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回到碼頭時已經是下午了。這趟啟航,他打算自己當船長,他帶著大副貝先生檢視了船上每一處,對一切滿意後,維奇才下令起錨,駕駛著船離開碼頭,進入泰晤士河。
安妮由所在的小艙房里明白到船已經開航了,這意味著維奇一定已經上船了;沒有他他們不會啟航的。這真像那個可惡的魔鬼的個性,讓她一個人悶著直擔心。她要去找他,打听藍伯納的消息。
維奇不在他的艙房里,也不在廚房。她猜測他一定是在甲板。她來到甲板上,上面嘈雜得很,有人在大聲發號施令,一片片帆放了下來,海鷗圍著桅桿翱翔,順風飛去。
安妮看著快船朝海口航去,心中升起了驚慌。自從安利出事後,她就不曾再啟航過了。她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恐懼,知道如果船遇上暴風雨時,她的恐懼會再整個蜂擁回來。
安妮越過甲板,立刻明白到是維奇在掌舷。這個男人就沒有不會的事情嗎?他明明知道她上來了,卻忽視她的存在。可惡的他!他的表情深不可測,絲毫不透露任何消息。她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欽佩之意表露無遺。他的黑發毫無束縛地在風中飛揚,他只穿著一件簡單的襯衫,領口敞開。他的舉止氣度中流露著驕傲及自信。他掌舵操縱著船只,一向都是這樣,無論他在何時、何地,他總是掌握著大局。此刻他好像是和海及風合而為一。
安妮看著他頎長的身軀,她渴望和他合而為一。她的喉嚨一緊,轉開身倚著欄桿。她將思緒硬拉離開他身上,集中在船上。他們啟航並不久,但潮水帶著他們走得很快。過了伍威奇後,泰晤士河的河面變寬了,她突然明白她可以由河上看見伊甸莊。
他們靠近了格文沙,維奇操縱著「飛龍號」靠向右岸。安妮屏住氣息,伊甸莊映入了眼簾。西沉的金色陽光反射在它的高窗上,將紅磚沐浴在一片溫暖的深玫瑰色中。她痴痴地凝視著它,渴望它正像渴望它的主人一樣的甚。那波佔有欲之強烈令她自己亦為之驚訝。她知道自己犯了貪婪的罪。她的朱唇分開,逸出了一聲嘆息。
「下錨,貝先生。」維奇如雷地大吼,她听見鐵練嘎吱聲,她轉身看向他,他則只是將頭朝伊甸莊的方向一揚,清楚地擺明了要她跟上來。
維奇消失在船邊,安妮在心里感謝上帝給了她一雙長腿。她翻過船舷,爬到下面等待的小船上。維奇握住雙槳,開始逆流而上。
他們到達岸邊後,安妮首先跳了出來,將繩子系在一棵小樹上。他們一齊走向屋子,維奇終于告訴她她等了快十個小時想听到的消息。
「你的子彈只是擦傷了你的堂兄,但你已造成了丑聞。你在數到九時轉身開火,並給自己烙上了個懦夫之名。」
她在唇上嘗到失敗的苦澀滋味。「我不是懦夫。」她強調道。
「我知道,」維奇平靜地道。「你怎麼知道他會在數到九時轉身開槍?」
她看了他一眼,心里搜索著可被接受的答案。沒有。「一個不斷重復的夢境。」她該死地不在乎他是否相信。
「動物的直覺,」他點頭贊許。「听你的直覺一向不會錯。」
他的贊可溫暖了她的心,突然間她很高興自己沒有殺死人。藍伯納不值得玷污她的手!
維奇的藍眸盯著她。「你不在乎你的朋友抹黑藍安利之名?」
「不是很在乎,」她聳聳肩,「我知道真相,而那是最重要的。」
維奇很高興她的態度。
他們一走進伊甸莊,布約翰立刻不知道由哪兒冒出來。
「給安利找一些你穿的白長褲。我們要去地中海,我的行李我自己收拾。我們必須趕在退潮前離開。」
「為什麼你總是一切要自己動手,閣下?」
安妮藏住笑。「我也要一起去,挑選運往印度的貨。你有什麼建議嗎,約翰?」
「小爵爺,閣下會給你建議的,他知道怎樣對你最好。」他帶著安利走向僕人區,遞給他一堆雪白的衣物。「試試看。」
安妮走進附有鏡子的小浴室。約翰的個頭並不大,他的棉褲也不會太寬大,她應該可以將就。突然她的目光被一排五彩繽紛的化妝品吸引住了,這些顯然是琳娜的。瓶瓶罐罐,包含了各種芳香、誘人的乳霜、胭脂等。她的手刺養著想用它們來涂抹肌膚。上流社會的英國女士是不能化妝的,她也從沒有機會用它們。但倫敦確實充滿了在自己臉上涂抹胭脂以吸引男人的婦女,而它似乎確實很有效。
那些胭脂、朱粉、唇膏及眼影對安妮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她剛決定先涂涂看,再快速地洗掉它,就听到維奇醇厚的聲音。「那年輕的惡魔該死地到哪兒去了?」
她將那些小瓶罐一舉掃到棉褲堆中,包成包裹,挾在腋下。她必須等回到「飛龍號」上獨屬于她的艙房時。突然間她了解到自己即將開始的大冒險。只有年輕的男人能游歷歐陸,年輕的女人是不被允許的。打扮成男人確實有其好處。
維奇抬了個小箱子,布約翰提著行李跟在後面。安妮立刻就起疑了。維奇在走私些什麼?她的好奇心快要吞沒她了,她一再地瞄向他帶上船的那個神秘箱子。
「好奇心殺死貓。」維奇逮到安妮的視線,嘲弄地道。
她抬起下顎,氣憤他總是能夠如此輕易地讀穿她的心。維奇劃到了「飛龍號」邊,他站起來穩住船。「把箱子遞給我。」他命令道。
安妮俯身要抬起箱子,卻發覺自己沒有辦法。
「你舉不起它是因為里面裝滿了我辛苦賺來的金子,準備用來付你該死的貨物的。」
安妮張大了嘴巴,看著他輕易地把箱子扛上一方肩頭,爬上船。她看見他走到船首。「起瞄,貝先生!升帆!」安妮回到自己的艙房時,听見他深沉的聲音喊道。
柏克為她收拾的行李放在船艙里,她把走私來的化妝品藏在安利的衣服下面。她慶幸有一間屬于自己的艙房,她知道自己絕對受不了和那些粗魯、可憎的船員在一起。
安妮不想加入他們用餐,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指望等人伺候。事實上維奇已表明了她在船上時必需工作。她內心里害怕他已給她指派好一些卑下的差事。
門上傳來敲門聲。她原期望來人是維奇,出乎她意料的,是麥克文端著個餐盤。
「船長的命令,今晚你不要露面,先生。」
「謝了,老麥,聞起來好香。」麥克文笑起來時真像極了鼬鼠。
「如果我的烹飪工夫差勁,船長早把我剁成八塊,丟下船了。我以前也和他出過海。」
安妮拉下假發、靴子,躺在吊床上享受她的晚餐。晚餐確實美味可口,瞧麥克文的樣子,你會以為他只能煮出豬食。
安妮一面用晚餐,一面在心里擔心自己怎麼有辦法在晃個不停的吊床上睡一整夜。結果她卻是一用完晚餐就睡了,然而她的夢境一點也不安詳——她在船上忙著一個又一個的差事,水手們嘲弄地叫她「花褲子」。她必須用小刷子刷地板,還得倒所有的尿壺。她用各種她所能想到的髒話罵沙維奇。
清晨時,她僵硬的下了吊床,害怕著這一天等待著她的踐役。她將黑發撥到後面,用皮索束起來。她穿上靴子,走到甲板上。
她驚訝地發現船已靠了港,維奇剛由岸上回到船上。她看見他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而且沒有刮胡子,安妮睜大了眼楮。
「我們不可能在法國。」
「我們當然是。這是艘快船。那是波本。」他對小鎮點點頭。
她武裝好自己,等待著他下令。但那一點也不是她所預料的。
「修飾一下你自己,中午時我們就會到哈佛港。如果你還堅持要買法國的最新流行,哈佛的倉庫里堆滿了女人的玩意兒。我想我最好陪你去挑選,你可能不知道女人在衣服、裙子底下偏好些什麼。」
「你會大吃一驚的。」安妮澀澀地道,痛恨他豐富的性經驗。「你剛去了哪里?」安妮問。
「是誰想知道了?」維奇冰冷的目光掃過來。
「只是好奇。」安妮喃喃地道。
「只是舊地重游。事實上這些日子來,法國並不是適合待的地方,那些窮極奢侈的貴族頭上正雷聲隆隆。哈佛應該還很安全,但在巴黎的貴族開始要為自己的生命擔憂了。」
「他們的奢侈不可能比得上倫敦的貴族吧?」
「比起他們,英國人只是業余的。說到奢侈放縱,我們只能算是小氣吝嗇的鄉巴佬。法國人在食物、流行、性各方面都是放縱無度、窮奢至極、貪得無厭。他們的愚行太多了,正好給了我這種精明的投機份子機會。」
「那我呢?」
維奇搖搖頭。他嘴角的疤突然顯示出一種猙獰、野獸般的神情,她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你的心不夠黑得能佔那些軟弱無助者的便宜,藍爵士。」
安妮不再追究這個話題,它令人不安。
在哈佛的批發倉庫的那個下午是安妮曾有過最愉快的經驗。如果她能夠為自己挑衣服,那她真是進天堂了。她挑選著她要購買的貨,小心地不讓維奇看見她臉上的渴望。看著那些色彩繽紛地呈現在面前的細致衣料,她的眼里閃著光。蕾絲、紗料、緞料、雪紡、亮光絲,加上各種你所能想像的色彩及設計。維奇教她每一種訂個兩打,安妮搖搖頭,對他解釋女人喜歡在穿著上獨樹一格。一件單一的設計可以賣到十倍以上的價錢。
一個下午下來,維奇必須承認安利比他有耐心多了,他在旁邊踱步,等安利買洋傘、手套、鞋子、帽子等女性配件。藍爵士移步到隔壁的假發店時,維奇反駁錫蘭及印度的天氣太熱了,女士們不戴假發,只在發上撲白粉。
「哦,這些不是要送到印度的,是倫敦,你該知道那兒的女士會擠破頭想要得到像喬娜及歐子爵夫人那樣可笑的法國假發。」她故意舉出兩名和他有過韻事的女人的名字。
維奇教安妮怎樣討價還價,並要對方保證在一個小時內送上船,貨到了才給錢。
黃昏時,安妮買的東西已經塞滿了一整個貨艙。她問維奇他們接下來會靠岸的港口。他告訴她他們會沿著波多海岸航行,他可以沿路買些香檳及好酒,帶回伊甸莊。
安妮在自己的艙房里月兌下外套。下面悶熱得很。她換上了約翰準備的白棉長褲,然後她拿著水桶到甲板上裝水,正好看見維奇離開了船。
他再次穿著粗布衣服,個子高大的他顯得極具威脅性,幾乎像是碼頭上的殺手。顯然他正要從事一些危險、甚至違法犯紀的行為。她必須承認維奇有著他陰暗、危險的一面,而且必要時他會違反法律。她責罵自己也在做違法的事;她假扮成她的哥哥,但這兩件事並不一樣。
她在為維奇找借口,因為她迷戀他。安妮罵自己是個傻瓜。他會把任何愚蠢得愛上了他的女人玩弄在手掌間。
她皺起了眉頭。他不是說法國現在不安全嗎?為什麼他一點都不害怕?他事實上是喜愛冒險。她知道危險有誘惑力,它會引誘人拋開戒心,教人上癮。他們兩個都染上了這個病。
唯一能壓抑住自己恐懼的方法是保持忙碌。她洗了衣服,然後持燈到貨艙打量她買的衣服。她打開一個又一個的箱子,贊嘆它們細致的設計。安妮的視線落在一件特別璀璨奪目的禮服上。它是兩件式的設計,她的手撫過那細致的金色絲料,不由得嘆息出聲。裙子做成一層層的蓬紗狀,上衣設計成一頂金色的王冠,雙峰處正好若隱若現。
安妮無法抗拒它。她拿出那件禮服,回到自己的艙房試穿,突然間她由一位長手長腳的年輕人轉變成了一位曲線窈窕的女子。她解開束發的皮索,任由一頭黑發披瀉下來,第一次注意到自羅絲替她剪短頭發後它已長長了許多。安妮在鏡前擺姿勢、轉身。
她閉上眼楮,想像自己在舞廳里由維奇帶著翩翩起舞。那一定會非常有趣,他不知道她的身分,而她可以和他揶揄、調情。她的夢想全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即使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似乎怎樣也看不夠鏡中的自己,她已經太久不曾穿著女性的衣服了,幾乎忘了成為女性的美好與特殊了。
她痛恨當男人。她想要成為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全心地渴望。她用不情願的手月兌下金色衣服,掛在衣櫃里。這件禮服她留定了,她的手一踫到它細致的衣料,就知道它是屬于她的。
安妮在吊床上晃蕩,心中浮現旖旎風情。她沉入了夢境。她夢到她的母親,美艷絕倫的她正在款待賓客,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離不開她,他們稱贊她的美,再看向安妮,憐憫地搖了搖頭。她走到鏡前,看著自己被剪掉的頭發,男性的衣服。但突然地像灰姑娘一樣,羅絲給了她一副面具及金紗衣服,安妮變成了一位戴著金色王冠的美麗公主。
她醒來時船已經啟動。她不知道維奇什麼時候回來啟航的。那個男人難道從來不睡嗎?他像豹一樣是個夜行動物,總是在夜里狩獵,然而白天他照舊掌舵,購買商品。他的精力似乎是無止盡的。像他這樣不需要睡眠的人真有點不像是人類。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了昨夜。金色的禮服將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主意逐漸在心中成形,一開始只是個念頭,但它迅速地勃發成長。他們會參加威尼斯的嘉年華會。還有什麼地方比那更適合維奇初次認識藍安妮的?有什麼地方比那兒更適合讓兩名陌生人來一段韻事?
但她心中還有著懷疑。她能夠辦得到嗎?希望又再升起。她會想辦法安排一次意外的邂逅。嘉年華會的慶祝只為了一個單純的目的︰尋歡作樂。那是個虛幻的魔法世界,在那兒所有的夢想都可以成為事實。
維奇在波多買了上好的法國酒及香檳,打算貯藏在他伊甸莊的酒窖。安妮詢問她是否可以也買香檳到倫敦賣,賺取利潤。維奇告訴她這是個好主意,英國人喜歡喝進口的酒,法國境內又正憂攘不安,如果情況再惡化,法國酒可能會停產,而這意味著酒價會上揚。
由波多到葡萄牙的航程並不平順。她待在艙房里對抗暈船,直到他們抵達了風景優美的里斯本。他們在這兒買了兩百箱的瑪德里雅酒。
到了西班牙後,天氣熱得難以相信倫敦還是冬天。他們買了西班牙及摩洛哥皮靴,「飛龍號」掠過直布羅陀海峽,只停下來補充食物及飲水,再繼續到卡特加那,買托立度鋼做的刀劍。
安妮無法相信他們才只在海上過了一個星期,這個星期內她走過了法國、葡萄牙及西班牙的港口,經歷了各地的人情、文化、食物、語言、氣候,各不相同。
安妮大多留在廚房幫忙麥克文準備三餐,每次她來到甲板上,她大多避開那些粗魯的水手,自己一個人獨處。她不想再成為他們的笑柄。她也和維奇避而遠之,害怕他會命令她收索,或做一些女性的力氣所無法負荷的工作。
雖然她刻意地回避維奇,她卻歷歷察覺到他的存在。他發出的命令總是被立刻執行。似乎他天生是個發號施令的人物,船員對他又敬又畏。她知道船員喝酒喝得凶,但她從沒有看過他們喝醉,或逃避責任。維奇的要求很嚴格,尤其他堅持船上要保持干淨,船上的甲板一定得刷得干淨發亮。
維奇黝黑的肌膚被太陽曬得色澤更深。結果是他的藍眸變得更加冷淡似冰,往往他一個輕蔑的目光掃過去,就可以凍住水手。
他們在薩丁尼亞下船觀光。這兒的建築是地中海式的紅瓦白牆,山坡蜿蜒連接著蔚藍的海面,山上開滿了各式燦爛的異國花卉。他們一起眺望著海面,和諧地抽著菸。熱烘烘的太陽照著安妮的背,照熱了她的血,令她又想入非非了。
她望向維奇,她的嘴唇變得干燥,渴望著他的踫觸。但她知道如果他踫了她,她會尖叫。她真正想要做的是踫觸他。她想要感覺他黝黑的肌肉的肌理,讓她的手指梭巡過他長髭的下顎。她的手指癢癢地想要解開他的襯衫,她的手疼痛地想要游移過他寬闊的胸膛。她渴望將唇印在他唇上。她的大膽令自己也臉紅,內心里她渴望舌忝他、品嘗他誘人的肌膚上的咸味。
再一次她偷眼瞧他時,他正咧開嘴,欣賞地看著一群漁家女。她們赤著腳,提著裝著生蠔的籃子,並都有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楮。他召喚她們過來。一開始她們顯得憂慮,害怕這位嘴角有疤的大個子。但他對她們眨眼、揶揄,比著手勢向她們買了些生蠔。很快地,他們已在調情、笑鬧,那些漁家女甚至朝他潑水,表示邀請。
「想要游個泳嗎?」維奇問安妮,他月兌下襯衫,並未嘗試掩飾他胯間的鼓起。
「不,謝了,」安妮僵硬地道。「如果女方不願意時,你該死地都怎麼做?」她淡淡地問。「還是這種情形從未發生過?」
「發生過許多次,」維奇承認道。「我都是訴諸誘惑的技巧。」
「該死了,在你甚至不能說她們的語言時,你要怎麼誘惑她們?」
「性是全球通用的語言,安利,你有看過我給你的那些書嗎?」
安妮的臉紅了。
「我可以看得出來你看了,」維奇咧開嘴微笑道。「老天,不要這麼心胸狹窄,你該知道你的老二並不只有一個用途,如果它沒嘗過地中海女人灼熱的舌頭,那你還不算活過。」
安妮張大了嘴巴。
「來吧,吃些生蠔,如果它還不能讓你挺起來,那你是不可救藥了,孩子。」
安妮拿起生蠔,把維奇留給他的地中海女郎們。他是個可惡的公子、大婬棍、大嫖客,只要是穿裙子的他都要。等她回到船上,她要把那件金色禮服丟到海里去!
她當然沒有。
天空晴朗無雲,海洋蔚藍如鏡,「飛龍號」穿過意大利半島南端的麥西那海峽。麥克文開始做較辛辣的菜色。那天安妮在幫忙他時,他談到了咖哩。
「船長喜歡咖哩。」麥克文道。
「他的印度管家布約翰告訴我咖哩會令人上癮。他說一開始人們先吃較溫和的,慢慢地要最辣的才過癮。」
「咖哩比這世界上的任何食物都更有助于增加‘性趣’。」麥克文眨眨眼。「听老麥的沒錯,它是全世界最好的催情劑。忘了那些埃及酒,咖哩會讓你硬得像火叉子。」
安妮決定該自廚房撤退了。
「如果你喂女人咖哩,她會熱得向你懇求個不停。」
開始要相信男人想的只有性了。而後她的臉紅了,最近她想的也一直只有這件事!
維奇在每一處港口都購買了一些珍寶,打算運回伊甸莊。他在意大利買了大理石雕像,那些古羅馬士兵雕得栩栩如生,似乎隨時會對你眨眼說話。他在考夫發現了一座小型的希臘神廟,他把它拆下來,小心地包好,計劃運回伊甸莊的花園重組起來。
他們回到船上。船員正在蔚藍的亞德利海游泳潛水,而且每個都月兌得和出生時一般赤條條。維奇同意加入他們,但安妮婉拒了所有的邀請。
一名蘇格蘭水手喊道︰「你的小老弟不會抓到魚的。」
安妮只是對他嗤之以鼻,回到了自己的艙房。
維奇實在不明白怎會有人喜好悶熱的船艙勝過清涼的海水。他知道年輕的藍爵士頗為勢利,無法容忍那些粗魯的船員。他的結論是安利不習慣和男性廝混,很可能從未在戶外月兌下衣服過。他很可能是擔心自己的老二比別人小。
安妮發現以前一直鎖住的一個貨艙開著,里面裝著希臘神廟的箱子。她知道維奇現在已不再半夜離開船——自從他們離開法國後就不曾。貨艙中原本裝的東西是否在法國被卸下到它憂動不安的街上了?他偷運些什麼到法國?最明顯的答案是軍火。
她一陣畏縮。這太腐敗了,就像是販賣死亡及毀滅。她想起維奇對她說過的話︰「你的心不夠黑得能佔那些軟弱無助者的便宜,藍爵士。」
安妮打了個寒顫。他的心不可能黑到這種地步吧?走私菸草、羊毛或酒類以逃避稅金是一回事,但槍枝是殺人的武器。她拒絕再多想。她不願——無法相信。
次日大副貝先生來敲她的房門。「船長要你到甲板上加入他。」他道。
「謝謝你,貝先生。」安妮禮貌地道。他是船員中唯一顯得比較文明的。她用皮索綁好頭發,來到了甲板上。
維奇手握著舵,顯得悠閑得很,太陽將他的肌膚曬得更黑。
「明天我們就到威尼斯了,由這里到達曼遜島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行程之一。我不希望你錯過它。」
突然間她感覺在他面前害羞起來,她別開目光,眺望著美麗的海岸。「氣候好極了,沒有暴風雨。」
維奇皺起眉頭。安利還在害怕暴風雨?「在我們旅程結束前,我們總會遇到一、兩個夏日的風暴,但應該不會有颶風。沒有什麼好憂慮的。」
了解到他正試著安慰她,她在心里搜索著話題。「我們的船走的很快。」
他點點頭。「‘飛龍號’是個好投資。」他改變了話題。「你會愛上威尼斯的,它美得令人屏息,已有一千年的歷史,而且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它由數百個小島組成,其間分布著無數的運河,它的建築物非常地古老、壯觀,到處是小橋、廣場,你可以隨意地漫步在它彎彎曲曲的街道間,而後突然前面豁然開朗,你已來到了某個教堂前的廣場,或是大運河、海邊。」
「嘉年華會什麼時候開始?」
「還有幾天。我們可以先拜訪玻璃工廠,你還可以買些威尼斯水晶做投資。」
「我——我一直在想,我們到了威尼斯後,我不想要睡在船上。我想住在那些擁有大理石地板,及無價的藝術珍寶的拜佔庭式旅館建築里。」
「當然,」維奇附和道。「我們可以住在聖馬可廣場旁邊的王宮建築里,眺望運河,或南邊的道奇宮。」
安妮遲疑了一下。「我們不必住在同一個旅館里吧?」
維奇爆出大笑。「原來你是認為我會限制你自由放縱一番,只要你保證在嘉年華會時會真的放縱一下。」
維奇的眸子在陽光下像藍色的火焰。她凝住它們良久。「我承諾。」她發誓道。她的全身發熱,她知道她必須在自己及她渴望的人兒之間隔開些距離,不然她會做出一些女性化的事。
她在心里承諾自己會在美麗輝煌的嘉年華會中變成安妮,並拋開所有的禁忌。她倚著欄桿,臉朝著太陽。她打了個哆嗦。她真有足夠的勇氣執行她的計劃嗎?
威尼斯正如維奇所描述的,而且還更美。空氣中彌漫著數世紀來的浪漫氣氛,無論往哪個方向看去都是藝術及建築的勝景。維尼斯的標志——帶翼的獅子高踞在欄柱上,眺望著大海。某處傳來了悠揚的男中音,夕陽染紅了拜佔庭式的宮殿及教堂圓頂。
「飛龍號」泊在吉安德卡島,維奇指著這個神奇的都市。「威尼斯就在大運河對面,由這島上看出去的視野最好。舊威尼斯帝國就是建築在強勢的海上貿易上,它的海軍大臣也是個銀行家,在數百年前統治著這個世界。」
維奇明顯地要在今晚進城。「你的腳心是不是已刺痛著想要探索這個水上之島了?」
安妮笑了。「我想我可以等到早上。」
「那麼記得帶著金子,它是一種全世界通用的語言,如果你需要我,我會在弗朗梭旅館。夜安了,王子,明天見了。」
他離開後不久,安妮察覺到船員已經全副武裝,他們全帶著手槍及刀子。她知道他們的船上載的貨價值不菲,毫無疑問地,維奇已下令對任何意圖不軌、想要接近船的人格殺勿論。
威尼斯的燈光開始一個個地亮了起來,將城市籠罩在神秘的氣氛里。安妮倚著欄桿讓思緒遠揚。古利奧派月兌拉曾經率領她的艦隊,航行在地中海蔚藍的海水上,這兒曾有無數的希臘英雄縱橫,而她也可能會在此地塑造自己的命運。千古以來的海水,久遠的文明,城市中芳馥的橘子、檸檬及杏仁香味,她確信這個永恆的水都將會為她編造出魔幻。
安妮在貨艙里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假發。她回到自己的艙房,包好她的金色禮服及假發,準備明天一早就出發。
安妮寬衣就寢,她很快地在吊床上睡著了。吊床的輕晃就像搖籃,搖著人像嬰兒般全身放松地睡著了。
太陽出來後,安妮起床、輿洗、穿上衣服、戴上假發。她帶著自己寶貝的行李離開船,她知道半數以上的船員正好奇地看著她,但她沒有回頭。
安妮不必走多遠,已經有許多剛果拉(譯注︰威尼斯特有的平底長船)等著載運乘客過大運河。他們全都戴寬邊黑帽,撐著長篙。安妮挑了一艘船。她倚著船上乘客坐的紅墊子,悠閑地掬飲威尼斯早晨的風光。
聖馬可廣場上擠滿了小販。安妮買了早餐,一面瀏覽著聖馬克教堂壯觀的建築,一面把她的早餐分享給廣場上的鴿子。過了教堂是壯觀優雅的道奇宮,她坐在王宮的台階上,享受著威尼斯的美景。
由所在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家叫做「丹尼爾」的旅館,並決定這就是她要下榻的地方。旅館的侍者全穿著典雅的制服、戴假發,地上鋪著粉紅色的大理石,鍍金的鏡子延伸到了彩繪的天花板上。安妮接過櫃台給的金鑰題,用她唯一會的意大利文道謝。
從現在開始,她就是藍安妮了!房間在第四樓,她環視著所處的美麗房間,興奮不已。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拉開窗簾,讓陽光進來及美麗的威尼斯盡入眼簾。
窗外是一個小陽台。她走到陽台上,這間旅館隔著一條小運河和對面的建築相對。對面的建築也有著和她一樣的陽台,陽台上裝飾著緞帶、彩條、花朵,為即將到來的嘉年華會做準備。
安妮重回到房里。房間里的家具都是古典風味的白與金,地毯是藍與金色的格子,窗邊飾以優雅的玻璃燭台,衣櫃是文藝復興式的,附有長鏡子。高起的床頭飾著天使像,天使們拉著藍色的床幔垂下在床的四邊。房間一旁還有個大理石的浴池,及做成金色天鵝狀的水龍頭,毛巾、香皂、香油整齊地排列在一旁。
安妮自她寶貝的箱子里取出那件金色的禮服,小心地掛在衣櫥里,再將「借」自琳娜處的化妝品一個個擺在鍍金的梳妝台上。她滿足地嘆了口氣,這兒正是她可以完美地成為安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