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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感陰陽戀 第五章

雖然楚翎的工作輕松,但也教人苦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耗到何時才能見到江廷浩,每天蹲在廚房幫忙洗菜、洗碗,不得到大廳、不許到二樓,尤其不是職責範圍之地,誰也不能在江家亂走。

江家的規矩頗多,誰要犯了錯,絕不寬容,但只要不犯錯,據說這里的薪水比別家多了兩、三倍,又免費供膳宿,主人又比別家的好相處得多,是個相當不錯的工作。

這全是楚翎由林美珠那兒听來的,本來管家是不打算用楚翎,因為她一來便犯了戒,隨隨便便地闖上二樓,誰知她是不是想上樓偷東西。若不是大少爺醒來,廚房又缺人缺得緊,才不得不雇用她,也因此,管家盯她盯得特別緊。

在楚翎看來,江家只有三個主人,卻請了十幾個佣人,未免太奢華了,只要調個整理房間的女僕來廚房幫忙就成了,何須另外請人呢?可是,據林美珠說,這是江家的習慣。各人有各人的職責,每人負責一部分,務必做得盡善盡美,讓主人覺得滿意;若因職務調來調去,使得人手不夠,或者工作做得不好,那還不如多請幾個人。

因為怕被趕出江家。楚翎總是乖乖地待在廚房,下了班也乖乖的回到寢室,幸好她與林美珠同一個房間,而林美珠又特別愛說話,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所以,楚翎曉得,當所有人知道她來應征那天私自闖上二樓後,皆以特殊的眼光看她,但為了江廷浩,她全忍了下來。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江廷浩還是對她不聞不問,據林美珠說,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從前天開始上班,而她卻沒有機會見他。其實,也不是沒機會見他,只要她膽敢闖上二樓就成了,可是,她怕的是……是他不肯認她,到時她該怎麼辦呢?

她可有勇氣承認他翻臉不認人嗎?也許就這麼放棄好了,自己也不會自取其辱。可是,她又心有不甘,當初是江廷浩自己信誓旦旦的說他們可以做朋友的,如今為什麼毀約呢?她也只不過是想要個朋友而已,就這麼困難嗎?楚翎獨自坐在花園的一角暗自傷心垂淚。

「這里靠近廚房,可沒有超出範圍。」

她抬眼望望四周,嘲笑自己,沒想到自己怕被趕出去,就連花園也不敢走進去欣賞,即使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她也只敢乖乖地坐在這兒,不敢超出範圍。

二十幾年的日子,為了討好父母,她做盡了傻事,結果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現在,難道為了一個江廷浩,又得耗去好幾年的光陰不成?這樣的人生是她想過的嗎?

「這樣值得嗎?」她反覆地問著自己。

也許自己該月兌出這個籠牢,她可以搬離這里,重新過話,到一個不認識自己的地方,只要她不說出她有陰陽眼,平常也不要有不尋常的舉動,誰會曉得她與常人不同,那麼,她應該就不會活得這樣痛苦了。

「真笨。」楚翎拍了拍自己的頭。

這個道理她應該在前幾年就想通了才對,女乃女乃在去世的前幾天不是有告訴過她,叫她要過自己的生活。那時她就該搬家的,而不是生活在知道她特殊能力的小鎮,讓自己備受側目又交不到朋友,到頭來受傷難過全是自己找的。

想通了以後,楚翎的心情頓時輕松了起來。雖然要離開江廷浩有些不舍與難過,但對于將要展開新生活的喜樂,霎時將哀傷沖淡不少。

這二十幾年來,她已經過得夠苦的了,不需要再虐待自己;她應該要好好地愛自己、善待自己,讓自己活得更有尊嚴。而不是乞討父母施舍一點愛給她,更不需要江廷浩虛偽的友情。

已經那麼久了,他若想要她這個朋友,早就找來了,也不會讓她在這兒苦苦地等,既傷心又絕望。

晚風徐徐吹來,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楚翎微笑地望著繁星點點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清新的空氣。

她決定明天提出辭呈離開這里,不管江廷浩是否還肯認她這個朋友,她都不想留在這個人人都拿她當小偷的地方.就算不辭而別她都不在乎。

這是楚翎這一個多月來,放松心情無煩無惱睡個好覺的夜晚,她就這樣在花園邊的一棵樹下酣睡。

清晨天剛亮未亮之際,江廷浩倏地醒了過來,他轉頭望望窗外,昨夜他忘了將落地窗關上,此刻有花香飄了進來,他吸著清新干淨的空氣,決定起床到花園走走。

當他置身在花園中時,不曉得為什麼有股力量直催他往廚房邊走去,當他信步走向廚房,卻看見楚翎蜷曲著身體躺在樹下,而此刻晨曦略帶寒意,看著她冷瑟地縮著身體,不知她是睡著了,還是昏倒了。

他走近她的身邊想叫醒她。蹲來,伸手撥開她額前的發絲時,心中倏地涌上一股熟悉感,他納悶地凝視著她。為什麼這女孩讓他有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果他曾見過她,應該不可能會忘記才對,可是,他記憶中卻沒有她的名字與印象。

他輕輕地摟著她,為她擋去寒意。只見楚翎申吟一聲。更往他懷里靠,他低頭靜靜地望著她,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平靜與安逸圍繞著他。

老先生焦急地望著他們倆,江廷浩似乎沒有叫醒楚翎的打算,而楚翎也依然甜睡不醒。

「小、丫,頭,你快醒醒。」老先生決定親自喚醒她。

也許是困擾多時的煩惱總算解決,心情一松懈下來,使得楚翎比平時睡得更常常,老先生的聲音並未使楚翎醒來。

「丫頭——」老先生還沒喊完,遠處已傳來呼喊聲。

「楚翎?楚翎?」廚房傳來陣陣喊叫的聲音。

江廷浩倏然一驚,自己居然看著女孩子的容顏發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卻在此時此刻發生。是不是他的病還沒好?所以才會發生此事!他又看了楚翎一眼,依依不舍地放下她離開,並為自己的心態感到心驚。

「丫頭,不是我不幫你,而是你自己睡得太沉,怪不得我。」老先生無奈地瞄了楚翎一眼,跟隨江廷浩而去。

林美珠與廚師陳媽兩人出來找楚翎,不料居然在花園邊瞧見她。

「楚翎!」陳媽嘆了口氣推推她。

對于她這個下屬,她既好氣又無奈。經過一個多月來的相處,她相信楚翎不可能會偷東西,這孩子平常既乖巧又溫柔,對人有禮貌又客氣,她非常的喜歡她。

可是,第一天來應征,她偏偏跑到二樓去讓人懷疑,現在還躺在花園里睡覺,搞得大伙勞師動眾找她;管家認定她可能偷了東西跑掉,派人到處找,只差沒有報警。

「嗯?」楚翎揉了揉眼楮。

「美珠,你去告訴管家說,找到楚翎了。」陳媽吩咐美珠。

「好。」美珠點點頭,故意對楚翎嘆了一口氣地抱怨道︰「楚翎,你有床不睡,干嘛睡在花園里?也不怕著涼。真是的,害我們大家都在找你。」

「對不起,昨晚我看星星看到睡著了。」楚翎低下頭來。

「美珠,你快去啊!」陳媽催道。

再不去,說不定管家報了警,豈不將事情鬧大了。她又不好在楚翎面前說出來,陳媽只得朝美珠使著眼色。

「好啦!」美珠看了楚翎一眼,轉身進屋。

「楚翎?」

「嗯?」楚翎抬頭看著陳媽。

「楚翎,這兒是江家,可不比自己的家,不能隨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對不起,陳媽,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要防人口實。你初來乍到,凡事都不懂,偏偏上次你又跑上二樓,讓管家對你沒有好印象,你要小心點。」陳媽和藹的看著她。

「我知道了。」

「楚翎,我不是在責備你。」

「我曉得,陳媽,謝謝你。」楚翎感激莫名,除了從女乃女乃那里得到關愛之外,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友善與關懷。

「傻孩子,說什麼謝呢!來,我們該準備早餐了。」她慈愛地拍拍她的肩。

「是。」楚翎激動得淚眼盈眶……她原以為所有的人都鄙視她,沒想到陳媽對她這麼關心,而美珠雖然嘴里抱怨著,可是她話里還是很關心她。

這段小插曲終于落幕,原本管家想重新找人,但陳媽反對,而且房子里並沒有丟掉任何東西,使得管家也沒有借口可以趕走楚翎。可是,管家卻對楚翎三令五申地警告,只要她再有一點點差錯,就別想待在江家。

事實上,楚翎毋需做事也依食無缺,女乃女乃將她所有的遺產全留給她,雖然只有一棟房子,以及兩百多萬的現金,但對她來說已綽綽有余了。

平常省吃儉用,光靠利息就可以生活,況且,她偶爾會替人畫畫模具圖兼差,也賺了不少外快,所以她根本不愁吃、不愁穿,而且房子又是自己的,也不需要租金。

本來楚翎已決意要走,可是由于管家輕視的態度,再加上她戀棧陳媽的關愛,使她決定暫時留下來,以證明她不是小偷,對江家也沒有非份之想。

「楚翎,我今天放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街、看電影?」美珠蹲在楚翎身旁,看她熟練地洗著菜。

「可是我今天要上班。」楚翎為難道。

「沒關系,跟陳媽說一聲,調個假嘛!我想她會答應的,試試看好不好?」

「好吧!」

楚翎站起來出去找陳媽。

一見楚翎重新踏進廚房,美珠便迫不及待的向前詢問。

「怎麼樣?」

「沒問題。」楚翎笑著點點頭。

「哇!萬歲。我們快去準備。」她高興地跳起來。

一把拉住楚翎的手,急忙將她拉進她們的寢室。

「你們要早點回來,知道嗎?」陳媽走進寢室叮囑。

「知道了。」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兩人換好衣服之後,走出江家約步行了十多分鐘才到站牌,雖然是麻煩了點,但兩人仍樂此不疲。

在一趟的玩樂回來之後,楚翎對于江家三個主人都熟悉了幾分,當然不是她故意探听,而是美珠天生愛說話,將江家三人的脾氣、瑣事、習慣,只要是她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的詳加說明,就連楚翎不想知道那人的消息,她也不厭其煩地再三提起。不只提及他們,由她話中的語氣,楚翎可以肯定她還很崇拜他們,尤其江家兩兄弟。

據說兩兄弟非常孝順,怕媳婦虐待婆婆,還為此挑二撿四不肯娶妻。老大江廷浩生性冷淡、平日不多話,除了上班時間外,其他時間皆回家陪伴母親,不交際、不應酬。不過,雖然如此,但上班時間卻也佔去一天中的十幾個小時,在家時也不說笑整天冷著張臉讓人望之生畏。

江家老二倒是大而化之,整天嘻嘻哈哈的笑臉迎人,人活潑好動,女朋友一大堆,但他有一個原則,十二點以前一定回家,免得讓母親擔心,而且,沒事絕不在外過夜,就算想出去旅行,也一定會先征求母親的同意才成行,總之他們兄弟倆凡事皆以母親為重。

晚上就寢時,楚翎思索了很多事情,更由美珠的話中了解,江廷浩恢復了以前的作息,對于家人與朋友也叫得出名字,可見他的記憶恢復了,難怪他會認不出她來;如果事情真相是這樣,那表示他不是嫌棄她的友誼,而是他忘了她這個人。

對這件事,她終于釋懷了,雖然她常告訴自己她不在乎,多到自己都快相信了,可是,每當偶爾想起時,心里就會一陣難過。

她有多少年不曾為人敞開心胸,沒想到一打開,就讓自己傷痕累累,且又怨又氣又恨的了。現在既然知道真相是這樣,那她也就沒有什麼可怨可氣可恨的了,也許這樣的結果才是最好的,他忘了她,也就忘了她的特別之處,免得將來相遇時互相尷尬,也避免了她被拒絕的難堪。

況且,在這兩、三個月來,她有了陳媽的關愛,還有美珠的友誼,已經讓她很滿足了,這是她祈求了二十幾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若不是認識了他,也就不會有這些關愛與友誼,說來,她還得感謝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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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清晨的到來,鬧鐘震耳欲聾地響起,楚翎伸手按了按鬧鐘,舒服地伸伸懶腰,露出愉悅的笑容。

「這樣的日子真是好呀!」她喃喃自語。

將臉在被單上磨了磨,心里充滿了幸福與滿足。

「你在傻笑什麼?」美珠氣息虛弱地嘲諷。

「沒有啊!只是覺得心情很好。」楚翎笑容可掬,根本不在意她的諷刺,仍閉著眼享受心中猶有的感動。

「心情好?是啊!你當然心情好,沒像我拉肚子拉了一整晚,再怎麼也好不起來。」美珠苦笑。

「拉肚子?」楚翎張大雙眼。

「是啊!昨天吃了一大堆東西,可能吃壞肚子了。你呢?有沒有事?」

「沒有。」楚翎連忙坐起來,看見她一臉蒼白。「你要不要緊?」

「死不了。不過,今天恐怕沒辦法做事。」美珠躺在床上。整個人虛月兌無力。

「請假一天好了。你吃藥了沒?」

「吃了。楚翎?」

「嗯?」

「你能不能幫我上工一天?」美珠不好意思地開口。

「幫你?」

「是啊!你再向陳媽調一天的假好不好?」美珠焦急如焚。「下次我幫你做一天抵銷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你為什麼不請假呢?不然,你也可以調假啊!那麼,就不會扣薪水了。」楚翎不解。

她們在江家上班,請一天假只扣日薪,並不扣全勤,而且,若有需要時,還可調假。

「你不知道,今天剛好輪到小玉放假,我要是再請假,就沒人整理大少爺和二少爺的房間了,而且,我也不想被扣薪水,昨天買了好幾件衣服,再扣就沒錢寄給我媽了。」

「你可以調假啊!」

「你知道的,人手不夠,又要調假,管家那老巫婆哪有好臉色給我看。還是你的上司好,陳媽那個人最好說話了。楚翎,好不好嘛?」

「好吧!只要陳媽答應,我當然沒問題。」

「你放心,陳媽一定會答應的。楚翎,謝謝你。」

「拜托!說什麼謝,你要替我做一天工還我的,你可別說了。」楚翎有意逗她。「當然。」美珠點點頭。

「開玩笑的,你還當真呀!」楚翎笑著。「你好好休息,我去梳洗一下。」她又忽然想到什麼的停下腳步。「對了!你要不要吃早餐,一會兒有空我幫你端進來?」

「算了吧!我可不想又吃又拉。」美珠苦笑。

「那……這樣好了,我請陳媽幫你留點東西,要是你肚子餓了,就去廚房找陳媽,中午我再幫你端午餐來。」

「嗯。麻煩你了。」

「別這麼說,我也不好,明明我們兩個人一起出去玩,怎j麼我就沒事?」

「是啊!真不公平,不過,好險你沒事,要不然誰替我工作呢?」

「你啊!」楚翎翻翻白眼。

「快去吧!不然小心老巫婆來找麻煩。」

楚翎听了這話,快手快腳地將自己打點好,說實在的,她還真怕管家,只要她一瞪眼,楚翎就怕是自己哪里又做錯了。

避家大人嚴肅的臉,讓人想起國中的訓導主任,明明沒做錯事,可是看見她不自覺的就會產生惶恐害怕之心。

向陳媽調了假,楚翎硬著頭皮找管家向她說明原委,望著管家的臉,楚翎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最後,在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之下,她才松了一口氣。

她開始準備今天的工作,七點半是江家主人用早膳的時刻,她六點多先去幫陳媽準備早飯,然後等少爺們去用餐時,她才可以去整理他們的房間。

原以為她是自己一個人去整理房間的,沒想到管家卻虎視耽耽地瞅著她。平時她的手腳挺俐落的,可是在管家的監視下。楚翎竟笨手笨腳的鋪著床單,整個人在床的四周繞來繞去,不是床單長寬與床不對稱,就是床單的花樣方向弄反了,急得她滿頭大汗。

江廷浩一打開他的房門,所看到的景象就是如此,他甚至還看到楚翎爬上他的床,只為弄平床單,殊不知愈弄愈皺。他抱著雙臂倚在門邊注視著她忙碌不已的身影,他從沒見過如此笨拙的佣人。

「你到底會不會做?笨手笨腳的,拉平床單是坐在床上拉的嗎?」管家冷言冷語。

「對不起、對不起。」

她爬下床,重新拉直床單,好不容易全弄對了,抬眼望向管家等候指令,不料卻見到江廷浩倚在門邊,她渾身一僵。

「呆呆站在那兒做什麼?不會拿抹布開始擦桌子嗎?難道要我一個口令,你才一個動作不成?沒見過像你這麼笨的人。」管家不放棄挖苦她的機會。

從第一眼見到楚翎開始,她就對楚翎沒順眼過,若不是礙于陳媽的關系,她早將她開除了,哪還會等到今天,看她那副陰陰沉沉的模樣,心里就一把火。

「林太太,你下去吧!」江廷浩冷冷地開口。

避家驚慌地轉過身,瞧見江廷浩時,忙躬身。

「大少爺!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叫她盡快整理好房間。」

她站直身轉過頭,斥責道︰「楚翎,你動作還不快點。」

「是。」楚翎拿起抹布走向桌旁開始擦拭,企圖漠視再次見到江廷浩所帶來的沖擊,看來,看來,他過得相當好,也養胖了,不若當初見到時的削瘦與蒼白。

「林太太,你下去。」江廷浩面無表情再度冷淡地開口,他不知為什麼管家喝斥楚翎的態度,令他心生不悅。

「可是,我必須在這里監視她,她……」在他冰冷的目光中,管家倏地住口。

「下去。」「是。」她不安地離開,看來,大少爺對她的工作能力有所質疑了,都是楚翎害的,她忿忿不平地想。

瞧見楚翎賣力的來回擦著桌面,江廷浩好笑地搖搖頭。「你想將桌面的漆臘給擦掉不成?」

「嘎?」楚翎倏然一驚。「擦桌子不需要那麼用力,只要干淨沒灰塵就行了。」

「我知道了。」她匆匆停手,轉身拿起髒床單將它丟進衣簍,始終不曾抬眼看他。

江廷浩從桌上拿起公事包,原想走出房間去上班。可是,他望了望楚翎的身影一眼後,便決定待會再去,反正不急在一時。他走到桌後的皮椅上坐定,默默地凝視她。

吸塵器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房間,沒了管家在身旁監視,楚翎的動作愈發俐落起來,一心一意只想趕快做好工作,想不到她將吸塵器往書桌推去時,才發現房間里除了她之外,還有江廷浩,原以為他隨管家一起離去,不料他竟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她。

「麻煩你抬抬腳。」她瞄了他一眼,聲調毫無抑揚頓挫。

「沒問題。」

他真的照她既說的只抬起雙腳,身體卻不肯移動半分。

雖然不想生氣,但這實在太過分了,她剛剛說的只不過是話中話,其實是希望他能離開別妨礙她工作,不料他居然只照話面意思做。

唉!誰教人家是少爺,她只是個小女佣呢!想發脾氣又不敢,她丟了工作沒關系,要是害美珠也丟了這份差事的話,豈不是太對不起人了。想想,只好忍氣吞聲,快快做好工作早點走人。

于是,她低下頭來繼續工作,可是一個大男人就杵在那兒,怎麼做怎麼不順,總不能趴在他身下吸桌底下的灰塵吧?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少爺,你在這兒我怎麼做事呢?能不能請你好心的移開一下?」

他放下腳,專注地看著她,最後蹙著眉。

「你是對我說話,還是對地板說話?「

「當然是對你說啊!」

「既然是對我說,為什麼不看著我?」她抬起頭,張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而他仍像當初初見面時一樣,張著一雙清澈的大眼,檀木般的黑眼楮也專注地回望著她。

從他眼中,她可以輕易的讀出,他的確是忘了她,在他的記憶里,已沒有她的存在,從此以後,他們將形同陌路,他做他的少爺、她做她的女佣,有的只是雇佣關系……

電好,就讓一切煙消雲散吧!畢竟兩人本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自己又何必強求呢?

不解她又黑又大的雙眸中,為何有一抹令人心痛的哀傷?他伸出手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頰,不忍注視這抹哀傷,他的心更是沒來由地感到難過。

他們兩人目前只是雇佣關系,而他卻對她這麼溫柔,楚翎鼻頭一酸,眼眶中不由得含著淚水,飛快地抱住他,在他懷中哭泣著,為他也為自己,更為了哀悼他們早逝的友誼。她本來可以多一個朋友的,而且是熟知她特殊能力的朋友,且能夠全心接受她的朋友,如今……唉!

愛意早已悄悄地襲上心頭,然而,她卻將它誤解。

懷中的女孩斷斷續續地哭泣著,江廷浩伸手摟住她,將她緊緊地抱在懷中,臉頰輕輕地摩挲著她的發絲,心中頓時涌起柔情萬千。

餅了許久,懷中的女孩已停止了哭泣,他單手輕扳她的肩,另一手抬起她那小巧可愛的下巴,目不轉楮地注視著她那哭腫的雙眼,漆黑的雙眸卻猶如雨過天晴般明亮動人,他亳不收斂眼中的柔情,望入她那會使人深陷其中的黑瞳。

一想到剛剛那種好似男女間親密的擁抱。還有現在的不轉楮的互相凝視……楚翎霎時羞澀地漲紅了臉,輕輕推開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足無措地怔在原地,不知該逃走好呢?還是裝作若無其事?

正當江廷浩要有所行動時,江廷駿卻打開門。

「大哥,我在樓下等了你老半天,你今天不用上班嗎?」「一會兒才去。」江廷浩心不在焉地回答。雙眼仍注視低著頭的她,為她漲紅雙頰的神態而陶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江廷駿納悶地走近。他大哥似乎有點不大對勁,居然一反常態地瞅著女孩不放,他好奇地低下頭看看女孩的容貌,這一看,教他的憤怒全涌上心頭。

「是你,你在這兒做什麼?」「我……我……」楚翎目瞪口呆,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小駿,你認識她?」話才出口,江廷浩猛然想起她在他家做事,小駿當然會認識她,這話不是白問了嗎?「我當然認識她,她就是那個小偷。」江廷駿不屑地撇撇嘴。「我不是小偷。」楚翎杏眼圓睜。誰都可以這麼辱罵她,唯有江家的人沒資格。「哼!」江廷駿連看她都懶得看。「怎麼回事?」江廷浩來回地望著兩人。

「哥,她想來你房里偷東西的時候,剛好踫到你醒來,所以她才沒偷成,不過,」他鄙夷地看著她。「只要有想偷的意念,那她就是小偷,不管東西有沒有偷成。」

「不是那樣的。」楚翎著急的輕喊。

他怎麼能那樣胡說呢?她什麼也沒做,還好心的幫他哥哥忙,他怎麼可以這樣侮辱人呢?「不然是怎樣?」他逼問。

「我……我是……」能說實話嗎?就算說出口,他們會信嗎?她欲哭無淚。

「哼!說不出口了吧!」他轉而對江廷浩說︰「哥,我是不贊成一個小偷留在家里,所謂家賊難防。可是媽媽說,你能醒來她的功勞最大,如果不是她剛好來偷東西,又將你弄得跌下床,你也不會醒來。但照我說呢!一定是你剛好醒來,瞧見她在偷東西,想阻止她才不小心跌下床的。我說的對不對?」

江廷浩一言不發,只是臉上已然戴上一層面具,雙眸就像海水般深邃,那般冷冽、平靜,不帶一絲暖意,但心中卻熱血沸騰,他原以為她是個好女孩,原來剛剛的羞怯全是假裝的,他差點受騙上當,想到這,他的目光愈發冰冷,直瞅著楚翎不放。

楚翎閉了閉眼,忍住椎心刺骨的痛楚,幽幽地嘆了口氣。他居然只听信他弟弟的片面之詞就將她定了罪,完全沒有她置啄的余地,想來就令她心寒。

「你以為閉上眼就沒事了嗎?如果你還知恥的話,就該早點卷鋪蓋走路,省得讓人趕走,那時就臉上無光了。」江廷駿硬下心腸說。

記得他剛進門時,哥哥眼中的柔情是他不曾見過的,若是這女孩繼續留在這里,恐怕到時哥哥會受到傷害,為了保護哥哥,他不惜扮壞人。

「小丫頭,你沒事肥?」老先生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邊。「需不需要我幫你教訓這臭小子?」

楚翎留戀的看了江廷浩一眼,但他依然不為所動,始終冷眼相向。哀莫大于心死,她苦笑地瞄了他們兄弟兩人。

「我現在辭職,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你現在去找管家拿了這個月薪水,馬上就可以離開我家。」江廷駿連忙接口,生怕她反悔。

「你放心,我不會賴在你家。」

「小丫頭,你就這麼離開,反而會讓他們以為你作賊心虛。」老先生勸道。

「不然我該怎麼辦?」她苦笑。

「跟他們解釋清楚啊!」他直言。

「解釋?怎麼解釋?您是當事人,所以相信發生的事,若您不是當事人,您還會相信嗎?假若是我,我也一定不會相信,更何況是一般的人呢!」她哀傷地搖搖頭。

「可是……總不能任由他們誤會吧?」見楚翎一臉心灰意冷的表情,令老先生有所不忍,既既而忿忿地說︰「剛剛他們侮辱了你,總不能就此輕易的放過他們吧?」

「不然我能怎麼辦?揍他們一頓嗎?」

「您別開玩笑了!我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能打得贏兩個大男人呢?」

「這樣啊!不然我幫你教訓他們,可好?」老先生興致勃勃的說。

「您真的願意幫我教訓他們?」楚翎望著老先生微微一笑。「當然,這兩個臭小子欺人太甚。」老先生義憤填應的說。

「那您不是會犯戒嗎?」

「小丫頭,說什麼你也幫過我一個忙,我怎麼能這麼沒義氣呢?再說,我又不是以守護神的身份教訓他們,而是以他們爺爺的鬼魂身份。這樣根本不會被罰什麼,你放心好了。」

頂多罰他在陽間多做幾年守護神罷了,他想。

江廷浩兄弟倆對看了一眼,不明白她為何自言自語,難不成這樣就瘋了?應該還不至于吧?

楚翎對老先生鞠了個躬。

「老先生,那就麻煩您了,替我狠狠地揍他們兩拳。」

「好。你站在旁邊好好的瞧著,看我怎麼修理他們。」他興致勃勃地卷起袖子,準備好好動手發揮一下。「你想要我先打誰?」

楚翎走到門邊,歪著頭想了一會兒;兩人都一般可惡,到底應該先教訓誰呢?哥哥不明是非、弟弟造謠生事、無端侮辱人。說起來還是弟弟可惡些。

「先打江廷駿。」說完,她冷冷地看著江廷駿。

「你在胡說……哎喲!」江廷駿話還沒說完,老先生便沒頭沒腦地拳打腳踢。

江廷駿護得了頭,就顧不了腳,敵人又不見蹤影,他膽戰心驚、徒勞無功地揮著手。見弟弟這般狼狽,江廷浩挺身將他全身護住,頓時挨了幾拳,讓他心里不由得一驚。

這時,老先生卻住了手。「小丫頭,我先休息一下,等一下再繼續好嗎?」他微喘著氣。

「你干嘛不用法術?這樣豈不省事?」楚翎揚揚眉毛。

「用法術會罰得很重,我這樣揍他們才不會被罰。」

「原來如此。」楚翎點點頭。

「你想干嘛?」江廷駿頭皮發麻,雖然他平常很大膽,但對于這個看不見的敵人,還是會令他有股懼意。

楚翎聳聳肩,眼楮一眨,笑著說︰「我不想干嘛,只想要人好好地揍你們一頓。」

「憑什麼?」江廷駿虛張聲勢地猶帶霸氣。

「憑什麼?就憑你們不辨是非,胡亂誣賴人。我楚翎雖說不像你們江家那麼有錢,但是生活絕不成問題,還不至于當小偷偷你們江家的東西。」楚翎冷冷的說。

「可是,我們……」

江廷浩擺擺手要江廷駿別說話。

「那能不能請你解釋,你為何會出現在我房中?」

「解釋?我要是不想解釋,你又能奈我何?」反正有老先生為她出一口氣,她才不管他們怎麼想。

「丫頭,也許你該跟他們說,別讓他們恩將仇報。」身為爺爺,總得為孫子著想。

楚翎嘟起了小嘴,不滿地看了老爺爺一眼。

「我為什麼要跟他們說?該不會是您心軟了吧?」

「丫頭,說話可要憑良心,剛剛我還狠狠地揍了他們好幾拳。再說,也是我開口說要幫你的,你可不能這麼沒良心。」老先生嚷嚷著。

「好嘛!算我錯怪您了。休息夠沒?你還沒揍江廷浩呢!」

楚翎話一出口,江廷浩馬上走向她,一臉冰冷、不怒而威。

「你到底叫誰打我們兄弟倆?」

「哇!乖乖,這小子凶起來了。丫頭,你還是閃開點比較好。楚翎呆呆地站在門邊,猶不知煞神將至。「說。」江廷浩語氣冰冷地讓人不寒而栗。

江廷駿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自小到大,他只見過哥哥擺過一次這種臉與口氣,對像就是他們好票厚顏無恥的親戚們。

沒想到楚翎毫不在乎地笑眯了眼。

「怎麼?擺了這副冷冰的臉給誰看,嚇我嗎?我告訴你,從小到大,我見過太多比你還恐怖的臉,我都不怕它們了,還會怕你這張臉嗎?」

說完,還當著他的面,扮了一下鬼臉。說實在的,這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嘛!他的臉有什麼可怕的,還是長得很帥,很好看呀!

老先生可看傻了眼,老實說,這孫子生起氣來,有時連他都有幾分害怕,想不到這丫頭竟如此膽大包天,可見她大概平常看那個看多了,心髒也比常人強多了。

「你……」江廷浩不知是該氣她,還是佩服她,她居然不拿他當一回事。

「我怎麼樣?」瞪了他一眼。楚翎不耐煩地向老先生說︰「您到底還打不打他?」

「打,我答應你了,怎麼可以做不到呢?」

「那您就快打吧!打完了之後,我也要離開這里了,我不喜歡這里的人,沒幾個好人。」她還故意瞄向江廷浩兄弟倆。

「你別太過份。」江廷浩神情復雜地看著她,听到她想離去,心情竟無端地沉重起來。

「老先生?」楚翎大喊。

「好、好。別發火嘛!我最怕你生氣了。」他朝江廷浩的肚子狠狠地揍了一拳,暗自慶幸他看不見他,不然可有好戲瞧了。

江廷浩悶哼了一聲,由月復部傳來的痛楚,讓他知道他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對于這看不見的敵人,他只得采守勢。

他緩緩地退到牆角,當敵人想攻過來時,只能由正前方,而這一點對他有利。

「丫頭,現在怎麼辦?這臭小子挺機伶的,我根本沒辦法湊到他。」老先生佯裝苦惱的神色,實際上,他可欣喜萬分,

楚翎瞪了江廷浩一眼,她自己也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他挨打她會心疼,可是不打他她又氣憤難平。

她還理不清自己的心情,這邊江廷駿可有了動靜,他暗暗地靠近楚翎,趁她不備之際,勒住她的脖子。

「快叫那個人停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不可能,除非你叫那個人住手。」人沾沾自喜,現在是他們居于上風,不管他們斗的是人還是鬼。

「丫頭,你要不要緊?」老先生嘆著氣。

這孫子擺明了是要讓他漏氣嘛!讓他打幾拳讓小丫頭出出氣也就罷了,這下子搞成這樣,該怎麼擺平呢?女人的心平時是很軟的,說幾句好話也就算了,但要讓她硬起來,可不得了,是會死人的。

「不要緊,死不了的。」她神色冷漠。

「你到底在跟誰說話?」江廷駿毫不懼怕,極想弄清事實。「放開她。」江廷浩皺起眉。

「可是……」

「我說放開她。」他一臉堅決。

「好吧!」江廷駿心不甘情不願地松手。

「你沒事吧?」江廷浩伸手想踫她,沒想到楚翎卻閃開身,他眸中閃過一絲黯然,頹然放下手。

「沒事。」她抱著雙臂站在一旁。

「到底是誰在暗處打我們?」江廷駿仍不死心。

「你真想知道?」楚翎嘴角猶帶一絲冷笑。

「廢話,不然我干嘛問你?」江廷駿翻翻白眼。

「據他自己說,他是你爺爺。」

「你胡說什麼?」江廷駿大聲怒斥。

「小駿,你吼什麼?」

江母見小兒子上來喊他哥哥,結果一去不回,讓她在樓下苦等不至,難道今天他們兄弟倆要一起蹺班不成?

誰知,一打殲門就見他怒氣沖天。

「媽,沒什麼。」江廷駿馬上乖得跟只小綿羊似的。

「還說沒什麼,在房間外都可以听到了。到底什麼事?」她看看房間的三人。

「她說爺爺在這間房內,而且還打了我們兄弟倆。」江廷駿指指楚翎,然後又指指自己臉上的瘀傷。

「是真的嗎?」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直瞅著楚翎瞧。

「我為什麼要說謊騙你們?」楚翎氣定神閑,毫不在意她的目光。

「那我爺爺長得什麼樣子?你說。」江廷駿沒好氣的問。

楚翎微歪著頭思考,半晌。

「老先生,您干脆現形給他們看好了。」

「那怎麼行呢?會被罰的。」老先生抗議。

「反正您剛剛打了人,會被罰,現在只不過是現一下形,頂多再被多罰一樁罷了。」

「不行,兩罪並罰很重的。」他搖著頭。

「我說要您現形您就現形,廢話那麼多干嘛?」楚翎氣得張大眼。「我想馬上離開這里,以後跟你們江家毫無瓜葛。但是在我離開前,我要告訴他們我不是小偷,如果您不現形,就不能為我證明了。」

老先生死命地搖著頭,他可不想當完了江廷浩的守護神之後,還得為他的兒子們守護,這樣會沒完沒了,一輩子當不了逍遙自在的神。

「你敢搖頭!」楚翎凶巴巴地站到他面前。「原來你們江家的人都是恩將仇報之輩,小的是這樣,連老的也是。」

楚翎一說完這句話,江母與江廷浩全皺起眉頭,而江廷駿卻兩眼怒火,若不是礙于暗地里的那個人,說不定他早就拳頭相向了。

「你別這麼說。」老先生囁嚅著。

「不然該怎麼說?」

「好嘛!我現形就是了,你干嘛那麼生氣呢?」他小小聲地報怨。「從沒見過這麼張牙舞爪的女孩。」

「你還說?」楚翎氣紅了雙頰,張著一雙又黑又大的眼楮,黑瞳中閃動著流轉的光芒,讓人忍不住為之深深吸引。

「老天!你這模樣兒真漂亮。」老先生邊說邊現形,雙眼仍驚艷地瞧著她。

「你真是為老不尊,教壞子孫,難怪你孫子沒一個是好人。」楚翎啐道。

「丫頭,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打從我們一見面開始,我對你可是百依百順,替你教訓了這兩個壞孩子,又依了你的話破了戒。」

「那又怎樣?」她噘起嘴。

「唉!不怎樣。丫頭,你以前都稱您,怎麼現在改口叫你了?」

「我現在不喜歡你們江家任何一個人了,稱你已經很給你面子了,我還沒叫喂呢!」

「這樣啊?好吧!隨你了,誰教我的孫子闖禍,我這老頭子只好扛著點了。」他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少來了,裝模作樣。」楚翎一臉不屑。

「爸!」江母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老人。

「嗨!媳婦,好久不見了。」他仍不改常態的嘻笑如常。

「媽。他真的是爺爺?」江挺駿望望吃驚的母親。

「嗯。」江母眼光仍直視著老人。

江氏兄弟滿眼好奇地上下打量他們的爺爺,母親曾說過在江廷浩出生沒多久,江老先生便與世長辭,過了四年左右,父親也跟著車禍過世,不料今天居然能夠和爺爺見面。

「爸?您……您過的好不好?」江母周身起了一股寒意,望著公公與過世前一般模樣。

「還算不錯,如果沒有出岔子那就更好了。」

「爺爺,您為何可以在這里出現?」江廷駿不解。既然知道剛打他的人是他爺爺,原本有一絲害怕的他,此刻可沒一絲一毫的懼意,爺爺總不可能會害自己的孫子吧!

「那當然是我廣做善事的結果。」老先生自大地說。「善事?」江廷駿張大雙眼。

「嗯。」老先生大言不慚地點點頭。「想我自小秉持著吃虧就是佔便宜的理念,不管吃多大的虧,我從不皺眉頭也不改其初衷,很多人都說我很傻;其實,他們哪曉得佛家常說因果循環,我因為幫人從不要求回饋也不求別人報恩。所以呢?我現在才能過得這麼好,又不需要投胎轉世受輪回之苦。」

「原來是這樣。」江廷駿總算了解了,以前他還常抱怨自己自小就沒了爺爺、女乃女乃和爸爸,而媽媽更為了爸爸守寡。

「爸,喬鴻過得好不好?」江母目前心緊的是她已過世的老公。

「他呀!過得還算好,現在在等投胎轉世。」

「爺爺,爸爸為何不能跟你一樣呢?他也做了不少善事呀!」江廷駿疑惑地問。

「是啊!他是做了不少善事,只是沒有我多。」

「爸,我能不能見見喬鴻?」江母想,如果可以見到過世的公公,那麼也許可以見到丈夫才對。

「對啊!爺爺,能不能讓我們也見見爸爸?」江廷駿興匆匆地開口。

老先生看著他們母子倆,又望望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江廷浩自始至終,江廷浩都只是冷眼旁觀、不說一句,可是老先生仍瞧得出他眼中的希冀,為此,他備感困擾地不知如何啟齒。

「哼!」楚翎冷冷地瞄了他們一眼。

「你哼什麼?」江廷駿始終瞧楚翎不順眼,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

「你夠了吧?要閑話家常也得等你解釋清楚,我走了之後你們不就可以慢慢的說個夠?」楚翎不理會江廷駿的挑釁,眼光始終瞅著老先生。

「你那是什麼態度?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女佣罷了。」江廷駿嗤之以鼻。

「女佣又如何?」楚翎怒氣騰騰地瞪著江廷駿,嚇得他倒退好幾步。「二少爺,你命好、會投胎,找個有錢的爹。我楚翎何德何能與你比?我既沒有一個廣做善事的爺爺,也沒有一個做了不少善事的爹。」她字字句句語帶諷刺。

「小丫頭,你別生氣。原諒這臭小子從小有爹生沒爹養,不知禮貌。」望著楚翎冰冷的眼神,老先生怕極了。

「爺爺!您干嘛貶低我?」江廷駿抗議。

「住嘴!你這臭小子,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沒事惹人嫌。」老先生一臉嫌惡。

「誰說我不會說話?我在大學里可是辯論社的社長。」江廷駿依舊不知死活的開口。

「你這個臭小子,我叫你不要開口,你偏喜歡說個不停。」老先生朝江廷駿的背用力拍下去,害他差點趴在地下。

「爺爺!您這樣會打死我的。」

「打死算了。」老先生沒好氣地說,瞄了一眼楚翎,見她一臉的不耐煩,忙說︰「這位楚小姐可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我明明見她在哥哥的房間,而且她是不請自來,這不是小偷是什麼?」江廷駿反駁。

「你怎能看見人家在你哥哥房內就拿人當小偷看?你有親眼見她偷東西嗎?」老先生駁斥道。

「那她為何在哥哥房內?」

「她是帶你哥哥的靈魂回來的,不然,你哥哥現在還不能清醒呢!所以,你們應該要謝謝她的幫忙才對,怎麼還將人當小偷看?尤其是你這個臭小子,居然出口傷人,真是好心沒好報,難怪人家會生氣。你說我揍你們兄弟倆揍得對不對?」

「爺爺,她跟您一樣不是人嗎?」江廷駿疑惑道。

「你這臭小子!你才不是人呢!」老先生氣得踹他一腳。「叫你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怎麼一開口就得罪人—得罪我不要緊,人家楚翎好心好意幫咱們,你居然又出口傷人。」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很好奇她怎麼看得見哥哥的靈魂?」

猶恐再挨揍,江廷駿這次可聰明了,他躲得遠遠的才開口,中間還隔個江廷浩。

「小浩上次發生車禍,結果靈魂被震出身體之外,還失去了記憶不曉得回來,幸好遇上這丫頭。你們可別小看她,她有陰陽眼,所有的靈魂她全看得見,而且還能跟他們溝通。這次要不是她,小浩還不曉得要在外面飄蕩多久,恐怕還會終生變成植物人呢!所以,你們要感謝她,而不是冤枉人家。」

江廷駿緩緩地走到楚翎身前,對她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看見江廷駿知錯且能挺身道歉,老先生倍感安慰地直點頭微笑,看來,這個孫子是莽撞了些,但尤可取的是做錯了毫不推拖,也不措辭掩蓋其錯。

楚翎聳聳肩不在乎地開口。

「別再冤枉我就成了,談不上原不原諒。」

「丫頭,好風度,我真欣賞你。」老先生笑呵呵地道。

江廷浩眼神復雜地看了楚翎一眼,至于他誤解了她,他想開口請她原諒,可惜他開不了口。由小到大,他從沒向人道過歉,今天要他向一個女孩開口,他做不到,可是……眼前她也許會隨時離去。

「謝謝您呀!能讓您欣賞真是我莫大的榮幸。我也該離開了。」楚翎佯裝開朗。瞟了江廷浩一眼,見他一瞼冷靜異常,對于面前的這一幕無動于衷,她咬著下唇強忍心中的痛楚。

他還沒恢復記憶前對她是溫柔體貼,如今的他簡直與以前判若兩人,不只冷漠,還無情,也許當初相遇的靈魂只是她的幻想,或是一場夢,當夢醒了之後,一切了無痕跡。為自己的痴心妄想,她苦笑地搖搖頭,既而轉身準備離去。

「等等。」江廷浩不理會其他人的側目,上前制止楚翎。「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好談的。」楚翎不急不緩的道。

「丫頭,對他別太苛刻。畢竟有些事情他忘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相信他也不願忘記,尤其是你們兩人的事,給他一個機會,別說走就走,好嗎?」老先生語重心長地說。

自他當小浩的守護神開始,從沒見過他為哪個女孩著迷,甚至百依百順;可是,由他回江家那天在門口對楚翎依戀的態度,可看出楚翎對他是多麼重要,他不希望小浩失去她.也因此而失去歡笑。

「好吧!就看在老先生的面子上,听听你想說些什麼。」楚翎聳聳肩。

「我們去書房。」

江廷浩牽起她的手,楚翎本能的掙月兌,他無言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往書房走去。

看著他有些孤獨的背影,使她有些不忍心,可是,她又能如何呢?嘆口氣,楚翎無奈地跟了過去。

望著遠去的身影,老先生嘆了口氣。

「希望他們兩人能達成共識,楚丫頭最好是留下來。」

「爸,您似乎很喜歡那女孩。」江母面露微笑。

「當然,你不覺得那丫頭與小浩挺配的嗎?」老先生一本正經地說。

「只要小浩喜歡,我沒意見。」江母說完此話,停了許久,最後倏地又開口。「爸,我能不能見見喬鴻?」

「我知道你很想喬鴻,可惜人鬼殊途,更何況,他現在正等著投胎,根本不可能與你們相見。」

「爺爺,那為什麼您就可以和我們相見?」江廷駿神情迷惘地提出江母心中的疑問。

「我是小浩的守護神,平常就在你們身邊,當然可以出現。其實,你們本來也不能看見我的,要不是楚、r頭逼我破戒,你們想,這二十幾年來你們曾見我現身過嗎?所以……玉芬,你還是死心吧!見了又如何?他人已經死了,還不如不見,免得多添哀傷。」

江母淚眼朦朧,本以為可以見到丈夫,沒想到原來是空歡喜一場。

「媽!」江廷駿摟著母親低聲安慰她。

「玉芬,謝謝你,這二十幾年來拉拔兩個孩子長大,我們喬鴻能娶到你,真是我們江家三生有幸。」

「爸,您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應該走了,你好好保重。」

老先生邊說邊將形體淡化,終至一絲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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