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不小。
任劍飛將眼神自窗外收回。
他不是把目光轉回桌上的帳冊中,而是轉到那睡在角落躺椅上的小丫鬟敖箏身上。
雨是不小,卻驚不醒她。
這不是第一回了,每回她都說要陪他秉燭整理帳冊,可是每回她都在一旁睡得唏哩呼嚕。
他給她的三個月試用期限眼看都快要到了,而他也明白了她最大的本事,那就是陪睡。
所謂陪睡,是她睡在一旁陪他看帳冊的意思。
這樣的她,還能留在任家堡里繼續當個頭號廢物嗎?
雖這麼想,但任劍飛只是一笑。他站起身走向躺椅,不是去喚醒他那專門打碎古董花瓶的貼身丫鬟,而是將身上的外袍褪下,蓋在她身上。
現在已人秋,夜涼如水,這丫頭竟是毫無所覺。
在走向敖箏時,任劍飛清楚地看見腳邊有幾只八腳蟲兒爬來爬去,他也看慣了,沒去理會。如果真要留這丫頭在身邊,這樣「真實」的生活環境,他就勢必要忍受吧。
可是為什麼他要為她忍受這一切?為什麼他就是狠不下心將她趕走呢?
「小箏兒呀,你究竟在我身上下了什麼咒?」
他在她身前蹲下,縱容著自己將她微張著小嘴的甜美睡容飽覽個夠。
他喜歡看她,卻不想讓她知道,所以她熟睡時是最好的時機。
這丫頭對他全然是毫不設防,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愛笑就笑,想睡就睡,高興了就蹦蹦跳跳的貼近他,生氣了就扭過頭去噘著嘴不理人,而他也由著她、寵溺著她,兩人的相處,又哪兒有主僕之間當有的分際?
見他如此縱容箏兒,萬里先是驚訝,之後也就再也不曾在他面前數落箏兒犯下的錯事了。
萬里是世上知他最深的人,對于他的轉變,似乎比他自己還要清楚吧。
伸出長指,任劍飛輕輕踫觸、描繪著敖箏的豐唇。
他喜歡她的唇,也總愛想像著那里頭蘊含了多少甜蜜。
雖是輕觸,他的手指還是讓她的唇微顫了下。
輕輕喃語,她發出低低的夢囈。
「小飛……」
听見她在夢里喊他,任劍飛紼紅了俊顏,倉卒地站起身,也不知是因為欣喜于她夢見自己,還是怕她忽然醒過來,發現了他對她的輕薄。
不敢再睇向那正嬌眠的可人兒,任劍飛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進雨中。
雨大不要緊,總之,他現在必須去一個可以讓他清醒並且好好思索的地方。
他很快的走遠,沒發現他開門的聲音擾醒了敖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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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盆大雨潑灑而下,然而雨勢雖大,卻還比不上劍勢之快。
劍影閃動,豆大的雨滴在他周身碎成了千萬顆細小的水珠,有如一張大網將人與劍包裹住。
使劍之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輕靈似燕,此刻除了雨聲、劍聲,再無其他聲響。
劍人一體,讓人分辨不出眼前迅速舞動著的究竟是人抑或是劍。
即使雨聲極大,劍聲不斷,任劍飛的耳朵仍然敏銳。
什麼聲音?有人侵者?
劍勢忽轉,任劍飛躍起身,凌空飛抵波紋驟生的湖面。
他連「誰」這句話都懶得問了,他來這兒練劍的事只有姜萬里一人知曉,而姜萬里絕不可能來打擾他,因此,那個會在此時出現于此的人非死不可。
任劍飛原是可以從容地一劍刺穿來者的胸口,可是他沒有這麼做。雖說雨勢稍稍阻擋了他的視線,但他還是很快的瞧清楚了此刻那出現在水面上,睜亮著一雙大瞳的女子是誰。
是箏兒!
她來這里做什麼?
他心里喊著收勢,手卻已來不及這麼做。
末了,他一個咬牙,左手使勁拉扯住右手。劍尖所指的方向是改變了,沒能刺穿她的胸口,卻扎進他自己的左肩頭。拔出劍,他躍身飛回湖心的小島,而敖箏則是急忙爬上岸向他奔去。
「傻子!你瘋啦?干嘛拿劍刺自己?」
他沒看向她,也懶得吭聲,只是率性地將劍扔回鐵匣里。
他也不知傻的人究竟是誰,她看不出他是為了怕傷著她;才寧可將劍刺向自己嗎?
雨仍不斷下著,他悶不吭聲地逕自躲在小廟的檐下,從神鑫下取出一盒金創藥。幸好他在這兒放了藥,以備不時之需。
「我來幫你!我來幫你!」
敖箏心愈急手愈慌,不慎將那盒金創藥打翻掉到地上,藥全都和在那些泥水里。
她不敢吭氣,也不敢再動了,一雙大眼瞠得像兩顆黑色的湯圓,沒敢去看任劍飛的表情。
好半晌,他眯眯俊眸,終于出聲。
「謝謝,你是想幫我死得更快點兒嗎?」
「我沒這意思的!」她急急申辯,「你怎麼可以冤枉人?」
任劍飛先睇了眼肩上還在冒血的傷處,再睇了眼泡在泥里的藥,實在難以苟同她那「冤枉」二字,一時之間,對于她用來「賣身葬兄」的那具尸體,他感觸良多。
他這一劍足足用了八成的勁,肩上皮開肉綻,再多個一寸恐怕就是筋骨斷裂了,換言之他已該慶幸,至少他的手還沒廢掉。
這會兒他除了先點住穴道止血之外,也沒別的法子了。
雨勢太大,傷口又還冒著血,他怕自己還沒游上岸,就因為失血過多淹死在湖中,只好先等雨小點兒後再作打算。
審視完傷口,他將視線轉回那專門壞事的小丫頭。
這只是間小廟,屋檐不大,她有半個身子仍在屋檐外,冷得直打哆嗦。
沒再多想,任劍飛伸出手臂將她拉往檐下。
「我沒關系!你先顧好自己,你有傷的,若再淋雨受寒那就慘了。」
他拉扯,她閃躲,末了,他眯了眯眸子。
「你可以再用力一點,然後,這座小廟就會讓你給弄坍了。」
這句話終于讓敖箏肯乖乖听話。
唉!她八成是他的不幸之神,遇上了就要倒楣的。敖箏在心底嘆氣,她明明是來報恩的,怎麼現在無論怎麼瞧,都像是在報仇呢?
檐小雨大,他們濕透了的身子緊緊儀依著。她蜷縮在他懷里,像只被疼寵的貓兒,由著主子為她擋去風雨。
秋雨帶著寒意,但他的懷中很溫暖,待得愈久,她就愈不想離開,也愈不跟他客氣了,放松身子,她賴在他懷里,像是從磐古開天闢地起她就已經躺在那里了。
「你的傷,還疼嗎?」
他淡淡地道︰「你別提,我不想,它就不疼了。」
敖箏忍不住在他懷里咯咯笑。這是什麼歪理?
「你還笑得出來?你真的不知我這一劍是為誰受的嗎?」
她不服氣地抬起眸子,噘高了嘴,「誰教你問都不問一句,就飛劍刺過來?」「那又是誰教你偷偷模模跑到這里來?」
這句話讓任劍飛的警覺心又起,一邊問,他一邊將大掌圈上她縴細的頸項,眸中滿是銳利而冰冷的光芒。
「箏兒,你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的手掌加重力道,表明了如果她撒謊,他便要掐斷她的頸項。
他的表情很凶惡,手勁很強,她卻是一丁點兒也不怕。
「我是來報恩的。」
「因為你賣身葬兄,而我買了你?」他挑挑眉,冷笑一聲。
「當然不是了!」她低頭咬住下唇,考慮著該怎麼說才不會嚇著了他。
「你要不要回想一下,前一陣子你做了什麼好事?」
「沒有。」
听他答得極快,顯見他早已把將一條魚兒放生的事情給拋到腦後去了。
「真的沒有?」
「當然。」
他眸子沉冷,大掌不斷加重力道。
「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因為我知道,你常常跑到這里來練劍。」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誰告訴你的?」是方里?不可能,萬里對這丫頭防得比他還緊,就生怕她是有心人派來探底的。
「沒人告訴我,是我來過這兒。」
任劍飛冷笑,「不可能!以你的本事,不可能來來去去我卻毫無所覺。」
敖箏惱得想咬人了,「你不但察覺了,還和我說了好一會兒話。」
他面無表情,手鉗得更緊。「你當真以為我會因為舍不得殺你,而相信你所編的所有謊言?」
救命哪!
她都快死了,這可惡的男人還不快放手?
再也忍不住,她嘶聲低吼,「笨蛋小飛!我是你放生的那條大魚啦!」
頸子上的大掌倏然松開,她不住地嗆咳,連淚水都流了出來。
雖是咳得厲害,她仍感覺得到他的掌拍著她的背。
他的動作帶著心疼,但她不領情,使勁兒甩開他的掌,「既然都決定要殺人了,還拍個什麼勁呀?」
「誰教你整天撒謊?」他的語氣仍冷冷地。
會停手,不是因為相信了她可笑的話,而是見她面色發青,他的心中實在不忍。原先他也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逼她說出真相罷了,哪可能真的傷她?說不在乎她是騙人的,他的心早被這來路不明的小丫頭給牽著走了。
「我沒撒謊,我說的是實話廠既然說破了,她索性攤明了講,「笨蛋小飛!我是東海龍王的七公主,幾個月前我修習法術,變成了一條大魚,卻沒學會變回身的咒語,在長江里被人捉住,後來,是你教人將我放生,所以我親近你是為了報恩。好了,我說得夠清楚明白了,還有沒有其他疑問?有問題一次問清楚!」
連珠炮似的說完,她雙手擦腰等著他尖叫出聲,或是將她甩開,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如平常一般,面無表情地睇著她。
倒是敖箏先忍不住了,伸指戳戳他的胸膛,「喂!你干嘛沒反應?」
「你想要我有什麼反應?」
「你可以來個三跪九叩,說‘公主金安’呀!」她粲笑著道。該說的都說清楚了,她心頭的擔子終于放下。管他信還是不信,反正她已把事情全都告訴他,她並沒有撒謊。
任劍飛輕輕一哼,手指在她的女敕頰上滑動。
「箏兒,你說過,多听故事會讓人想像力大增,看得出你八成是從小天天听故事長大的,不過,說實話,你編的這個故事比原先我所預期的要好得太多了。」
「笨小飛!」敖箏咬咬唇,有些泄氣了,「你不相信我?」
「你現在再變回那條大魚我就信。」
「不行的,我還是沒弄清楚變回身的咒語,這麼一變,又得乖乖回龍宮里去了,我要是一回去,爹可不會再允許我出來了。」
「那麼,傳說神龍都能呼風喚雨。」
他嘴角噙著淺笑,像是等著看她一層身手。
敖箏笑得有些尷尬,「傳言有誤,並不是每個神龍都會的,再說,我是雌的,功力就更有限羅。」
「七公主,您的借口還真多。」
「這才不是借口,我……你……其實……」
「好了,我不想听那麼多了。」
任劍飛忽地將臉湊到她面前,兩人分享著彼此的氣息。
他的眼里燃著烈焰,讓彼此都不再感到寒冷。
「我只想問,七公主,你剛剛說了是來報恩的是嗎?」
她被他的眼神震懾住,除了點頭之外,已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那就表示我可以向你索求報酬羅?」
「你……」她下意識地吞咽口水,「想要什麼?」
他嘆了口氣,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嗓音低沉,再也不像那個冷靜自持的任劍飛。
「這麼久了,你難道真的毫無所覺?傻丫頭,我要的……是你。」
她又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抬起頭,她原本想說所謂的報恩是不包含以身相許的,可是她剛張開嘴就讓他給吻住了。
她沒了聲音。嗯,她不得不承認,以身相許其實也不失為報恩的好方法,只是……微微掙扎,她暫時制止了他的吻。
「說到底,你是信還是不信?」不是她不喜歡他,只是這個答案很重要的,她得先問清楚,以免兩人事後後悔。
任劍飛在她唇畔發出低低的笑聲。
「你要我信,我便信,只是請你行行好,別在我們溫存了之後,變成一條戴角披鱗的大蛇躺在我身邊。」
「是龍!」
听她仍極力辯著,他忍不住又笑了。
她那微嘟著的誘人女敕唇魔咒似的網住他,他低下頭,再度品嘗她的滋味。
他的唇霸氣凌人,一步步侵佔著她的領域。
她的唇好香好柔,如他想像的甜蜜,讓他仿佛永遠嘗不膩。
他們漸漸忘了所有的一切,只在意著吮吻著彼此,品嘗著彼此。
兩顆互相慕戀已久的心,借著接觸而更加親密。
兩具同樣濡濕的身軀,牢牢地緊貼著對方。
低吼一聲,他再也按捺不住,手掌開始在她的身上悄悄滑動。
他的手愛憐地隔著濕衣撫弄起她胸前的豐盈,最後探人她的肚兜里。
那帶繭的指尖撫著她嬌女敕的蓓蕾,一道道快感同時竄過兩人的身軀。
他的唇移往她雪白的女敕頸,手更加恣意地游移,最後他撩起她的繡裙,往那神秘的幽境探去。
她覺得他的手指好熱,他的身子也是。
他全身火燙,可是敖箏沉浸在激情的氛圍里,並末察覺到這樣的熱度其實並不正常。
他靈動的長指讓她瀕臨崩潰,她埋在他頸間,全身輕顫,忍不住偏過頭咬住他的肩頭,還是抑不住低吟出聲。
忽然間,她見著了他身上的血。
尖叫聲由她口中溢出,也終于澆熄了兩人高昂的。
「小飛!你在流血!」
「別告訴我……是被你給咬的。」回到現實中,任劍飛終于肯承認自己的虛弱了,但還是戲譫地道。
「別鬧了,你的肩膀的傷口又開始冒血了啦。」
那沭目驚心的血跡讓她的聲音微顫,擔憂不已。
「還有一點,」他將頭枕在她的頸窩中,「我發燒了。」
敖箏又是一聲尖叫。
「你剛剛為什麼不說?」
「說了,你就不讓我盡情索償了。」
老天爺!都已燒得這麼厲害,他竟還有心情開玩笑?
「小飛,別說了,我們快點回去找萬里,要他快去找大夫好替你治傷。」
「箏兒,」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你的報恩,不會是只有一次吧?」
她咬牙惱了,惱的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沒早點發現他傷得這麼嚴重。
「等你身子好了,想要幾次都可以!」
「你說的?」
「我說的!」
任劍飛狀似無力地倒在她的肩上,眸底卻滿是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