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氣氛優雅的餐廳里,婁慧軒可一點也輕松不起來。她後悔答應蘇振盛這個午餐約會,與其說是約會,倒不如說是鴻門宴,明知他想問甚麼,卻礙于情勢,逼得她不得不答應。
早上一進辦公室,她便看見蘇振盛一臉凝重地站在辦公桌邊等她。她只有兩種選擇,一是給她的助理小玲看好戲,讓她盡情地去散播這則花邊新聞,弄得公司上上下下人盡皆知;另一個選擇是,單獨接受蘇振盛的逼供。衡量輕重之後,她寧願選擇後者。
這會兒,她給了他機會,他卻像只悶葫蘆似的遲遲不開口,始終以一種刺探的眼神盯著她看。
婁慧軒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願意率先打破沉默。她並未欠他甚麼,只是無法以同等的感情回報他,或許就是他這種優柔寡斷,拖拖拉拉的個性無法令她心動吧?她一向喜歡果斷、強悍,甚至有點兒霸氣的男人——就像駱奕。
「巧茹說她昨天在駱家撞見你。」沉默是金在此時一點都派不上用場,蘇振盛終于打開話匣子。
她大方地點頭,反正有人證,想賴也賴不掉。
「為甚麼?」他不明白。
「如果我說這是我和他私人之間的事情,你能不能打住不問?」她懶洋洋地問,根本不抱希望。
丙然,蘇振盛立刻進一步地追問︰「你和駱奕之間是不是有甚麼不能告訴人的秘密?」
「你是以老板的身份質問我嗎?」蘇振盛質問的口吻令她反感,她不悅地看著他。「我下班後的行蹤需要一五一十地向你報告嗎?難道我就不能有點兒隱私權?」
蘇振盛以深受傷害的表情迎視著她。「慧軒,是你一再拿主雇的關系阻在我們之間,而不是我。這麼多年來,你不可能不了解我對你的感情吧?」
婁慧軒疲累地搖頭。「阿盛,這麼多年下來,你還看不清我對你的感情嗎?我喜歡你,但只限朋友之間的情誼。我非常珍惜我們之間的友誼,不要讓其它應不該存有的糾葛破壞它好嗎?」
蘇振盛垂頭喪氣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個七老八十,已近遲暮的老頭子;而慧軒的拒絕,則抽干了他全身剩下的最後一點兒氣力。
他吃醋地問︰「駱奕呢?你跟他之間也只是純粹的友誼嗎?」
他那副可憐的模樣令她不忍,她終于讓步說出部份原因。「我跟他連朋友都稱不上,我之所以去找他,完全是因為蘿莉。」
「蘿莉?」他一臉迷惑。
「蘿莉和他佷子駱齊在一塊兒。」
「真巧!」他沉郁的臉色掃去了些許陰霾,至少她不是為了自己主動投送抱。
「是很巧……」婁慧軒干澀地附和。
她痛恨這巧合,若不是蘿莉和駱齊卡在她與駱奕之間,造成他們兩人不斷矛盾和爭執,她也不必在對他有莫名的好感和厭惡他冷漠無情的兩種想法中搖擺不定。如果他們能對兩個年輕孩子所制造出來的麻煩,于解決問題的方法上達成共識,或許他們之間會有完全不同的發展?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可惜,他們每次踫面總是把事情愈弄愈擰,到最後還鬧得不歡而散。
「蘿莉和駱齊是很登對的一對。」蘇振盛刺探地問︰「你應該樂觀其成吧?」
她自嘲地一笑。「蘿莉的事,我左右得了嗎?」她深吸口氣,堅定地說︰「盡避我平時常跟她怎麼斗氣拌嘴,但我就是無法不管她。」
「有甚麼困擾嗎?」他輕輕握住她置于桌上的手,眼中溢滿深情,語氣輕柔地問︰「有甚麼我能幫得上忙的?」
婁慧軒技巧地抽回自己的手,端起咖啡杯委婉拒絕他。「我自己能處理。」
「慧軒,為甚麼你總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難道就不能試著接受我的感情嗎?」他溢滿柔情的瞳眸被深深的傷懷所取代。
「我是基于多年朋友情誼的份上,才不忍心陷害你。」她故意俏皮地一笑,藉以沖淡兩人之間凝窒的氣氛。「像你這種溫文儒雅的男人,需要的是一個溫柔體貼,又崇拜你的女人;而我一點兒也不溫柔,不夠體貼,反而凶悍地想將你永遠踩在腳底下。阿盛,我真的不適合你,你對我太好了,我不忍自己嫁給你之後,讓你永遠活在水深火熱的痛苦之中。」
他淡淡的笑容中淨是落寞。「那甚麼樣的男人才適合你?比你更強悍、更有魄力,能制服得了你的男人?比如……駱奕?」他想起駱奕曾對他說過的話。
「你也這麼認為?」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看來,你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我。」她略帶自嘲地一笑︰「天知道我不是自虐枉,但我真的需要一個能駕馭得了我,能令我信服的男人。」
「這麼強硬的男人,不會令你受傷嗎?」他吶吶地問,沒想到自己對她的溫柔體貼,在她眼里卻不是個優點。
「我不知道。」她微笑著聳肩。「或許我的血脈中,潛藏著酷愛冒險和追求刺激的基因吧?」
她淺啜著香醇的咖啡,杯中卻浮現出駱奕挺拔的身影……對于感情的追求,或許就像她鐘情又苦又澀的黑咖啡,苦澀中帶著一股令人回味無窮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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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齊,回來啦!」錢蘿莉笑臉盈盈的迎向他,「累不累?」
「不累。」他勉強擠出笑臉。
「找到工作沒有?」她充滿希冀的問。
他搖頭︰「談了幾家,不過都不適合我。」
「不要急,慢慢地找,你的能力這麼強,沒必要委屈自己。」她偎進他懷里,柔聲道。
「我知道。」蘿莉的安慰,替他挽回了一點兒在外面受創的自尊心。
「駱齊,你有沒有聞到滿屋子香味?我正在熬雞湯,很香是不是?想不想來一碗?」蘿莉顯然相當滿足目前小主婦的身份。
「好。」他甚麼胃口都沒有,為了不掃她的興,只好點頭。
看著蘿莉喜孜孜地走向廚房,駱齊像泄了氣的皮球般,將已癱軟的自己拋在床上,勉強戴上的愉快面具,暫時可以卸了下來。
他以凝重的眼光,打量目前安身的小套房,盡避蘿莉花費心思努力地打掃、布置它,但在他眼里,它依然像個狗窩,絲毫無法和他自小生長,氣派、舒適、富麗堂皇的豪華巨宅相提並論。
他深愛蘿莉,也不後悔為她放棄那一切,但不可諱言的,他開始了解到在這個世界上,光靠愛情是無法存活的。這是他二十年的生命中,過得最無助、晦暗的一段日子。他每天汗流浹背地在外奔波,找工作卻四處踫壁,忍受別人勢利的冷眼和無情的拒絕。他終于明白,在駱家少爺的身份頭餃之下的他,根本甚麼都不是,沒人將他看進眼里。
他首次明白自己以前有多幸運,身在富裕的駱家,他從來不知道生活的艱困,從來不必為前途擔憂,也從來不曾為自己的幸運感激過任何人;所以他輕易地拋下了原有的一切,以為自己根本不需要擔心。現在,他知道錯了,但他無法舍下蘿莉,拋下自尊再回頭求叔叔。看來,他還必須在這里窩上好一段時間。
「來,駱齊。」蘿莉得意地將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雞湯端給他。
「等涼一點我再喝。」駱齊將它放在桌幾上,溫柔地將蘿莉拉坐在自己身邊,問道︰「你一個人在家好不好?身體覺得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我從來沒這麼好過。」蘿莉綻開如花般的笑靨,這陣日子來的兩人世界,使她每天都像生活在天堂般快樂。
「蘿莉……你身上還有錢嗎?」他鼓起勇氣開口詢問。
「剩下不多了,我今天又買了一些嬰兒用品和日常用具,雜七雜八的一大堆……駱齊,記得待會兒再給我一點生活費,我不習慣身上沒有足夠的錢讓我運用。」
駱齊吞下原先想說出口的話,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當他發現經濟來源被凍結之後,只好賣掉愛車以維續他和蘿莉的生活,原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找到工作,偏偏事與願違;這會兒,他和蘿莉不知節制,不知量入為出地盡情享受之下,已面臨坐吃山空的窘境。他身上已沒有多少錢了,原來還冀望從蘿莉那里拿一點,這下是沒指望了……一想到往後漫長的日子,他實在不敢想象後果。
蘿莉嬌滴滴地靠在他懷里。「駱齊,今天我上街時,經過一家珠寶店,發現一條瓖鑽的項鏈,光采奪目,好吸引我,你可以買來當禮物送我嗎?」她眼中渴望的光芒,此起寶石還要更為璀璨、亮眼。
「禮物?」駱齊勉強干笑兩聲,試圖打消她的念頭。「有甚麼值得慶祝的日子嗎?我記得你的生日還沒到,等到你生日的時候,我會給你更好、更棒的禮物,好不好?」
「誰說沒有值得慶祝的日子?」蘿莉柔聲反駁︰「生活情趣得靠平時的培養,你就送我那條項鏈當作我們相識四個月的禮物,好不好?」
「算了吧,蘿莉……」他冷汗涔涔,不知怎麼說出事實。
「我真的好喜歡那條項鏈……」蘿莉不依地撒嬌︰「只是一條項鏈而已,你不是說過,即使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會摘下來給我的嗎?」
「蘿莉……」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啟齒告訴她實話。
「不管啦!」她眨眨一雙濃密的睫毛,俏皮地招供︰「我已經預付了五千塊的訂金了……』
「你說甚麼?」駱齊彈跳而起,再也隱忍不住地暴發脾氣了。
「駱齊,你怎麼了?我只不過是付了訂金而已,那是瓖鑽的……」
「甭提甚麼瓖鑽的項鏈,我現在連一個小戒指也買不起,恐怕再要不了多久,我們連吃飯都成問題,你知道不知道?」駱齊吼斷她的話。
「你開甚麼玩笑?」蘿莉驀然沉郁的臉色和方纔的明艷照人猶如天淵之別,她以不確定的嗓音追問︰「駱齊,你開玩笑的對不對?」
「我多麼希望我是,但我不是。」他自嘲的苦笑,雙眼中淨是茫然與愁苦。「蘿莉,我已經沒有能力讓你將錢花在買些無用的奢侈品上了。」
蘿莉一徑搖頭,不肯相信這個事實。「我們賣了車,那筆錢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個多月就花費殆盡?」
「你想想,我們離開家這段日子過得是甚麼樣的生活?我們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享受一切最高級的物質享受,想買甚麼就買甚麼,甚至不需要的也買了整棟屋子,光嬰兒服和嬰兒用品,你買的份量就算再生十個孩子也用不完……」駱齊仰天長嘆︰「蘿莉,其實我並不在乎這些,我了解在我們好不容易掙月兌束縛之後,都同樣迫切著地想享受生命。我願意給你這一切,我也一直以為我有這個能力……可是我身上的錢愈來愈少,工作卻依然沒有著落。」
她好半晌擠不出一個字來,只是怔怔地盯著他。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走了甚麼霉運,找工作竟處處踫壁。想我堂堂一個『駱氏集團』的小開,肯屈就在那些名不經傳的小鮑司,算起來是他們走運,但他們卻挑剔我的學歷不足、經驗不夠,盡擺冷面孔給我瞧!」他滿月復的牢騷似源源不斷地河水一涌而出。「難不成要我這堂堂『駱氏集團』的小開到超級市場當收銀員?去快餐店服務那些川流不息的消費者?我瘋了才會去做那種工作!」
「駱齊,你可以試著向那些有財有勢的親戚朋友求助啊!」蘿莉急切地提醒他。
「不!」駱齊立即否決。「我不能貿然向他們求助,那我叔叔不就知道了我們的慘狀?他們沒有一個人敢背著我叔叔來幫助我的,更不用說是與我那如同暴君般獨裁的叔叔對抗。他凍結了我一切的經濟來源,甚至說服我遠在國外的爸螞避著我,讓我聯絡不上他們,我們已經完完全全被孤立了。蘿莉,我們現在只能靠自己了。」
蘿莉宛如突然被打進冰冷且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中,她恐懼地道︰「駱齊……我們回家去吧!」;
他以驚怒的眼神瞪著她。「你要我妥協?我能如此輕易就認輸?」
「我們回去跟你叔叔認錯,我們跪著求他,求他成全我們……」
「不!我不會回去!」深深的挫折感,令他暴躁得像頭受傷的大熊。「我絕不會回去看他那得意洋洋的嘴臉,而且我可以斬釘截鐵地告訴你,如果我們跪著求他,他會因此而低頭,那麼他就不叫『駱奕』,我叔叔的冷硬嚴酷在商場上是赫赫有名的!」
蘿莉尚存著一絲希望。「你是他的親佷子,我肚里懷的是駱家的親骨肉,他不會如此絕情吧?」
「我不會回去求他,我有我的自尊,你懂不懂?」茫然的前途卻依然磨不掉他滿身的傲骨。
「回去認錯的話,我們可能還有希望,如果你執意不肯,很快地我們甚麼都沒了。」蘿莉失控地拔高嗓音︰「你可不可以別那麼自私?可不可以為我想想?我無法忍受這種三餐不繼、捉襟見肘的日子,我無法想象……如果你一直找不著工作呢?」
「我會的!」駱齊不耐煩地打斷她,不敢去想象後果,仍然執拗地說︰「我相信我很快就會找到工作的,憑我的能力,我很快就會找到一個好工作。」
駱齊虛軟的語調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更何況是蘿莉?她漂亮的雙眸中布滿了憂心和恐懼。
「駱齊,我討厭這種不安定的感覺,我厭惡這種模不著邊際的日子,我不要終日生活在空洞的等待之中!」她的大眼中蓄滿了淚水。「是你保證要讓我永遠生活在幸福快樂中的,這一切都是騙人的嗎?」
蘿莉的指責對駱齊而言,有如雪上加霜,他忍不住回擊︰「我的確說過,但你要的舒適生活和奢侈的物質享受比我的自尊人格重要嗎?你對我的信心就只有這麼一丁點?你就不能多給我一點時間,陪我吃一點苦?難道說,我成了一文不值的窮小子後,你對我的愛就消逝無蹤了?」
「你是在指控我之所以把自己給你,不顧一切懷你的孩子,圖的只是你們駱家的財富?」蘿莉跌坐在床上,心碎得彷如不勝負荷,嗚咽地道︰「你……你怎麼忍心對我做這種不實的指控?殘忍地污蔑我對你最真、最神聖的愛情?」
「我……」他一時答不出話來。
蘿莉的眼淚似潰堤的河水,撲簌簌地直流下來。「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不只為自己,更為了我肚里的寶寶。我的心情和健康會直接影響到他的生長,我必須顧及他,想在他誕生之前,替他安置好一個舒適的生長環境,難道我這麼做也錯了嗎?」
蘿莉如雨紛飛的淚,有效地澆熄了他滿腔的怒氣和不滿。他著急地說︰「對不起……蘿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急瘋了,淨胡扯一些天殺的瘋言瘋語,原諒我,好不好?」
蘿莉只是哭,不答腔,哭得教他旰腸寸斷。
情急之下,他「咚」地一聲跪在蘿莉跟前。「你打我,你狠狠地打我好了,只要你能原諒我……」他突然用力的掌摑起自己的雙頰,懺悔道︰「我自掌嘴巴好了,直到你氣消為止……」
「不要!不要!」蘿莉緊緊地抱住他,看他掌摑自己,她的心比駱齊的臉更痛。
「蘿莉,原諒我,好嗎?」他懊惱不已。
她一徑地點頭,在相互指責之後,他們對彼此有更多的心疼和不舍。
「我也有錯,你的心情已經夠糟了,我不該再給你壓力。」她反過來責備自己。
蘿莉梨花帶淚的小臉更令人憐愛,引發了駱齊滿腔的男性柔情,只想將她緊緊捧在手心里,給予她周全的保護和無盡的愛……他一把抱起蘿莉,輕輕將她放在大床上,將她摟在自己溫暖的臂彎中,在她耳邊輕訴愛語︰「我好愛好愛你!」
「我也愛你!」蘿莉像只乖巧、溫馴的貓咪,輕輕地在他懷中磨蹭,渴望能夠得到更多的呵護和關愛。
駱齊的被撩撥起,他溫柔地將蘿莉壓在自己挺拔的身軀之下,用自己溫熱的唇和手,以及滿心的愛慧與柔情,來領受她的美麗……蘿莉欣喜地接納他,適才所有的不安和爭執全融化在如波濤般洶涌襲來的情潮之中……充滿愛和激情的漫漫長夜,成為他們最安全的避風港,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現實的困頓和不可預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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佇立在蘇家大宅的陽台上,婁慧軒再一次痛責自己為甚麼要心軟地答應阿盛的一再邀約,來此參加這場為巧茹所辦的生日宴會?
她早該料到駱奕一定也會在場,她不該來的,也就不必整晚看著巧茹臉上帶著春風般的微笑,小鳥依人地偎在駱奕身邊,那模樣宛如他們是天造地設、人人稱羨的一對璧人。
她當然知道這根本不關她的事,也下想承認自己是在吃醋,但她又該找甚麼借口,來解釋她心頭被烏雲籠罩般的郁悶呢?尤其是駱奕注視她是那種莫測高深的眼神,令她困擾不已。
在他們交相指控,吵翻臉了之後,兩人之間原該是仇視彼此,再不然也該形同陌路,但他卻頻頻用溫柔、友善、懊悔的眼神匱匱注視著她,教她奸迷惑;當然,這是在蘇巧茹還來不及阻隔在他們之間的情況下。
滿天的星斗伴著皎潔的明月,柔和的晚風輕撫過她的臉寵,慧軒啜飲著手中醇美的香檳,獨自享受夜色,讓這份難得的靜謐撫慰她混亂的心緒。
「你是刻意避開人群,還是要避開我?」駱奕低沉富磁性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很美的夜色,不是嗎?」她靜靜地說,努力平復她在瞬間如波浪般翻騰的心緒。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著迷地凝視著她。
慧軒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睹氣地迎上他專注的眼神,卻立刻陷入他所編織的情網之中。
他是如此俊俏而危險,如此溫柔卻迫人,讓她的視線再也舍不得從他臉上移開。
「夜色確實很美,那是因為有你。」他低啞的嗓音蘊滿了誘惑的挑逗。
慧軒暗自慶幸昏暗的夜色,讓駱奕未發現她火紅的雙煩。
「你昏頭了嗎?怎麼贊美起一個心機深沉,又貪圖富貴,不惜唆使自己妹妹出賣,好竊據駱家少女乃女乃寶座的惡毒女人?」她淨說氣話,奸遏止自己如小鹿亂撞般的心跳。
「那些全是在情緒失控之下所說出的氣話,當時我們兩個都氣瘋了,我心里絕沒有那麼想你。」他極有技巧地化解她的怒氣。「你不也指控我想圖謀自己親佷子的那份家產嗎?」
不,她從不曾這麼懷疑過他,但她沒有說出口,只幽幽輕嘆了口氣後道︰「好吧,我們扯平了。」
他釋懷地笑了,眼中浮現出渴望。「我帶你進去,我好想將你摟在懷里,與你翮翩起舞……」
婁慧軒一徑搖頭打斷他的念頭︰「我真的不了解你究竟是個甚麼樣的男人?」她眼里有深深的迷惑。「你怎麼可以在傷害我妹妹後,又向我大獻殷勤呢?」
「你為甚麼硬要將兩件事混為一談?」他低沉的嗓音似動听的樂曲。「你不否認我們對彼此存在著一股極特殊的吸引力吧?」
婁慧軒默默不語。她並非木頭,她能感受到她和駱奕之間仿若有一條無形的線,緊緊牽系著彼此,從見到他的第一刻到現在,他們之間便不斷地沖突、爭執,那些激烈的爭吵卻無法真正斬斷那股莫名的情愫。
「慧軒,我們之間可以是非常美好的,只要你肯給我一個機會。」
「在你無情地對待蘿莉和駱齊之後,就已經斬斷了這個機會。」她回避他的眼光地看向夜空,不準自己為他的一番話語軟化。
「他們已經離家,月兌離我們的庇護去學習獨立自主,你為甚麼不能暫時拋開那件事,過一段屬于自己的生活,讓我們更深一層了解彼此呢?」他情意切切的幽深黑眸,像一張綿密的網子,威脅著想將她緊緊網住。
她使勁地想掙月兌。「我對你的了解已經夠深了,你的專斷獨行、冷漠霸道已足夠讓我卻步,你傷害的是我妹妹,我不可能如此超然。」
「你非常愛她,即使你們毫無血緣關系?」他的話中略帶刺探。
她愛錢蘿莉?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和蘿莉就像關在同一個籠子的兩只斗雞,互不相讓、水火不容。如果駱奕發現她們那種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的相處情形之後,非得笑掉大牙不可,但無論她和蘿莉如何爭鬧不休,她就是無法見到別人傷害她而默不作聲。這時候,該是她們並肩對抗駱奕這只「黃鼠狠」的時刻。
「我們應當遠離彼此,至少在他們的問題尚未解決之前。」說完,她轉身想走。
駱奕卻一把將她拉近自己,兩張臉孔相隔咫尺,他溫熱的氣息輕吐在她發燙的雙頰上。「我無法讓自己放你走……」
她柔細的肌膚,精致的五官在星月的映照下,更顯得晶瑩剔透;尤其她那弧度優美,微微開啟,令人迷惑的紅唇,就像熟透的櫻桃等待他采擷……一股強烈的瞬間在他心中狂燒而起。
婁慧軒深陷在他那雙閃閃發光的黑眸之中,久久無法動彈。它像兩泓深不見匠的深潭,緊緊攫著她,任她無助地在湍急的漩渦中掙扎呼喊……「駱奕?」
蘇巧茹那尖銳似火雞的叫喚,終于使她揮退了四周的迷霧而回到現實。他們之間隔著不僅只有蘿莉和駱齊,蘇氏兄妹更是一大障礙,她內心深處對駱奕存有夢般的幻想,在此刻全如泡沫般消失無蹤。
她奮力地掙離他,再度戴上冰冷的面具。「你不妨把剛才那一套用在巧茹身上,我相信,你會收到極為顯著的效果。」
她嘲弄地頷首,越過氣急敗壞直朝他們而來的蘇巧茹,重新走人熱鬧的人群之中。
「駱奕,你跟她在這干嘛?」蘇巧茹噘著嘴,不悅地質問。
駱奕無奈地輕嘆,蘇巧茹的如影隨形令他不耐到極點,她毀了他和婁慧軒可能將會有的神奇、美妙的時刻。
「我在欣賞夜色,只可惜烏雲罩空,遮住了月光。」他忍不住語帶譏誚。
蘇巧茹莫名地看著當空的明月,不解︰何來烏雲遮月?
「既然你不想跳舞,那我就陪你欣賞夜色,好美的月光,不是嗎?」
明月依舊,但他心中想望的月光已隨婁慧軒的離去而清失。
「你對婁慧軒了解多少?」既然她執意纏著他,他何不趁此機會探听他想知道的一切。
蘇巧茹當頭被澆了桶冷水,嬌艷的小臉往下一沉。「你為甚麼那麼在意婁慧軒?只單純是因為駱齊和錢蘿莉的關系?」
「我相當欣賞她對妹妹的關愛,尤其她們是異父異母的姐妹。」他避重就輕。
她懷疑事實不只是如此,但她不敢執意追問以免惹惱了駱奕,他是個極具個性的大男人,潑辣的那一套對他而言根本激不起任何效果,她只有忍氣吞氣地謀靜而後動。
「我懷疑她的居心。」她冷冷說道︰「據我所知,婁慧軒是個挺孤僻的女人,一直跟她繼母和繼妹處得不好,有時候我忍不住懷疑,我哥的眼光究竟出了甚麼問題,為何偏偏對她情有獨鐘?」
「你認為她有何居心?」駱奕不動聲色地探問。
「她假裝是個關心妹妹的好姊姊,借機會接近你,好博取你對她的好感。搞不好……她正滿腦子堆滿搖身一變,成為駱家女主人的春秋大夢呢!」她冷嗤,極盡所能地詆毀婁慧軒。
她明顯的妒火使駱奕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她顯然完全搞反了,他才是執意接近、討好她的一方,而婁慧軒正拚命地想拒他于千里之外。
「駱奕,像你這麼聰明、睿智的男人,才不會傻得上她的當吧?其實,我認為門當戶對還是有必要的,慧軒根本就不屬于我們這種上流社會的一分子……」
蘇巧茹繼續大肆批判婁慧軒,但駱奕根本充耳不聞,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陡然躍進他眼中的一幅畫面吸引住。
棒著一小段距離,他惱怒地瞪著屋內與蘇振盛相擁起舞的婁慧軒,剛毅的臉宛若冰山般。
嫉妒,一股莫名而強烈的嫉妒正一寸寸腐蝕著他的心,他怎麼可以摟著她的腰?他怎麼可以貼得她如此之近?他怎麼可以……他恨不得此刻手中有把斧頭,可以砍下蘇振盛纏在慧軒腰上的手,恨不得斬斷他靈活的雙腿,讓他再也無法帶著她翩然共舞,他恨不得公報私仇立刻沖回家,撕碎他和蘇振盛共同簽訂的合作契約;當然,他更恨不得自己才是那個與她沉浸于音樂中,相擁而舞的男人!
這莫名的妒意令駱奕猛然明白,婁慧軒已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他必須在一切還未太遲之前,攻佔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