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煉魔城又要辦喜事了。
這一回辦的仍是公主的喜事,但不是招贅,而是嫁人,不過駙馬爺已經同意,婚後將與公主長住魔城,並每隔兩個月便舉行一次祈雨儀式。
魔城再也不會酷熱如火窟了,除了鐵扇已重新插回城垛上,以及駙馬爺每兩個月的祈雨外,主要原因還是魔城受冰雪重創後,竟意外多了幾個大水潭。
那些水潭經過修茸,成了儲水的壩子,從此,魔城的人再也不用擔心沒水可用的問題了。
而公主這一次的喜筵與上一回截然不同,少了刀光劍影,多了賓客喧嘩。
主桌上,讓赤犢三跪九叩求回的鐵扇皇後笑容滿面。
赤牟曾私下問過父親,牛被壓了一世的沉軛,既已卸下,干嘛又扣上?
赤犢笑了。
「牛呀!既已被壓了一世的沉軛,還是繼續壓著好,而且也不會走錯了方向。」
除了牛魔王夫婦,敖廣也是座上佳賓。
上回兒子是人贅,沒面子,他才不想來,這回可不一樣,老三成了人家敬重的救星,說什麼他都得來沾沾光。
「怎麼樣呀,老牛?」敖廣笑著,踫了踫赤犢的肩膀,「我這兒子教得不錯吧?」
「是呀、是呀,真是教得不錯!」赤犢喝著酒,皮笑肉不笑地道。
哼!若非為了娶我的寶貝女兒,廢物還不依舊是廢物?
從頭到尾,你這個做人老子的就沒盡餅教養的責任,這會兒邀功倒是快!
除了敖廣,敖凡也帶著妻子來喝三弟的喜酒。
敖石憨憨地笑問道︰「大哥,二哥不喜拘束,沒來喝喜酒我能理解,但其他的弟弟們呢?」
敖凡冷冷地一哼,只說了一句,「長幼有序。」
敖石听了差點失笑。呃,怎麼連好事也是如此?
這回,知心當上了禮官,笑嘻嘻地在旁邊高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雖同樣是三拜,但跟前回已大不相同,因為新郎和新娘是開開心心地拜堂,沒用上吹箭、迷藥,也不用旁人押著行禮。
新郎臉上快樂的笑意,從頭到尾不曾卸下。
至于頭上蓋著紅巾的新娘子,雖然見不著她的神情,但那合宜的舉止,讓知曉赤依依性子的人都不由得拼命揉眼楮。
這真是他們那仿佛母老虎投胎轉世的公主?
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大啊!
拜了堂後,敖石眉開眼笑地牽著赤依依進新房。
他們進房之後,知心善體人意地將媒婆、丫鬟等人趕出去,之後自個兒也笑嘻嘻地退出房門。
「春宵一刻值千金,姑爺還請慢「用」,甭客氣!」
敖石笑了。這小于的話和前一次一模一樣,只是他的心情卻是全然不同了,上次是惶恐無措,這一次,他才真的如同其他的新郎一般,滿心期待著。
伸出手,敖石揭開了新娘的紅蓋頭。
赤依依的丹風眼里漾著似水的溫柔,軟女敕的豐頰,嬌艷的唇瓣,以及那顆赤色朱砂痣,在燭光的映照下,更是美得令人呼吸為之一窒。
她容貌未變,可是敖石突然渾身一震,迅速退離床邊。
「夫君,你怎麼還不過來替奴家卸下風冠?」
赤依依的模樣既嬌且媚,聲音足以使人骨酥,女敕白的小手甚至模上胸前的盤扣,那表情十足十是一個極待人疼寵的嬌妻。
「這鳳冠好沉哪!」
敖石只是不斷往後退,慘白了臉拼命搖頭。
「你不是依依!不是我的依依!」
她噘著嘴微嗔道︰「你是被興奮沖昏頭了嗎?我若不是依依,會是誰呢?」
「我不知道你是誰,總之,你不是我的依依!」敖石一邊打開房門一邊大喊,「知心!快過來!」
門一敞,咕咚一聲,知心紅著臉從門外滾了進來。
真不好意思,它原是想偷听點兒壁角的,沒想到被當場逮著,不過這樣也好,反正姑爺正需要它嘛!
「知心在,姑爺有何吩咐?」
「立刻听她的心,我要知道她是誰!」
知心傻眼,那不是他們的公主嗎?不管了,先照辦再說。
它仔細聆听,不一會兒,它看向敖石,眼里有著困惑。
「景興鎮杜裊衣?」
杜裊衣?
這似曾相識的名字喚起了敖石的記憶,那不正是前些日子有位大娘硬要塞給他的鬼妾嗎?
大步一跨,敖石毫不留情地用力擒住床上女子的手腕,燃著火焰的雙瞳駭人至極。
那杜裊衣原就是個凶姑娘,這會兒也忍不住讓他憤怒的雙眼瞪得心口有些發毛。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依依呢?」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她冷聲道,「你既已拾得我的鐲子,就是我的夫婿,是你始亂終棄在先,別怪我死纏不休。當日我偷偷跟著赤依依,等的就是和你拜堂成親。」
「我當日已同你母親解釋過,我已娶妻,拾得你的鐲于純屬意外。」
杜裊衣哼了聲,「你若已娶妻,那今日的拜堂又算什麼?,」
敖石又急又怒,「我沒騙人,我和依依先前早已成過親,只是那一回是入贅,這一回是迎娶!」
「我不管!」杜裊衣頗有乃母之風,同樣蠻橫。「反正我是跟定你了!你拾了我的鐲子,就要對我負起責任。」
兩人怒目對峙,驀然,一道冷冷的男聲響起。
「既然他是我弟弟,那麼就由我來替他負這個責任吧。」
杜裊衣眼楮一亮,看著那個俊逸出色、儀表不凡的男子走進房里。
「你?」她的眸中帶著驚喜,「你真願意對我負責任?」
「那當然。」敖凡對她抬高了手掌。「我不能靠你太近,可是就算隔了一段距離,我依舊有法子將你的魂魄由體內拔出。蜥蜴!」
知心愣了愣,才知道敖凡喊的是自己。
「是!」它馬上應道。
「替我準備個葫蘆,里頭裝滿糞水。」
「你想做什麼?」杜裊衣咬牙問。
「沒什麼,只是增加你可選擇的路。」敖凡淡然地道。「第一,你可以選擇魂飛魄散,什麼都不存,第二,是被我收入葫蘆里當個糞水幽魂。」
「什麼?」杜裊衣听得心驚。這男人自信滿滿,看來絕非恫嚇。「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最後一個,就是我帶你上瑤池,看西王母那兒還缺不缺婢女。」敖凡眯起眸子。「這二種都是對你負責任的做法,你決定了嗎?」
她面色雪白,片刻後,她干嘔了聲,之後身子忽然軟倒。
見狀,敖石急急上前,將她緊抱在懷中。
接著,床前出現了一抹幽幽的倩影,娥眉淡掃,稚氣未月兌,身材姣好,正是杜裊衣。
偏過頭,杜裊衣眯眼睇著敖凡,「我要上瑤池。」
敖凡點頭,「那簡單,你先告訴舍弟,他妻子的魂魄在哪里。」
魂魄?敖石大驚,急急伸手探赤依依的鼻息,只見她面如白紙,杳無鼻息,連脈動也無。
「說!她在哪?」他失控地狂吼。
杜裊衣咬緊了唇。
「我跟她說了,只要她乖乖地將我的相公還給我,我就不為難她,誰知她死也不肯,我一火大,趁她今日是新人,最怕游神惡煞,在她魂體最虛之時將她的魂魄勾出軀體,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敖石大吼。
「然後領到了畜棚去。我算過了,今夜戌時,那只待產的母牛就要生牛犢兒了,所以我、所以我……一氣之下就將她的元神推入母牛月復中。」
「依依!依依!」敖石驚叫著,拔腿便往畜棚的方向奔去。
敖凡搖搖頭,睇視著杜裊衣。
莫怪乎有人說—個屋里容不下兩個女人,為了爭風吃醋,女人哪,真是什麼事兒都干得出。
「你最好祈禱我弟妹沒事,否則你的選擇只剩一個,那就是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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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石奔人畜棚,很快便找到那正在分娩的母牛,正好讓他見到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母牛一個使勁兒,一頭身上還包著胎衣、一身腥臭的牛犢兒就這麼落人敖石的懷里。
「依依!依依!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嗎?」
一邊扯下胎衣,敖石拼命對著眼楮還沒睜開的小牛低喊。
「依依!你快瞧瞧我,我是石頭,我是你的笨石頭呀!」
小牛終于緩緩地睜開眼楮。
它的眼里是全然的陌生與困惑。
哞!這是啥?是它的娘親嗎?娘怎麼長得這麼奇怪?
一旁的母牛蹬了蹬足,一臉不開心。
這是哪里來的瘋子?干嘛跟她搶孩子?
敖石哭了,因為他看得出小牛全然不認得他。
「沒關系的!」敖石抱緊小牛,告訴它,也告訴自己,「依依,你忘了我沒關系,我會等你想起我的,不管要等多久我都願意。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不管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永遠是我最愛的依依……」
敖石的深情告白忽然被打斷,因為咚咚數聲,幾個血包依序落地,原來母牛並非只生一胎。
難怪這頭小牛的眼里全是陌生。敖石心里重新燃起希望,打起精神準備再度尋覓他的依依。
「嘻、嘻嘻嘻……」
此時,畜棚角落里忽然傳來笑聲。
敖石別過頭,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抱著肚子猛笑。
這女子正是敖凡之妻,龍女曲素素。
「大嫂?」敖石困惑地低喊,「你怎麼會在這里?」
曲素素好半天才能止住笑,咳了咳,她坐直身子,恢復為人長嫂當有的風範。
「方才我經過畜棚,听見母牛的叫聲有些怪異,所以就進來看看,這才發現,母牛的肚子里多了個蠻牛似的魂魄,推拒著不讓母牛生產,母牛生不出來,所以就叫得慘了。」
敖石听得發愣。
曲素素好整以暇的說下去,「接著,我就用你大哥教過的法子,將那被硬塞進牛月復里的魂魄引出,然後裝進了這個瓷瓶里。」
說著,她將藏在身後的柔荑伸出,手上拿著一只白玉瓷瓶。
「這只瓷瓶是我從龍宮帶來的,里頭裝有聖水,魂魄可以安然的待在里頭,不會有事。」
「大嫂!」敖石雙目泛紅,聲音顫抖。「你這瓷瓶可否給我?」
曲素素笑道︰「沒想到三弟有搜集瓷瓶的喜好,喏,拿去吧,就當是大嫂送給你的新婚賀禮。」
「謝謝大嫂!謝謝大嫂!」
敖石干恩萬謝,抱著瓷瓶便往新房的方向跑。
他在路上險些和敖凡相撞,沒有心思跟兄長解釋,他仍繼續往前跑。
來到畜棚門口,敖凡笑看著向她走來的愛妻。
「你怎麼猜到的?」
「拜堂時我就覺得新娘不太對勁兒了,和傳說中的蠻牛女差得太遠。」
敖凡一笑。他也是這樣才會守在新房外,可是這會兒看來,還不如素素想得周全。
「好聰明!」敖凡笑攬著她的腰,贊道。
「聰明?」曲素素笑嘻嘻地偎在丈夫懷里,「還不是被你教出來的?」
「走吧,等確定了三弟妹沒事後,咱們就該回去看寶寶了。對了,回家前咱們還得先上瑤池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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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敖石已回到新房,他戒慎恐懼地將瓷瓶捧至床旁,然後拔開瓶塞。
瞬間,只見一縷白煙自瓶口冒出,再由赤依依鼻端鑽人她體內。
接著,躺在床上的人兒輕輕咳了咳,臉色由白轉紅,雙目緩緩張開。
一見著那熟悉的眼神,敖石再無半點懷疑,他大叫一聲,「依依!」之後立即開心地撲向她。
還未將她抱滿懷,迎面一個巴掌揮來,打得敖石眼冒金星。
「依……依?」
「依什麼依!」
赤依依坐起身,瞳中滿是怒火,頭上的一對犄角也冒了出來。
「我……我是石頭呀,你……忘了我?」難道魂魄曾離體後會失憶?
「我當然沒忘!你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認得,哪像你,還對著小牛猛喊依依!」
「我……」敖石紅了臉,「我是心急嘛!你是因為這樣而生氣嗎?」
「當然不是!」
老實說,關于他錯認牛兒的這一段,那時她的魂魄被困在瓶子里,但仍听得清清楚楚,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心里倒是滿感動的。
「那你在氣什麼?」
「我氣你連拜堂時弄錯了人了都還不知道!」
「依依,這不能怪我,當時新娘子蓋著紅蓋頭,否則我只要一看見你的眼神就能認出來了。」
赤依依一哼,別開臉不吭聲。
「我是說真的!」敖石急著解釋,「要不你去問知心,看我是不是一揭開蓋頭就立刻發現不對了。」
她緊緊地咬著下唇。雖說不是他的錯,她還是忍不住氣惱。
拜了兩次堂,一次是她身不由己,一次是她遭人頂冒,真是恨哪!
見心愛人兒頭上的牛角緩緩消褪,敖石將她擁進懷里,柔聲勸慰。
「乖依依,別氣了。幸好最後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和她……我和她……」
敖石紅了紅臉,「反正什麼事都沒做。」
真的,普天之下他唯一想燕好溫存的對象,只有他的依依,真正的依依。
「誰說什麼都沒做?」她用力將他推開,噘高了嘴兒。「你都和她拜了天地了。」
敖石傻眼。「可是依依,那時和我拜堂的是你的身子呀!」
「是我的身子,卻沒有我的魂魄!」她惱得用力槌床,牛角又要再度冒起。
「好好好,別氣了!那你說,你究竟想要我怎麼做?」
「把所有的人都叫回來,我、要、再、拜、一、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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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不是有很多辦不到的事情,可是絕對沒有赤依依要求而敖石辦不到的。
于是,在過半的賓客都回到家上床休息時,應新娘子的要求,婚禮重新再來一遍。
所有的人都被叫回來,坐在原來的位子上。
廚子們也接到命令,再次做出方才的那些好萊,送到賓客們面前。
所有早已酒足飯飽的人們,被要求得像之前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再度大快朵頤一番。
扒著紅蓋頭的新娘子甚至出言威脅,他們必須回想剛剛和誰說過些什麼話,和誰敬過酒,哪道菜吃了幾口,所有的情況都要和之前一模一樣,一點點錯誤與不同都不能有,若讓她知道有人沒照做,那就從頭再來一遍!
這聲「再來一遍」嚇壞了所有的賓客,如果他們不想一整個晚上在這兒重復演練,那麼他們最好清醒一點。
最後,終于捱到知心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知心強打起精神,努力不讓聲音里流露出半點疲態,因為它可不想要再來一遞呀。
見新人送人洞房後,敖廣挑高眉,再也忍不住了。
「老牛,你這女兒呀,教得可真好!」
赤犢面有愧色,垂著頭半天沒作聲。
唉!他可憐的女婿,接下來,可能就換他被轡上牛軛了!
幸好新人入洞房之後就不干其他人的事兒了,知心很快的替他們關上房門,之後飛奔離去,連偷听壁角都沒興趣了。
敖石為新娘卸下紅蓋頭,看了她一眼後,馬上後退三大步。
「你不是依依!不是我的依依!」
坐在床上的赤依依冷冷地挑眉,「石頭,你現在是討打嗎?」
敖石搔搔頭,憨憨地笑了,「是你自己說要全部再來一遍的嘛,我都這麼听你的話了,你還要打我?」
她別開小臉,哼了一聲,噘高了嘴。「我娘說的,男人哪,不好好管是會變壞的。」
敖石笑著踱回床邊,伸手為她卸下鳳冠。「是別人管我就不要,是你,我無所謂。」
「我才不管你呢!」赤依依將頭轉回來,皺皺鼻子,「瞧我爹後來變那個樣就知道了,我娘的法子是不對的,夫妻應當相敬如賓,沒有所謂誰該听誰的話。」
敖石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
「依依,我能不能和你打個商量?」
「說!」
雖已努力想改,但她那股蠻氣一時之間還是很難消除。
「今兒夜里……」他邊說著,邊幫她解開堅髻。紅了紅臉,他繼續在她耳畔低語,「我們能不能……別相敬如賓?」
「不相敬如賓你要怎地?」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曖昧,勾得她一陣戰栗。
還有,他的大掌竟敢沒經過她同意就褪去她的衣裳,鑽進她的肚兜里使壞,又揉又捏,又搓又撫,像只餓壞了的饞龍,全然沒了平日的憨氣。
憨歸憨,老實歸老實,這事兒原來真是不用人家教的。
她的神智漸漸昏亂。這樣也好,他沒經過她同意便這麼做是對的,否則她還不知該怎麼回話呢。
「今兒夜里,我不想和你相敬如賓……我只想和你在床上廝殺一整晚!」
一把扯下她的肚兜,他的唇覆上她胸前豐盈的女敕果,並大口吮吻起來。
赤依依忍不住笑了,沒多久,笑聲變成了誘人的申吟。
床幔放下,魔城的夜晚;再度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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