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八個年頭,汪予睫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眼前這般狀況。
星期天的早上;幸運的,今天是個好天氣,汪予睫一直貪睡到早上十點才起來。梳洗後,她決定到廚房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提提神,但就在她出了廚房、走至客廳的那一刻,她看見了在她精挑細選的藍白色沙發上──躺著一個陌生人。
正確而言,是躺著一個陌生男人。
她狠狠嚇了跳,整個人倒退一步,手上馬克杯不由自主的落了地,「鏘」的一聲,很響。然後在她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的瞬間,那名男子睜開了眼──那是一個滿臉虯髯、身形巨大,粗野的樣子直覺令她聯想到著名小說《哈利波特》中海格這個角色的男人。
男人似乎剛睡醒,眨了眨惺忪的眼望向汪予睫,汪予睫也在這一刻回了神。該死,她穩住情緒,眼角估量從這兒逃至房間的距離──嗯,有一段。見男子身材魁梧,她若貿然跑過去,也許在途中便會遭到攔截──至于大門口,那也一樣,客廳位在大門和她房間中間,她現在的狀況可以說是標準的進退兩難。
她臉上冷汗滴下,這時候男子爬起來。「喂……」
「不要動!」汪予睫喝住他,腦子飛快轉了轉,一臉嚴肅且不容置疑的說︰「你無端侵入我家,我已經報了警,警察等一下就來了。」見男子似有移動的跡象,她後退一步,附加一句︰「假設你想對我不利,那就是傷害罪,我有一個朋友就是做律師的,你若想自保,最好現在馬上離開。」
她這一番話說得正氣凜然又充滿了氣勢,說真的,若他是一般歹徒,還真想給這位小姐鼓鼓掌,可問題是……他不是。
所以男人的反應一點也不捧場,只見他一臉莫名的「啊」一聲,然後──
「呃……這位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沒有搞錯。我確定我報了警,警察馬上就要來了。」她一臉肅穆,冷若冰霜的臉俯視男人,冰冷的眼像是在說︰現在已沒有任何轉圜余地了。
「就算你報了警……」唉唉唉,男人一臉頭痛的搔了搔頭,轉而看向四周問︰「汪可擎在嗎?」
汪可擎?「你認識我哥?」汪予睫這下呆住了。
男人虯髯中的嘴咧開一笑,本意是增加友好度,可在汪予睫眼里看來,卻像是土匪在「料理」她之前所露出的奸笑……或是邪笑。「我是他朋友……啊,我叫楊嶺,原來你是他妹啊,我還以為是他帶回來的女人哩。」
汪予睫挑高了一邊眉,決定忽略他粗俗的說法。「你到底是……」
「喔,看來你哥似乎沒有和你提過我的事。」他黑炯眼珠定定直視著她。嘿,想不到汪可擎的妹妹這麼大了啊,而且……還挺標致的,瓜子臉配上和哥哥如出一轍的鳳眼,還有那一張小巧紅潤的唇,長相可說頗具古典美,可惜頭發是短的,否則應該會很適合演古裝吧?
不過現在似乎不是一個打量對方的好時機。楊嶺清了清喉嚨,在她凶狠的注視下不慌不忙的開始了自我介紹。「我是你哥寒窗四年的同學──好啦,他四年我七年。附帶一提,你說你剛剛報了警是嗎?」
他眸中含笑,見汪予睫遲疑的頷首,他笑得更樂了。「那警察先生來之後可能你得跟他們解釋一下──那個,我才是屋主。」
當當當當!這一刻,平地一聲雷在汪予睫腦中乍響,她喊出︰「屋主?不對吧,屋主不是我哥……」
「喔,你是指這一間房子?嘿嘿,不好意思,房子是我的。只是我人不常在台灣,所以干脆借他住一陣子……他人咧?」
尚處于震驚狀態的汪予睫愣愣回答︰「在美國……」
「是哦?」楊嶺貌似苦惱的側了側頭,然後咋咋舌。「糟,我難得回台,本想叫他忍耐一下,想不到他人到美國去了啊。」
自言自語間,他看見汪予睫不知何時已拿起桌上電話,過沒一會,似乎有人接了,她神色不善的開口︰「哥,我予睫。台灣現在早上十一點。對,我打來是要問你,我現在住的這一間房子到底是屬于誰的?」
楊嶺打了個呵欠,模模唇,好整以暇的抱臂等她說完。只見她越說臉上表情越見陰沉,看來是知道事實了吧,果不其然──
「好,我知道了。」
幣上電話,她的表情很不好看。「你現在想怎樣?」
方才她已經向哥哥問清楚了,這房子確實是這個男人的;可他經年累月不在台灣,後來她哥剛好調回台灣,于是向他借房子住,之後她又調院調到附近,于是向哥哥借住一陣,本想另行找房子,卻踫上哥哥回美國赴任,要她別搬了,好替他照顧房子……結果搞了半天,這房子根本就不是哥哥的!
楊嶺思考了半晌,彈指作出決議。「說真的,我回台灣的時間不會很久,就這一段時間,麻煩你讓我住自己的房子吧。」他這里應該還有空房,若沒有……好吧,睡客廳也行,反正在國外的這些年,他早已養成隨處可睡的功夫。
「……多久時間?」
楊嶺咧嘴笑,比出三根手指。
「三天?」汪予睫內心霎時放晴。三天的話,好辦!她可以借住在朋友家或是干脆睡在醫院……
楊嶺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美好想望。「不,是三個月。」
三……三個月?
「不可能!」三個月……要她三個月的時間和這個男人住在一起?她驚愕的上下估量了這個男人一會。先不論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會不會出事,而是……光這個男人的一切就是一個問題了。
看看他,莫說那一臉的虯髯,再配上那一頭亂七八糟、活似隨時會迸出虱子的頭發,簡直像個從哪座山寨跑出來的山大王。還有,他那一雙腳──天啊,這一下汪予睫差點要昏倒!那黑漆漆的腳竟然踩過她光潔如新的地板上,甚至……放在她日前才清潔過的沙發上!
她真真是欲哭無淚!拜托,誰來給她一個痛快,或是斃了這個男人吧!
汪予睫撐住額,非常非常頭痛的。「三個月……錢我出,可以請你住到旅館去嗎?」
啊「不要吧?三個月都住旅館很貴耶,我哪知道汪可擎那個家伙把房子借給你住啊……就三個月,忍耐一下行不行?還是……你去住你朋友那?」
……不,她認床。三天還行,三個月,除非叫她睡醫院,然後直接過勞死。「不然我幫你租個房子?」她想出第二個方案。
楊嶺手指交叉,比出一個「No」的手勢。「這問題的答案和剛剛那個一樣,租房子一樣要錢,而且重點是我好不容易回台灣,想住自己的房子也不行?」
楊嶺那句「自己的房子」化作一支利箭深深刺痛到她──的確,這房子是他的,是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它當成自己血親的房子住,他會有這樣的這樣反應也是正常的,只是──
「我……可能暫時沒空搬家。」她懊惱的咬了咬牙。
詎料,楊嶺一臉莫名其妙的。「干嘛搬?我才回來三個月而已,你要住就繼續住啊,反正有人替我照顧房子也滿好的……喔,除非你想要買個自己的房子。」
不是那個問題好不!「問題在,這三個月的時間,我不可能和你住在一起。」她直截了當的陳述事實。
「為什麼不?」他一臉困惑。
天!這個男人……不,這頭熊是當真不懂嗎?「孤男寡女,不適合同住一個屋檐下。」這只是其中一點,而真正的問題是……她不願意和一個從頭到腳看不到「衛生」兩個字的男人住在一起。
不過楊嶺顯然並不了解她的「苦衷」,只見他一派雲淡風輕的笑了笑。「我不介意啊。而且……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別看他長得一臉土匪山大王模樣,實際上他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哩!之前某個部族的酋長還想要招他做女婿,把自己女兒月兌光光送到他住的帳棚來,他可是原封不動把人退回,一根寒毛都沒有動到。
這下汪予睫是真的想哭了。「我介意。我、很、介、意。」第一,受不了陌生人;第二,受不了這個嚴重挑戰她衛生觀念的男人侵佔她美好的聖地。
盡避這個聖地……在前一刻已證實非汪家所有。
見她一字一字說得這樣篤定,楊嶺頭痛的搔了搔頭。「我知道你介意啊,可是……」這下他也想哭了。這是他的房子耶!睽違三年多,好不容易才回台灣一趟,卻連住自己的房子都不行?這……也太沒天理了吧?「就忍個三個月也不行?」
話說至此,汪予睫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了。
于情于理,這間房子根本不屬于她,她有啥權利叫人家滾出去?該要滾的人反而是她──盡避她很願意補足這些年該付的房租,只求讓這位楊先生另覓其它住處,然而問題是當事人並不同意。
所以,她能怎樣?最多就是他不搬,她搬。「……好,我知道了。」
「啊?」她知道啥?
「既然是你的房子,那還給你住,我另找房子搬。」也省得將來一再遇到相同的問題。
「不用吧,我只回來三個月……」
別說三個月,她一分一秒都無法忍受和這個不干不淨的男人在一起。「麻煩你,在我尚未找到房子的這段時間,請你去洗個澡、換個干淨點的衣服。」她咬牙,聲音幾乎在顫抖了。
「啊?」楊嶺愣住。「現在?」
「對,現在。」
見汪予睫一臉的不容置疑,楊嶺無奈的吐一口氣,聳肩一笑。「好吧。」剛好他也三天沒有洗澡了,趁現在洗一洗也好。
他搔搔頭,只見白色粉塵隨著他搔腦袋的動作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清楚。汪予睫努力不令自己去想那是什麼東西,她渾身止不住顫抖,決定等下就到附近的房屋仲介找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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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世上的事並不能盡如人意。
找房子是吧?她想,台北人口密度這麼高,處處都是新蓋好或是原本就有的房子,在這附近找一間合意的房子會有多困難?反正她又不是沒錢。結果,想不到……說不難,還真的有點難。
第一,楊嶺這間屋子離她上班的地方近,一出門就是公車站牌,接駁車不到二十分鐘;第二,這兒的房子環境良好,一層樓只有二戶,進出靠卡片感應,沒有多管閑事的管理員;而且隔音設備佳,住在十樓,可說是遠離地面塵囂,符合她好靜的需求──當初若不是為著這種種原因,她也不會搬到這里來。
當然,隨便找一間屋子搬搬也不是不行,可既然要搬,自然要搬到最好的地方,畢竟搬家可不是嘴上說說便成的事。
于是乎,這些個理由再加上工作忙碌、無暇分身,汪予睫本來迫不及待的搬家計畫,也就這麼不得已的耽擱了下來。
反正,大不了,增加她住在醫院的天數就得了。
然後,在那個叫楊嶺的男人搬回來的第一個星期,汪予睫歷經四天住在醫院的甘苦生活,終于不得不回到……好吧,至少現在有一半仍算是她的家。
晚上十點,打開門的瞬間,汪予睫秀氣的丹鳳眼在這一刻達到極限的睜大,手上公事包應聲而落,幾乎是以極度不可思議的目光睇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喔,你回來啦?」身在其中的當事人咧開嘴向她拋去一聲友好的招呼,不過顯然汪予睫並不怎麼領情。
「這……是怎麼回事?」她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嗯?」楊嶺先是露出不解,繼而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客廳這一大片凌亂──「喔,你說這個啊……」他搔了搔頭,臉上表情不掩尷尬。
本來一塵不染的客廳地板上現在處處可見四散的空瓶,有水的、有可樂的、有啤酒的;再加上亂丟的報章雜志、小說書刊,還有隨穿隨月兌的衣服,更遑論桌上一堆吃了沒收的空盤……說真的,盡避房子是他的,可畢竟這一段時間來整理並保持清潔的人是她。眼看不到幾天他便把她精心布置的屋子弄成了這一副德行……說沒有歉疚絕對是假的。
只見汪予睫本來白皙的膚色瞬間變得鐵青,縴細的手緊握成拳,內心仿佛有一座火山正醞釀著爆發──他才是屋主,她這樣告訴自己。他才是屋主,他才是屋主,他才是……那個見鬼的該死的屋主!
「你……」
就在她渾身顫抖著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時,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忽然自她面前跑過,她瞪大眼,在看清楚了那個不明物體的瞬間,鼻子感到一陣極為不適的麻癢──「哈哈哈……哈啾!」第一聲噴嚏狠狠打出。
楊嶺一愣。「你感冒啦?」
「不、不……哈啾!不是!」天!她沒看錯吧?那是一只貓!「哈啾!」
「喵……」有著一身灰色條紋的虎斑貓像是被她的噴嚏聲嚇到,忙跳入楊嶺懷中,蜷縮成一團。
「你……哈啾!怎、怎麼會有貓」她很想讓自己表情嚴厲的說出這一句話,無奈噴嚏不停,也使她這句話的殺傷力瞬間化作零。
「我撿到的。」楊嶺粗糙的大掌模著小貓的頭,無奈這一幅畫面在汪予睫看來,只像是山賊老大在把弄手上的玩具。「昨天去便利商店的時候看到它被人丟在路邊,怪可憐的。你都不知道,昨天下大雨,它淋得渾身濕,躲在角落拚命發抖哩。」
她是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你……哈啾!」該死!她對貓過敏。汪予睫再受不了,幾乎是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越過那極為髒亂的客廳沖回自己的房間──還好,她的房間尚一塵不染,仍是她離去前的模樣。
她為此松了口氣,還是一樣鎖上門,整個人靠在門板上無力的滑落。歷經了四天不回家的日子和不間斷的手術,她身心俱疲;本來這間房子是她心中唯一的聖地,可現在她知道不是了。
那該死的一人一貓、那該死的一人一貓、那該死的一人一貓……
她絕對、絕對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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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嶺不是沒注意到她剛進門時那一張鐵青的臉色。
環視了一下四周,抬了抬眉。嗯,他是有一點弄得太過火了。這三天,他擺月兌了在國外時的忙碌,對自己似乎太松散了些。從胡子中噴出一口氣,楊嶺搔搔頭,看來他還是整理一下比較好。
他大手模模小貓的腦袋。「小家伙,看來那女孩對你有些過敏哪,我可要想辦法把你送人了。」本來他打算留在台灣的這一陣子可以照顧它,等到要離開了,再另覓合適的主人。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不大可能了。
貓的回應則是「喵」一聲,很單純的享受著楊嶺的撫模。
楊嶺一笑,放下它,開始認真整理起這一間被他弄亂的房子──不可否認的,她住在這里的期間把他的房子照顧得很好,幾乎就是常人說的一塵不染,連冷氣的細縫中都看不到一絲一毫灰塵,他懷疑她平日最大的嗜好便是打掃。
他的猜測很快地就自她一應俱全的打掃用具中得到了答案。
盡避是借住,可想到對方不但沒有破壞房子,反而把房子照顧得更好,楊嶺仔細想想,似乎也該好好謝謝人家……嗯,冰箱里還有他前兩天買回來的菜,就用那些菜幫她弄一頓飯好了,看她之前冰箱空曠的程度,應該是不在家開伙才是。
他是不大清楚汪予睫的工作性質,可見她收藏完善的醫學雜志和病歷報告,他猜她應該也是醫生。嘿,真巧,還是同行哩──沖著這一點,楊嶺當下打定主意,留在台灣的這三個月,他該好好和她相處才是。
至少,在她找到合意的房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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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躲避那一只該死的貓和該死的人,還有那一片不忍卒睹的慘狀,汪予睫把自己狠狠關在房中一個晚上沒出來。
一直到早上七點──一般若沒有意外,她都是在這個時間起床的──仍不見她有出門的跡象,于是楊嶺也放棄了。他瞥了眼桌上擺置豐盛的早餐,有些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等下他有事必須出門,本想趁著早餐的時候和她好好聯系一下感情的,不過現在既然這樣,他也沒辦法了。
于是他在桌上留下紙條,抱起了貓。「小家伙,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乖乖的啊,知道了沒?」本來他想把貓帶著的,可今天要去的地方不適合,只能期待在汪予睫出門前的這段期間,這一人一貓可千萬別擦出什麼火花才好。
貓兒像是真的明白了一般的「喵」了一聲,楊嶺一笑,便出門去。
也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汪予睫才訕訕然推門走出。左右巡視了下,看見那個該死的人和該死的貓不在,便安心向廚房走去,途中她嚇了一跳,客廳的狀況已和昨天大不相同,整齊得像是從不曾出現昨天那般慘狀。她愣住!楊嶺只花一個晚上便把那一團凌亂收拾干淨了?
然而,真正教她感到不可思議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楊嶺竟然會主動整理這一件事,反而令她訝異許多。
忽然間鼻子一癢。「哈啾!」
小貓不知何時蹭到她腿下,那毛茸茸的觸感引得她背脊一陣戰栗。「哈啾哈啾哈──啾!」連打了三個噴嚏,她收受不住的躲了個大老遠。「去去去、去去去……死貓!」
小貓不解的側著它的灰色小腦袋,見汪予睫頻頻向它揮手,以為她在叫它,便開心的上前跑去。這下不得了,汪予睫嚇得花容失色,這該死的愚蠢的貓啊!
結果一人一貓在廚房中上演起攻防戰,汪予睫躲著,突然腳下一個踉蹌,為了穩住身體,她急忙抓住手邊任何可抓住的事物──鏘鏘啷鏘鏘──一陣激烈的杯盤破裂聲頓時熱鬧地響起。
「痛……」很好,她抓到了餐桌桌巾,這下不只人跌倒,連桌上事物也通通掉落在地,可精采了。
只見盤子碎的碎、食物砸的砸,汪予睫氣苦,望著眼前一片狼籍,有苦說不出。她真是上輩子造了孽才會遇見這該死的一人一貓!
「喵……」渾然不覺她心中的憤慨,小貓不知情的又蹭上去,這下汪予睫真是沒力了,她好想哭啊……「哈啾!」
想哭歸想哭,汪予睫仍是命苦的收拾好了那一地凌亂,一身疲憊的上班去。
菜是楊嶺做的,基本上汪予睫沒興趣。若它們完好無事,她會直接原封不動擺在那,或是勤勞一點放進冰箱。總而言之,她並不會去動那個討厭的家伙做出來的東西。
而既然那些東西全弄到了地上,屋里又有貓,汪予睫自然是二話不說將那些已不成形的菜色通通往垃圾桶喂了。
她上班的醫院在她家……更正,楊嶺的家附近,接駁車二十分鐘距離。早上八點,她進辦公室,套上工作用的短袍──長袍是主治醫師才有資格穿,而她只是一個做到CR的總醫師。今天早上沒有安排手術,她慶幸,畢竟在情緒那樣起伏過後進行手術並不是一件好事。
她確認今天行程。沒有意外的話,早上九點到中午十二點是門診時間,有三人是回診;下午有一場闌尾炎的小手術,晚一點還有一場大手術她要觀摩。之後的時間除了巡房外,大半都在處理病人的雜事和教導──假設沒有意外,對,沒有意外的話。
「汪醫師早啊。」和她一塊搭檔門診的護士小姐向她打招呼,而汪予睫只是淡淡頷首,沒再多其它反應。
對此護士小姐早就習以為常,在這一間私立醫院工作至今,每個醫生都有他們各自的脾氣在。原則上汪醫師認真工作,自己該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對這,她們已感到萬幸。要知道護士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要是再遇上個耍派頭、把護士當佣人看待的醫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哩。
一切準備就緒,早上九點正,汪予睫向護士小姐道︰「可以了,開始吧。」
護士小姐應好,開始叫號,而汪予睫一天的工作,也于焉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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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嶺回台灣的這三個月,美其名算是休息,可實際上要做的事卻多如牛毛。
他是醫生,但不是一般那種在醫院駐診上班的醫生,而是隸屬于無國界醫生組織MedecinsSansFrontiers──簡稱MSF──的醫生。他上一次離開台灣是三年前;這三年他在世界各地的落後國家進行救援工作。而在這一次回台灣前,他人則在埃塞俄比亞負責執行因昆蟲叮咬而引發的什曼病治療計畫。
這一次回台,其中一個主要理由是因受到母校邀請,母校希望他以校友的身分回來向醫學系的學生演講,並安排一些醫學道德和熱帶醫學的課程。楊嶺欣然同意。之中也有不少電台和電視希望邀請他上節目,談論有關無國界醫生的種種,楊嶺也沒有拒絕。
他並不想出名,也不覺得自己的身分有多奇特,只是藉由傳播媒體的發聲,他希望能夠讓更多人正視發生在這個世界角落的種種貧苦與災厄。
下午四點,結束了電視台的錄影,他到超市買了一些菜回家。唔,不知道今天汪小姐幾點回來啊?盡避也有可能不回來,不過他還是多買了些菜,順道也買了些貓食──畢竟在找到適合的主人前,他還是得好好照顧它。
「喵!」回到了家,小貓興奮跑上來迎接。楊嶺笑著抱起它。「小家伙,餓了吧?今天有沒有乖啊?」
屋內一片寂靜,他猜汪小姐該是出門了。走至廚房,餐桌上空無一物,連原本的桌巾也不見了。他疑惑,該不會這汪小姐肚子餓到連桌巾也吃下肚去了吧?
見廚房一片整齊,楊嶺內心佩服,忍不住蹦掌。看來這汪小姐的潔癖真不是蓋的,吃過了東西,還特地把廚房整理得這樣縴塵不染。
于是,他將需要冷藏的食物往冰箱一放,腦中思忖著今晚的菜色,開始愉悅的哼起歌來。
然而他輕快的調子卻在看見冰箱旁垃圾桶內的事物時,瞬間走調了。
楊嶺俯,仔細一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假設他沒有誤會、也沒有眼花的話,那垃圾桶內的東西,似乎……就是他今早特地做出來的料理。
他為此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