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清靈寨里最令人感到愉快的時刻——晚膳時候。所有兄弟們必定會在此刻齊聚在膳堂中,等著享受豐盛的食物。
段雁舞剛開始的時候還真不習慣他們這種方式。一張張特制的長形桌整齊而有秩序的排列著。為首的襲人和其夫人坐在長桌的主位,而秋飛就坐在另一張桌子的主位。由于她是凶匪寨所托付的重要客人,理所當然的被安排和秋飛同一張桌子,就坐在他的右側。
這簡直和軍隊差不多嘛!為什麼他們不像凶匪寨,飯菜一來,老爹一聲吆喝,大伙就拚命往前沖,沒三兩下就把飯菜給解決了,那不是快意得多?
她看著一盤盤分配得好好的、井然有序的送到眾人眼前的飯菜,心中不禁充滿疑問。
「開動。」
襲人一下令,她就迫不及待的動起筷子扒飯吃。這地方的食物烹調得很棒,凶匪寨的飯菜跟這兒比起來,簡直像是喂豬的東西。
她津津有味的大嚼著飯菜,一點也沒注意到眾人異樣的眼光。最後她干脆捧起裝著熱湯的碗,仰起頭來一口喝盡,就像在喝酒一樣。
「真好吃。再來一碗。」段雁舞意猶未盡的用袖子擦干嘴角的油漬,拿著空碗向驚愕的廚子再要一碗。
「不準給!」
秋飛面色凝重、眼露凶光的瞪著廚子,嚇得他趕緊放下接在手中的空碗,腳底抹油地逃跑。
「為什麼不讓我吃飯?我肚子餓!」這死牢頭存心餓死她嗎?段雁舞生氣地瞪向他。
「在你改進用餐禮儀之前,我不允許你再吃任何東西。」
「我吃飯的樣子有什麼不對了?」
「有什麼不對?」秋飛一個鐵拳打在長桌上,嚇壞了一屋子正吃著飯的兄弟。「瞧瞧你自個兒的吃相,簡直像豬一樣!既粗魯又庸俗。」他毫不客氣的當場侮唇她。
「我哪有?」她的吃相是難看了點,但也沒他說的那麼嚴重啊,他也未免太惡毒了。
「沒有?」秋飛一把捉住她的左手腕——她方才擦嘴的地方。「這是什麼?」
「用袖子擦嘴有什麼不對?」寨里的每一個兄弟都是這樣做的啊。
「只有最沒教養、最不懂禮貌的人才會用袖子擦嘴,你既是位年輕少女,就不應該道麼做。」
「才怪!」
「好,」秋飛為之氣結。「既然你不肯認錯,不肯改進你的進食禮貌,那麼你就不準吃飯。從現在開始你沒有飯吃,也沒有點心可啃。」
這個壞胚子!他明知道她最怕餓了。
「我要告訴我爹,說你欺侮我!」段雁舞畢竟只有十六歲,馬上就將老爹抬出來壓人。
「請啊!我還巴不得你去說呢!」秋飛也賭氣般的回嘴,氣得段雁舞當場跺腳拂袖而去,秋飛也不甚愉快的離開飯廳,留下愕然不已的兄弟。
「秋飛是怎麼回事?」錢雅蓉一臉愕然的問著她的夫婿,她來清靈寨少說也有一年半了,從不曾看過秋飛這麼差勁過,竟讓一個女孩子家當眾出糗。
「你別理他,他只是欲求不滿罷了。」襲人溫柔的回她一個微笑,滿不在乎的說。
「欲求不滿?」錢雅蓉一時無法會意。
「你沒發現自從段雁舞來到山寨,秋飛就一天比一天暴躁嗎?」襲人說著說著,嘴角的笑容愈擴愈大。
「你是說——」
「我懷疑段老根本是故意的,說什麼學習禮儀?他腦子里打什麼算盤我可清楚得很!他老早就中意秋飛當他女婿了。」
「所以說要小舞同秋飛學禮儀、學認字其實是個幌子。」錢雅蓉真服了段一豪的鬼點子。
「是,也不是。」襲人莫測高深的回答。「段雁舞若是能吸引得了秋飛,那自然是最好;若不能,她好歹也認識了幾個大字,學到了一點禮儀,怎麼算他都不會損失。」
經他這麼一說,錢雅蓉霎時豁然開朗。
「真不愧是段一豪啊!從不做賠錢買賣。」
「不過依我看,段老很快就要達成心願了。」襲人淡淡地說著,表情促狹。
「小舞不會那麼快投降的啦!」更何況她又少根筋。錢雅蓉在心中補上一句。
「要不要打賭?」
「賭什麼?」
「賭最後的結果。」襲人勾起一抹壞壞的微笑。
「賭了。我賭小舞不會愛上秋飛,她會為咱們女子爭一口氣。」錢雅蓉就是看不慣她夫婿的得意相。
「我賭秋飛會射下段雁舞,來段秋飛雁舞。」
說得活像出野台戲!錢雅蓉霎時更加強了打賭的決心。
「賭金是什麼?」她就不信自已會輸。
「賭金嘛……」襲人的笑容更邪惡了。「我也不會挑太困難的,輸的人就負責讓贏的那一方一個月下不了床,你敢賭嗎?」
她的臉都快紅到耳根子去了,這混帳!
「賭就賭,誰怕誰啊!」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夫妻倆一人一句的彼此約定,心中不約而同的為著賭注的對象加油。
咦,什麼時候開始,秋飛和段雁舞變成馬兒了?
※※※
她快餓翻了!
她這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飯吃。事實上她一天不只吃三餐,包括點心和消夜,至少要吃足五餐才有力氣維持一天的活動量。
那死牢頭當真找到治她的方法了。她現在餓得渾身乏力,肚子拼命的咕嚕咕嚕叫的感覺真是痛苦。
睡覺!她拚命的催自己睡,企圖以睡眠忘掉饑的不適感,但無論她怎麼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算了,她投降了,不睡了。段雁舞爬起來,坐在床上愣了半晌,最後決定到後山的小湖中游泳。
清涼的湖水蠱惑著她溫熱的身子。她向來喜歡游水,也精于此道。她俐落的解開身上所有的衣物,光著一副線條玲瓏的身體走向湖邊,一躍而下。
秋飛所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致。他因自個兒稍早和段雁舞在飯廳的沖突而氣悶的睡不著覺,正想借著冰涼的湖水來冷卻日漸焦躁的心情時,卻意外的發現有人比他早一步來到此地,是段雁舞。
他看著她毫不做作、自然大方的月兌光衣服,露出優美的時,所受到的震撼簡直筆墨難以形容。
她的豐滿得出奇,即使像秋飛如此巨大的手掌,也只夠剛好覆蓋住它們,而她的腰肢卻相反的細得像楊柳,不盈一握。她的臀更是如水蜜桃般的圓潤突翹,兩腿修長。
看到此幅人間絕景,秋飛的下半身條地起了反應。真該死!他可是位君子啊!虧他項著如此響亮、高貴的綽號,干的淨是些不堪入目的偷窺行為。
可是……老天原諒他吧。他真的是極度渴望她的身體,既然踫不得她,至少讓他用眼楮吞噬她。
他真想加入她、擁抱她,讓她感受他高張的。只可惜他不能道麼做。他只能任由自己的想象奔馳,幻想自己已經擁她入懷,徹頭徹尾的愛遍她的全身……
段雁舞絲毫不曾察覺樹林那頭的異樣。她只覺得游完泳以後,心情好多了,肚子好象也不再那麼餓了。
混帳秋飛!那死牢頭再不給她飯吃,她就要去搶劫廚房了!她下定決心,踩著堅決的步伐朝房間走去,再一次嘗試入睡。
※※※
他似乎天生就有模黑的本事。
秋飛踮著腳尖,偷偷模模的踱到段雁舞的房間,手中還捧著一大盤食物。他知道她最怕餓了,她那驚人的食量顯然沒對她的身材發揮多大作用,仍是那般縴細。
他悄悄的打開她的房門,她果然忘了上鎖,真是個粗心的女孩。
將手中的餐盤放在圓桌以後,秋飛靜靜的走到她的床前,看著她沉睡的臉孔。
這麼美、這麼純潔,像個無辜的孩子,瞬間他覺得自已真像頭大,想要伸手指染這塊純潔無瑕的白布。他輕輕的撫著她柔細的臉頰,像絲一樣的觸感令他的手指一陣發麻,幾乎想搖醒她好好的愛她一番。
「死牢頭……我好餓……禹宣救我!」段雁舞不知道是夢見什麼可怕刑罰,拚命的喊叫著一個男人的名字,彷佛他是唯一能救她月兌離苦海的人。
「禹宣、禹宣……」
她竟愈叫愈大聲,听得秋飛醋意橫生,幾乎快讓嫉妒撐破肚皮。
禹宣?這擺明了是一個男人的名字,這人是誰?竟能讓這小魔頭連喊他三、四回?
死牢頭指的又是誰?該不會是在說他吧?
秋飛氣得當場端走那一大盤食物,臨走前還不忘偷捏她粉女敕的臉頰以泄心頭之恨。
※※※
她快不行了,秋飛那死牢頭,真的打算餓死她。不給她早飯吃不說,連午餐也一並省了,更過分的是他還說她精力旺盛,要她順便把花園的雜草也給拔了。
她哪有精力旺盛?!她簡直快癱瘓了!再不給她飯吃,熬不到晚上她就得上閻羅王那兒報到去了。哼,她就不信她會拿他沒轍,不給她飯吃是吧?她就用偷的!憑她是段一豪的女兒,偷點食物還難不倒她。
她偷偷模模的潛向廚房,還好,沒人。
食物、食物!段雁舞快樂得幾乎要飛起來了。但當她看清楚廚房外頭那一條粗大鐵鏈及巨鎖時,一顆原本飛舞在半空中的心條然掉落下來。
懊死,門竟然上鎖!有哪個山寨會干這種無聊事?
「你好啊,出來散步?」秋飛無聲無息的自一大片陰影中走出來,對著段雁舞要笑不笑的打招呼。
「是……是啊。」段雁舞也皮笑肉不笑的虛應一番,咬牙聲直達雲霄。
「你可真有閑情。」秋飛用嘲笑的眼光看著她的掙扎。活該,餓死你最好,誰教你竟敢喊其它男人的名字。「練字時間到了。」他故意略過她渴望的目光,硬將她拖向書房。
「等一等!」
「等什麼?」
「我要!」
「你要?」秋飛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喔,是廚房啊,她想吃飯?
可以啊,只要開口求他。他的眼光明明白白地表達出這一點。
「我要練字。」段雁舞欣喜的看著秋飛挫敗的表情。
活該,當她是二歲小孩啊?她雖貪吃,倒也還挺得住幾餐不吃的痛苦。跟她斗?誰怕誰啊?
「你這麼用功真令人感動。」他話說得雖好听,講得卻咬牙切齒。
這小魔頭,他非整倒她不可!
書齋內,秋飛撐著下巴看著段雁舞努力不懈的側臉,泛著紅暈的柔美臉龐幾乎迷倒了他。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再是那個討人厭的無禮小表,而是搖身一晃變成一個蠱惑人心的小妖精呢?是從當他發現她有一個迷人的小開始吧?還是更早以前,當他發現其實她除了粗魯一點以外,舉手投足間皆散發出自然的魅力?
他突然發現,他一點也不想失去她,一點也不想送她回凶匪寨。他曾經希望快送走眼前這個小瘟神,現在相反地,他只希望能想盡辦法留住她,留住她的人,也留住她的心。
留住她的人是簡單,只要死不答應她「學成歸寨」即可,但要留住她的心就有點困難了,她的心中還有別的男人,他得加把勁將那人自她的心底踢開。
「禹宣是誰?」忍了一整天,秋飛終于忍不住開口。
「啊?」段雁舞被秋飛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到,一枝毛筆就這麼掉在末完成的「飛」字上頭,看起來好象被一支巨箭插著,終其一生也「飛」不起來。
秋飛臉色陰沉的看著可憐的「飛」字,用殺人的眼光瞪向段雁舞,這小魔頭難不成想殺了他?
完了!段雁舞在心中大念阿彌陀佛,死牢頭可能會宰了她。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禹宣是哪一號人物?」氣歸氣,正事進行到哪兒他可沒忘。
「你是怎麼知道他的?」她記得自己沒向他提過啊!
偷听來的!他在心中恨恨地回答。
「不關你的事。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
他那麼凶,她想賴過去都不行。
「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听他的口氣好象對這答案不很滿意,那麼換一個好了。
「兄妹。」
「兄妹?你不是獨生女嗎?哪來的哥哥?」這混帳小表,竟想晃點他。
這也不對、那也不行,干脆隨便敷衍他兩句就算了。
「是情人啦!這總行了吧?」
「情人?!」
秋飛條然起身,額頭上的青筋清晰可見,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好不駭人。
她又說錯話了嗎?怎麼這個人這麼難搞定?不管了啦!有誰規定他問她就一定要答?隨便敷衍他兩句就已經算是給他很大的面子,再不滿意,她也沒轍了。
「哪一種情人?」
「啊?情人還有分種類的嗎?」
「抱著你的情人,還是陪你說話的情人?」
抱還是說……好象都有耶。禹宣在她哭泣的時候總是抱著安慰她,在她需要一個發泄對象時總是靜靜地待在一旁當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出氣筒,她從沒想過著樣對他是否公平,畢竟都是好哥兒們嘛!互相支持也是應該的。
「好象都有。」她直覺地回道。
「好象?」這白痴連自己有沒有被人抱過都不清楚嗎?秋飛快氣炸了。「他是怎麼抱你的?是不是像這樣,啊?!」秋飛大手一攬,硬是將她掃入他堅硬寬闊的臂膀中,緊緊的掐住她的腰不放。
「有……有一點像。」但不像他抱得那麼緊,禹宣的擁抱一般而言都是很兄弟化。
那可就糟了!他的眼楮冒火。
「那他有沒有像這樣……」他條地給她一個熾熱的狂吻。「吻過你……」
沒有,絕對沒有,她已經頭暈眼花了。
「回答我的問題。」他輕晃她的身體。
這該怎麼回答呢?若告訴他事實,那不是顯得她很幼稚,一點女性的魅力也沒有?但若撒謊回答他「是」,他眼中的駭人光芒又像是要殺人般的無聲警告著。
煩死人了,她干嘛沒事找事做啊!她偏不回答他的問話,看他能奈她何?
「我不知道啦!」
她使勁掙開秋飛的箝制,轉身一溜煙的跑向後山小湖,讓耳根子清靜一下。
「段雁舞!」
秋飛萬分挫敗的重捶了一下書桌,老當家的鎮山之寶霎時響起一個清脆的爆裂聲。
懊死的小魔頭,我和你還沒完呢!秋飛在心中暗暗的發誓,他非要這只自由慣了的野雁在他懷里翩翩起舞不可,任何人都休想妨礙他的決心,即使是她的「舊」情人。
※※※
敝人!她有沒有被抱過關他什麼事啊?她又不是他老婆,他在意個什麼勁?
唉,難以理解的男人!
段雁舞雙手枕在後腦勺,整個人輕松愜意的躺在湖邊的草地上,雙腿還大剌剌的蹺起來交又抖動著。
涯葛所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也難怪二當家會氣到罰她不準吃飯,瞧她這副男人婆的德行,每個只要象樣一點的男人見著了不逃才怪,更何況是以良好教養著稱的二當家。
她小姐不急,倒急死了他這個小太監。瞧她這等優閑的模樣,難道說她肚子不餓嗎?她擁有他所見過最驚人的食量,卻怎麼也吃不胖,太概跟她太好動有關。
「小舞!」
進貢時間到了。涯葛手里捧著剛剛偷來的食物,東躲西藏地找了半天才找著她,沒辦法,誰教他跟她是好哥兒們呢!
「涯葛?」
段雁舞一听見他的聲音便條然起身,當她看見他手中的食物時,幾乎感動得說不出話來……食物!她朝思暮想的食物!
「涯葛,我愛你!」她快速的向他沖去,張開雙臂準備給涯葛一個超大的擁抱,涯葛也杵在原地等著,結果被抱走的卻是那一大盤食物,不是他。
「小心別噎著。」二當家說得對,她的吃相跟豬沒兩樣,恐怖極了。
「還是涯葛好,最了解我了。」段雁舞邊說邊啃雞腿,她那副饞相,彷佛連雞骨頭都不會放過。
「你喜歡吃就好,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才偷到這盤食物的。」
「你其行!廚房鎖著,你是怎麼進去的?」她就是被那巨鎖打敗的。
「嘿嘿,這是機密,無可奉告。」涯葛露出一臉奸笑,神氣的看著段雁舞,自己總算有比她厲害的地方。
「小氣。」她哼道,伸手繼續進攻下一個目標。
「小舞,二當家也是為你好,你就乖乖听話改進你的吃相嘛!」涯葛苦口婆心的勸她,以免她再挨餓。
「我的吃相哪需要改進?我的吃相是凶匪寨里最好、最文雅的!」禹宣例外。她偷偷附加一句。
「啊?!你這種吃相還能稱得上是最好的?!」涯葛忍不住張大嘴巴,不可思議的怪叫起來。難道凶匪寨里全住些野人?
「你混蛋!」段雁舞火大的將到口的饅頭轉賞給涯葛張得老大的嘴,塞他個滿嘴饅頭。
「嗯、嗯。」涯葛求饒似的抗議。
看見他小狽般乞求的眼光,她才滿意的將饅頭自他嘴里取出來。這些臭男人,不給他們一點教訓,都不知道天地有多大。
「算我說錯話。」遇到這小蠻子,涯葛也只能認栽了。
「這還差不多。」她繼續大口啃著那粒剛從涯葛嘴里拔出來的饅頭,對于吃他口水這回事絲毫不以為意。
真敗給她了!涯葛只得搖頭。
「喂,你老實說,我的吃相到底有多難看?」段雁舞邊拿起涯葛的袖子抹嘴,邊用疑問的眼光看他。
「哎,你別拿我的袖子擦嘴啊!」涯葛趕緊縮回手臂,心疼不已的檢查他的寶貝衣服。
「你們這地方的男人有病啊?用袖子擦嘴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山寨里的男人都是這樣子的啊!」
「就是因為那樣,你才會變得這般粗魯!」真搞不懂段老是怎麼教女兒的。涯葛搖頭嘆息。「你知不知道你的吃相就像難民,好象一輩子沒踫過食物一樣?」說起來二當家到現在才發脾氣,也真是難為他了。
「真……真的嗎?有那麼嚴重嗎?」她有些不太相信。
「是真的!」涯葛見良機不可失,也跟著拿起一粒大饅頭,慢條斯理的剝下一小塊丟進嘴里細嚼。「喏,吃饅頭要像這樣,一塊一塊的撕,不可以整粒吞咽,那樣容易梗著又難看。」
她照著做。
「還有啊,吃東西的時候要細嚼慢咽,不可以狼吞虎咽。」
「嗯。」
好象……好象好一點了了!或許涯葛是對的,慢慢的吃也不錯。
看著涯葛優雅斯文的吃相,她這才想起懸宕在心里很久的疑問。
這地方的男人真的很奇怪,掛的是山賊的招牌,卻不見他們搶過幾回,至少她所看到的是這樣。而且……而且這地方的建築宏偉得出奇,益州境內大概還沒啥地方能跟這兒相比已。
包怪的是這地方的男人!蚌個長得俊逸挺拔,好象是被挑出來似的,動作教養又好得令人生疑。真是個怪山寨!害她處在這地方猶如一只毛毛蟲誤闖進蝴蝶群中,只想盡快離開。
就連最孩子氣的涯葛也是一派的斯文。斯文?說到這兩個字,大概沒有人能比那死牢頭更配擁有道個形容詞。但是他的吻一點也不斯文,總是火辣辣的,是不是每個長相斯文的男人吻起人來都是如此?涯葛也一樣嗎?還是他會有所不同?
值得一試!他是她的哥兒們,一定不會拒絕她的請求!
「涯葛,你……你有沒有吻過女人?」
正含著一塊饅頭的涯葛被她這突來的一問給嚇得忘了咀嚼,整個卡在喉頭吞不下去,幾乎哽死他。
「涯葛,你怎麼了?」他那條然漲紅的臉就像要斷氣般的不斷抽搐,段雁舞眼明手快的往他背後大力一拍——饅頭是讓她給打下涯葛的肚子了,但他整個人也被她這驚人的一拍給打趴在地面上,瞬間像只待宰的青蛙般五體投地。
「你……你就不能小力一點嗎?」好險,他的俊臉差點掛彩。
「我很小力了啊!」段雁舞盯著自個兒的手掌看,對于涯葛的抗議感到莫名其妙。
涯葛更加確定凶匪寨里住的全是一些蠻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段雁舞死纏著不放。
「當……當然有。」就算沒有也要硬掰到底,他好歹也已經十七歲了,沒點男女經驗傳出去豈不成為笑話一樁?
「真的?」她眼神一亮。「那你可不可以吻我?」
「吻……吻?!」涯葛的眼珠子快掉下來了。吻她?吻這個比他更男性化的女孩?她可是他的哥兒們啊,他從來沒想過這個。
「怎麼,我不夠格啊?」段雁舞那副火爆的德行活像會生吞他。「我不是這個意思。」涯葛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小舞的確長得很美,卻引不起他任何興趣。
「那你是什麼意思?」她火大的逼近他,張牙舞爪的樣子不輸一只母老虎。
「沒……沒有意思。」涯葛痛苦的往後退去,直到整個身體都快躺平在地面上為止。
「廢話少說,還不快吻!」她段大小姐整個人竟大剌剌的往涯葛的身上跳,壓得可憐的涯葛無法呼吸。
吻就吻吧!看樣子不給她一個吻,她是不會繞過他的。完了!他這輩子還沒吻過女人呢,剛才的豪氣干雲也是胡扯的,這下子鐵定要穿幫了。不過話說回來,小舞可能也沒什麼經驗才對,否則他不會壓在他身上硬要他吻她。管他的!活該她倒霉,隨便送她一個吻就算了。吻這回事說穿了不就是嘴對著嘴,有什麼難的?
「你到底吻不吻?」段雁舞的頭上都快冒煙了。哪有男人像涯葛一樣扭扭捏捏的?
「我吻、我吻。」開玩笑,不照她的旨意行事,難保自個兒的皮不會被她剝下一層。
就在涯葛準備慷慨就義時,一句輕柔但陰沉的警告聲嚇得他的魂快沒了。
「我勸你最好不要。」
秋飛的眼神冷冽如冰,聲音寒得像十二月的飛雪,整個人帶著駭人的氣息突然出現,破壞了段雁舞的「好事」。
「二……二當家。」涯葛的臉條然漲紅。他死定了,偷食物給小舞吃就已經是天大的罪狀了,現在小舞竟然還賴坐在他身上,這個場面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都怪小舞啦!看二當家的臉色,那副陰沉的表情表明了想拆掉他全身的骨頭。完了!
「食物?」秋飛露出嘲諷的表情看向地上那些殘骸。「你竟敢違背我的命令,偷食物給她吃?」還想跟她接吻,這小子大概活得不耐煩了。
「我……」涯葛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而小舞竟還賴在他身上不起來,簡直是要害死他。
「喂,你凶什麼啊!」段雁舞一見哥兒們遭人欺侮,馬上見義勇為。
她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倒提醒了秋飛她此刻的坐姿。混帳女人!難道她不知道自已此刻的姿勢有多引人遐思嗎?
「你這是什麼姿勢?」跨坐在男人的身上,她到底有沒有廉恥觀念?
「我……我的姿勢有什麼不對?」段雁舞理直氣壯的回答。有沒有搞錯啊,被她當馬壓著的是涯葛,又不是他,他生氣個什麼勁兒?
有什麼不對?秋飛差點被她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昏。段老到底是怎麼教女兒的?他難道未曾告訴過她,不可以隨便坐在一個男人腿上,除非她打算失身?
「大大的不對!」他氣得咆哮。真他媽的,他是造了什麼孽喜歡上這個沒有禮教觀念的小魔頭。「你馬上給我起來!」見她不動,他干脆用硬拉的。
段雁舞終于被迫起身。
「涯葛,」他的聲音冷得可以凍死人。「既然你這麼有勇氣敢違抗我的命令,你一定不怕在地牢待個幾天。」
「地……地牢?」涯葛的臉色白得跟他穿的衣服沒兩樣。二當家從來不曾這樣處罰過任何人,他不過是偷點食物給小舞而已,居然要受到這麼重的懲罰?
地牢?這是什麼鬼地方?瞧涯葛的臉白得跟鬼似的,那地方真有如此可怕?她倒要見識見識。
「安啦!必就關嘛,大不了我陪你一起關好了。」段雁舞很講義氣的拍胸脯保證,秋飛頓時怒火狂燒。
想做對「苦命鴛鴦」?門兒都沒有!
「一起關?你的意思是,你不介意在地牢里待個十天、半個月,或是一年?」
「一年?」
涯葛和段雁舞同時喊出來。涯葛的臉色更顯蒼白了,他遲早有一天會被她害死。
「有沒有供飯吃?」說來說去她最在意的就是餓肚子這事兒,至于教她睡哪兒,她反倒沒那麼在意。
秋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小魔頭打算氣死他嗎?
「沒有!」他終于狂吼。他發誓自己的胃又在痛了。
「啊?」沒供飯吃,這怎麼可以?「那我不要關了。」
「你!」可憐的秋飛氣得額暴青筋,兩個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嚇壞了從沒看過他這種表情的涯葛。
「二……二當家,我……先走了。」涯葛邊說邊做好逃跑的準備。最後一次見到二當家這種表情是在五年前他和大當家干架時,當時武藝高強的大當家竟被二當家打得全身掛彩,嚇壞了賭他會輸的眾弟兄,樂壞了最想看到大當家吃鱉的太平長老。
秋飛是被段雁舞給氣昏了頭,也就不太搭理涯葛「抗旨」這件事。
「喂,你這不夠義氣的小子,又跑了。」每次都這樣!一有事情發生就溜得比誰都快,留下她一人獨自面對死牢頭,等事情解決了,她發誓非剝下涯葛一層皮不可。
秋飛直直的瞪著段雁舞,心中不斷的安撫自個兒的情緒。別氣,他鼓勵自己,她不過是個過于天真、直率的「小女孩」,絕對不是故意要做出這種有違禮教的事,更絕對是因為弄不清楚一個女孩子家主動壓在男人身上是不對的。但天殺的!她已經十七歲了啊!有哪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會弄不懂這回事兒的?
「你……你要罵人就請便,別老盯著我看!」段雁舞渾身不自在的轉頭調開目光,以免陷入秋飛那雙比女孩子家還要水汪汪的大眼中。她從沒見過有哪一個男人能生得那雙眸子,又大又亮,彷佛水面般的清澄,也彷佛水波般的蕩漾。
「我喜歡盯著你看,不行嗎?」秋飛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原本高八度的嘶吼聲也轉成情人般的輕聲呢喃。
「隨……隨便你啦!」搞什麼嘛,這麼輕柔的聲音要教她怎麼凶得起來?
秋飛嘆了一口氣,走到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毫無目的亂轉的頭扳正面對他。
「你……你干什麼?」段雁舞發現自己又對上秋飛那雙迷人的眼楮,霎時亂了心意,眼光不知道要往哪兒擺才好。
「看著我。」秋飛不讓她逃避自已。「你剛才和涯葛在做什麼?」他盡量讓自已顯得和顏悅色,不過從她畏懼的表情看來,顯然做得不太成功。
「聊天。」她這輩子沒扯過幾次謊,不過要是撒點小說能讓她逃過此劫的話,她倒是不介意被閻羅王割舌頭,反正那可以留待死後再煩惱。她雖然不知道死牢頭在氣些什麼,但從他的表情推敲,自已最好別說出她想要涯葛吻她這一回事。
「聊天?」秋飛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你跟男人聊天都是坐在他身上的嗎?啊?!」
又掰錯了嗎?怎麼這個男人這麼煩。
「我們……」她努力擠出下一個謊言。
「再掰呀,再對我說謊,我就打得你一個月無法坐椅子。」秋飛威脅要打她的,嚇得她一句謊話也說不出來。
「好嘛,真他媽的——」在秋飛的怒視下,她趕緊掩嘴。真糟糕,老毛病又犯了。
「你們?」秋飛的眉毛挑得老高,雙手扣住她的肩膀以防她不答話就逃跑。
「我們……呃——我……」剛才要涯葛吻她的時候,還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專,怎麼這會兒在死牢頭的逼問之下,卻覺得自個兒做了一件見不得人的事,這是怎麼回事?不行!再這樣下去,她的往日雄風很快就要跟她說再見了,她絕對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秋飛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氣又冒上來。瞧她吞吞吐吐的,莫非他們倆真干了什麼好事。
「喂喂喂,你別捉著我嘛!」段雁舞用盡了吃女乃的力氣也拔不開秋飛那雙緊捉住她肩膀的手。她幾乎可以確定死牢頭瘋了。
「我只是要他吻我而已啦!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她覺得自己的肩膀都快被捏碎了,這個死牢頭當她是鐵做的嗎?
「那他吻了沒有?」最好是沒有,否則涯葛要受的處罰可不只是關在地牢而已。
「他哪有機會啊!」說到這個她就有氣。死牢頭莫名其妙地出現破壞她的好事不說,還凶巴巴的捉住她,她又沒欠他錢。「他還沒吻我你就來了,還好意思說。」她愈想愈生氣,經過這一次,涯葛以後看見她不逃才怪。
還好!秋飛松了一口氣,總算自己及時趕到。
「你為什麼要他吻你?」秋飛瞇起一雙剪水似的眼楮,面露凶光的看向段雁舞,他那張殺氣騰騰的臉教原本想再扯謊的段雁舞忍不住說了實話。
「因為……我想知道嘛!」段雁舞的小臉條然涌起一陣紅暈。
「知道?知道什麼?」秋飛听得一頭霧水。
「就是那個嘛!」
「哪個?」再教他玩猜謎游戲,他非打她一頓不可。
這人真討厭,非要她把話挑得這麼明不可嗎?好嘛,講就請吧。
「我想知道是不是長相斯文的男人吻人都是火辣辣的。」
「所以你就找上涯葛?」秋飛氣得眼都快花了。「單為了這點你就可以隨便找人接吻,那你豈不是得和整個山寨的男人玩親嘴游戲?咱們這座山寨有哪一個男人不是長相斯文的?」秋飛的嘶吼聲幾乎可以激起水波。
「你講得有理耶,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對啊,除了涯葛之外,可供練習的對象還有一籮筐,她怕什麼。
「想都別想!」秋飛對她的後知後覺簡直沒轍到了極點。
老天啊,他到底做錯了什麼,非得派這個小魔頭來整垮他不可!秋飛痛苦得幾乎要仰天長嘯。
「我為什麼不能想?」死牢頭真是莫名其妙。「我還想找思略、海文他們試試,搞不好感覺會不一樣也說不定。」對,就決定這麼做。
「不準!」秋飛狂吼,同時伸手將她卷入懷中,緊緊的擁住她。
「為……為什麼?」她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對于秋飛的霸道行徑大感不解。
「因為這個。」秋飛不由分說的便送上一個吻,同樣猛烈、熾熱到令段雁舞幾乎喘不過氣來。
「跟……跟這個有什麼關系?」她真的不懂。
秋飛條地放開她,也死瞪著她。
他敢發誓,早晚有一天他會因為她的過度遲鈍而氣絕身亡。
他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免得自己會因為一時控制不住而失手掐死地。
佇立在他身後的段雁舞則是瞪著一雙大眼,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自個兒到底哪兒做錯了。
「罷了。」她聳聳肩。反正死牢頭的情緒向來反復不定,她才懶得花心思去想破頭呢。
面對遲鈍異常的段雁舞,秋飛只得認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