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今天心情似乎特別好。」
坐在酒樓之上,商荊川正閑適地喝點小酒,剛剛談妥不錯的生意,所以他心情很好。
他望了身旁的小武一眼,沒有開口說話,算是默認了。
如果真要說實話,談了筆好生意只是一小部份而已,真正讓他開心的,其實另有原因。
還不全是因為他那朵獨一無二的勾魂牡丹。
他心中開始計劃該如何將她帶回京城,其實這也不難,耿舒旦如果遲遲不答應,他只要多花點心思在她父母身上,絕對可以手到擒來。
只要一想到這,他又得意地揚起微笑,還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小武。」
「是的,主子。」
「你覺得……如果我此行順道帶了一個媳婦回去,爹娘他們會不會高興得不得了?」
「嗄?」小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媳婦?啊……是呀,老爺夫人當然希望您能娶個媳婦,這可是他們兩老求之不得的事。」
但前提是……這個媳婦得是個姑娘呀!小武擔心得頻冒冷汗,他的主子該不會把主意打到耿舒旦身上吧?
雹舒旦的確是長得女敕女敕的,如果稍微打扮一下是很像姑娘,但也不能這樣充數呀,娶媳婦是要傳宗接代用的,兩個男人在一起,這……這根本蹦不出一個子兒!
這該怎麼辦才好?小武著實替商荊川著急,他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主子誤入歧途。「主子,請恕我說句話,我真的覺得……」
「閉嘴。」商荊川用眼神示意他安靜,緊接著目不轉楮盯著從樓下上來的人。
小武隨著他的視線望去,原來是霍言璋,還真是冤家路窄呀,在這小小蘇州城中,兩人想不踫到面都難。
霍言璋沒察覺商荊川他們的存在,徑自找了一個位子和一位陌生男子談話。
小武瞧了一眼那陌生男子,連忙低聲對商荊川說︰「主子,就是那個人,他似乎在幫霍公子打听什麼消息。」
「到底是什麼消息你也沒打听到,告訴我就是那個人又有什麼用?」
「呃……是。」算他辦事不力。
真是可惜,他們和霍言璋所坐的地方有一段距離,根本听不到任何談話內容,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機會。
忽然,小武訝異地瞪大雙眼,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眼花,他連忙指著霍言璋說道︰「主子,您看霍公子他……」
「他怎麼了?」還不就是那一副討厭樣。
「您有沒有注意到,霍公子腰間佩掛的那半圓形玉佩?」他提示道。
商荊川不由得愣了一下,那玉佩真是眼熟,,似乎他不久前才曾經仔細看過……
是耿舒旦!她身上也有同樣一塊玉佩,而且幾乎是一模一樣。
思考了好一會,小武終于想起︰「對了主子,您之前不就曾拿過一塊很類似的半圓形玉佩,我就想說怎麼會有點眼熟又有些討厭,原來就是因為霍公子呀。」
商荊川愈听臉色愈沉,有某種不好的預感開始在他心中浮現,讓他感到棘手無比。
一種奇怪的念頭忽然閃過,難道會是……
「主子,您上次那塊玉佩是打哪來的,怎麼和霍公子的那麼像?」小武等了一下,發現商荊川不知道在想什麼,根本沒听到他所說的話,不免再喊了一聲︰「主子?」
「呃?」他連忙回過神,「那一點都不重要,別問這種無聊事。」
「喔。」主子的心情好像變差了,小武識相地趕緊閉嘴,別替自己找罪受。
商荊川撫著額頭,表情難掩煩躁。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的那樣,這該如何是好呢?
會這麼巧?不,他不相信,一點都不相信……
「爺,你怎麼了?」
兩人閑步在花園中,一路上商荊川始終心不在焉,耿舒旦納悶地跟在一旁,真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既然要想事情,那就在書房里好好思考,為什麼又要拉著她來花園散步呢?
「爺。」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次喊他,不過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爺!你再不理我,就別怪我甩掉你自己一個人玩樂去了!」
「等等。」商荊川終于趕在最後一刻回過神來,抓住雹舒旦的手。「抱歉,剛才在想事情,不小心冷落妳了。」
「你也知道冷落我喔。」她故意噘起嘴。「想什麼可以想得這麼入迷,都把我給忘了?」
「想什麼?當然是妳嘍。」
「我?你別想灌我迷湯,我才不會上當。」她輕哼了一聲,不過事實上內心爽快得很。
商荊川不由得莞爾一笑,真不知該拿她這種個性怎麼辦。
雖然他剛才的口氣近似于玩笑,但他說的是真的,他的確是在想關于耿舒旦的事。
只有她的事,才會讓他的心情凝重起來,不得不慎重其事。
遠遠的,兩個僕人恰巧經過,他們瞧見商荊川與耿舒旦成雙成對的模樣,忍不住低頭竊竊私語,耿舒旦往他們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他們馬上嚇得趕緊離開,生怕被自己的主子責罰。
看到他們的反應,耿舒旦笑到差點合不攏嘴。「爺,我的真實性別你還要瞞他們瞞到什麼時候呀?」
她知道最近私底下大家議論紛紛,驚呼的驚呼,不敢相信的不敢相信,幾乎每個人都無法想象自己的主子會有斷袖之癖。
對于這種好笑的情況,她是沒什麼感覺,但她就不明白為什麼商荊川寧願讓他們繼續誤會,也不澄清這件事?
只見商荊川無所謂地微微一笑。「這也沒什麼不好,保持這種身分,妳才能名正言順地待在我身旁。」
其實商荊川根本是有意隱瞞耿舒旦的真正性別,來造成對他有利的情勢,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明白。
如果不這麼做,或許很快就……
「舒旦,我記得妳有個半圓形的玉佩,是吧?」
「是呀,怎麼了?」
「妳有帶著嗎?」
「那是當然,這樣東西我可是隨身攜帶呢。」耿舒旦隨即從袖中的暗袋拿出玉佩。「就是這個,你怎麼會突然問起呢?」
商荊川暗中觀察了玉佩一眼,馬上笑著︰「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不是這塊玉佩,我們倆或許不會不吵不相識吧。」
「對呀,你不說我倒是忘了。」
「說起來,這玉佩並不是很值錢,妳又怎麼會隨身攜帶著?」他轉回正題。
雹舒旦下疑有他地回答︰「我及笄的那年,娘將這塊玉佩交給我,說這玉佩雖然不值錢,卻很貴重,要我好好珍惜不能弄丟。」
「妳娘有解釋為什麼嗎?」
「沒有。咦,你問這奇怪問題干什麼?」
「沒事,一時好奇而已。」他敷衍帶過。
商荊川最近的言行舉止都很奇怪,耿舒旦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藏了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爺,你……有心事?」
「我會有什麼心事?」商荊川忙將話題引導到別的地方︰「對了,妳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回戲班了,是不是?」
「那是當然嘍。」耿舒旦故作哀怨地應著︰「誰教我這個主子沒良心得很,都不讓人回家稍微探望一會。」
「哦?當著我的面把我批評成這樣,妳不怕我不讓妳回去?」
「反正你也不讓我回去嘛。」
「那還真是可惜,我本來打算今天放妳一天假,讓妳回戲班的。」商荊川狀似遺憾地搖搖頭,自己一個人往前行走。
雹舒旦愣了一下,急急忙忙追上前漾出諂媚的微笑︰「爺,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我剛才有說什麼嗎?」
「有,你說今天要放我一天假回戲班的!」她可不允許他耍賴。
他故意要吊她胃口︰「本來是,但現在就……」
「不行,你不能反悔啦!」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她怎麼可能放過呢?「爺,求求你啦,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哥哥他們了。」
「可是……」這樣好嗎?他又有些猶豫。
「爺,好啦……」
商荊川輕嘆了口氣,看來是拿她的嗲功沒辦法。「我叫小武陪妳回去。」
她興奮地尖叫了幾聲,隨即說著︰「不需要這麼麻煩,蘇州城我熟得很,閉著眼楮都能夠回得去,又哪需要人陪呢?」為了避免他出爾反爾,耿舒旦開心地轉身準備離開。「爺,就這麼說定,我傍晚之前會回來的。」
「真的不需要我叫小武陪妳去?」他不太放心她。
「不需要,你這麼保護我一定又會害武哥誤會的,我看他最近已經夠苦惱,就別再刺激他了。」說完之後,她就飛也似的離開了。才不想多帶個拖油瓶回戲班呢!
直到耿舒旦離開花園後,商荊川的臉色才又沉了下來,乘機把她給調開,或許是此刻最好的辦法。
就是因為她,他才會無所不用其極呀。
「主子。」明霞來到他身旁,恭敬地說道︰「霍公子已經來了。」
「先請他到大廳稍等,我隨後就到。」
「是。」
「還有,叫小武先過來一趟,我有事情吩咐他。」
說實話,他根本就不想來這拜訪。
坐在大廳內,霍言璋無趣地喝茶空等,心里就算不耐也不能表現出來。
在別人的地盤上,能不多惹是非就別惹,商界之中,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商家和霍家向來不對盤,幾乎沒有交集互動的時候。
今天他會來到這,是特例。
「霍兄,還真是稀客呀。」沒過多久,商荊川走進大廳,他輕搖手中扇,看似非常悠閑自在。「歡迎光臨季春園,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你見諒。」
「哪里,商兄言重了。」
兩張笑容,兩種不同的心思,都是各懷鬼胎。
商荊川心中猜測霍言璋此行到蘇州城的目的,而霍言璋則在斟酌自己該用什麼方法達到他想要的結果,這暗中斗法誰輸誰贏,到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寒喧客套了一會,霍言璋將話題導向他今天此行的目的︰「對了,上次看到你身旁多了一位小兄弟,還真是讓小弟十分訝異。」
商荊川暗暗冷哼了一聲,這一切就如他所預料的。「怎麼說?」
「就小弟對商兄的了解,除了平常的家僕外,你不喜歡有人隨侍在一旁,怎麼突然興起帶個小廝的念頭?」
「一時興起,有什麼問題?」
「一時興起?」霍言璋對這個答案似乎很不以為然。「小弟以為商兄做事一向精打細算,不會做無謂的事情。」
「哦?商某也以為,霍兄縱橫商場多年,應該只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又怎會突然跑來干涉這不值一問的小事?」
霍言璋臉色微變,只因對方很明顯在警告他別多管閑事。「不值一問的小事?對我來說可不一定是如此。」
「但對我來說的確如此。」商荊川冷傲地睨了他一眼,語氣也不再客套。「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就直說吧。」
一個人走在街上,耿舒旦沒有與家人重逢之後的快樂滿足模樣,倒是滿臉的疑惑與不解,彷佛有事深深困擾著她。
回去一趟,她娘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有什麼話想告訴她,卻又顧慮著不敢多說,讓她感到一頭霧水。
到底怎麼了,不只商荊川有秘密,連她的娘親也有秘密,而且都不告訴她。
「真是悶。」好不舒服的感覺。
獨自一人閑晃著,她還不想這麼快就回季春園,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她才不要白白浪費這麼好的機會。
一輛馬車從她身旁快速經過,然後離她身後愈來愈遠,不期然的,那馬車在半途停了下來,一位翩翩公子倉卒地走下馬車。
下馬車的人恰巧就是霍言璋,他對著前方的耿舒旦大喊︰「小兄弟,請你等一等!」
雹舒旦納悶地偏過頭望了一眼︰「是你?」
他慶幸地笑著︰「真是巧,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
罷才在季春園內,霍言璋簡直快氣死了,他千方百計就是想見耿舒旦一面,不過卻踫了一鼻子灰,人沒見到,倒是惹得自己怒火攻心,差點被氣死。
他本來就對商荊川沒什麼好感,兩人每次見面都像見到仇人般互相敵視,剛才的情況更是如此,尤其當商荊川隱約感覺到他的目標是耿舒旦之後。
為什麼商荊川會對耿舒旦這麼執著?說實話,霍言璋真的是非常懷疑,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霍言璋和藹地微笑,問著︰「我以為你會待在主子身邊,怎麼今天倒跑到外面來了?」
「因為今天爺特地放我假。」
是故意調開人,好讓他見不著?霍言璋冷哼了一聲,結果到了最後,還不是讓他恰巧在外遇見他了。
小月也從馬車上下來,靠近他道︰「主子,倒不如在這附近找個茶肆坐下,好與這位小兄弟聊聊?」
「這倒是個好主意。」霍言璋問著耿舒旦︰「小兄弟,你急著回去嗎?」
「不。」現下時間還早。
「既然如此,可以與你談談嗎?」
雹舒旦猶豫了一會,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他,但一見到他那誠懇的笑容,以及想到自己對他有莫名的親切戚,就算猶有遲疑,她還是微微點頭了。
「真的?那就太好了。」
來到附近的一間小茶肆,耿舒旦照著他的意思坐下。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很高興能見到他,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記得小武曾經說過,霍言璋和商荊川是敵對的兩個人,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對敵方的人這麼友好,簡直好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程度?
懊不會……他是想從她身上挖些關于商荊川的秘密,好掌握一些有利條件吧?
不知道她內心有許多猜疑,霍言璋自顧自地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十八?說的也是,都已經過這麼久了。」霍言璋輕嘆口氣,不勝欷歐呀。
雹舒旦納悶地挑眉。他在干什麼,她今年十八關他什麼事,還感嘆了一聲,真像個老頭子。
「在戲班子里,你的爹娘待你好嗎?」
「當然好……咦?你怎麼知道我住在戲班里?」
霍言璋一驚,沒想到自己竟說溜嘴。沒辦法,能夠看到他,他心中高興得什麼事都給忘了。
「啊……是這樣的,我剛才去過一趟季春園,和商兄聊到一點關于你的事。」
「真的是這樣?」她還在懷疑。
「當然。」他微微流了些冷汗,沒想到耿舒旦是這麼精明的人。
不過精明點也好,才不會笨到受人欺負,他是該感到欣慰及慶幸的。
想多問一些關于她的事情,但霍言璋又有所顧忌,只怕她這精明的個性,免不了想東想西,懷疑他這關心的舉動到底是為了什麼。
其實目前只要知道她過得很好,無憂無慮地度過這十八年,那也就夠了。
雹舒旦腦中的疑惑愈來愈多,他不但對她的事情了如指掌,還一直對著她笑,笑得好……曖昧呀。
他們倆應該沒什麼交集吧,那為什麼他會用這麼「熱情」的眼神瞧著她,讓她不禁心里發麻。
愈想愈不對,耿舒旦心想自己還是馬上離開,離這個怪人愈遠愈好。「呃……我想我該走了,再不回去爺會擔心的。」
「不需要這麼急著走,我還想和你多聊一會。」
好不容易才盼到耿舒旦,霍言璋怎會輕易讓她離開,尤其還是回去他仇敵商荊川的地方。
他真恨不得她不要回去,因為這簡直就是羊入虎口,很危險的。
「聊?我想你應該已經把我的祖宗十八代全都給挖出來,調查得一清二楚,還需要和我聊些什麼?」
她的去意已決,才不管霍言璋還想說什麼,便趕緊起身準備走人,沒想到卻被他的隨身護衛小月給一手擋住。
「慢著,小鮑子,我家主人還想留你呢!」
「他想留我,也得看我給不給留呀!」
雹舒旦硬是要離開,小月微微移個身將她給擋住,氣得她破口大罵︰「妳這個人怎麼--」
「哎呀,舒旦,怎麼這麼巧?」此時小武剛剛好現身在茶肆內,他來到耿舒旦身旁,不著痕跡地介入。「你也是出來偷個懶的嗎?」
「武哥?」這是什麼情形?
「咦?是霍公子呀?」小武很恭敬地點個頭。「舒旦他人就是莽莽撞撞的,沒給霍公子添麻煩吧?」
「哪里,沒這回事。」霍言璋客氣地回應,沒想到商荊川還擺了這一個暗樁。
丙然,商荊川防備他的意圖很明顯,明顯得可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小武很順手地抓住雹舒旦,便要帶她離開。「時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待會可會被主子責罵呢。」
「喔,那我們走吧。」她很配合地點點頭。武哥想要帶她離開,她可是求之不得。
「等等!」小月馬上伸手抓住雹舒旦的肩頭,讓她不但非得停下來,還吃痛得叫了一聲--
「好痛!」
「舒旦?」小武有些氣憤地瞪向小月︰「小月姑娘,可以請妳放手嗎?」
「我們主子還想多留他一段時間,不行嗎?」她傲然道。
「就算要留人,也不該是這種強迫法吧?」太霸道了。
「我只想替主子留住……」
「算了,小月。」霍言璋擺擺手。「別為難他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可是主子……」
霍言璋知道小月的心思,他只是淡淡一笑︰「不要緊,總是有機會的。」
對于耿舒旦,他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就算商荊川有心想阻撓,他也不會讓商荊川如意的。
聞言,小月倒是很听話地放開手,讓小武他們倆離去,就如霍言璋剛才所言,總是有機會的。
而那個機會……就由她親自幫她的主子制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