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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妮•Honey 第五章

「緊急事件!緊急事件!」

平地一聲雷,掛在牆上的擴音器,突然傳來尖銳的求援。

整個特警隊騷動起來,所有的人都沖到即時通訊儀器前,了解事件的概況。

「巡邏警在西門鬧區發現三名煙毒通緝犯,雙方展開追逐槍戰,歹徒持槍,攜帶大批彈藥,挾持人質兩名,請迅速派人到場支援!」內線電話幾乎是立刻地轟響了起來。

「霹靂小組出勤,千峰你負責壓陣,其他兩個小組到場待命。」「是。」徐千峰接到命令,全身細胞立刻進入戰備狀態,他環顧面前十來張同樣凝肅的面孔。「全體著裝配槍,六十秒後,停車場集合。」一聲令下,所有人員開始動作。

徐千峰一路上听取簡報,了解三名歹徒已經被逼進死巷。

「這樣我們就省力多了。」跟在他身邊見習的駱京旋天真地說道。

「不對。困獸之斗最可怕,也最難處理,為了不被抓,他們會拚盡全力去反抗。」他拿著對講機,對組員下達一連串指示當他們趕到現場,鬧區人潮已經被疏散,附近的字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民眾,小組立刻就定位。

他大致評佔一下,狀況不難解除,只是人質部分必須格外小心處埋。

「狙擊手就定位!」

六名組員帶著狙擊裝備,相準了優良的制高點,往附近民宅的頂樓奔去。

「徐組長,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動手了。」第一線的警察退下來當後援,霹靂小組頂上。

除千峰戴著鋼盔,頭罩頭套,穿著防彈衣,與其他打扮相同的組員,兩人一組,交替掩護,各自尋找掩蔽物,以歹徒為中心點,包圍住四面八方。

徐千峰從側後方接近歹徒,打算攻個出其不意。

「黑仔,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是。」黑仔開始跟歹徒扯廢話。

「狙擊手準備。」

沒有動靜。

「狙擊手準備。」

還是沒有動靜。

徐千峰往民宅頂樓看了一眼。

狙擊槍已經架設完畢,他的組員為什麼還不回話?

驀然之間,他頸後寒毛豎起。

情況不對!

他抓起對講機,緊急下令。

「黑鷹小組與迅雷小組听命,搜尋附近民宅,先從架設狙擊槍的那三棟民宅先搜起!」話聲才落,一發子彈由高空俯沖而下,擊中離他腳邊不遠的廢棄玻璃,細碎的玻璃片成輻射狀炸開,殺傷力雖然不大,但是威脅感絕對十足。

徐千峰猛然頓悟,這是一個圈套!

表面上,看似霹靂小紐在圍捕歹徒,其實歹徒不止三人,也沒有全部被困祝事實上,是霹靂小組與在場所有的警力,都被不知名的敵人給困住了!

★※★※★※

「徐千峰,現在你該怎麼辦?」

稍遠處,一棟商業大樓的高樓角窗,有個瘸著腿的男人,拿著望遠鏡呢喃。

「復仇的時候到了。」他掙檸一笑。「血債,必須血償。」但在那之前,他要一步一步,奪走他的至愛。

★※★※★※

經過一場浴血苦戰之後,三名煙毒犯被扭送法辦,人質平安。

但是,整個特警隊也多了八名傷兵。

幸好大部分的人是皮肉傷,情況並不嚴重,只有一名人員因為受到槍擊,造成手臂粉碎性骨折,復原時間會拖得比較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弄成這樣?」收勤之後,回到特警隊總部,接獲消息的梁隊長臉都青了。

從醫院匆匆趕回來的徐千峰,面無表情地報告道。

「狙擊手選好制高點的位置後,向民宅借道,卻在匆忙上樓的途中,被民宅里主人敲昏頭。民宅主人冒用狙擊槍,發射幾枚子彈,等我們的人馬趕到現場,他們已經溜了,並沒有留下證據。經過研判,那些人都是煙毒犯的黨羽。」梁隊長眼神一銳,听出了不對。

「說說看你的想法。」

「那是個精心策劃好的陷阱,粗估作案的歹徒超過十二名,訓練有素,籌備已久,而且熟悉特警隊的攻堅方式。我認為,三名被巡邏警發現的煙毒犯是誘餌,其他歹徒分布在現場鎊處,有的偽裝成民宅主人,有的偽裝成看熱鬧的群眾,互相支援,困住所有警力。」他頓了一頓。

「尤其是困住特警隊的活動。」

梁隊長雙眉緊璽。「你的推論很大膽。」「還有更大膽的在後頭。」雖然唇角一句,但他的眼底卻沒有出現笑意。「我認為,這件事是沖著我個人來的。」梁隊長真的愣了一下。「怎麼說?」徐千峰簡單描述收到瓷偶禮盒的插曲。

「你認為,這件事是成旭甫在幕後操縱?」「不無可能。」他舉出支持自己言論的理由。「第一,他非常熟悉特警隊的攻堅模式;第二,他了解我;第三,那個禮盒來的時間點非常湊巧。」成旭甫雖然會玩陰的手段,但他不會掩師自己的企圖,他要報復就絕不怕被人──被他知道,這跟今天的情況十分吻合。

梁隊長陷入沉思。除千峰的推論雖然大膽,但並非不可能。

當初成旭甫離開特警隊,他曾經轉介他到縣警局去當事務人員,但他到職一個月就離開該單位,從此行蹤不明。

受過嚴榕訓練的特警隊員本來就是兩面刀,如果心存正義,絕對是與罪犯勢不兩立;一旦正義感自心中消失,就容易墮入黑暗世界中,與犯罪者為伍。

「這件事我會派人調查,你的推論先保留,事實可能是這樣,也可能不是,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下定論。」梁隊長嚴肅地說道。

但是,躲在暗處的敵人並叟有給他門援沖時間。

下一波抖釁來得很快,一日數起,為了避免霹靂小組被當作箭靶,徐千峰拒絕押陣指揮的機會,但是臨時勤務一天好幾起,人力不敷使用,他不出馬都不行。

但,只要他一出馬,躲在暗處的敵人就會傾巢而出,每次都有不同的戰技,把霹靂小組耍待團團轉,他們必須耗費更多的心神,有時完成勤務,有時鍛羽而歸,掛彩見紅成了常見之事。

同樣的事情發生了第二次、第三次,敵人在暗處伺機而動,整個特警隊接連失利,不禁惶然。

噩運好像纏上了霹靂小組,誓言不讓他們好過,尤其是他──徐千峰。

★※★※★※

徐千峰在黃昏時分,踏進韋克征信社。

接連失利的勤務,已經讓他對自己的推論有十成十的把握,接下來,就只是確認的工作而已。

如果確定這一切都是成旭甫在幕後搞鬼,為了不禍及旁人,他必須對自己的去留,有更破築沉舟的決心。

想起來就煩……

還是趕快問清楚,然後打道回府。心情焦躁的時候,唯有祥馨的陪伴可以讓他忘記一切煩惱。

「怎麼樣?」他坐下來,蹺起腿問。

韋克的表情有罕見的凝重,他遞給徐千峰一疊資料。

「成旭甫現在當起「黑道顧問」,將他對特警隊內部的了解,透露給那些怨氣沖天的黑道份子知道,煽動他們去跟特警隊作對。」徐千峰問得更深入一些。

「是跟我作對,還是跟特警隊作對?」

韋克頓了一下,起身倒咖啡,避開了視線直接打交道的機會。他知道徐千峰確認真相後,難免會心情惡劣。

他知道如何把一個生氣的女人逗到眯眯笑,但可不曉得,如何安撫一個不悅的男人。

「恐怕是前者多一些。」他倒好咖啡,又頓了一下,才轉回他面前。

說不出是因為推論正確而松了口氣,還是因為知道事情真相而憤怒,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盤起雙臂,冷冷地說道︰「我不相信這位顧問是義務服務,不支酬勞。」韋克彈了下手指。「當然,他一邊假借黑道份子之手,幫他復仇,一邊收取斑額的「顧問費」,為自己謀福利。」「敢跟那些拿刀拿槍不要命的人周旋要錢,我看他要死比較快了。」以前在特警隊,黑吃黑的實例看得還不夠多嗎?

「那是當然。」韋克同意。玩火者,終將自焚。

「不過,我懷疑他會滿足于這樣的報復。」徐千峰沉思什片。「在他眼中,斷了條腿就等于斷了通往榮華富貴的道路,這樣的報復對他來說,只是小玩意。」韋克故意以輕松的口吻說道。

「所以,請務必愛護你的左腿,最好替它保個險什麼的,以防它被活生生的劫走,我相信嫂子對嫁給一個破豪,不會有太大的興趣。」徐千峰在他肩上輕敲一記,表示感謝,然後往門外走去。

★※★※★※

「陪我去散步。」

徐千峰回到孟家,熱騰騰的飯菜香撲鼻而來,祥馨與父母坐在餐桌前,正在大快朵頤。

近來他常晚歸,晚歸後也心事重重的模樣,祥馨早有留心,只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早回家。

她連忙站起來,走向徐千峰。

「先過來吃飯好不好?」

不管他看起來多沒有元氣,她還是以滿滿的笑容迎接他。

「我想跟你去散步。」

「好,我先把東西收拾一下。」她走回餐桌,同母親投予抱歉的目光,然後將自己沒吃完的飯碗,收到廚房里的保鮮櫥。

孟鵲起一看到這副景象就有氣。除千峰到底懂不懂,何謂體貼?怎麼每次都見他女兒對徐千峰事事遷就,卻不見徐千峰對他女兒樣樣應承?

「喂,徐小子,你沒看見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嗎?」他重重地放下筷子。

「我看到了,但是我現在需要祥馨。」

「喂!」女兒還沒下嫁,就得因他餓肚子,真要等到嫁了還得了?

祥馨走出廚房,朝母親拋出一個求助的眼神,範雙星會意,立刻出面緩頰。

「哎呀,他們小倆口想出去走走,又不是什麼壞事。」孟鵲起堅持。「祥馨又還沒吃飽。」「你還敢說!」範雙星佯怒。「以前你跟我愉偷模模談戀愛時,還不是常在我沒來得及吃飯的時候,把我找出去?」她說著,手垂在桌下,叫他們乘隙離開。

「我又沒餓到你一頓。」

「同樣的,千峰也不會餓到祥馨埃」

「那可難說,他不像我……」孟鵲起完全陷入與妻子閑斗嘴的樂趣當中。

徐千峰握起她的手,往門口快步走去。

祥馨暗暗感謝母親的支援。

她知道,特警隊最近事多,是非也多,隱隱間有股風暴,風暴的中心點在徐千峰身上,惹得他心情不快。

她曾經與梁隊長聯絡過,梁隊長只是輕描淡寫地透露一二,並且要她不必擔心,徐千峰可以處理,所以她只能暗暗在一旁焦急。

然而,他沒提,她也不想貿然開口問他。

她知道他的個性。任何事情,地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他不想說的時候,切切追問只會讓他更心煩而已。

她想,她該做的就是靜靜陪在他身邊,當他的後盾。

趁著天還沒全黑,他們開車到河濱公園。

茵茵綠草地上,戲耍玩樂的孩童已經回家,公園里的夜燈一盞盞亮起,襯著灰黑的天幕,在玻璃罩里透出茫茫的光華。

石板小徑上,情侶三兩對,攜手漫步。

「最近我有一點不順利。」

他握著她的手,不想跟人硬擠,隨意在草地上走著。

黃昏時候,自動灑水器才在草坪上灑過水,草地榕外松軟。

突然間,祥馨抽了一下。

她右腳的高跟鞋陷入一篇窪泥水窪里了!

「嗯。」她輕聲回應他,同時感覺到腳底濕濕涼涼。

最麻煩的是,繹跟被軟泥裹住了,而她的左腳,又踩在另一處松軟的草地上,想要借力使力,掙扎出泥沼,不是件容易的事。

徐干峰毫無所覺,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我本來希望,能在辭職之前多做點事,不過就現在看來,好像沒辦法了。」他大步往前跨,「插」在泥濘中的祥馨,差點被他拖倒。

她連忙穩住自己,借助他的力道,將陷在泥水窪里的高跟鞋拖出來。

他似乎察覺有異,回頭看了她一眼,眉頭緊皺。

「嗯。」

她怕他以為,她沒仔細在听他說話,連忙應一聲,慌亂地扯開一個微笑。

她在笑。

徐千峰深呼吸了一下,沒來由的一陣惱。

他在訴說自己心煩的事,她居然對他笑。

看到他僵硬的表情,祥馨愣住,沉默突然降臨。

對了,他提到了目前的窘況,她必須專心聆听。

她睜大眼楮,等他自己開口說。

他瞪大眼楮,等她問「為什麼」。

沉默持續著。

他為什麼還不說?

她為什麼還不問?

沉默開始變成一種僵固的氛圍。

也許他認為,告訴她並不是一個好主意。

他一向是個急驚風,想說的話,從不會憋在心里,不想說的話,硬是撬開他的嘴巴講也沒意思,而她從來都不願通他做不想做的事。

但如果有朝一日,他想開口說清楚,她無論如何都會當一個好的傾听者。

祥馨忍耐腳下濕涼不適的感覺,定定地看著他。

也許她真的不如他所預期的那麼在乎他,否則,她早就開口問了,遑論最近特警隊接連失利的事,在媒體上鬧得沸沸揚揚,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煩惱。

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好,耐性更差,遷怒到她,他愈看她無辜睜圓的眼楮,愈著惱。

懊說些什麼嗎?看出他的不悅,她突然有些不自在。

「你……肚子餓了嗎?」她月兌口而出平時最常問他的一句話。

他看著她,好像不敢相信,她會在此時此刻問他這個問題。

肚子餓不餓根本無關緊要!???幸壞恪!?檐澳擅啤K?嶄賬盜嘶鸚腔奧穡克??裁匆桓庇終鵓?鐘裘頻難?櫻?

「那就……那就回家吧,我做飯給你吃。」她言不及義地說著。「肚子餓的時候,人的情緒總是不太好,等你吃得飽飽的,就不會……不開心了。」「說的也是。」他勾起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

這次的事件不比平時的小煩小惱,他需要的也不是一頓晚飯那麼簡單。

他需要她的關心、她溫言軟語的詢問與安慰。

但是她沒有給予,一點點都沒有。

「我們回去吧。」

他跨起更大的步伐,往停車坪走去。

他更加低落的情緒,祥馨感受到了,但是,她還是覺得,現在逼他說些什麼,都只是徒增他的困擾而已。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一切由他。

她努力地跟上他的腳步,盡避濕掉的絲襪膩在腳上不舒服,踩在鞋底又倍增走路的困難,但她連拜托他「走慢一點」都沒有,生怕讓他更不愉快。

仰看著他緊皺的眉頭,她不禁泛起了憂容。

☆☆☆

向梁隊長稟明韋克的調查報告,加上梁隊長派出去調查的人馬,也帶回來相同的結果,徐千峰自動請求提前離職。

「你一定感到很遺憾。」梁隊長蹙著眉說道。

一路栽培他進特警隊,他看得出徐千峰正義感十足,熱愛特警隊的勤務,尤其在他提出辭呈,即將結束特警生涯的此刻,他一定更希望在工作上有一番表現。

但是,很顯然的,曾經跟他稱兄道弟的成旭甫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故意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興風作浪。

徐千峰面無表情地說道︰「遺憾是必然的,但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拖累整個團隊及無辜的民眾。」所以,他選擇快刀斬亂麻。

成旭甫要報復,沖著他一個人來就好了,實在不必再拖其他人下水。

牆上的擴音器再度傳來警報聲,市內文有重大犯罪事件,亟需持警隊出馬。

他提前指揮勤務交給阿正,下一任霹靂小組的組長,決定今天提前下班。

既然親自作戰會讓整體情勢更糟糕,他索性眼不看,心不煩。

☆☆☆

房車緩緩地開進孟家的停車坪,停住,熄火。

知道自己最近心情有些浮躁不安,容易遷怒到祥馨身上,他勉強要自己先在車里靜坐五分鐘,才開門下車。

「千峰,回來啦?」範雙星在庭院架的心涼亭里閑坐。

「這位客人是誰啊?」徐母也過來聊天,看見是他,故意裝出不認識的表情。

兒子幾乎天天都住在孟家,雖然兩家相鄰,但他很少踏回家門一步。

他走過去,香了母親一下。「我是你的小兒子。」「是嗎?我家小兒子消失很久了說,我還以為……」「你入贅到孟家去了。」他替母親說完,擺擺手,旋風似的步伐刮向大門口。「我先進去找祥馨了。」不知道祥馨現在正在做什麼,他踏進孟家大宅,邊走邊想。

認真想想,其實他也搞不太清楚,祥馨白天都在干麼。

她不是一個愛報日常流水帳的女人,除非開口問她,她才會簡略說明一下。偏偏他也不太會去追問她的行蹤,他比較常問的是──「你今天到底有沒有想我?」附帶霸道的口氣。

大宅里,一片靜悄悄,突然間,他對祥馨的白天作息感到好奇。

他知道,她有在寫小說──不過,他從來不看女用的言情小說。

他知道,她每隔一陣子,就去探班──給他偷吃豆腐的機會!

他還知道,她常去百貨公司──他對美美的她愛得要命,但女人究竟是怎麼「美」起來的……呃,相信不只是他,天底下大部分的男人對此都不感興趣。

除了以上所列之外,她還做些什麼?

他踏上樓梯,腳步愈放愈輕悄,決心來個突擊檢查,搞不好她正在睡美容覺。

一想到可以用熱吻鬧醒她,他不禁哭得有些邪惡。

來到她的房門前,他很輕、很輕地旋開門把。

室內很暗。

首先傳入耳膜的,是整點新聞的報導。

不知道新聞正在轉播什麼,收音擦擦擦的,他懶得去听個清楚。

接著,進入眼簾的,是一張米白色長沙發,祥馨背對著他而坐。

沙發前的幾桌上,擺滿了一大堆亂糟糟的文件,還有書,還有檔案夾,還有婚紗雜志,還有大飯店的婚宴介紹,還有一些看起來很像是地籍圖、建築平面圖的紙張,筆記型電腦電源開著。

這不像祥馨的作風,起碼從小到大,他沒見過她把哪張桌子弄得這麼亂過!

而且,他記得,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這張桌子總是又整齊又清潔,桌面還擺著一瓶野姜花。難道桌子白天都是這麼混亂,直到晚上才被收拾干淨嗎?

他心里陡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哪里怪。

祥馨到底在干麼?

他悄悄接近她,她卻一點都沒有發現。

「……今天下午兩點三十七分,東區發生銀樓搶案,正好被巡邏員警逮個正著,歹徒挾持銀樓老板與員工,與警方對峙,雙方連開數槍,僵持不下,目前狀況仍未解除。本台記者正在現場為您做最快、最詳盡的連線報導……」他驀地听清楚電視新聞的內容。

這不就是他們特警隊出勤的消息,他特意避開的那一「攤」?

祥馨也會看社會新聞?她不是都看「藝文活動」、「時尚消費」等報導嗎?

再說,他以為,她就像他一樣,從不對對方的工作內容感興趣,尤其是他的工作又比較陽剛,偶爾還有點血腥味……奇怪,她怎麼還是動也不動?

不會是電視開著,人就睡著了吧?

突然間,電視新聞的連線現場,突然傳來零星幾聲槍響。

砰、砰、砰!

攝影記者追著特警隊與歹徒的槍戰,這方噠噠噠、那方砰砰砰。每一陣槍響,就看到祥馨的身子驚震了一下。

直覺讓他下意識地開口。「祥馨,我回來了!」她沒听見。

怎麼可能沒听見?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大的聲音。

「祥馨,我回來了!」

她還是沒听見。

他繞過長沙發,來到祥馨的面前,單膝蹲下,原本預期會見到她閉眸歇憩,沒有想到,她卻茫茫然地睜大眼楮。

她的表情,真的很不對勁。

「祥馨?」他伸手去推推她。

她的視線慢慢地從螢幕上收回來,投在他身上。「千峰,你……」她蒙蒙的眼神,看起來好像不相信他是真的在她眼前。

「你怎麼了?」他忍不住用手去觸她的臉頰、她的手。「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她眨了眨眼。

「是空調太冷了嗎?」但他覺得剛剛好呀。

祥馨終于反應過來,她驚慌地把手抽回來,發現自己手心一片冰涼。

「你怎麼回來了?」她看了看電視,又看了看他。「你們不是該出勤?」「今天我不用。」他模糊帶過,坐到她身邊。

祥馨迅速地把電視關掉,躬身向前,收拾桌上散亂的文件。

討厭!他突然回來了,讓她沒有半點心理準備,她以前從來不讓他看到情緒失控的自己。

察覺到他犀利的目光,她頭垂得更低,刻意避開視線相觸的機會。

「你……」他思索了一下,同時想到電視新聞的內容與她反常的反應。「是在擔心我嗎?」「沒有。」她立刻反駁道。千萬不能讓千峰知道她的感覺!?挪皇牽??悄鬮?裁純雌鵠湊餉雌婀鄭俊??揮形?裁礎!??蘸米雷櫻?厴媳始切偷縋裕?炎柿隙訓?諞慌裕?俗笥葉?運?!?愣親佣雋寺穡俊?鷦儻仕?賾詼霾歡齙奈侍飭耍???氖槍匭模?匭模﹝皇鞘澄錚?

……等一下!

她是不是藉此在掩飾某些情緒?

看著那張漸漸恢復血色的俏顏,一股興舊之情取代了先前的煩憂。

「祥馨,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擔心我?」他話中帶笑。

應該是了!他剛看到她的時候,她僵硬得像個木頭人兒,現在已經恢復平時的靈動。

「……才不是。」她咕噥,兩朵紅雲悄悄地升上兩頰。

他當那是羞、不是惱。

他的眼神熠熠發亮。原來,祥馨也會關心他!可見他之前都錯怪她了。

她在意他、她擔心他,那她就講啊!吧麼把自己關進黑漆漆的房間里,僵得像是世界末日來臨?這樣做,他非但感覺不到她的心情,還會錯怪她耶!

他一把把祥馨攬進懷里,她輕顫的嬌軀,更滿足了他想要被她在意的渴望。

「如果你牽掛我,應該要跟我說一聲。」他的心被喜悅漲得滿滿的,不能出勤的郁卒已經被拋到九霄雲外,以至于他壓根兒沒注意到她不尋常的反應。

祥馨握緊了拳頭,嬌軀陡然變得僵直。

「只要你告訴我,你會擔心,我就會趕快結束手邊的勤務,回到你身邊,讓你安心。」他不知道自己已然表錯了情,還又憐又惜地說道︰「每次都叫我「慢慢來」,害我還真的以為,你一直沒把我放在心上。」祥馨咬了咬牙,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

「我沒有在擔心。」她堅決地說道。

徐千峰一傻。

「那你如何解釋,你剛剛看著電視,渾身不對勁的模樣?」「我只是……只是冷氣開得太強而已。」她強辯。

相處那麼久,他怎麼可能听不出祥馨是在硬拗呢?

她明明就在擔心,為什麼要嘴硬不承認?

他就在她的面前,隨時可以打開雙臂,將她擁進懷里,給她百分之百的安全感,她為什麼不願坦承自己的心情?

「你是說,你不在意我?」

祥馨咬著唇,撇過臉去,不回答。

也許是他這陣子心情原本就不好,一點點小離辭就更容易加深感情的裂痕。

他沉下臉,扳正她的俏顏,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好遙遠。

「祥馨,告訴我,我需要你的答案。」

對,他需要答案,但她不能回答問題。

擔不擔心徐千峰?

她當然擔心!天底下有幾個女人可以忍受心愛之人荷槍實彈地跟罪犯周旋搏命?

但是,把擔心訴之于口,有什麼用?

不說,只是一個人發愁;說了,兩個人都會牽掛,他擔心她的擔心,她牽掛他的牽掛。

她本來就打算,要一直隱忍著不安的感覺,不讓徐千峰知道。他加入特警隊那麼久,她也忍耐了這麼久,現在已經到了離職的最後階段,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讓他發現,她一直都是痛苦地忍耐著地出勤務的每一分每一秒?

祥馨輕輕咬牙,決定ㄍㄧㄥ過去。

「你不要一直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她拍拍他的手。「我下樓去做飯──」「不要再提做飯了,你根本不了解我要什麼!」他的怒氣突然爆發,覺得自己的想望徹底被漠視。

錯!她遠比他所想的還要了解他!

但就是因為太了解,就是因為知道徐千峰會把她掛在心上,所以她才不能盡情地流露自己軟弱的情緒。

在他身邊,能並肩作戰的戰友已經很多,她只想當他最堅強的後盾,沒有眼淚,也沒有哭泣,只有笑顏,陽光般的笑顏,讓他沒有後顧之憂,支持他去做他最想做的事。

「祥馨,為什麼?」他問,帶著埋怨。「為什麼訂婚那天,你不肯把為我戴的戒指戴到底?你不想套牢我嗎?」她無言。

「為什麼每次我向你報備行蹤,你都跟我說「慢慢來,別急,我不會介意」?」她無語。

「為什麼你從來不會追蹤我去了哪里?不會用手機查詢我的行蹤?為什麼毫不在意我晚歸?」她保持沉默,即使心里有排山倒海的話想說。

「尤其是,當我前陣子故意惹你生氣的時候,你為什麼一點都不發怒?」她默然無語,起身,踱步到一旁。

氣氛很難堪地僵著。

「你不說話是不是?」

她頓了一下。

「我沒有什麼話好說的。」只要他不從事危險的工作,或許她的心聲,就可以一點一滴地釋放出來了吧?

但是現在,還不行!

沒什麼話好說的!沒什麼話好說的!沒什麼話好說的!

好一句「沒什麼話好說的」!

「既然如此,那我們干脆以後都不要說話好了!」他繃緊下巴,往外走去,步履氣沖沖,仿佛想在地上烙下一個個燒焦發燙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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