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逢周末假日,初晴興致勃勃地跑到教會來找賽門,本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並未事先打電話通知,豈料卻撲了個空。真是掃興!
「晴子,你來找賽門啊?他早上就和王牧師夫婦去台北辦事情了,恐怕要忙到很晚才會回台中吧。」一位胖胖的老修女和藹地說︰「害你白跑了這一趟。」
「安修女。」初晴雖感些微惆悵,卻仍露出一點粲然的陽光笑容。「沒關系,反正我也沒多重要的事非急著找他不可。」她隨意望了望教會後面的草坪。「既然來了,就順便留下來跟小朋友們一起拔草吧!」
「這陣子多虧有你來幫忙,我們育幼院里的孩子都很喜歡你這位大姐姐呢!」安修女笑道。
「舉手之勞罷了。」初晴朝小朋友們揮了揮手。
遠遠地便傳來小朋友們的笑聲和招呼——
「晴子姐姐!」見到她,小朋友們可興奮的咧。
「大家好!」初晴也朗聲回應。
「晴子。」安修女突然叫住了正準備往草坪走去的初晴。「先別忙,陪我到小花園那邊去散散步吧!」
「好。」雖然一頭霧水,初晴依然應允了她的要求。
于是一老一少,並肩在教會左側的花圃閑逛著。
「晴子,依我的年紀,足以當你女乃女乃了。」
「安修女……」初晴不解地望著她。
「而我也一直將你當自己的孫女看待。你是個很善良、活潑又可愛的好女孩,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安修女呀!」初晴撒嬌道。
「所以,有件事我必須好好與你談一談。」
「什麼事?」初晴笑容一僵。「你的口氣好嚴肅。」
「你……很喜歡賽門吧?」安修女補充道︰「你該知道我指的是何種的‘喜歡’,是不是?」
初晴臉頰乍紅,一時語塞。
「你不介意他足足大你十二歲?」
「我……」
「而且他還是名神職人員。」安修女殘忍地提醒。
只見初晴頓時像顆泄了氣的皮球。
「也許你心里會嫌我多嘴,甚至正埋怨著我如此多管閑事……」安修女慈祥地握住初晴突地冰涼的小手。「請相信我無意教你難堪,我只是單純地關心你而已。」
「我明白……你並無惡意。」初晴吶吶地說。
「孩子,我也曾年輕過,了解何謂情竇初開。只是賽門對你來說並不合適啊!或許你是因為一時的移情作用……等你再長大些,就能分辨得出什麼是真愛、什麼是依賴。你對他的感覺,恐怕只因戀父情結作祟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初晴急忙否認。
「你確定?」
「我……」也不敢確定……
「不急!你年紀還小。」安修女又恢復了笑容。「等你自己可以清楚厘清真正的感情時,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有關于賽門的秘密。」
「是什麼?」初晴十分好奇。
「時機到了,我自然就會告訴你。」安修女一臉神秘。「千萬別忘了我剛才所說的話,有空時不妨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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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他,完全是因戀父情結作祟?!
她因為從小缺乏父愛溫暖,所以情不自禁對溫柔且年長她許多的他,萌生了依賴之情……真是這樣嗎?
初晴支手托腮,失神地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
天氣是如此的晴朗,可惜她的心房卻被一片烏雲給蒙上了。是誰說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叫他滾出來跟她單挑!
「唉……」她今天嘆氣的次數,遠比過去十七年加起來的還要多。真是不嘆則己,一嘆……累人啊!
「晴子,你有心事嗎?」賽門關心問道。「有何煩惱不妨說出來商量,或許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初晴移眸回望著佇立在面前的俊逸男子,沒好氣地撇了下嘴角,又是一記長長的嘆息。
罪魁禍首就是他,還商量個……屁啊!
「這事……連你也幫下上忙的。」
「很嚴重嗎?」他皺眉。
「嗯。」事關她一生的幸福呀!
「真的不願意讓我替你分憂解勞?」他猶不放棄。
「反正說了也沒用……」她自言自語。
「晴子?」他很不希望見到她有一絲的不快樂。
「對了,上個星期六,你到台北去忙些什麼?害我臨時找不到你。」她忙轉換個話題,阻止他再追問下去。那種教人害羞的暗戀心情,哪能給他知道呢?
「喔,你說上個周末啊?」他伸了伸懶腰,在她身旁坐下。「我們去處理隔壁育幼院那片土地的事。」
「怎麼了?」
「地主好像有意將目前育幼院所在的那一大片土地,連同後山的果園和坡地,一並回收。」他苦笑。「听說打算蓋一座高級的私人高爾夫球場,還有會員休閑俱樂部;包括溫泉小木屋及一間豪華的購物中心。」
「那育幼院里的小朋友以後住哪?」她焦急詢問。
「地主說……那不干他們的事。」
「太可惡了!」她咬牙切齒。
「其實過去這幾年,他們免費提供了那片土地給我們教會使用,我們應該要很感激了。雖然他們當初的動機是為了節稅……可畢竟還是給了這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們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
「黑心商人,眼里就只有錢。」她怒斥。
「也不能如此怪人家,這完全是經濟利益考量下的結果。我們也只好乖乖配合,盡快把土地還給人家。」
「真的沒有轉圜余地了?」
他黯然搖頭。「對方決定十二月初就要動工改建。」
「現在已是十月底了耶!意思是說,我們只剩一個月的時間去解決小朋友們居住的問題,太緊迫了吧?!」
「沒辦法呀!」他無奈地聳聳肩。
她環顧一眼身處的這間教會。「這兒空間太小了,根本容納不下三十五名活潑好動的院童……」
「是三十七名才對。」他糾正。「上上個禮拜,又有一對小兄妹被社會局送來,暫時安置在這兒。」
「天殺的!」她低咒。「世上怎有那麼多有種生小孩,卻沒種自己養的爛父母,把孩子當玩具啊?倦了就送人,太不負責了!」
「人生中本來就充斥著許多的無奈……」他唏噓感慨。
「去它的……無奈!」她是心疼那群無依無靠的孩子。
「如果沒辦法保留育幼院目前的建築,孩子們大概就得被拆散,分送至其它各個慈善機構,或尋找人收養。」
「那不成了二度孤兒嗎?」太可憐了。
「所以……我和王神父決定再去一次台北,希望地主能廣發善心,至少讓我們保留下育幼院那幢三層樓的房子,只歸還那一大片草坪區即可。」恐伯機會渺茫吧。
「地主會同意嗎?」她可沒那麼樂觀。
白花花的鈔票,誰人不愛啊?
百「善」錢為先!賺飽了錢,無聊之余才做善事呀!
「不到緊要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夠義氣!」她拍了拍他的肩。「我挺你到底。」
「謝啦!」他又是一記苦笑。
前途……茫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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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氏企業總公司
「董事長,這是您吩咐的資料,請過目。」秘書小姐必恭必敬地將一只牛皮紙袋呈交上去。
斑天澤不怒而威地輕頷首,「沒你的事,下去吧!」
待辦公室里淨空後,他才緩步踱向真皮沙發,坐下,打開牛皮紙袋,將一小疊資料紙掏出,迅速瀏覽一遍。
「黃微雨、黃初晴,她們就是我們的親生孫女?!」
他的右手微顫地輕撫著資料袋上的照片,倒抽了口氣。
真像……那眼神和酒窩,皆像極了他的長子,雋文……
他作夢也沒想到,多年前他視為眼中釘的女人、那個由他手中奪走他最疼愛的長子的黃曼伶,竟替他們高家延續了香火……在他以為早已後繼無人的絕望後,驀然帶給他另一線新的希望。
他的次子永文,是個孝順、听話且任勞任怨的好兒子。由于永文努力奮斗,這才挽救了高氏企業;近幾年來,甚至有了更加蓬勃的發展,足以在台灣商場上與群雄抗爭。
然而,人畢竟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斑永文患有不欲人知的隱疾……年輕時因一場意外車禍所傷,竟喪失了生育的能力……在他來得及娶妻生子之前。于是,相戀多年的女朋友琵琶別抱,而他也孤家寡人至今。
「高家有後了……」高天澤不禁老淚縱橫。
如此,待他百年之後,終于有臉面對高家的列祖列宗了。雖然美中不足不是男孩子,卻怎麼說也是高家的血脈啊!
「根據資料調查,微雨是個品學兼優的乖巧孩子,至于初晴……」老人蹙緊花白的眉宇。「看來似乎是個不良少女,打架、飆車……太教人寒心了。可幸好,近來似乎收斂了不少,常到教會及育幼院做義工,還有得救……」
他又隨意翻閱了下手邊的資料,突然眼楮一亮——
「初晴這孩子和她爸爸一樣,都有繪畫的天份,甚至……年紀小小就獲得如此殊榮,只可惜國中畢業就中斷了。」他仔細閱讀紙上的一段文字︰「因家世緣故,被達爾高中美術資優班拒絕入學?」
天啊!這算是他間接造成的孽嗎?
害他的寶貝孫女被人瞧下起?
透過征信社的調查,高天澤明白黃曼伶選擇如今此種生活方式,完全是迫于現實無奈。當初救她及收留、照顧她們母女三人的沈愛妮和王美娟,本來就是在風月場所工作的。日後,黃曼伶自然而然也近墨者黑,與她們從事相同的營生。
差別是,黃曼伶轉而經營夜總會,還算潔身自愛,沒跟著墮入風塵,出賣去賺錢罷了。算起來,她這般忍辱負重地養育那對女兒,對高家而言,已是莫大的恩情。
「永文說的對。」高天澤仰頭嘆息。「我們高家的確該想辦法來補償她們母女三人。高家的骨肉,不應再流落在外,吃苦受罪,遭現實環境所折磨……」
他忽然垮下老臉。
「黃曼伶一定不肯原諒我。搞不好一見面還來不及開口,便被她用掃把轟出去……」
像多年前,他將她趕出高家一樣,翻臉無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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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此刻浮現初晴腦海的,便是以上四個大字。
「晴子,別來無恙。」邱川崎擁著女友,驀然阻擋了初晴的去路。兩人臉上皆顯出不懷好意的冷笑。
「滾啦!好豬不擋路。」初晴才懶得甩他們。
「依舊那麼伶牙俐齒嘛!」周碧莎撥弄了下因染發過度而略顯枯燥的長發。
「看來那場車禍並未影響你半分。算你福大命大,沒因此丟了一條小命。」
「甭羨慕了。依我所見,兩位將來想必也能長命百歲。」初晴挑了挑眉。「因為禍害總是遺千年,對吧?」
「哼!死到臨頭,還有閑情要嘴皮子。活膩啦?很好!老子我今天就成全你!」邱川崎目露凶光。
放學已久的校門口已鮮有人跡,僅余的三三兩兩學生們,在目睹眼前此等陣仗,莫不夾著尾巴逃之夭夭。
少管閑事,是明哲保身的鐵律。
「別以為有華絲絲那臭娘們給你靠,便有恃無恐。」周碧莎依偎在男友懷里,語氣涼涼地道︰「我達令才不把她放在眼底呢!」
「是嗎?」初晴不禁挖苦道︰「之前不曉得是哪只肥豬被絲絲的保鑣們教訓了一頓,攤軟在地上,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難道不是姓邱的閣下你嗎?」
「你……」邱川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初晴被追打而發生車禍後的隔天,華絲絲即領著家里幫中的幾名保鑣去圍堵邱川崎,給他來個下馬威,警告他不得再尋找初晴的麻煩,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本來他也想如法炮制,調來他父親幫派中的手下去給華絲絲一點顏色瞧瞧,以茲報復……哪知,近幾回的幫派地盤斗爭,他們邱家總是華家的手下敗將,所以……根本不敢再亂捋虎須,免得橫遭滅幫之禍。識時務者為俊杰,柿子還是挑軟的吃吧!
「華絲絲今天陪她老頭去高雄處理幫務。」邱川崎口氣陰森森地。「遠水救不了近火,晴子啊!你現在恐怕插翅也難飛了。」他以眼神示意身後的五名手下包圍住她。
「你想干嘛?」初晴的眼皮直跳,似有不祥預感。
周碧莎爆出一串刺耳的狂笑聲,听得初晴背脊發涼。
「怕你上回車禍休息得不夠久,希望可以再送你去醫院多躺幾個月。」周碧莎眯了眯眼。「乖乖領恩吧!」
聞言,初晴身子後退了一大步,神色戒備地掃視面前共七名的敵手……心知肚明,此番恐難以全身而退了。
敵眾我寡本就棘手,偏偏屋漏遍逢連夜雨,她每月一次的「那個」又正好來訪,身子正疲弱虛軟呢!
莫非今日正是她黃初晴大難臨頭的衰期?!
早知道就不要拒絕絲絲的好意,斥退她派來保護她的隨從。這下子可好啦,虎落平陽被犬欺……
「絲絲,還是你有遠見,識破他們的小人伎倆。」初晴喃喃自語著,為自己曾經不以為意的輕匆態度而懊悔。
她本來還信心滿滿地篤定邱川崎絕不敢再惹她,如今觀來,若不是他狗改不了吃屎,便是上次絲絲教訓得還不夠,所以他才敢故技重施。
「以多欺少,算啥英雄?」初晴握拳備戰。
哀聲討饒向來不是她的作風,她,黃初晴寧死不屈!了不起又是一頓皮肉痛罷了,怕啥!
「好氣魄哦!」周碧莎嘲謔道。
「兄弟們,給她一頓‘粗飽’!」邱川崎肥手一揮。
五名跟班小嘍羅領命,欺身向前,準備一齊動手……
「你們想做什麼?」天外飛來一句怒問。
原先閉目等著一陣拳雨腳風落下的初晴,霍然睜眼。
「賽門?!」她差點忘了兩人相約在校門口踫面的。
「晴子,你還好吧?」他沖向她身旁。
「我沒事。」初晴焦急地推開他。「你快走,別受我連累了。這筆帳是我個人和他們的恩怨,與你無關。」
她不願害他遭此橫禍。好漢做事好漢當,雖然她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可「義氣」二字,她仍是堅持的。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賽門絕不肯拋下她不管。
周碧莎瞪著賽門,口氣不善道︰「老外神父,沒你的事,還不快滾回去念經。」她訕笑。「我忘了,洋和尚是不用念經的。太閑的話,就去向那撈什子上帝禱告吧!」
「臭屁莎,你嘴巴放干淨點!」初晴不忍他被羞辱。
「想不到你這太妹竟跟神父混在一塊。」周碧莎一臉鄙夷道︰「喲!搞啥曖昧?洋和尚,你六根不清淨……」
「你給我閉嘴!」初晴已忍無可忍。
「惱羞成怒啦?」周碧莎嘲笑地說︰「敢搞不倫之戀,就該有種承認,遮遮掩掩的,豈不更丟人?」
「可惡!」初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上前甩了周碧莎兩記耳光,打掉她一臉的得意。「叫你閉嘴,听不懂嗎?再敢亂嚼舌根,看我怎麼修理你!」
周碧莎兩手搗著腫痛的雙頰,先是不敢置信地瞪視著初晴,隨即便哭倒在男友懷里,不甘受辱地泣訴道︰
「達令,她竟敢又甩我耳光……」
「小意思,無三不成禮嘛!有幸集滿我晴子三記耳光的,你算是第一位。」初晴睥睨道︰「滋味不錯吧!」
「該死的臭婆娘!當著我的面,竟敢放肆!」邱川崎邊安撫女友邊向初晴放話︰「你今天死定了!」
「誰教她嘴巴嗑大便,講話那麼臭!」
「晴子,別再火上加油了。」賽門擔憂地勸道。
「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出言不遜辱沒了你。」初晴神色認真地仰望著賽門。「因為在我心目中,你是最重要的。誰敢對你不敬,就是我黃初晴的敵人。」
「晴子……」賽門頓時感動得講不出話來。
兩人皆專注凝睇著對方,似乎忘了還有旁人存在。
「咳、咳!」邱川崎故意干咳了兩聲,以示警告。
初晴這才恍然回神,輕拍了下賽門的背。
「看來今天這渾水你是躲不掉了,抱歉了!」
「我說過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賽門溫柔一笑。「無論任何情況,我都不會棄你于不顧。」他似在宣誓。
「兄弟們,別跟他們客氣。上吧!」邱川崎命令道。
只見賽門掏出口袋里的十字架,低頭默默懺悔了一下,隨即向前迎戰……一陣纏斗後,勝負立即分曉。
初晴如夢初醒地眨了眨眼,她都還來不及出手,賽門便一個人撂倒了五個,連大氣都沒喘幾聲咧!
太神……勇了!
「哇!沒想到你身子這麼好!」初晴不禁拍手叫好。
「還可……以啦。」賽門有些難為情。
主啊!原諒他破了戒。完全是情勢所逼呀!
「喂!死肥豬。」初晴忍不住嗆聲︰「游戲結束了,本小姐可以走了吧?你們這對奸夫婬婦還不快滾,等著本小姐修理你們嗎?」
沒料到這位洋和尚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周碧莎一臉緊張地瞅著男友,既不甘心輕饒眼中釘,卻也不敢造次。
「達令……」
「別……別得意得太早。」邱川崎強制自己鎮定。「我、我還有法寶沒使出來。」他右手顫抖地伸進外套內袋。
「什麼法寶?」初晴嗤之以鼻。「豬八戒的鐵耙?」
「是、是這個!」邱川崎競掏出一把手槍。
那是他今早由父親的抽屜偷模出來的。頭一回舉槍對人,邱川崎緊張得冷汗直流,雙手微微抖著。
「什麼?!」初晴倒抽了口涼氣,呆若木雞。
「槍眼無情,你別輕舉妄動。」賽門算是見過世面的,表情依舊沉穩。依經驗所判,那絕不是把玩具槍,而是件可輕易奪人性命的危險武器。
「真的、假的?」初晴笑得極不自然。
「當、當然……是、是真的!」邱川崎結結巴巴的。
那槍就像燙手山芋般,教邱川崎惶恐不安。
他只想嚇嚇初晴,根本沒膽真對她開槍。用「惡人無膽」四個字來形容他,著實貼切得很。
「哼!我才不怕。」初晴口是心非地逞強道。
「別意義用事,晴子。」賽門將她護至身後。
情勢十分緊張,劍拔弩張的氣氛席卷著在場所有的人,眾人皆似被點了穴,一動也不動的。時間仿佛也在瞬間靜止了般,只有彼此的呼吸聲飄散在空氣中。
「你們兩個趕快離開我的視線!」邱川崎吼道。
賽門下意識地牽住初晴的手,希望給她安撫的力量。
「馬上!」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們先離開這里吧!」賽門低聲在初晴耳畔道。
初晴于是乖乖點頭,兩人正準備走向他停在一旁的貨車。
「慢著!」周碧莎忽然叫住了他們。
邱川崎正感疑惑時,不料手中的槍競遭女友奪了去。
「你做什麼?」他差點嚇得魂不附體。
「晴子!你不準走!」周碧莎舉槍威脅道。
「你到底想怎樣?」初晴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你前後甩了我三個耳光,這口鳥氣我咽不下!」周碧莎恨恨地道︰「我要你跪下來,向我磕頭賠罪。」
「如果我下肯呢?」初晴挑釁道。
「那就休怪我賞你子彈吃吃!」
「碧莎!別亂來!」邱川崎面色慘白。
「你跪不跪?」周碧莎下了最後通牒。
「你少作白日夢了。」初晴壓根兒不吃她這套。
周碧莎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準備扣下板機……
「晴子,危險!」賽門急忙推開初晴。
砰!一聲如石破天驚的槍響。
賽門背後中彈,血花飛濺王周碧莎猙獰的瞼上,驀然驚醒因一時瘋狂而逞凶的無知少女。
「啊——」周碧莎丟開槍,扯著自己的頭發,尖叫著。
被推跌在地上的初晴,這才回過神來,四肢並用地爬至倒臥在血泊里的賽門身旁,抱起他攤軟的身子。
「賽門!」她淚如雨下︰「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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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不安地徘徊在醫院的手術房門外,十指焦慮地不停絞扭著,時而仰首祈禱默念,時而低頭頻拭眼淚?
生平第一次,她刻骨銘心地體驗到何謂——恐懼。
她好害伯……害伯再也看不見賽門那溫暖如冬陽的笑容;害怕再也听不到他爽朗的笑聲和殷殷的關切;害怕——來不及告訴他,她真的很喜歡他!
親眼目睹他中彈倒下的剎那,她迷惘疑惑的心靈霍然清明,她終于能夠很清楚地確認——她對他的感情,絕非孺慕之情那般單純。
她喜歡他,甚至希望能永遠陪伴在他身旁。
或許她還年輕,不足以承受海誓山盟所象征的沉重意義,可是她竟已固執地認定了他,認定賽門•弗瑞安對她而言意義非凡。
也許是因為初相識時他那陌生的溫情與憐惜;也許是因為他寬恕了她玩笑似的欺騙;也許是因為他曾捐血救過她;也許是因為他對她的關心及照顧……
也許只因為他是賽門,所以她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需要很多的理由嗎?她不知道!
「都是我的錯……」初晴下斷地自責。
如果他有啥三長兩短,她會恨自己一輩子的。
她寧願被周碧莎開槍打到的人是她自己……
她凝望著手術房的大門。這種枯等醫生宣判結果的煎熬實在折磨人,教她坐立難安、手足無措。
由于賽門受的是槍傷,方才已有警察來找她做過筆錄,了解一下事發的經過……听說周碧莎被逮到警局時還神智不清呢,歇斯底里地又哭又叫,大概受驚過度了。
初晴此刻十分後悔。過去的她逞凶斗狠,以為只要有不怕死的大無畏勇氣,便可所向無敵……事實證明,她的想法不僅天真無知,遺幼稚得愚蠢透了。
她連累了他,連累了一個最不願傷害的人。
她發誓,從今而後再也不與別人斗氣,不打架也不飆車,她會每天乖乖去上學,做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孩子。
所以——
「老天,求稱保佑賽門平安無事吧!我黃初晴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他能快快醒來。」她虔誠祈求。
一個小時前,醫生曾出來告訴他,由于那枚子彈還卡在賽門胸腔中一處心髒的大動脈旁邊,目前尚未月兌離險境……萬一一個不小心,在取出彈頭的過程中傷及了大動脈,恐怕會引發大量出血,危及他的性命……
「希望你們能先有心理準備。」醫生面無表情地說。
心理準備?!什麼心理準備?
「賽門,你一定要堅強地撐下去……」初晴內心吶喊。
一雙溫暖的手由背後搭在初晴的肩上,想給她力量。
「晴子,吉人自有天相,他會沒事的。」
「安修女。」初晴撲進老修女懷中。「我好怕喔……」
「別擔心。主耶穌會庇佑他,使他逢凶化吉的。」安修女在胸前劃了個十字,態度堅定地說。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安修女沉思著。
一個人一生的福禍早已注定好好的,一切的努力都只為了盡人事,無愧于自身良心,其余的端看老天爺安排。
是福不是禍,是禍……想躲也躲不過的。
「我不想失去他……」初晴哽咽道︰「他真的對我很重要,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雖然……明知他的身分,可是我……我就是一直情不自禁地喜歡著他呀!」
「我明白。」安修女拍撫著她的背,安慰著。
「是不是我對他的感情褻瀆了他神聖的身分,所以……上帝才會如此……如此懲罰他?」初晴十分內疚。「可……有罪的人是我啊!要懲罰,也該……也該懲罰我才對。」
「傻孩子,別胡思亂想。」安修女語氣輕柔。「你那麼專注地喜歡他,怎會有罪呢?除非你不是真心的。」
「我當然是真心的!」初晴胡亂抹去淚水。「我可以當著你的面發誓!」她舉起右手︰「我是認真的,我——」
安修女拉下她準備立誓的手。「我相信你。」
可憐的小女孩,為了賽門如此六神無主。
教她這個年過六旬、守潔了半生的老修女見了也不舍和心疼。人生自是有情痴,愛情果真沒有年齡之分。
「安修女,你教我禱告吧!我想請求上帝多多眷顧他,也想……」初晴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別那麼彷徨無助。所以,請教我如何禱告,好嗎?」
「晴子……」安修女怔怔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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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教會壇前,一名短發少女虔誠地跪在地上禱告,希望透過這個方式,讓上帝能更清楚地感應到她內心的懇求,以及無比迫切的渴望。
「主啊,從前的我並非是個虔誠的信徒,是不該如此厚顏無恥地向禰乞求什麼……」初晴早已淚濕衣襟。「可是賽門他和我不同,他是禰最忠實的追隨者啊!今天他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他是個好人,請禰一定要幫助他。」
她吸了吸鼻子。
「幫助他月兌離鬼門關吧……」
她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重復禱告著,求主耶穌保佑賽門手術順利成功。
求主耶穌庇護賽門平安無事,快快醒來。
求主耶穌……讓賽門今後健康且快樂。
一切的災厄、一切的病苦,她都心甘情願替他承擔。
而且,無、怨、無、悔!
是賽門令她對人生重燃起希望,明白自己是有價值、生命是可貴的,活著……不再是她曾以為的多余而無意義。
她的生命因他而美麗。雖然目前的她,就像是猶沉眠在繭中的蛹,可她相信只要有賽門的陪伴,終有一天,她能破繭而出,蛻變為一只自信又驕傲的蝶。
翩翩飛舞在屬于她自己的美麗藍天。
初晴就這麼一直跪著,不知下覺中天色漸亮,黎明的曙光照耀在她的背上,隱約問仿佛幻化為一雙潔白的羽翼,讓走近她的王牧師,一時看傻了眼。
「天使?!」王牧師不禁月兌口喚道。
聞聲,初晴微回神一望,兩眼又紅又腫的,一看即知是哭了一整夜的杰作,模樣甚是楚楚可憐。
「王牧師。」她氣若游絲地應聲道。
「晴子?」王牧師猛一回神。「是你啊。我剛剛接到安修女由醫院打來的電話。」他笑道︰「賽門已經醒了。」
「真的?」她心喜地追問。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放心吧!」
「太好了……」她懸了一整夜的心終可落下。
心情驀然放松,她竟暈厥了過去。
「晴子!」嚇得王牧師慌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