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華語全然不察危險,在她單純的腦海里以為自己早已獲得認同,早巳被組織里的成員接受,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假象,是她幻想出來的念頭,也是組織成員刻意粉飾太平的結果。她很努力,這點不容否認。就是因為太努力了,以至于招來殺身之禍,但她卻渾然不覺。
身處于健身房的拳擊合上,邵華語不停的出拳捶打眼前的沙包,在沙包的來回晃動問尋找短暫的寧靜。她正在改變,她很明白。原先長滿老繭的掌心漸漸變得平滑,圓潤得就像是貴夫人的手。細女敕的手臂卻相反的變粗,原本松垮的肌肉也在朝暮訓練間蛻成強勁的武器,現在的她已經可以輕松撂倒兩個大男人不成問題,即仍舊撂不倒教會她一切的魯維陰。
想起魯維陰,她不由得想起下個月即將到來的生日,心情也跟著復雜起來。進入組織已經整整十個月,在這期間她學到太多東西,多到幾乎無法負荷。現在,她可以輕松的告訴別人有關于英國的歷史,也知道蕭伯納是二十世紀初有名的劇作家。至于開槍更不是問題,她可以在一里外就瞄準鎖定的目標,而且子彈從不曾打偏過。
她學會了太多,相對的也失去大多,但她卻沒空去追究自己到底喪失了什麼,因為她的老師總是無時無刻不停的提醒她︰還不夠。
究竟她還欠缺什麼呢?她的反應夠靈敏,手腳也夠快,稱得上是天生的練武人材,關于這一點,魯維陰也不否認。
「那我還缺什麼?」
她想起昨日的對話。突然被征召回英國的魯維陰臉上淨是難懂的信息,灰綠色的眸子也覆上一層思考的薄霧,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
「很多。」他淡淡的挪開視線,將眼神專注在由英國傳來的訊息上,上面寫著‘‘查爾斯董事長召見」幾個大字。
「表面上你似乎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實則不然。」他靜靜打開抽屜取出護照一看,里頭果然已經辦要一切出國手續,一點也沒教他失望。
「哦?」她不懂,而且由他的表情推斷,他並不打算告訴她。
「很多事是要靠經驗累積的,這些我無法教你,你必須自己學。」比如無所不在的陰謀和心機。
「多留意你身邊潛藏的危機,尤其是我不在台灣的期間。」這是個明顯的陰謀,也許還是個可怕的試煉,但他卻不得不放手讓事情發生。換個角度來看這也算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她如何獨自面對危險的機會。
她點點頭,納悶會有什麼危機發生。現在的她再也不是過去那個什麼都不懂,只懂得耍脾氣送死的邵華語,她已經變了,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她昨天不懂,今天不懂,尤其在她成功撂倒兩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後她更不懂了,強悍如她,還有什麼無法應付的事?
邵華語搖搖頭,搖掉滿身大汗,長吁了一口氣之後月兌下拳擊手套,拿起毛巾擦汗,信步走到台下。
她很累,但還不至于到虛弱的地步,需要好好休息倒是真的。
就在她打理好一切準備回房休息時,不期然的看見謝尹德的臉和他身後的幾個兄弟,個個眼露殺機。
瞬地,邵華語全身的自衛細胞動了起來,身體自然而然的擺出戰斗姿態。
「看樣子老大將你教得不錯,還知道我們不是來聊天的。」謝尹德的笑容中淨是陰冷的氣息,吹拂著死亡的前兆。
「如果你殺了我即是犯了組規,一樣得死。」依照組織的規定,凡是等級在二級以下的成員不得互相殘殺,活著的人一樣難逃死路,組織會派人做掉他。
「只可惜你還稱不上組員,否則我便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個‘清理門戶’,讓你死得更爽快些。」謝尹德不屑的說道。
「我本來就是組員,而且你憑什麼資格清理門戶!你連二級都不到。」邵華語俐落的打掉謝尹德的器狂,表情高傲。
「閉上你的嘴!」謝尹德的臉紅得像關公,最恨人提醒這檔事。「只有你自認是組員,在場所有人都不認為你是,所以別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了。」
「為什麼你們不接受我為組員?我有足夠能力。」她不解的問,她的進步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為何他們就是不肯接受她?
「你吸過毒、懂得貨嗎?」謝尹德冷冷的反問,看準了她一定答不出來。
霎時她無言以對,她的確沒吸食過毒品也不懂毒品,魯維陰也不要求她一定得懂。事實上,她也沒見他吸過。
「無妨,今天咱們就來幫你開開葷,讓你體驗一下快樂的滋味。」在說話的同時他取出一筒針管,里頭盛滿了透明的液體,看得邵華語當場不寒而栗。
「這叫‘雅達之花’,是最高級的貨。用在你身上是稍嫌浪費了點,不過為了讓你加速死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認命吧,小表。誰教你跑錯地方佔錯地盤,痛苦一下子就會過去,你會死得很安詳。」謝尹德邪惡的眼神跟隨著瘋狂的腳步持續向她邁進,退得邵華超強裝出來的鎮定全失。
她小心的移動腳步後退,全身泡浸在恐懼之中,一如謝尹德手中微微顫動的釘筒。
「你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老大絕不會放過你。」事到如今只盼魯維陰的名字還管用。
「老大不會知道,等他回來你早就死了。」他笑得陰森。「況且組織規定︰凡進入組織考必先經過毒品的試煉,這項規定你也沒遵守,又如何稱得上是組員呢?」
凡是組員必先吸毒?
听見這令人意外的規矩,邵華語的腦子一時無法反應過來,難以消化這個訊息,從他們氣憤的表情來看,謝尹德不像在說謊。但是魯維陰為何沒告訴過她這項規定?為何未曾逼迫她吸毒?到底他這麼做有何用意?她在他心中又是扮演著何種角色?
這一連串疑問只有魯維陰能回答,然而邵華語怕是等不到他的解釋了,從他們堅決的表情研判,這回她鐵定在劫難逃。
「為什麼一定要殺我?我的存在對你們有什麼威脅?」
她突然想起魯維陰警告她的話,開始懷疑這一切都是他故意安排的,目的就和上回的槍戰一樣——逼出她的潛能。
「有很大威脅,但是我不會告訴你。你若是有幸活下來,再自個兒問魯老大吧。」謝尹德惡意的扯謊,將懷疑的種子深植在她的心中,激起她體內最劇烈的狂潮。
是他,這一切都是魯維陰的計劃!
她想哭、想吼。把體內最深的感情跟著淚水流掉,有沒有可能在恨一個人的同時愛也一樣深呢?她是否愛上了她的敵人?
猛然逼近的身影止住了邵華語來不及掉落的眼淚。謝尹德逼近,跟在他身後的手下也跟著逼近,她緊張的後退將身體往前傾,準備放手一搏。
「抓住她!」
命令一下,謝尹德身後的組員率先展開攻擊,朝邵華語直直撲來。她單腳站定,巧妙的躲過這足以壓倒她的撲殺,在轉身之際藉力迥旋踢,對準那人的胸口狠狠踢了一腳,將他端到右手邊的牆角去。
「可惡!」
另一個唆羅捉住她回踢的機會從邵華語的另一方撲過來,她連忙蹲下躲掉這記突擊,在他毫無防備的背部砍以一記快狠的手刀,將他擊潰在地上。
她俐落的動作深深震住了在場所有兄弟,短短不過十個月的時間,她居然能從一個連刀都拿不穩的女孩月兌胎換骨成為今日的高手,往後還得了?
霎時所有人都不敢再低估她,一起蜂擁而上讓她防不勝防。
「捉住她,不要讓她跑了!」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一下子撲向她。
「不!」她打倒他,但是又來一個,不停消耗她的力氣。
「走開!」她奮力推開眼前試圖捉住她的人潮,像只潑辣的母猴般叫囂。
「不要踫我!」她的力氣已經快用盡了,誰來救她?她不要被施打毒品!
救我,魯維陰!
救我……她在心里呼喊。在上一秒鐘想念他強力的手臂,在下一秒鐘憎恨自己的無能。
他是豺狼,他不是人,她卻恬不知恥愛上一個披著俊美外衣的惡魔。
是愛嗎……還是恨?他以他的方式試煉她,她是否該頰著他要她走的道路前進?
「快捉住她!」又來一個龐然大漢,她盡可能的反擊,軟綿的手臂卻累得再也抬不起來,猶如她疲憊的心。
為什麼,魯維陰?我們不是伙伴嗎?為什麼你要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將我推人深淵?為什麼不敢正眼面對我?她自問,淚水黯然落下,無聲滴落在落陷的心海里,久久不能平息。
她該就此投降,還是再戰斗下去?
「放開我……」她不能輸!
在力氣消失的瞬間她的心卻不可思議的堅定起來,她要活下去,她要親眼看見魯維陰的滅絕,她要用她的手將他推向死亡之路。
「捉到她了,快為她注射!」兩個大男人一起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最後的力氣掐盡,徒留空洞的眼神。
她終于停止掙扎,像個破碎的洋女圭女圭任由謝尹德將毒品注入她的血管內,強迫她體驗陌生的狂野。
幾分鐘後,帶有強烈迷幻色彩的雅達之花開始在她體內綻放,抽快她的心跳,膛大她的瞳孔。
「不——」
她仰頭長嘯了一番,在墜入黑暗的前夕看見魯維陰帶笑的邪惡臉龐。
她要活下去!她要活著獵殺暗夜使者,用她的鮮血,用她的靈魂!
「怎麼辦?她競然沒死!」
「再給她多一些藥量,我就不信她多能撐。」
在黑暗中漫游的邵華語隱約听見以上這段對話,這是她陷入昏迷後的第一天。
「還沒死嗎?她的生命力可真強。」
不可思議的聲音自她的頭頂傳來,四周的主氣變得異常混濁,似乎有一大堆人在她的上方觀看她。
走開!她無聲的命令著。
我不會死,我會撐下去,直到我親手殺了魯維陰,毀掉威爾集團為止!
她在黑暗中發誓,在血液瀕臨瘋狂的頂點中崩裂,再度墜入幽冥的深谷。
第二天又過了,她仍舊昏迷。
「我看再給她打一針好了。就算她死不了,等她醒了也會覺得生不如死,看她到時還得不得意得起來!」
邪惡的悶笑渲染了她的四周,染紅了她的眼光。她費盡了力氣睜開眼,看見一張張得意的面孔,她最討厭的謝尹德正拿著針筒插入她的血管之中,將更多雅達之花的種子散播進她的體內。
住……手。
她發不出聲音,只能悲嘆自己的無助。在無聲的嘆息中,雅達之花悄悄在她體內扎根,向上攀升逐漸佔領她的神經、她的思緒。邵華語的意識漸漸模糊,靈魂開始往毒花的方向飛去,追求它碩大艷麗的花朵,采集它致命的芳香。
這是在魯維陰離開第三天後發生的事。
「應該死了吧?」
每個人的疑問都相同,結果仍舊教他們失望。她還沒死,但漸漸變得瘋狂,只等她恢復力氣,她必定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這群混蛋。問題是,她還有機會嗎?難道她的一生就這麼結束?
日子又更迭了一天,在眾人的失望中邁向黎明。
「這回她非死不可。」
她听見更堅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猜想得到那人手中必定拿著另一支針管。
讓她死吧,她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只想休息。
死亡的鳴笛幽幽傳來,躍動邵華語頹廢的靈魂。她緊緊閉上眼楮,等待插入的針管將毒品輸入她的血液,混濁她的神經,帶領她走人死亡。
然而她期待的死亡並未如她想像中降臨,在模糊間她似乎听見一個熟悉的男音介入她的平靜,適時阻止毒品繼續在她的血液中蔓延。
「是誰要你幫她注射這玩意兒的?」
朦朧中,她仿佛听見魯維陰不悅的聲音充斥在她的四周,冷冷的斥責幫她施打毒品的人。是她的錯覺吧,他不是回英國去了嗎?
「我這麼做並沒錯,老大!這是組規,她想入組織就得吸毒。」
謝尹德的聲音除了不服之外還是不服,強硬的態度顯露無疑。
「這才是組規!」
喀一聲,某樣東西斷制的聲音迥響在整個空間,四周頓時安靜下來。處于幽冥狀態中的邵華語根本弄不清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東西斷了?
「看清楚,凡是惹火我的人下場就和這家伙一樣。我很樂意親自示範什麼叫做‘組規’,下次背著我行事前不妨先考慮清楚。」
接著便是一聲巨響轟隆落地,像極了尸體落地的聲音。難道剛才那清脆的聲音是頸骨斷裂的聲音?
「維陰,這次你太過分了!你沒有私自處決謝尹德的權利。」
濃濃的英國腔中文一听就知道是行事低調的安森,也是邵華語最害怕的人。‘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安森。」
魯維陰的聲音中有著淺淺的笑意,陰森得可怕。
「你最好祈禱她沒事,否則她的陪葬品里絕對有你一份。我會把你加諸她身上的痛苦雙倍還給你,教你生不如死。」
獨裁冷絕的聲音跟著一只強勁的手臂,將她脆弱的生命一起納入他的保護之下,一把抄起她遁人空無一人的房間,等待她必然到來的煎熬。
魯維陰將邵華語安置在他的房間,迅速打開窗戶,保持空氣流通。他俯下頭來探視她的呼吸,發現她的呼吸很淺,脈搏也很弱,但還活著。
她的生命力真的很強,普通人早死了吧!她就像一座高聳的巨山,不知情的傲視著眾人的渺小。
活下來,小表。我知道你能做到!
他彎給她一個擁抱,對著昏迷的她微笑,將平日無法表現的溫柔一一倒盡,無聲倒人邵華語異色的夢中。
處于生死關頭的邵華語不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她還以為一切都是夢。夢中的魯維陰不再那麼可惡,對她綻開的每一個笑容都是真的,甚至還大方打開雙臂,允許她進入他的世界。
「維陰斯……」她將自己埋人魯維陰寬廣迷人的胸膛里,盡情搓揉領取他的汗珠。
這是她的王子、她綠眼的惡魔。從她第一眼看見他時她就迷失了,她知道自己已經犯了罪,她不該觸動芳心。如果他也愛她的話,那麼他的愛就能使這個罪變得比較容易忍受。可是他沒有,他沒有心、沒有愛,有的只是地獄及的試煉。
去他的試煉!
「你去死……去死……」她狠狠的捶打眼前的影像,小小的拳頭中包含了滿滿的無奈,一拳接一拳打在她又愛又恨的俊臉上。
為什麼老天要安排他倆相遇?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愛她?為什麼她會背叛自己的心……
驟降的體溫和豆大的汗珠在在散發出死亡的氣息,松弛的肌肉抖動著越趨和緩的心跳。魯維陰知道她有可能就這麼永遠沉睡下去,這個可能性讓他的心情蕩到谷底,端著解毒劑的手也微微顫抖。
「不要問我為什麼,小表。」•他伸手揮去她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神情黯然的回答。「在你拿刀揮向我,用最堅定的口氣告訴我,你將參與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場豪賭時,即注定了彼此的命運。」接著他仰頭將手中的解毒劑喝盡,單手扳開邵華語的嘴巴將口中的液汁硬灌進去,確定她吞下每一滴藥劑之後,才放下心繼續陪她說話。
「有些人相識的過程像是一首美妙的詩歌,你我卻注定存活在彼此的愛恨之中。生活在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身上都必須背負著十字架,只不過你我的十字架上滿覆荊棘,身上也沾滿了血。」他輕輕的抹去她額頭上的汗珠,對她吐露平時無法暢言的話語,給她支持下去的力量。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對你說這些話,或許是因為目前你昏迷不醒的緣故吧。」他苦笑,充滿愁緒的笑容和平日的魯維陰完全不同。
「支持下去,小表。我知道你能辦得到。」他在她耳邊輕喃,如同每一個她支持不住的夜晚,吻盡她的淚叫她不要哭一樣。
「或許到了明天你便會忘記我說過的話。但那樣也好,愛不適合在這個世界里生存,只有恨才能完成你我的使命。」說完,他輕輕的吻上她的唇,為她往後的日子注入新生的力量。現在只是開頭,往後她還有一段日子需要奮斗,雅達之花已在她的體內扎根,想要連根拔起必須具備更多的勇氣,忍受常人無法度過的煎熬。
「恨我吧,小表。如果恨能化為動力幫你撐過這次考驗,那麼我寧可你恨我到老,親眼目暗你獵殺我的生命。」
低沉的呢喃隨著解毒劑一起流入邵華語的體內,浸染她的神經。在解毒劑的威力下,她的身體起了劇烈的變化,整個人開始抽搐,體溫一下子攀升,不停的嘔吐。
「華語?」魯維陰連忙撐住她突然躍起的身體,不忍看她猛然放大的瞳孔,反應出赤果果的痛苦。
「把水喝掉。」無視于一身污穢,魯維陰硬將清水灌人她的嘴里,沖掉殘存的毒品。
邵華語反射性的拒絕,狼狽的合攏被硬扳開的下頜,差點咬掉魯維陰的舌頭。
「快喝!」顧不得被咬的危險,他捉住頑強抵抗的邵華語,一次又一次將清水送人她的胃,和時間競賽。雅達之花的毒性奇強,若不趁早將她體內的毒素排掉,她鐵定︰活不過明天。
在無奈下,邵華語被迫喝了一肚子水,然後又吐︰出來。如此反覆一個晚上,魯維陰也被吐了一整晚之後,邵華語的病情才漸有起色,在破曉時分再次墜入黑暗之中。
她的命是救回來了,但痛苦的還在後頭。深諳毒品的魯維陰知道,接下來才是關鍵。邵華諳已經染上毒品,接下來的日子里她會不停回頭追求毒品的慰藉,就和天下所有染上毒品的可憐蟲一樣,沉迷于毒品的世界里不得翻身。
魯維陰擔心的事很快成為揮之不去的噩夢。撐過生死關頭的邵華語開始發抖,全身出污。她認不得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魯維陰,認不出她朝思暮想的臉孔。她的腦海里只有藥物,只有能給她快樂的東西。
「給我貨!」她不停的發抖,眼眶深陷,憔悴的模樣宛若一頭飽受折磨的野獸,十指用力掐住魯維陰的手臂,求他給她解月兌。
「我不會給。」他俐落的拒絕,等待必將來臨的攻擊。
她果然像瘋了一樣的對他拳打腳踢,也一一被他擋了下來。
「支持下去,華語。」他自她的身後抱緊她,阻止她盲目傷害自己,語帶哽咽。「你是最勇敢的斗土,千萬不要輸給命運,輸給毒品。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最後。」
他不知道她是否听進了他的話,但她空洞的眼神似乎在瞬間融化了一下,記起耳邊這個又愛又恨的聲音。
「是你嗎,維陰斯?」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撫模他堅毅的臉龐,似乎想從他那兒得到力量。
「是我。」他心疼不已的看著仰望他的臉,短短幾天的折磨已經徹底磨去她圓潤的雙頰,留下蒼老的痕跡。
「活著好辛苦啊,我們為什麼要活著呢?」她不解的問,總是生氣蓬勃的瞳孔滿是疲倦。
「我也不知道,但我們還是要活下去。」直到打倒威爾集團為止。
「聖經上說人應該生而自由,但何處才是我們的應許之地?」至少希伯萊人還有摩西帶領他們走出埃及,可是她呢?誰能帶領她走出痛苦?
「別問我,我也在找。」而他懷疑主會垂憐他這個滿是罪惡的罪人,從他被查爾斯•威爾收養的那一刻起,恩典早已經遠離他。
「我想回到從前……」想回到不懂感情、不懂愛的往昔,至少那時候她是快樂的,邵華諾渴望的祈求。
突然間,她體內帶有毒性的因子又活了起來,干渴的身體嚷嚷著要毒品的滋潤,改變她難得的溫馴。
「給我貨!」她像野獸般叫囂。「該死的你快把貨給我!我要貨,我要快樂!」碩大的花朵是快樂的源頭,她要雅達之花!
「我絕不會給你貨的,你要撐住!」魯維陰費盡力氣捉住瀕臨瘋狂的邵華語,阻止她往外沖。
「我要貨——」
她最後的尖叫聲隨著魯維陰猛力的手刀,截斷在通往室外的出口,砰一聲掉人黑暗。
「原諒我,小表。不這麼做你會更痛苦。」一把抄起邵華語軟綿的身體,魯維陰將她抱上床,為她擦拭掉汗珠,握緊她的雙手陪她度過另一個長夜。
毒品的力量在某一晚達到最高潮,邵華語原本還算平靜的情緒隨著身體深處源源涌出的熱量,瞬間崩裂成一座熾熱的火山。
魯維陰如臨大敵的盯著邵華語充滿血絲的瞳孔,明白只要她能撐過今夜,就能將殘余的雅達之花徹底趕出她的體內,成功戒掉毒癮,只是過程將會萬分艱辛。
邵華語果然就如一頭野獸似的撲向他,打算穿越他的守護直奔快樂的源頭。她不是不認得他,只是突然間想起他才是她該殺的人,過去十個月她被難以抑制的少女心蒙蔽了雙眼,現在她要借著毒品的力量將她失去的一切要回來!
「還我華芳來!」她踢向他,表情堅決。「把我的快樂還給我,還我從前的生活。」
魯維陰穩穩接住她的腿,用力一提將她甩在床上,彈簧的力量使她很快的又站了起來,再度擺出戰斗姿態。
「想要回從前的生活?可以!」他長腿一掃,虛晃幾招之後將她踢下床,掉人厚重的棉絮之中——;他特地為今晚準備的護墊。
「只要打倒我、打倒毒品,你就能回去過你快樂的生活,回到你所謂的從前。」高高的身影如山般壓在她的頭頂上,灰綠色的眼楮閃爍著嘲諷的光芒,零亂的長發在夜風中飄搖,既像是海盜又像是王子,更像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
她想爬起來繼續作戰,想給他最狠毒的一擊,不幸她體內的毒癮偏偏選在這個時候發作,熾焰和冰塊同時打在她身上,教她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渾身顫抖不已。
她無法不向敵人求救,竄至心口的烈焰幾乎要燒穿她,勾取她的靈魂。
「我好痛苦。」就仿佛身體的某個部分要和靈魂月兌節一樣,疼痛難當。
「支撐下去,你做得到的。」他跳下床緊緊擁住她,和她一起度過最重要的時刻。
「你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即是我當初走過的路。我能撐過來,你也可以。」他在她耳邊低吟,用最深刻的體認鼓勵她不要放棄堅持。「不要現在就放棄,你比任何人都堅強。支持下去,我會陪你走到最後。」
支持下去……這個聲音時常出現在她的夢里,每每在她最需要的時刻出現,沒有它的支撐,她根本走不到今天。
這個聲音的主人會是誰呢?魯維陰嗎?不,不可能!那人是惡魔,是害她走到今天這種地步的罪魁禍首,他們怎麼可能扯在一塊兒。
可是,他的臉明明出現在她眼前。難道這一切都是幻覺?
不,求求老天千萬別是幻覺。她需要他的愛,需要他將她擁人懷里細心呵護,需要澱死他為華芳報仇,需要——
「啊——」救救她吧,她快瘋了,快被這兩極的情感搞瘋!
邵華語捂住耳朵尖叫,用盡身上最後的一絲力氣抵抗毒品的侵襲,悍然的將它趕出身體,將擾人的思緒一並喊掉。
「做得好,小表。」緊緊環抱住已然昏厥的身軀,魯維陰的眼眶不自覺的泛出淚光。「做得好……」
明知道過了今天,他倆又會再度回到對立的狀態,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至少她活下來了,並戰勝了毒品。
好好的睡吧,我的女戰士。
他輕吻她的額頭,將她抱回她的房間,在關上門的剎那再次將溫柔隔離于門板之外,再度穿上他慣穿的外衣——暗夜使者,一個沒有心、沒有靈魂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