手,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彥鵬已經二十三歲了,他全部的精神都在這個家上;為了這個家他已經犧牲太多了,如果再不幫他討房媳婦,娘怎麼對得起他?對得起你死去的爹?」
要不是丈夫早逝,今天怎會落得她一個婦道人家來張羅兒子的終身大事?一想到此,官夫人瞬時紅了眼眶。
「娘,您別難過!」官孟鵬趕忙拍撫母親的背。「徐姑娘必定有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而且還會是個賢妻良母,盡心盡力的孝順您!您老人家大可放心!」他立即見風轉舵,還特地夸大了語氣,只希望能博得娘親一笑。
闢夫人見兒子油腔滑舌,滿嘴的胡說八道。家中只要有他在,氣氛就輕松活潑許多,轉眼間她又破涕為笑了。
「天力,你去告訴大少爺這個好消息,也讓他先放下手邊的工作,好好的安排迎娶之事。」
「是的!」
「還有,孟鵬,你別整天只知道玩,你也幫幫你大哥和天力,看看還缺什麼?你也去幫忙張羅些!」
闢夫人不免擔心,畢竟這是官府二十年來首次辦喜事,不一定要盛大,但一定要隆重。
「娘,我知道!」官孟鵬直在心里叫好。幸好不是他要娶親,不然他肯定被這些繁文縟節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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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諾哥!」徐憶欣看見站在大樹下的馬長諾輕聲喊著。
這里是江府靠近東廂房一處僻靜的小花園,花園兩旁林木蔭天,地處私密。她在江柔的協助下,趁著夜色來此與馬長諾會面,而江柔就在不遠處守著。
「憶欣!」馬長諾奔了過來,握住她縴縴玉手。
從小他就在徐府里長大,兩人可說是青梅竹馬。
她要是被她的其他兄弟姐妹欺負,他會為她暗暗報仇;即便偶爾被抓到,他被重重責罰,他還是不怕。為了保護她,他可以連性命不要。
他心疼她從小沒了娘,就像他沒了爹一樣。只是他是男孩,有苦他也會往肚子里吞;可是他的憶欣就不同。她是那樣的伶利乖巧、惹人憐愛,他從小就立誓要保護她一生一世,決不讓她吃半點苦。
歲月如梭,愛苗在兩人心底慢慢滋長,兩人開始懂得避嫌,怕下人的耳語會傳到徐夫人那里。于是他們開始偷偷模模約會,越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他們的心越是緊貼在一起。
「怎麼辦?我爹已經把我許配給別人了。」她語未竟,淚已先流。
「下午我上完工回來,我娘已經告訴我了。」他也有著濃濃的憂傷。
「長諾哥,你得想想辦法!我不能嫁給別人。」
「憶欣,你想明白了嗎?我只是一個長工,你跟著我一輩子都過不了好日子;不但會被別人恥笑,還會永遠抬不起頭來。」
他也在痛苦的掙扎。怎麼做才好?他心頭也亂了方寸。
「你明知道這些我都不怕,我心甘情願跟著你吃苦受罪啊!」月光灑在他們慘白的臉上,她看見他憂慮深重的臉。
「可是,我卻舍不得讓你吃苦受罪啊!」他捧起她的小手在他唇上細吻著。「或許你嫁給那個姓官的,更能幸福快樂。」
畢竟官府的財大業大,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長諾哥,你就這麼瞧不起我,我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女人嗎?」她生氣的抽開了自己的手。
「不是的!我是為了你好。要是你跟著我有可能會三餐不繼,甚至流落街頭;你要是嫁——」他話未說完,就被她截斷。
「別說了!你明知我不怕吃苦的。你若是執意要我嫁給別人,你就等著替我收尸吧!」
她負氣要轉身離去,他卻從後面一把抱住她的細腰。
「別說傻話!你也別嚇我,你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這事我們還是得從長計議。」他輕輕轉過她的身子,用大手笨拙的擦拭她的眼淚。
「嗯!那你可別再說這種傷害我的話。」
「我們不能魯莽行事,否則還沒逃出長安城就會被抓回來;到時不但是你身敗名裂,連我也會以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被判罪。」他不是存心嚇她,而是這件事確實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是啊!我是慌了手腳,怎麼沒想那麼多?」
那該怎麼辦呢?她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時間還有半個月,我們先回去想想辦法。最近我們暫時不要踫面,免得引起別人懷疑,萬一傳到夫人耳里就槽了。」
「嗯!如果有誰先想出辦法,就透過女乃娘或是柔柔來傳遞消息。」
他一把將她抱進懷里,撫著她黑亮的秀發。
「憶欣,我們會想出辦法的!我決不會讓你嫁給那個姓官的。你要耐心的等著我們想出辦法來,千萬別輕舉妄動!」他真的害怕她會做出傻事。
「好,我相信你!」
從小到大,她就是仰賴著他,才能在徐府那樣烏煙瘴氣的地方安然成長。
「快回去吧!要是被別人發現了,那就不好了。」
雖然他一點都不想離開她軟香的身軀,可是孤男寡女的,在她還沒嫁給他之前,他還是要力保她的名聲及清白。
「那我先回去了。」
她依依難舍的離開他粗壯的身子,走三步回首一次,再走三步,她就立住不肯走了。
看著月光下的他,沒有俊俏的外表,只有長期在戶外日曬雨淋工作所留下的痕跡……但她就是愛,愛他忠厚踏實的個性,愛他呵護她的細膩,愛他所有的一切一切。
兩人就這樣凝視對望,目光交纏著,江柔見狀跑了過來。
「小姐,走了啦!萬一讓人看見就完了!」她雖然不懂感情,也知道現在這種狀況是很危險的。她拉起徐憶欣的手臂,硬是將她拖離了小花園。
躡手躡腳回到房間之後,江柔才松了一口氣。
看著小姐苦著一張臉,她的心情也壞到了極點。
她自十歲那年被賣到徐府,轉眼已過了七年。她跟小姐雖為主僕但情同姐妹,小姐對她的好,不是三言兩語能形容的。她們一個活潑好動心性開朗,一個溫柔婉約、知書達禮;個性雖是天壤之別,卻能互補其不足,快樂的相處在一塊。
「剛剛你們兩人只不過是暫時分別而己,卻像是要生離死別;萬一你真的得嫁給那個官公子,那不就要了你們兩個人的命……」
她的無心之言,卻深深刺痛了徐憶欣的心。
徐憶欣將自己扔在床上,淚水一發不可收拾,哭得肝腸寸斷。
平日樂觀開朗的江柔,一時間也感染了愁緒,抽抽噎噎的哭了。
「小姐,你別哭嘛!要是我能幫你嫁,你就不用和長諾哥分開,那該有多好?」
她的無心之話,卻給了徐憶欣一線曙光。徐憶欣從床上跳了起來。
「柔柔,你剛剛說什麼!」她用手絹擦干那濕了一臉的淚水。
「沒有啊!」她為小姐異常的神色怔住了。
「有啊!你說你要幫我嫁!」她明明听得很清楚。
「我只是隨口說說,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們別痴人說夢話了。」江柔拼命的搖頭。
「怎麼不可能!好柔柔,我的好柔柔,我們得好好從長計議了……」
徐憶欣像是看到了美好的前景,心中頓時生起了無限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