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ATR大樓已是月上枝頭,雷洛站在人行道上,轉轉幾乎僵硬的頸部,這才走向路旁的黑色BMW,駕車離去。
麻煩的杰森蓋爾!雷洛不耐的撇撇嘴。
真搞不懂他的心態,明明是他主動懇求風亦幫忙,但是如今工作有進展了,他卻又像個不願承認失敗的小孩,硬是雞蛋里挑骨頭。瞧他問了一堆雞毛蒜皮的問題,卻對調查的結果或進展一點幫助都沒有,反而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煩死了!
雷洛難得煩躁的爬亂一頭向來整齊的頭發,他的眼神中也充滿不耐煩。這和平日的「雷洛」形象大相逕庭,但是他無心去理會,連自己的情緒都控制不了,他哪里還有空閑去管別人是怎麼看他的。
是啊,這些天來,他真是越來越掌握不住自己。
只要一看到,不對,是一想到,只要一想到霓,他的血液就會開始沸騰,恨不得擁住她,好好的愛她。
懊死,又來了。雷洛低聲詛咒。只不過是一個念頭閃過,該死的他身體就又有了反應。
就像只野獸!他在心里咒罵自己,決定先到酒吧灌幾杯冰啤酒,以冷卻自己的。
一下車,正打算過馬路進入酒吧,突然快速竄過的三個人影讓他停下腳步。
他不想管的,但是這種追逐的情況太特別了。他忍不住偏過頭,確定自己沒看錯。
丙然,兩個大男人正追著一個小女孩。他眯著眼,在女孩轉進巷弄時,就著微弱的燈光再看一眼。好小!他估量女孩瘦小的身子,懷疑她是否有十歲?而跟在後頭的兩個男人,清一色的黑衣黑褲,竟也透露出些許不平常。
他累死了,真的不想管的。可是巷弄里隱隱約約傳來的打斗聲和小女孩的尖叫聲,讓他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算你倒霉!」雷洛氣惱的說,轉身走向三人消失的小巷子。他已經夠煩了,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家伙還來招惹他,這就怨不得他藉題發揮、大肆發泄。
一走到巷口,一個鋁制汽水罐就朝他迎面丟過來,他反應敏捷的輕輕一偏頭,罐子便自耳際飛過,而後鏗鐺一聲,落在馬路上。
只見小女孩正拼命將四周觸手可及的東西丟向逐漸逼近她的兩個男人,他正打算出聲喝阻,卻驚訝的發現那兩個男人顯然是經過訓練的練家子。這讓他警覺的按捺下性子,靜觀其變。
兩個男人對小女孩狂亂的舉止一點也不在意,靈活的東跨西走,輕易躲過一連串迎面而來的「武器」.
很快的,兩人抓住小女孩,只見小女孩掙扎的又踢又叫,不過還是掙不開兩個大男人的箝制。
雷洛狐疑的猜想眼前可能的情形,是綁架?還是其他恩怨?然而,在他思索時他們開口了,說出的訊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
「快把磁片交出來。」其中一個較精瘦的男子說。
「我說過沒有磁片。」小女孩還在掙扎。
「不肯交出來是嗎?那你就等著回去接受懲處吧!」男子冷笑。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我又不是黑暗天堂的人!」小女孩大叫。
黑暗天堂!雷洛心頭一震,更加仔細聆听三人的對話內容。
「是不是得由首領決定。」男人認定在這黑暗的小巷弄中不會有人進來,也就不在意小女孩的尖叫。
「少跟她廢話,搜一搜就知道。」另一個較壯的男人一說完,便動手開始找。
「救命啊,非禮啊!」小女孩歇斯底里的鬼叫。
「閉嘴!」這個男子看來並不像那個精瘦的男子般鎮定,他受不了小女孩鬼叫的聲音,舉起手就要往小女孩的臉上打去。
小女孩連忙閉上嘴噤聲,不敢再亂動。
「沒有。」男子不悅的對伙伴說。
「你藏到哪里去了?」
「我已經說過沒有,是你自己不信的。」
「你……」粗壯男子又要動手,但被伙伴制止。
「黑胖。」精瘦男子轉頭換個語調,「這又何必呢?你知道只要帶著磁片,首領就絕不可能放過你的。」
「當我那麼好騙嗎?難道我身上沒有磁片,他就會放過我!真要如此,你現在就該讓我走了。」小女孩的回答有著超乎年齡的機智。
「你一個小女孩,帶著IF2隱形飛彈的秘密,只會是個累贅。我答應你,只要你交出磁片,我會向首領求情,讓他放過你。」
「呸!」小女孩鄙視的啐了聲。「我寧願它是個累贅,也強過落入你們的手里,被用來殘害生命。再說,你是個什麼角色,充其量不過是個小癟三,靠你求情?哼,你真是愛說笑。」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表。」精瘦男子惱羞成怒,對著伙伴大聲命令︰「黑胖,帶回去。」
「慢著!」雷洛出聲。
「臭小子,想活命的就滾一邊。」精瘦男子被小女孩激怒,口氣早已失去剛剛的冷靜。
站在巷口的雷洛,噙著漠然的笑,慢慢往三人走來。
黑暗中,他的行動有著君臨天下般的威嚴。「這句話該說給你自己听的吧!」
「嘿,救我,快救我!」小女孩很會把握機會,連忙求救。
精瘦男子滿腔怒火正熾旺,他大吼一聲,朝著雷洛揮出一拳。
一個側身,雷洛輕松的躲過攻擊,同時俐落的一個掃腿,打亂精瘦男子的平衡,咚的一聲,讓他狠狠的摔倒在地。
「好棒、好棒!」被胖男子箝制在腰際的小女孩,對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很快有了好感,再看他讓精瘦男子跌了個狗吃屎,更是高興的大聲加油。
「看我的。」
被稱為黑胖的胖男子一看伙伴被踢倒在地,連忙上前幫忙。
只可惜,他連拳頭都還來不及握緊,圓滾滾的肚子就被雷洛有力的揍上一拳,當場悶哼一聲,痛苦的跪在地上。
唉獲自由的小女孩,一看情勢逆轉,大搖大擺的走到兩人身邊,乘機報復的踹了幾腳。一看精瘦男子凶狠瞪著她的目光,又趕緊躲到雷洛的身後。
「看什麼看,還不走?」小女孩虛張聲勢的命令。
兩人評估一下眼前的局勢,知道插手的絕不是個普通人,而且眼前取勝的機會不大,還是先回去覆命再說。
精瘦男子對著黑胖微微的點頭,兩人便勉強的起身,搖搖晃晃的落荒而逃。
「謝謝你!」見他們走後,小女孩放心的走到雷洛面前,裝模作樣的對他審視一番,下一個結論︰「你真帥!如果不是太老了,我會願意嫁給你的。」
雷洛被她的童言童語引得發笑,對她這種年紀的小孩子來說,二十八歲的他是老了點。
雖然在笑,雷洛還是很快的打量小女孩一番。
眼前的她看似天真,但是眉宇之間卻有著淡淡的憂郁;而她看似無邪的眼楮,也有強烈的防衛心。他確定,她絕對背負著許多秘密。當下他決定要將她帶回去。
幸好經過剛剛那一場「英雄救美」,小女孩對他好像有一分好感與信任。
「我叫雷洛,你呢?」雷洛將她當成自己的小妹妹般和氣的問。
「我啊,我叫小歇。」
沒有想像中的棘手,雷洛輕易便將小歇帶回家。因為早在他想出理由將她「騙」回來前,她就主動勾著他的手,賴住他了。
這倒好,省了他的麻煩。
「哇,雷叔叔,你的房子好漂亮喔!」小歇興高采烈、好奇的四處觀望,兩只小手還不時的東模模、西踫踫。
「洛哥,你回來了。」听到聲響,風水霓馬上從廚房出現,高興的走到雷洛面前,嘴角還殘留著喝牛女乃的白色印子。
雷洛忍著笑意,直接用手親昵的為她擦去唇邊的牛女乃。
兩人間的情意流動,讓站在一旁的小歇看傻了。
「咦?」風水霓注意到屋中突然出現的小女孩,興奮的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面前。微彎,風水霓眉開眼笑的捏捏小歇細女敕的臉頰。「好可愛的小妹妹喔!」
「我才不是小妹妹,我已經十一歲了。」小歇躲開她的手,嘟起小嘴不滿的抗議。
「喔,十一歲的小妹妹。」風水霓只覺她很可愛,親切的對著她笑,「我是風水霓,你可以叫我風姊姊,你叫什麼名字?」
「小歇。」小歇不耐煩的回答。這個女人有沒有問題啊?都已經說她不是小妹妹了,這個女人居然還這樣叫她。
風姊姊?她該叫「瘋女人」.小歇在心底咕噥著。如果不是看雷叔叔對她好像很特別,她才沒興致理會這個瘋女人。
「小歇?好奇怪的名字,那你姓什麼呢?」
「不知道。我沒有名字,叫小歇是因為我到每個地方都留不久。」她倨傲的僵著一張臉,不懂自己干嘛要對這個只會對著她傻笑的女人解釋。
小歇桀驁不馴的抬起下巴,強烈的自我防衛填充在她的那雙大眼里,毫不畏懼的瞪著兩人,準備面對他們可能有的鄙視或同情。
哼,她已可以猜出他們會有怎樣的反應。每個人只要听到她這麼說,就會開始追問她的身世和遭遇,言詞中還不忘提醒她︰「我好同情你。」老以為她是可憐蟲,而他們自己則高高在上,這種人她見多了,不在乎多兩個。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听完她說的話,兩人並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甚至沒有進一步的追問。
她頗為驚訝的看著雷洛原就溫和的臉,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一絲憐憫,好像她和一般人相同,沒什麼值得可憐或同情的。
而那個叫風水霓的笨女人,也只是笑笑的說了句︰「這樣啊,那你跟著我姓好了。」
「誰要跟你姓,那我不也成了「瘋」子!」小歇故作不在乎的反駁。事實上,這樣的建議讓她的心頭不斷熱起來,她多麼希望自己真的能有個姓氏。
「要不,跟著洛哥姓雷也行。是不是啊,洛哥。」
小歇看到風水霓對著雷叔叔燦爛一笑,而雷叔叔也帶著笑,溫柔的點頭。兩人之間交流的溫暖間接感染到她,讓她直覺的感受到這里好像……好像一個……家。
「啊!」
「叫什麼叫?」小歇正在感動,卻被風水霓突然的叫聲嚇一跳,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差點在別人面前泄露真實的情感,連忙武裝起自己,假裝生氣的瞪她一眼。
「你一定餓了吧?來,我煮面給你吃。」風水霓親切的拉著小歇。
「我才不要,你煮的面一定很難吃。」小歇故意和她唱反調。
「唉呀,別這樣嘛!我會幫你加很多「好料的」喔!」她拉著小歇進入廚房。
「說了不要,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煩?」小歇不自在的輕輕掙動。她不習慣這樣自然流露出的關懷,所以直覺的想抗拒。但是風水霓牢牢的握著她,從她手中傳來的溫度,讓她心頭一暖,她竟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走進廚房。
「風姊姊。」小歇興高采烈的上樓,邊跑還邊有禮的喚著她原本打算討厭到底的風水霓。
這些天都是這樣,她總是快快樂樂的。不過,她是不可能承認這一切的轉變要歸功于風水霓不設防的關心。
事實上,這個女人根本是個白痴,整天丟三落四的。一下子找不到鞋子,一會兒又弄丟剛買的零食。
這都算了,最夸張的是前天,她帶她到街角的超市買東西,居然就自己回來,讓她在里頭找老半天都找不到人,只好無奈地先回來。結果呢,一進門就看到她舒舒服服的吃著魷魚絲看電視,看到她進門還一臉疑惑,壓根沒發覺她不見了。
「改天你一定會把自己也弄丟!」當時她氣得大吼。
看這個女人什麼都不懂,笨得要死!小歇在心里倔強的說,她會這麼黏這個女人,是怕她被人家拐去賣,怕到時候雷叔叔會很傷心。
再怎麼說,雷叔叔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當是報答他,所以才會替他看好這個女人的。
她不斷為自己「黏人」的行為找藉口,卻忽略掉自己過度雀躍的腳步和臉上夸張的笑容,讓她的理由根本不具任何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