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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總裁很冬天 第二章

童菫很喜歡小孩子,明確一點來說,她極為喜愛昨日意外撿拾到的迷途小娃兒,但捫心而論,她從沒敢妄想過日後還能有機會再相見,特別是在短期之內。

現實擺在眼前,因為鳳兒的身分並非如她所想,是一般觀光客欄簾來的走失兒童,相反的,鳳兒甚至可以算是當地人──一個大家都還不熟悉的當地人,也就是後山那幢神秘豪宅中的住戶。

這件事的本身,便足以教人感到意外了!

要知道,在她撿拾到鳳兒之前,她已讓鎮上的人給同化,一直以為後山所興建的那幢大宅子,是財團出資興建的豪華度假山莊。

當然,因為回鄉才不久,她本人並無緣見到當初動工時的規模,也錯過了見識大卡車載運材料來來去去的盛況,只是自從她回到鎮上後,就一再听村人提起這件事,讓她多少也知悉一些情況。

據說在她回鎮上之前,至今也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就沒再看見載運建材的大卡車,因此,人人都猜想這家飯店是不是完工了?

但很奇怪的,一直以來也沒人听聞過應征人手的消息,或是有什麼開幕的風聲,因此村民們開始懷疑,猜想著是不是因為景氣糟到谷底,這間飯店受到波及,跟著出師未捷身先死,出資的建商或投資客倒閉了?

合理的猜想,但又解釋不過去。

要真是倒閉了,為何入口處的電動雕花鐵門還裝得那樣美輪美奐、氣派十足?

又為什麼鐵門旁的警衛室里會有人留守值班?

包何況,一個月多前,還有直升機出現……這場面童菫也看見了,當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到近、愈來愈近、近到就在眼前一般,然後就看直升機往後山停去。

神秘,真是太神秘了,這座充滿神秘色彩的建物,理所當然成為鎮上的聊天話題,童菫身為鎮上的一份子,各式各樣的猜測與傳聞也听了不少,也曾同雙親談論過一些而有了些些的認定。

在她拾獲鳳兒之前,她個人一直認定,後山那幢隱隱可見的美麗大屋確實該是什麼度假飯店之類的,只因為細節還在籌備,抑或是因為什麼特殊的原因,所以,截至目前還沒公布開幕日期或是發出應征人手的訊息,駐守大門處的守衛是她推論的最好證明。

沒想到全錯!

不論是她還是雙親還是村民們,每個人都猜錯了。

原來,那棟大房子並不是什麼山莊飯店,它只是一幢有錢人的別墅,就因為它單純的只是一幢自用的屋宅,因此很合理的,它不會有開幕或應征人手的訊息傳出。

至于建商倒閉的說法更是胡扯,因為那屋子的主人早搬來了,鳳兒就是證明,可愛的她正是那屋里頭的住戶之一。

就因為鳳兒是這豪華別墅……或者該稱它為莊園比較適合?

畢竟,它的規模跟造景可是足以引起誤會,讓人誤以為這一整片的建設是度假飯店的規模……念頭這麼一繞,童菫便自動在心中更正了形容詞,決定用莊園來稱呼這幢宅園。

總之,就因為鳳兒是這莊園家的小孩,出于這般讓人難以想象的富豪之家,受到的保護跟規範絕對不比尋常人家。

特別是在發生走失的事件過後!

童菫按常理猜想,以有錢人家的保護欲,即使她打著拜訪鄰居的友善理由,也得過一陣子才有機會再見到可愛的小鳳兒;當然,更可能因為那句豪門深似海的說法,她甚至再沒機會見那可愛的小女孩才對。

童菫都想過了,哪曉得錯誤AGAIN,又是一個大錯特錯!

此時此刻,她坐在莊園里的日光室中,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坦白說,她這時會坐在這里,連她自己也感到相當奇怪,但一大早,接回鳳兒的那位年輕男人……童菫記得他自我介紹好象是叫元官熹的樣子,總之,這個人一大早就跑到她家登門拜訪,還提出了邀請。

她完全回想不出她是怎麼被說服的,總之當她一回過神,已經跟著他走進那扇雕花鐵門,然後在走向主屋的那五分鐘路程上,近乎著了迷似的,觀賞著園內層層疊疊的青翠樹木如何的被精巧安排,又是如何巧妙的將主屋隱藏其中,阻隔外界的打量觀看。

印象中,好象她前一刻才對園內的環景步道贊嘆著,然後沒多久,她就被領進了屋內,領進了這間日光室當中等候。

據說是鳳兒的爸爸要找她,想要親自向她道謝,可是,她實在不覺得有這樣的必要,總覺得鳳兒的爸爸實在是多禮了,而且……而且她一個人坐在這邊枯等,感覺真是超奇怪的……

「姨!」

才正胡思亂想著,稚女敕的驚呼聲揚起,肉嘟嘟的小身子已朝她飛也似的直奔而來,口中還不住深情的呼喊,「姨∼∼」

童菫坐在沙發上,險險的接住飛撲而來的她,以及緊接而來的熱吻……啾!啾!啾!左、右、左,共三下……再來一個大大的、密實的擁抱……這般滿溢出來的熱情,再一次的將童菫的一顆心給融化了去。

「鳳兒!」接著而來的闕寧封皺眉,像個小老頭一樣的叨念那坨肉球,「你這樣很危險,要是童阿姨沒接住你,你受傷了怎麼辦?」

小人兒嘟起小嘴,不想響應。

童菫模模她的小腦袋,柔聲叮嚀,「寧封說得對,要是姨沒接住你怎麼辦?鳳兒摔痛痛了,會哭哭喔!」

「小心,鳳兒小心。」不似面對寧封的響應,小人兒乖巧的保證要小心。

如此差別待遇讓寧封沒好氣的催促著,「走了啦!你說只看一眼而已。」

童菫有些無辜,不知是否錯覺,總覺得眼前的少年對她似乎有些……敵意?

「姨……」抱著童菫香軟軟的身子,鳳兒舍不得放開。

「等下雷先生來了。」闕寧封提醒她。

非常有力的一句,只見小丫頭垮下了臉,肉嘟嘟的柔軟小身子連忙從童菫身上爬下來。

童菫窩心的想著小娃兒的貼心懂事,卻也有些些的詫異,納悶這個爸爸是何等的威嚴,竟然只需一句話,真的就那麼一句而已,不需任何的勸哄,就讓鳳兒這孩子乖乖的配合?

這小小的疑問在兩個小孩離去的片刻後得到了答案。

入門處,一抹黑色的挺拔身形無聲佇立,迎著光,襯得那冷峻英挺的面容宛如神祉一般,如此的高傲尊貴,如此的……如此的教人心生敬畏。

童菫看見了……看見了那個男人,幾乎只是一眼,方才存在心中的小小疑問也……明白了……

日光室中,一男一女隔著長幾而坐,沒人願意先開口,一室的靜默。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巧克力香……那該是會讓人放松心情的香氣,可童菫只感到局促不安,而讓她如此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她面前的那個男人。

坦白說,她是有些意外的,意外鳳兒的爸爸會是這麼年輕,會是……會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在這之前,她從沒有任何預設立場,因為不干她的事,所以她從沒想過,關于這位為人父親者的任何事。

就因為沒想過,所以這時的她真的很難聯想,除了同樣得天獨厚的好樣貌外,在氣質上,那麼甜蜜又可愛的小小人兒,竟會有這麼一個冷厲又極具氣勢的父親。

純粹是感覺的問題!

若單以長相來說,鳳兒那俏生生的好模樣,多少是可以看得出、應是源自眼前男人得天獨厚的好相貌,可感覺,單單就是感覺來論……差太多,那真的是差太多了。

一個是蜜糖兒一般的甜蜜水女敕,教人看了就直想擁入懷中、疼入心頭;而眼前的這一個,光光只是坐著都有一股嚇人的氣勢,不怒而威這類的句子說得就是這種人。

十萬八千里,這對父女之間的差異感何止是十萬八千里,面對那一份教人不敢輕忽的威嚴與氣勢,就連童菫這個成年人都感到手足無措了,因此,她完全明白為何先前鳳兒會如此听話,只需稍稍提醒那麼一句,完全不需要第二句的哄騙,便能教她乖乖的遵從父命。

就連她自己也是!

即使是成年人,又即使她也知道她是受到邀請而來的客人,可現在面對面的坐著,她的感覺真是超級不安的,特別是鳳兒的爸爸從進到日光室後,除了叫她坐,問她喝什麼飲料之外,他一句話也沒說,只用那雙銳利冰冷的瞳眸,亳不掩飾他的審視,就這麼眼直勾勾的看著她。

他、他、他、他、他……他到底想做什麼呢?

童菫思前想後都不明白,她真的覺得很不安……

相較于她的局促不安,雷冬凜的八方不動,就像一座北極冰山一樣。

他把一切看在眼里!

她回避的態度、她的甜美柔弱,或是那隱隱帶著緊張的不安,他全看在眼里!

可是他什麼也沒說,像是在思量什麼似的,就只是這樣直勾勾的看著她……

「妳怕我?」

一室的安靜中,他的突然發聲嚇了童菫一跳。

「妳怕我?」雷冬凜冷聲問了第二次,不變的冷然讓人察覺不出他的情緒。

怕?她怕他嗎?

這問題問住了童菫,在他從沒間斷的注視當中,她首次回看向他,認真的性格讓她真的思索起︰她是在怕他嗎?

怕他?

這有點沒道理,他與她又無任何利害干系,她有什麼好怕的?

包何況,再怎麼看,對方也是個文明人,以雷園的規模來推論,就算沒到手掌半邊天的地步,也一定是大人物之流,就是既定印象中,那種權勢、名利皆有的大人物。

既是大人物,比起一般人更會顧著名譽聲望,這樣的情況下,他會對她一個弱女子如何?又能對她如何?

念頭這麼一繞,積壓在心頭的那股沉重感褪去,整個人放松下來,童菫朝他柔柔一笑。「您誤會了。」自己也覺得方才的畏縮感真可笑。

雷冬凜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只是她毫無所覺,自顧自的說下香片,「再說,也不是怕啦!應該說是有點壓力才對。」

「壓力?」鷹一般的利眼微微眯起,俊顏因為她的回答而露出不悅之色。

氣溫似乎在瞬間下降了數度,童菫直覺屏息,眨著無辜的瞳眸,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我給你壓力?」

理智跟現實在這時起了沖突,即使知道他並不會對她如何,可是這會兒見他一副要追根究柢的模樣,方才建起的心理建設盡數崩塌,童菫不自覺的又畏縮了起來,連忙改口,「沒有,其實也沒有啦!」

不只是改口,她趕緊端起面前的熱巧克力輕啜了一口,努力想著一該怎麼帶開話題。

「那個……」不再這樣耗下去,她快速又有效率的自力救濟,「請問雷先生找我來有事嗎?」

她想速戰速決,但雷冬凜似乎不想給她個痛快,即使她都親自開口了,他卻是陪她端面前的馬克杯,沒喝,像是在思考,可又像剛剛那樣,目光一徑的打量她而不說話。

沉默、沉默,直到她發問的十秒後,他才總算開了金口──

「這日光室如何?」

奧?

童菫結結實實的楞了一下。

「設計師說,這房間的設計兼具舒適與溫馨感。」雷冬凜又說。

雖然搞不懂,她的問題怎會讓他聯想到設計的問題,但天性中的溫和良善讓她說不出潑冷水的話語,只得附和,「是啊!這種原木色系的設計給人一種溫柔舒服的感覺,配合這樣的空間設計,確實是讓人感到既舒適又溫馨。」

「他還說,這房間適合一家人活動。」

他的回話讓她又是一怔。

她實在不明白,他怎會跟她提起這個?

心中極其納悶,但天性中的浪漫卻讓她忍不住開始思考起他的話,想象著一家人待在這間帶有英式風味的房間……

柔軟舒適的座椅擺設,巨大落地窗邊只鋪一層厚厚毛地毯的留白,如此的設計,一般的家庭可在閑暇時一家人聚首,看是談談天、喝喝茶,或者只是曬曬暖陽、窩在長毛地毯上看看書,即使是各做各的事也讓人身心放松。

要是家中有小孩子,像鳳兒一般可愛的小孩子,那一處留白的空關同更是有所發揮,不只是看書這樣的靜態活動,更可以抱著那香軟軟的小身子,兩個人一起倒在厚厚的毛地毯上,曬著暖暖的太陽邊打滾玩耍……

想得出神,童菫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你願意來雷園工作嗎?」雷冬凜的問句再一次無預警冒出。

童菫臉上的笑容僵住,清秀的小臉露出些許的困惑,懷疑自己沒听清楚。

「鳳兒需要一個照顧她的保母,你願意來照顧她嗎?」

童菫直直看著那張難以親近的冷厲俊顏,足足有三分鐘無法開口講話。

保母?

教她當照顧鳳兒的保母?

一個可以天天跟鳳兒膩在一起,照顧她、陪她玩耍的保母?

哦!天啊!

厚實的木門被推了開來,如影似魅的身子端著托盤飄也似的進來,帶來了一室馥郁濃醇的巧克力香。

沒有人開口,直到元官熹送上一杯熱呼呼的巧克力飲品。

「焰他很生氣。」句子清清淡淡,只是轉述,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雷冬凜看了他一眼,表現听見了,卻沒接腔。

「他要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何他賣了人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完全符合你的標準,擁有多國幼教資格認證、還是個懂得八國語言的萬能保母;你卻是一句話就不要了?」元官熹轉述完,偏頭,加了幾句個人的疑問,「我記得當初條件是你定下的,想要一個擁有認證,能在孩子們上課時給予指導跟配合的人選。」

冷峻的面容仍是不見絲毫情緒,像是沒听見元官熹的話,但元官熹卻很確定他什麼都听見了。

「我查過,依童菫的學經歷只能算是平凡,沒有任何幼教認證,語言能力除了母語,也就一個英文能力搬得了台面,這樣的她……」仍是偏頭,元官熹的表情就像個心無城府的大男孩,「到底是哪一點勝過通曉八國語言、又有多國幼教認證的萬能保母呢?」

若有所指的語意,跟那心無城府的陽光男孩的模樣一點都不搭配。

雷冬凜表情沒變,面對那似有所無的刺探,就像沒听見似的,只徑自捧著熱巧克力,冷凝自若的啜飲著。

「說吧!童菫到底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可以得到你的慧眼賞識,讓你推拒掉焰好不容易找到的萬能保母?」這般的追問,元官熹有恃無恐,「如果你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焰那邊恐怕交代不過去。」

「是焰還是你?」雷冬凜一語道破。

「你說呢?」回他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連哼一聲都覺浪費,雷冬凜沒理會他。

「童菫她……」偏頭,元官熹似是在回憶,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清清秀秀的模樣說是平凡,但感覺起來……又有點不平凡,到底是什麼呢?」

隨著元官熹的呢喃,雷冬凜的腦海中忍不住貝勒起那張清麗的小臉,想起她抱著鳳兒時,那種溫柔到仿佛要教人融化的慈愛與溫暖。

就像顆小太陽,無私的綻著光芒,讓周圍的人即使是遠遠的,又即使只是看著,也能一同沐浴在那滿溢著幸福感當中……

雷冬凜的失神,僅在那麼眨眼的片刻間,慣性讓他很快的聚斂心神,端的又是原先的那張冷然面孔,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元官熹卻發現了,發現了那稍縱即逝又極其細微的表情變化。

別說是外界傳聞,打從他八歲那年認識雷冬凜這人開始,他可從沒親眼見過這張天字一號的冰塊臉曾出現絲毫的情緒反應,更別提是些許的閃神,出現那近乎是恍惚的模樣!

但如今,這難得中的難得卻教他看見,而且明顯是因為那清秀女子而起,這讓元官熹不得不出現一些的想法與看法。

當然,若以純理論來說,他自己也很清楚,他這時的聯想跟假設實屬天方夜譚。

不過,這年頭連復制一頭羊都不成問題了,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夠被期待的?

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再撩撥一下好了……

「好了,這會兒我該怎麼跟焰回復呢?」只手撫著光潔的下巴,元官熹佯裝苦惱。

雷冬凜放下手中的馬克杯,耐性已臻極限,不想再討論這話題。

「就說鳳兒喜歡。」草草一句打發,想想再追加一句,「那是我送給鳳兒的生日禮物,一個她喜歡的保母。」

「『只是』鳳兒喜歡?」問句,但語意非常不明。

一室的寂靜。

「什麼意思?」深幽的烏瞳微眯,雷冬凜看著他。

「有什麼意思?」笑眯了眼,擺明裝傻,氣定神閑的反問回去,「除了這句,還有什麼要對焰說的嗎?」

「沒有。」言簡意賅。

「好,那我就告訴焰,因為『鳳兒喜歡』,因為她的生日,你要送她一個她喜歡的保母,所以,他苦心找的萬能保母只有SAY掰掰的份……不過話說回來,你的顧慮也是對的,與其期待一個空有執照與能力的陌生人,還不如直接找一個看得順眼又討人喜歡的幫手。」

仍是微笑,極其無害的溫和模樣,「畢竟是要『大家』朝夕相處的事,要是找一個不順眼、順心的人,日子就難過了,不是嗎?」

問句換來冷冷一瞥,雷冬凜不願接腔,自動略過那句加了重音的「大家」,不想成全元官熹任何的假設或撩撥。

針對雇用童菫的事,他心意已決,理由很單純,純粹是為了女兒……他如此認定,不管是對外的口徑,或是內心中對自我的說服,他就是這樣認定著。

只是,事情真是這樣單純?

這沒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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