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再吵我娶你! 第一章

VIVA,夏天!

熱情的陽光、熱情的沙灘、熱情的海灘男兒、熱情的比基尼女郎,Hot、Hot、Hot!夏天的海邊充滿了出色的男女。

雙手扶腰,幾雙玉腿一字排開,先跨出右腿,再跨出左腿,修長腿兒交疊前進,圓呼呼的翹臀輕輕款擺,輕薄短小的比基尼幾乎遮不住春光。

也難怪她們所經之處總會響起一陣陣口哨聲了。

但美女們不買帳,姣美的臉蛋以仰角四十五度,睥睨那些發出狼嗥的同僚。

這里到處都是熟面孔,因為這片海域、這座完善的休閑度假村直屬於「歐陽航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只開放給旗下的員工使用。

口哨聲伴隨著倩影,一路響進了搭在沙灘上的帳篷酒吧。

「欸欸欸!學姊,你們听說了嗎?」才剛坐下,一只小麻雀便喳呼起來。

「听說什麼?」

幾位美女托起香腮,其中最美艷,也是空姐中資歷較深的Amy蹙起柳眉。

「學妹,拜托你別流口水了,很難看耶!」

被責備的小麻雀作勢擦了擦唇角。「學姊,我們挑這個時候來員工休閑度假村,真是挑對了時機!」

「怎麼說?」

「我听到一個消息!總經理的公子也來了!」小麻雀掩不住興奮的口氣。

一听此言,所有人立刻抬起皓腕撥撥頭發、抿抿嘴唇、整頓儀容。

總經理的公子,那就是「未來的總經理」,不給個好印象可不行!

美女們的精神為之一振。

去年尾牙宴,未來的總經理提前亮相,讓她們一干眼楮長在頭頂上的空姐「驚為天人」,從此將他當作金龜婿的標準樣本。

其實,這位未來的總經理才年屆二十,卻不見一般毛頭小子的青澀之氣。相反的,他已經具備一個成熟男子特有的風範。

他體格精健、雙腿修長,驚人的肩寬覆在合身的西服之下,令人倍有安全感。如果不是他神情冷漠,予人強烈的距離感,一票女人早就撲上去對他又模又揉,順便試試他的肩膀枕起來是不是跟看起來一樣舒服了。

「他在哪里?」討厭啦!忘記帶粉盒出來,不知道臉上的妝還完不完美?

「應該在度假中心里吧!」

「乾脆大家都先回房打理一下,然後去向他打聲招呼。」

「好!」幸好這次度假有把最新行頭帶出來,不然可就要被比下去了。

兩三個女人默默地以眼神互相較勁。哼,最美的人是我!

小麻雀渾然未覺。「可不可以先讓我喝杯冷飲?我快要渴死了!」

「……好吧!不過要喝快一點喔!」雖然也渴,但Amy答應得有點不情不願。

為了能美美地出現在未來總經理面前,現在可說是分秒必爭,誰也不知道,或許下一刻他就會突然出現在她們眼前。

Amy攏攏秀發,眼尖地瞄到一旁有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

她膚質白皙,身材比同齡的女孩更豐腴一些,但圓潤得很討喜。

尤其是她的胸部,發育情況簡直令人嫉妒。Amy一雙雷達般的眼楮掃過她的米老鼠T恤,立刻百分之百確定,這少女日後絕對會擁有渾圓堅挺的「內在美」

雖然她還只是個小女孩,卻已經讓人眼紅。

「喂!」她下巴一抬。

少女抬起頭。「你在……叫我嗎?」她東張西望了一下。

「就是你!去幫我拿一杯鳳椰汁,不加糖。」Amy毫不客氣地指揮。

「我要一杯不加果糖,加蜂蜜的番茄汁。」

「我要一杯西瓜汁,里頭要加一顆新鮮檸檬的檸檬汁。」

「我要綜合蔬果汁,但不加芹菜。」

這個小團體向來以Amy為首,看她對少女頤指氣使,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少女奇怪地看著她們。「我不是這里的服務生。」

「廢話,難道我看不出來嗎?叫你去拿就去拿,那麼多話做什麼?」Amy板著俏臉,凶巴巴地叱道。

這個小表以為她是誰啊?這座休閑度假村只供「歐陽航空」的員工使用,為了維持休閑品質,公司向來禁止員工把一家老小帶到這里做家庭旅游。

想必是誰不遵守規定,偷偷把自家子女挾帶進來,想撈個免費的便宜。既然如此,使喚一下又有什麼關系呢?

「還杵在這里做什麼?去幫我們拿飲料啊!」

Amy拿出平常使喚學妹做這做那的氣魄,呼喝得更加心安理得。

少女大大的眼楮看著她,眨了眨,偏頭想一下。

「……哦!好吧!馬上來。」

☆☆☆

「大叔,再追加四杯冷飲,一杯不加糖的鳳椰汁、一杯不加果糖但加蜂蜜的番茄汁、一杯加一顆新鮮檸檬汁的西瓜汁、一杯不加芹菜的綜合蔬果汁。」

「嗄?你說什麼?」顧店大叔听得霧煞煞,粗眉擰成了結。「鳳椰汁要加蜂蜜?綜合蔬果汁要加番茄?」

「不是啦,是……」潤雅耐心地再解釋一遍。

拿筆抄下來之後,大叔搔搔頭,釋然一笑。「懂了懂了,我馬上就弄。」

她坐下來等待,一雙眼楮好奇地打量周圍。

這座帳篷酒吧別具風味,充滿了粗獷的感覺,吧台是用粗樹干對剖而成,供人休憩的桌椅也是原木,沒有經過太多雕琢,伸手還模得到粗粗的樹皮。

她覺得非常新鮮,從束口袋里模出小包餅乾喀滋喀滋地啃著,方才被不認識的人指使這又指使那,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好心情。

雖然她才十五歲,但已經相當懂得做人就該逆來順受的道理。

說來可能有點悲慘——但她這輩子,注定要以女佣為業了!

這事起因於她的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是某個富家女的女乃媽,並以此為榮。有一天,她的父母出了意外,雙雙過世,還在襁褓中的她就被送到女乃女乃身邊。

女乃女乃對主子比親生子女還要好,從她牙牙學語起,就開始教導她該如何當個稱職的小女佣,以便將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

七歲那年,女乃女乃跟世界說掰掰,也就理所當然地把舉目無親的她托付給主子。

主子——這位恣意而為的富家女在未婚的時候,曾與有婦之夫生下一個與她同齡的女兒紗紗,後來主子又遇見一個好男人,於是乎拍拍結婚去,把紗紗小姐與她交給歐陽家處置;歐陽夫人連看都不想看到老公在外的風流證據,所以就一腳把她倆踢到瑞士的寄宿學校去。

虧得女乃女乃有先見之明,臨終前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所以千叮萬囑,要她發誓一定會恪盡本分,一輩子都忠心侍奉紗紗小姐,不怠惰,也不起二心。

為了讓女乃女乃安心,加上她與紗紗小姐又是最好的朋友,她當然舉手發誓,但她沒料到的是,從此之後,她的身分都比別人矮了一截。

不用說,紗紗小姐會來往的親戚朋友,也都是「小姐級以上」的人物,她這個小小的、小小的隨身小女佣,怎麼能跟他們平起平坐?

當然不行嘛!

「妹妹,我把果汁打好了喔!」穿花襯衫、海灘褲的大叔忙得一身是汗。

潤雅連忙起身,使勁地端起托盤。

「這是你的鳳椰汁,不加糖。」她先放下棉紙杯墊,然後才將清涼飲料一一放上去。「你的檸檬加西瓜汁、你的蔬果汁、你的蜂蜜番茄汁,請慢用。」

「你還滿機靈的嘛!」Amy滿意地點點頭。

「謝謝。」她的唇邊浮起兩個甜甜的梨窩。

鎊位大姊,如果覺得試用滿意,請去感謝她的女乃女乃,是女乃女乃把她教成一個訓練有素的小女佣。

「對了,你再跑個腿,去幫我買雙絲……」

Amy才吩咐著,遠遠的,只見一個瘦瘦高高的少女手叉腰,扯大喉嚨問︰「柳潤雅,我的酸梅湯呢?」

她跳起來,望向櫃台,大叔舉高玻璃杯,表示已經準備好了。

「不好意思,冰鎮桂花酸梅湯比較難弄,不像果汁打一打就好了。」

「謝謝、謝謝。」潤雅沖過去接過玻璃杯,二話不說就往外跑。「小姐,我來了!」

Amy站起來攔下她。「在外面對你鬼吼鬼叫的人是誰啊?」居然想搶走她打算派去跑腿的小表!

「那是『小姐』。」她彎子,想從Amy的手臂下鑽過去。

「什麼?」直接抓牢她的衣領。

「『小姐』啦!」她掙扎著。

「小她個頭啦!」Amy盛氣凌人。「叫她自己過來喝,我有事叫你去做。」

「不行,我得走了,小姐在等我。」

沒事的時候,隨手幫幫忙沒關系,但如果紗紗小姐叫喚,那可是誰也比不上的重要、紗紗小姐在她心目中,可是永遠的No.1!

潤雅見溜不開身,索性用力一蹬,踢痛了Amy的小腿。

「哎啊!」

趁她呼痛、手勁松滑的時候,她趕快一溜煙閃開。

「可惡,你這個死小孩,給我走著瞧!」Amy恨恨地啐道。

☆☆☆

「小姐小姐,冰鎮桂花酸梅湯來啦!」

潤雅邊跑邊喊,動作慌慌張張的,差點就一頭栽在沙灘上。

紗紗在千鈞一發之際接過手,張大嘴巴牛飲一番。

嘩!被太陽烤得熱呼呼的汗水直流,最需要的就是這種酸酸甜甜的凍飲了!

「剛剛那幾個人在跟你羅唆什麼?」看起來好像想找潤雅的麻煩。

歐陽紗紗眯起眼楮。她矯健又好動,如果要打架,也難不倒她。

「沒有、沒有。」小小事情怎麼能驚動小姐呢?

「沒有就好。繼續開戰!」

她一口氣喝光,把玻璃杯拋給潤雅,拍掌叫回球友繼續打沙灘排球。

潤雅七手八腳地接住玻璃杯,有點羨慕地看著小姐。雖然從小一起長大,但小姐跟她就完全不一樣。

小姐高挑、她嬌小。

小姐清瘦、她渾圓。

小姐追趕跑跳踫無一不會,她只有吃喝拉撒睡不輸給別人。

小姐個性開朗,容易與人打一片,她怕生又愛緊張,只有坐著看熱鬧的份。

像這場沙灘排球大對決,一共八個球員,其中之一是小姐,她跟其他七名男女本來也不熟,打成一氣之後,默契立刻變得很好。

真羨慕啊……短衫短褲的她一坐在沙灘上,打開紙餐盒。

小姐哪里像她,只能從大啖美食的飽足感中得到快樂?她歪著頭,滿心歡喜地看著六個口味不同的三明治,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份,小嘴一張——

啪!

排球趕在三明治之前,搶先堵住她的嘴。

潤雅應聲而倒,頭昏眼花地躺在軟軟的沙灘上。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肇事者」滿懷歉意地說道。

「潤雅,你好歹也躲一下嘛!」運動神經發達的紗紗忍不住埋怨。真不知道潤雅怎麼會鈍成這樣,乖乖坐著被球打。「有沒有怎麼樣?」

潤雅仰頭看了一眼,一臉悲戚。

「我的三明治沾到沙子了!」

「誰管三明治?我是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她坐起來,小腦袋晃了晃,幸好牙齒沒掉。「應該沒有吧!我躲遠一點就沒事了。」她抱起紙餐盒,朝一旁匍匐前進。

「再來再來!」紗紗放心地舉起手,示意戰局持續。

雙方你一來、我一往,高來高去,突然問一記殺球——啪!

圓球命中潤雅的臀部,她立刻往前撲倒。

「哎喲!」

「抱歉抱歉!」「肇事者」二度「行凶」。

「你白痴啊!不會打球,倒是很會用球打人。」紗紗對一連兩次失誤的「肇事者」破口大罵。「潤雅,有沒有怎麼樣?」

她艱難地爬起來,一時間悲從中來,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

「嗚嗚,我的三明治……」

兜在懷里的紙餐盒被壓得扁扁,三明治全數「罹難」,她的心都碎了。

「笨!我是在問『你』有沒有怎麼樣?」紗紗翻白眼,亂想修理她一頓的。

「……好痛。」小姐問這不是廢話嗎?打到,當然痛啦!

「我警告你,你敢再打潤雅一次,你就給我試試看!」紗紗只差沒有對「肇爭者」比中指。「潤雅,躲開一點。繼續!」她的火氣已經很大了。

餅沒幾回,輪到「肇事者」發球,他爭取表現,奮力一擊,只見球彈得好高好高,越過一排觀賞用的椰子樹往度假中心飛去。

「匡啷!」球影穿透窗戶,消失在建築物里。

打破玻璃了!

「你、去、撿!」紗紗被他惹得很毛。

「呃……」「肇事者」支支吾吾,不想去認「破壞公物」的罪。

「快去啊!」紗紗皺起眉。

潤雅連忙爬起身。「小姐,還是我去好了。」

她最怕看到小姐生氣了,小姐一生氣,她就頭大,這代表她伺候不周啊!

「你坐下,不用你負責。」

「反正我的三明治都不能吃了,留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所以我去就好,你們玩!」潤雅跳起來,往度假中心方向沖。

飛來飛去的排球又不長眼楮,叫她坐著等被K,她才不要哩!

☆☆☆

「要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親生兒子居然會出賣我!」

有別於屋外的炎熱、明亮,室內顯得特別陰涼。

陣陣的涼意沁入體膚,不只是因為空調系統的馬達特別強勁,最大部分的原因是來自在房里焦躁踱步的女人。

那是一個步入中年,妝扮很華麗的貴婦人。

她的表情扭曲,含恨帶怨,已經足足尖聲發飆了三個小時。

「你明知道我最恨你父親風流,最容不下他灑在外面的野種,你居然還敢背著我帶她到這里來玩?你存心下我面子是不是?」

「你也知道,休閑度假村里全是『歐陽航空』的員工,哪個員工不嘴碎?今天你替他們制造話題,明天全天底下都是我讓那個小野種踏進歐陽家地盤的新聞了!你怕沒有人會看不起我燕寶珠是不是?」

她踱來踱去,氣得全身直發抖,猛地拽起一包菸,啪嚓啪嚓地按著打火機,卻點不燃火苗。

「要不是你扯我後腿,我用得著從京都趕回來聲張主權嗎?這都要怪你!」

被她喋喋不休罵著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眉目俊朗卻神情淡漠。

這三個小時以來,他的薄唇始終緊抿,色濃如墨的劍眉皺也不皺一下,臉部線條僵硬,眼神只凝定在一只藍琉璃花瓶。

包甚者,他連環臂倚在牆上的姿勢也一分一毫都沒動過。

他的表情、他的肢體語言,再再說明了他正在封閉情緒。

但是,三個小時了,這麼長時間的疲勞轟炸,他的冷靜開始出現裂痕。

「你爸他天性風流,在外頭女人一個沾過一個,每次跟其他富太太見面,我的臉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擺,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們都在人後嘲笑我!」

年輕男子的眉心幾不可見地輕蹙一下。

「更別提家里還有個歐陽蓮!一想到她我更有氣。那個狐媚子不肯嫁也不肯搬走,分明就是在打你爸的主意……」

提到從小悉心照顧他的蓮姨,控制情緒的防線突然松動,年輕男子表情一沉。

「不許你說蓮姨的不是。」

就在同一瞬間,匡啷一聲,一顆排球突然破窗而入,碎裂的玻璃呈散射狀地飛開。

「哪個笨蛋把球往這里丟!」歐陽夫人氣得顧不得形象,跳起來大吼。

年輕男子握了握拳,曾經失控過一瞬間的怒氣,再度被控制。

「母親,您不會希望有人看到您現在的模樣。」他冷冷地提醒。

歐陽夫人恨恨地看著滾到腳邊的球,用力一踹。

球踫撞到茶幾邊,又彈回她自己身上,在那套紫羅蘭色系的高級套裝上留下明顯的球印子。

「混帳、可惡、臭東西——」她狼狽地咒罵,彷佛想用高跟鞋踩爆它。

「別動怒,那只是一顆球而已。」

「一顆球?」

「那不是您的仇人。」

歐陽夫人咬了咬牙。「我就恨你這副不痛不癢的模樣,你連親生母親都不在乎,胳臂永遠向外彎。在家里,你寧可站在歐陽蓮那邊也不幫襯著我一點,在外頭,你又淨對那個小野種表達善意。歐陽潛,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母親?」

他不為所動。

歐陽潛,他的性格就跟名字一樣,很是沉潛。

他的話很少、表情很少、笑容更少,總是冷冷淡淡,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麼,讓人不敢放肆親近。

「我不管你心里怎麼想,我要那個小野種立刻滾出歐陽家的產業,只要我還是歐陽夫人,我就不許她到我的地盤上來侮辱我!」

歐陽潛的視線慢慢地從藍琉璃花瓶上移開,對上他的母親。

他的眼神很銳利,彷佛能穿透一切障礙,直視人心最底層,彷佛無聲地在說︰你何不自問,你曾經對她做過些什麼?

「不要那樣看著我!」她尖叫,帶著幾分心虛。

「叩叩叩!」

「打擾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稚氣的聲音。

歐陽夫人罵上停止尖亢的叫囂,順了順發絲。

面子、面子、面子最重要!她可不想讓外人知道,她正在為家庭失和而發怒,那多沒面子啊!

歐陽潛將她掩飾的小動作全看在眼底,眼神慢慢調轉到門口。

「進來。」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歡迎這個打擾,中斷了令人生厭的牢騷。

門一打開,一個圓潤潤的身影立刻出現。

渾身是沙的潤雅呆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歐陽夫人竟然會在這間會議室里。大少爺告訴過紗紗小姐,歐陽夫人已經啟程到京都,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把紗紗小姐接回台灣來度假的呀!

這下不妙了!以前歐陽夫人就曾對小姐下過追殺令,現在雖然命令解除,但想必不會給小姐好臉色看。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是你!」歐陽夫人故作平靜的模樣立刻消失。「小野種的下人。」

潤雅倒抽一口氣。她……她好凶!

「什麼事?」歐陽潛漠然地看著她。

他認得她是誰,她是紗紗的小苞班,名叫什麼雅的。

「我、我來撿排球。」她說。

啊!大少爺的眉尖輕輕皺起了,這代表他非常不悅。她听說,歐陽夫人常因為大少爺對小姐照顧有加而大發雷霆,想必大少爺又受氣了。

「球在那里,撿了就快點出去玩。」他對她下巴一抬。

四眼相交的一剎那,潤雅小臉微紅,傻傻地呆住了。

雖然大少爺總是凶凶的,看起來不好親近,可她私底下還滿喜歡大少爺的。

不只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更因為他很疼愛小姐。大少爺毫不計較小姐不是跟他同一個媽媽,每次有機會,就接小姐回台灣,帶她到處去玩,如果有人對小姐露出看不起的臉色或指指點點,他就會挺身保護小姐。

雖然他從來不笑,也不說好听的話,但她覺得,大少爺其實是個溫柔的好人。

她的眼神一直追著這個溫柔的好人,但幾年下來,他始終沒有注意過她。

這也難怪!她是小姐的隨身女佣,雖然生活上的用度幾乎都能直追小姐的待遇,但也只有這樣了,畢竟她還是個外人。

沒有人會對外人付出愛與關懷!

但,有時候她仍忍不住希望大少爺會像在意小姐一樣在意她、像疼寵小姐一樣疼寵她、像保護小姐一樣保護她。

如果……他的眼神能夠停駐在她身上,那該有多好?

「你在發什麼呆?撿球啊!愣頭愣腦地做什麼?」歐陽夫人繼續罵。

潤雅嚇了一跳。糟糕,她愛作白日夢的毛病又犯了!

「你——」歐陽潛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她退出火線,免得遭到波及。

他知道,母親打算鬧個沒完沒了,沒把紗紗逼回瑞士去,她絕對不甘心。

「哦!」她急急忙忙撿起排球,彎腰一鞠躬。「我、我先出去了。」

一見她離開,歐陽夫人更火了。

兒子示意那個小女佣出去,不就是怕她將炮口轉向嗎?

「你說,讓小野種回台灣是不是你父親授意的?我就知道!當初他要我撒掉追殺令,放小野種一馬的交換條件,他根本沒一項辦得到……」

「對不起……打擾了!」

三分鐘後,門又打開,潤雅再度出現。

「滾出去!」歐陽夫人拿東西丟她。

「夫人小心,千萬別被玻璃割傷了。」她推著工業用強力吸塵器走了進來。

罷剛走出門外,她心里滿是大少爺皺眉的神情,她一直在想要如何幫他。

剎那間,她突然想到,以前有位同樣也是幫佣的阿姨曾教過她一些應對主子的小撇步。

如果那些撇步有效,那麼大少爺就不用被疲勞轟炸了!

「你又來做什麼?」

「我怕地上的玻璃碎屑會傷著夫人,所以借來吸塵器清理乾淨。」

「不用你來假好心。」

轟∼∼轟∼∼轟∼∼潤雅拉出延長線插上插頭,啟動的吸塵器立刻發出吵死人的噪音。

「我說……滾出去……關掉……想氣死我……」聲浪完全被淹沒了。

轟∼∼轟∼∼轟∼∼「關掉……把吸塵器關……喂……警告你……滾出……揍你……」

轟∼∼轟∼∼轟∼∼馬達超強的吸塵器不但吸走玻璃碎屑,同時也吸光歐陽夫人的高分貝。

「喂!」她大吼一聲,氣沖沖地走到低頭揮動長柄的潤雅面前,小腿一踢。「我叫你出去啊——啊!」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腳下……她最心愛的一雙小羊皮鞋竟然被吸住了!

天殺的吸塵器吸口!

「對不起、對不起!」潤雅惶恐極了,連忙按掉開關。

咻!馬達立刻暫緩轉動,但也硬生生地拽掉鞋上的金色穗子後才甘心收工。

她的鞋!噢,她的鞋!

「氣死我了!連隨便一個女佣都可以欺負我!」她轉頭看看兒子,歐陽潛目光定在藍琉璃花瓶上,依舊神色不動。她滿臉怒容地戴上墨鏡,伸手重重擰了潤雅一把。「你給我記住,我一定要讓你好看!」

好痛!

潤雅縮跳了一下,但為了不更激怒夫人,她硬生生地把哀嚎吞下去。

歐陽潛迅速瞥了她一眼,眸中閃過幾許情緒,但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歐陽夫人一離開,偌大的會議室就顯得安靜……不尋常的安靜。

潤雅看著白女敕女敕的手臂上浮起一圈青紅紫,她扁著小嘴,這才敢動手揉揉。

嗚嗚,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好痛喔!

想必歐陽夫人是使了勁來捏,尖尖的指甲掐進皮膚,留下深深的指甲痕。

歐陽潛沒說話,眼神也彷佛沒離開過藍琉璃花瓶。

潤雅看著他,他沒有表情,看不出是在生氣,還是松了口氣。

「我……我去歸還吸塵器。」她心虛地說道,拉著機器慢慢地倒退離開。

「這一招是從哪里學來的?」

就在她握上門把的那一刻,歐陽潛的聲音傳來。

「這一招?」她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

「你是故意的。」他的語氣是肯定,不是質疑。

他生氣了?他在生她的氣?潤雅真真正正地惶恐起來。

「在小姐以前的家,有一位阿姨教過我,說這樣……可以讓生氣的主子早點離開,就不會一直捱罵了。」不過,受點皮肉痛是在所難免的。

「也對,你從小就是紗紗的女佣。」有應對之策也不稀奇,他漫不經心地點頭。「紗紗的母親也經常開罵?」

「呃……」差不多啦!不過,她不能亂講話,女乃女乃在天之靈知道了會生氣。

「富家女的脾氣差不多都如此。」他逕自下了結論,眼神轉移到潤雅身上。

她低著頭,好像很害怕,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似的。

「頭抬起來。」

潤雅慌張地照做。

歐陽潛冰冷的目光掃過她。

自從知道他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後,他的注意力就放在如何讓紗紗在這個不健全的家庭中享有一絲絲來自家人的關愛,至於她身邊的小苞班,這個以女佣身分被送來的「附贈品」,他根本不在意。

他從來沒注意過她,這還是第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她。

她長得稍圓稍潤,樣子不是很出色,個子應該也不會再抽高多少,一雙眼楮黑黝黝的,又圓又大,鼻頭也圓圓的,扁著嘴的模樣看起來像被踢了一腳的小狽。

很滑稽的一張臉,笑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

歐陽潛微微一愣,立刻收攝心神。

總之,從今以後,他記住這個「附贈品」了。

「沒有人叫你這麼做,以後你少自作主張。」

「嗄?」

「不會有人感激你。」

母親氣得走開,他得花上更多時間听她炮轟,紗紗也更有可能直接沖擊到母親的怒氣,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倒不如讓她在這里一次發飆個夠。

「我……我不是……」潤雅開始結結巴巴。

「你跟你的爛招數幫了個大倒忙。」他沉下臉。

「對不起!」她趕緊九十度大鞠躬,暗怪自己多事。

一想到大少爺很有可能因此討厭她,她的心情就跌落谷底。

這時,休閑度假村的負責人敲門進來,恭敬地稟告。「大少爺,夫人已經去搭飛機了。她說,紗紗小姐沒去瑞士,她就不回來。」

歐陽潛一愕,第一次讓驚訝之情浮在臉上。

她……竟然把母親一氣,氣到日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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