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環抱,隔絕了世俗塵囂,抗天寨嚴密的守備一點也不輸皇宮內苑,但景色氛圍卻有如世外仙境。
「大當家,你去給隋神醫看過沒有?」
長相粗莽的三當家用他聲如洪鐘的嗓門問道,令在庭中練功的百抗天收回了正舞得虎虎生風的拳腳。
百抗天失笑道︰
「我沒病沒痛的,去見隋神醫做什麼?」
「可你這兒得了病,」三當家指了指自己的頭。「
有病就得看大夫,雖然隋神醫的藥苦得要人命,但總不能放著讓病愈來愈嚴重啊!」
與他一同前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兩個男人互看了一眼,其中生得短小精干的正是抗天寨的二當家,他見百抗天臉色不善,大有一拳揮過來的勢子,立刻一腳踢在三當家的小腿上。
「大當家,他的意思是說你可能因處理寨務太過操勞,讓隋神醫給你開帖寧神解郁的藥服下或許會好一點。」他陪著笑道,暗瞪了三當家一眼,這個有話直說的笨蛋就會壞事!
百抗天濃眉一挑,危險地淡笑道︰
「三當家是說我瘋了是吧?」
「可不是嗎?唉唷!干嘛又踢我?!」
他的另一只小腿又挨了一腳,忍不住狠狠瞪向長臉細眼、生性陰冷的四當家。
「大當家,一直以來寨中兄弟個個對你唯命是從,只要你的一句話,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咱們絕對水里來、火里去,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大家也都盼著你娶妻,可是你要娶穎青郡主,我們認為那是大大的不妥。」
四當家直截了當地說道。抗天寨的兄弟都是唇齒相依、生死與共的伙伴,有話也不興拐彎抹角,干脆得很。
就為了他要娶穎青郡主為妻,他們便認定他瘋了?百抗天當真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這些人的想法還真是簡單得可以。
「我沒瘋,更不需要看大夫。」
他只是淡淡地道。
「那你為何要娶她?」
三當家立刻質問。「若你是看上她的美貌,留下來暖床就是了,也不需要拜什麼天地、行什麼大禮啊!」
「大當家一向最痛恨皇親國戚,穎青郡主正是當今昏君的堂妹,就算娶來當小妾都嫌太過正式,何況是正室?!」
四當家道。
「啊,我明白了!」
二當家恍然道。「土匪娶郡主當老婆,正是對皇室最大的羞辱,我們怎麼沒有想到!大當家果然聰明,老三、老四,原來咱們誤會大當家了,大當家報復朝廷的方法可比咱們高明多了。」他「頓悟」了這一點、看著
百抗天的目光立刻由不以為然變為崇敬佩服,愈想愈覺得自己的猜測肯定是事實,這下他也終于可以放心了。
「說得對!咱們怎麼沒想到?!」三當家一拍腦袋,釋然而不好意思地對百抗天笑道。
「大當家,原來不是你瘋了,是我們太笨沒有想到你的用意,真是對不住。」
「嗯……」
陰冷而內斂的四當家也愈來愈覺得他們的推斷十分有理,緩慢而認同地點頭道。「這是大當家有真知灼見的地方,我本來還想著抓了榮王爺他們三人取了贖金之後該殺還是該放的問題,現在我終于明白大當家的盤算了,放了王爺、王妃,將郡主娶來當壓寨夫人,不但是留下人質,叫官府以後都不敢再找咱們的麻煩,同時也出了對朝廷的一口惡氣,真可說是一舉數得。」
「哼,我就說大當家不可能瘋,你們偏說他腦袋有毛病,我看是你們有毛病,全都得了笨病!」三當家狠瞪了兩人一眼,還害他對他最佩服的大當家出言不遜!
被責怪的兩個人氣得牙癢癢的,方才最堅持百抗天發瘋,並且一見面就叫人家去看大夫的,好像就是這個笨家伙吧!
「說大當家瘋的人好像只有你吧!我們可從沒這麼認為。」二當家咬牙獰笑道。
三當家跳丁起來,原本就大嗓門的他這一吼更是驚天動地。「你還敢把責任推到我身上!第一個說要大當家去看隋神醫的人是你,可不是我!」
「我的意思是要他喝喝寧神解郁的湯藥,可沒說他瘋了!」二當家跟他比大聲,吼得臉紅脖子粗,戰火迅速蔓延到一旁而無表情的四當家身上。
「老四,你說,我從頭到尾有沒有說過大當家瘋了這種話?」
百抗天悠閑地在一旁看著他們一來一往的唇槍舌戰,接下來就算拳腳相向也是家常便飯,隨他們自己去解決才是最明智的選擇,白痴才會去趟他們這趟渾水。
他搔了搔頰上的胡子,正打算去巡視守備時,一位年約十七的少女捂著臉頰,一邊哭喊,一邊快步朝庭院奔來。
「四當家——四當家——」
她揚聲喊著,直朝四當家疾奔而來。
「吟翠妹子,你怎麼了?」
吵得不可開交的男人見到她這副樣子跑來,霎時忘了自己的糾紛,性子急躁的三當家率先幫四當家開口問了。
「四當家,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那個女人居然敢打我!」成吟翠喘著氣啞聲道。
「那個見鬼的什麼郡主不過是個階下囚,居然敢打我!她還當這里是她的榮王府。四當家,你一定要打足她三十個板子,教她知道抗天寨的規矩!」
四當家是抗天寨執行戒律的人,他鐵而無私又長得一副陰狠相,抗天寨里的紛爭大抵由他來排解。
「她為何要打你?」
四當家以一貫陰冷的語調問,現在既然認了那個勞什子的郡主是大當家的老婆,就不能純粹將她當個階下囚看待。
「我不記得了!」
她氣得大吼,用手背擦著眼淚,清秀細女敕的臉頰上腫起了一大塊清晰的五指印。
「那個女人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討厭,我真不懂抗天大哥怎麼會看—亡她的!」
「她打你,你打回去不就行了?」
听到身後一個低沉的語調悠悠笑道,成吟翠急轉身,這才發現到百抗天的存在,見到他不以為意的笑容,就知道他沒有要替她出頭的意思,心里不禁又氣又失望。
「我回手了,可沒想到她還有兩下子,力氣大得很,我打不過她!」她跺腳道,委屈地抿著小嘴,愈想愈不甘心。
百抗天哈哈大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把力氣練大些再報仇吧!」
「抗大哥,你明知道我對練武一竅不通,這不是叫我被她欺負得死死的嗎?」
「你不來犯我,我根本懶得理你,你當我吃飽了撐著?」穎青冰冷的聲音緩緩移近。
她是出來透透氣的,方才被成吟翠氣得心情郁悶,雖然隨時監視著她的目光無所不在,一樣令她感到壓迫,但再悶在那個房間里,她就要崩潰發瘋了!
除了百抗天之外的三個男人見到她都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他們怎麼都覺得這女人該是個階下囚,這樣擅自走動實在很刺眼。
「誰犯你來著?若不是要幫你試穿霞帔,我才不想見到你!」成吟翠嬌聲吼道。
「你大可以放著轉身就走。」
「然後讓你像上一次那樣把得來不易的衣料剪成碎布?!」成吟翠冷哼。
百抗天無奈地朝朗朗晴空丟了個白眼,為了這種小事也能大打出手,他實在服了她們,看來這兩個女人是杠上了。
「朱穎青,你應該記得我說過,不管你穿什麼衣服,就算你一絲不掛,咱們今晚都得拜堂成親。」百抗天淡淡地道。
穎青將殺人似的目光射向他,冷笑道︰「是啊,所以成姑娘還要不厭其煩地提醒我,我這個姓朱的郡主在抗天寨永遠是個階下囚,別以為自己是什麼大當家夫人,應該扮演一個唯唯諾諾的小可憐,還得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吧?」
百抗天頗覺有趣地輕笑起來。「你愛當什麼隨便你,你可以還手,也可以還口,但是若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後果自行負責。」抗天寨的寨規不因任何人改變。
「百抗天,你既然如此痛恨皇親國戚,為何還要娶我?!」穎青捏緊雙拳,咬牙道。他們根本就不像即將成親的夫妻,反而像不共戴天的血仇死敵,而他對她的感覺似乎也沒好到哪里去,百抗天向來痛恨皇親國戚是眾所周知的事,可偏偏他又執意要娶她!她實在搞不懂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以為大當家愛娶你嗎?他……」
「老三!」三當家的話被百抗天淡淡地打斷了。「咱們該去巡守備了,吟翠,你去看看拜堂的物品備齊了沒有。至于你,」他轉向穎青。「回房去把自己打扮成新娘子該有的樣子,我是無所謂,但今晚是你爹娘最後一次見你,你若想讓他們看到你委曲求全,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那也隨你。」
穎青咬緊牙關,強忍著波濤洶涌的情緒,百抗天總能輕而易舉地踩中她的要害,她這輩子從沒如此挫敗過。別看她白天傲然冷靜,其實午夜夢回一個人時,深深的無助感特別難捱,但她還是得讓爹娘覺得留她一個人在抗天寨,甚至嫁給百抗天這個土匪並沒有打倒她。她知道爹娘為了她,必定不敢讓官府圍剿山寨,這就是百抗天打的算盤,而他該死的算得準準的!
她發誓,有朝一日她定要令百抗天知道,將她留在抗天寨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他決計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
穎青憤憤地扯下頭上的珠花及發簪,毫不珍惜地就往牆上擲。今天是她出閣的大喜之日,然而這房內眼界所及的一切全都那麼礙眼,她來來回回地踩著焦躁的步伐,卻無法發泄胸口煩悶的郁氣,她一腳踢倒桌旁的椅子,瀕臨忍耐界線的怒火猛然爆發,桌上的酒菜首當其沖, 啷啷一陣雜亂的巨響,所有酒菜杯盤全被她掃到地上。
她永遠不會忘記今日她的爹娘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地看著他們拜堂的情景,娘傷心的眼淚,以及爹臉上那極端復雜的神色,而那個土匪甚至只是冷冷地點個頭就算行過大禮了!她猶記得自己的眼眶灼熱刺痛地看著父母,強忍住淚水,死都不肯在這個土匪窩流下一滴淚。這種種的屈辱,她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記!
「看來你的脾氣還真不是普通的火爆。」
听到百抗天悠悠的笑聲,穎青霍然轉頭怒瞪他,她太專注于發泄,氣得根本沒發覺他是何時進來的,不過她絕不會忽略他因她的怒火而加深的笑意。她真不懂這個土匪為什麼這麼喜歡笑,她愈生氣他就笑得愈樂,而那只會令她更氣。
他淡淡地瞧了一眼地上的慘象,便將目光移回她披散的秀發及怒紅的俏臉,舉步慢慢地踱近她。「砸了也好,反正沒有人想吃。」
他走近一步,穎青便往後退一步,他眼中某種奇特的熾烈神采令她頓生警覺,還算寬敞的房間突然變得壓力重重,令她全身緊繃,一顆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
「不準過來!」她喝道,臀部同時撞上了梳妝台。
百抗天輕笑地搖搖頭。「還是這麼喜歡下命令,嗯?」
他的腳步絲毫不緩,穎青在他專注的凝視中看到了某種令人震顫的決心,她隨手抓起踫得到的東西,就憤然往他身上擲,然而他的反應是那麼迅速,舉臂輕易地就擋掉她那毫無威脅性可言的攻擊。
穎青不停地抓丟梳妝台上有限的彈藥,卻發現絲毫無法阻擋他走近的步伐,當最後一件武器——銅鏡被她抓起,她的手腕也同時被他扣在大掌中,他輕輕一扭,她就不由自主地松了手,銅鏡落地的巨響仿佛封緘了她的命運。
「放開我!」她的身子被他壓困在他與梳妝台之間,雙手被他輕輕扣在身後動彈不得,嬌軀更不由自主地挺向他,語氣中的嫌惡是她僅存而毫無作用的武器。
「辦不到。」他跟瞳帶笑地俯視懷中的獵物,抱歉地笑笑,愛極了她發怒的鮮亮模樣,三當家他們說他瘋了,或許他真的是——被她迷得失了魂,才會不顧一切地娶她。
這般火爆的女人,身子居然柔軟得像沒有一根骨頭,想擁有她的強烈地佔領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唇倏地被他輕啄了一下,她震僵地瞪大眼楮,一時之間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然而就像上一次那樣,簡短而迅速地預告之後,便悍然地堵上狂烈的熱吻,在她撇開臉前,他已經一手托住她腦後,霸道地掠奪她的感官與神智。
「青青土匪婆……」他吻了她好久好久,才在緩緩往下啄吻她細女敕的頸項時低喃。
「不準這樣叫我!」她啞聲怒道,那句青青呢喃得宛如親親,令她烘熱的雙頰猛然竄起一陣電麻,並迅速往身軀蔓延,她突然發現方才扭動抗拒的結果,令此刻的自己坐在梳妝台上,雙腿張在他的身側兩旁,她直覺想用手推他,卻被他一只手扣在她身後動彈不得,只能無助地任由他想親就親、要吻就吻。
百抗天輕輕地笑起來,吮嘗著她的圓潤耳垂,手指同時悠閑地解開她的紅袍衣襟。「我想要你想得等不到黃道吉日拜堂,你以為忍到今天的過程很好受嗎?」
他吞吐著火熱的氣息招供,決心燃燒她體內潛藏的熱情,她讓他承受的,他全都要回敬給她,世上再也沒有其他辦法能排遣這份熾人的渴望。十六歲之後,他就沒有強烈想要擁有過什麼,除了她。就算會被她的火焰燒灼得體無完膚,他也甘之如飴。
身邊親戚朋友全都是謙虛有禮之人,她哪曾听過這種露骨話兒?想到他看她的目光,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輕顫。她低頭看著身上的衣扣被他用悠閑的速度一顆顆解開、扯落,心知自己既然跟他拜了堂,就不可能逃避得了洞房一事,她認命地緊緊閉上眼楮,卻更清晰地感覺到他火熱而柔軟的唇仔細地品嘗地細致的肌膚,沿著頸項、肩膀一路啄吻而下,更感覺到他的胡子撫刺著她。
「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娶你?」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頰,往鼻梁緩緩移動,再降到她的唇畔,她的眼楮一睜升,便被吸進那雙清澈深邃的瞳眸中。
他們的身份是天地之差,像他這種亡命天涯的土匪根本就不重視儀式,然而他就是莫名地堅持要一個理所當然擁有她的理由,他的確可以如三當家所說留她下來暖床,但他不想屈辱她到那個地步,他要她保留她的驕傲,因為他就是喜歡她驕傲火爆的模樣。
「為什麼?」她忍不住顫聲問。
他唇畔的笑意加深。「為了不讓你嫁給空有官餃的人渣,我只好讓你嫁給抗天寨的土匪了。」
穎青怔住了,想起那日他說要幫她達成她的願望……
百抗天拉開了她的貼身肚兜,將她欲遮掩的雙手再度箝在身後,穎青突然發現他壓抑地用緩慢的速度折磨、誘惑她,就是為了讓她清清楚楚地感受這羞人窘迫的事。
「你美得像一團火、一顆閃閃發亮的寶石明珠,當你說情願嫁給抗天寨的土匪時,我就決定了我要你,無論如何我都會想盡辦法得到你。」
在她唇上喃喃說著,四道目光深深互鎖,旋即覆上綿長得足以醉死人的熱吻。
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舌,此刻她的手是自由的,卻沒有力氣去推他,這份軟弱不是因為他的蠻力,而是因為他用低醇的浯調吐露的那番話,她生平首次感受到言詞的巨大力量,艷陽下那個不令人討厭、留著一臉胡子的頎長男子,以及清朗的大笑聲竄進了她的神智,而此刻他已成了她的丈夫,毫無阻隔地貼近她……
不知為何,她的理智與憤怒一點一滴地被他給收服了,她控制不了自己擱在他胸膛上的手為何罷工不再抗拒捶打。她的軟化迅速引發了他的熱情,他的吻愈來愈狂野,修長的大手愈來愈放肆,兩人身上的衣服愈來愈少,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為什麼不想阻止?是體內那股陌生的洶涌情緒在作祟,還是這個太具陽剛氣息、男子氣概的土匪接管了控制她身子的工作?她不知道。
當他抱起赤果的地走進床帳中將她覆在身下時,她已無法思考,模糊的腦中只抓住一個意念——他要得到她的決心篤定得超乎她的想像,甚至不惜娶他所痛恨的皇親國戚。
***
穎青坐在梳妝台前,銅鏡中的她兩道秀眉懊惱地緊蹙,然而乍然羞紅的雙頰卻透出萬種風情。
昨夜的洞房……她到底為什麼不覺得討厭,反而……
她明明還是很痛恨百抗天,依舊厭惡跟他成親,更恨不得鏟平抗天寨,可是為何她對自己失了清白的事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痛苦難過?
唔,渾身的酸疼倒是有些難受,她窘紅著臉對著鏡子發呆,幸好她還沒醒他就出門去了,不然她真的會挖個地洞鑽進去!比起她在抗天寨所受的一切,她反常的感受更是令她難以忍受。
「大夫人,我來幫你梳頭好嗎?」
耳邊的聲響令穎青回過神來,瞧著鏡中自己身後的十六、七歲少女敏兒,這些天她在抗天寨接觸最多的人便是她,她讓人服侍慣了,舉凡用膳、更衣、梳頭,樣樣都由她來協助,她的個性比成吟翠可愛多了。
但一听見敏兒對她的稱呼,她的秀眉擰得更緊了。
「不準用那三個字叫我!」她不悅地怒道。
「可是……」敏兒為難地皺起小臉,大當家的妻子自然得尊稱大夫人啊!
「你要嘛就像以前一樣叫我青姐,要嘛就學別人叫郡主,不然就給我閉上嘴!」穎青斥道,恨恨地又補上一句︰「我跟那個人沒關系!」
敏兒瞧了一眼凌亂的床鋪及床單上的血跡,再瞧了瞧她的模樣,忍不住吃吃地笑道︰「青姐跟大當家都拜了堂、洞了房,怎麼會沒關系?」
順著鏡中敏兒的目光,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白女敕的頸子上青一塊、紫一塊,立刻忍不住用手去抹,那死土匪居然在她身上留下這種難看的痕跡,她氣得差點摔鏡子。
「青姐,你既然已經跟大當家成了親,就認命別跟他斗氣了吧!這樣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敏兒梳著她的秀發勸道。「其實大當家算對你不錯的了,像那個被你丟到牆角的發簪就是大當家親自去挑選的,他可從
沒送東西給誰過,如果他肯送飾品給吟翠姐,說不定他們早就成親了,那可是成大娘多年的心願呢!」
成吟翠有個兄長叫成吟安,是寨中的私塾老師,這家子是書香門第,與土匪寨委實格格不入,可惜成吟翠空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卻無秀外慧中的肚量。
「那他干嘛不娶她?」她冷笑問,不然她這個堂堂郡主也不會成了土匪窩的賊婆。
「大當家待吟翠姐就像妹妹一般,而且吟翠姐覺得大當家太粗獷了,她比較喜歡像吟安哥那樣斯文的男人,可惜抗天寨除了吟安哥之外,哪有那樣的人啊?不過大當家現在娶了青姐,我想他一定是非常喜歡你才會跟你成親的。」敏兒羨慕地道。
穎青好氣又好笑地瞧著鏡中那個滿臉幻想的少女,對她這個身在其中的人而言,可沒有任何歡喜可言,反而愈來愈覺得自己成了個一天到晚發脾氣的瘋女人!
「青姐,你喜歡大當家嗎?」敏兒天真而期盼地問。
穎青差點嘲諷地大笑起來,雖然不想傷害純真無邪的敏兒,但人還是早點面對現實會比較好。「我從一個養尊處優的郡主,成了處處受制的階下囚,這一切全都是拜他所賜,我會喜歡他嗎?哼!我恨透了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
如果不是考慮到抗天寨眾人對百抗天的敬愛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她真想高呼她恨不得他立刻死!她雖然脾氣火爆,卻不是個不顧後果的魯莽之徒,這種話說出來只會令自己未來的日子更難過而已。她要報仇,更要找機會離開抗天寨,而她不介意等,三年、五年、十午,她不在乎,只要能看到百抗天得到報應,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青姐,其實大當家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不是他,抗天寨這一千多條人命早就到閻王那兒報到了,我們都是被這世間遺棄的人,還好有大當家收留我們、保護我們,他雖然逼你跟他成親,但我相信他對你沒有惡意的。」敏兒真摯地道,雖然大家都討厭穎青,因為她是個郡主,可是她崇拜她,她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麼美麗又有勇氣的女子,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很真、很有氣勢,她真的好希望自己崇拜的兩個人能天長地久。
門「咿呀」一聲開了,百抗天頎長的身影大步跨了進來。「敏兒,我是叫你來‘教’她梳頭,不是‘幫’她梳頭,你是覺得你的工作太少了是不是?」他挑起一邊唇畔笑道。
敏兒趕緊放下梳子,沒辦法,穎青叫她給她梳頭,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就照做了,就好像她天生應該讓人服侍似的,不論在哪兒都無損于她那股高高在上的尊貴味道。
「大……大當家……」敏兒怯怯地道,像個做錯事怕大人責罵的小孩,其實她是不介意花點時間幫穎青梳頭,但對百抗天的命令,她一向是一字不差地奉行的。
「是我叫她幫我的,用不著在我面前罵她給我看!」穎青起身怒瞪他。
「敏兒,我罵你了嗎?」百抗天挑起一邊濃眉問。
「沒有,大當家從未罵過敏兒,是敏兒不對,沒有照大當家的吩咐做。」她愧疚地垂下頭,開始反省餅失。
「你用不著跟他道歉,以後我的頭我自己會梳,這總行了吧?」穎青眼瞳兩簇火焰在燃燒,這可恨的土匪,根本就是存心找她的碴!
百抗天臉上笑意加深,用眼神對敏兒示意,她立刻領悟走向房門。
「敏兒,你去哪兒?給我回來!」穎青眼看著她往外走忍不住喝道,卻只得到她竊笑的回視,然後轉身出去順便幫他們帶上門。
「你叫她做什麼?」百抗天輕笑地走近她,有趣地迎視她殺人般的怒瞪。
「我的頭發還沒綁好,就算不用她幫忙也得她教吧?」穎青怒道,她才不想跟他獨處一室!
「沒綁好就別綁了,這樣比較好看。」他彎起清朗的眼楮笑道,又一步步將她困入牆壁間。
穎青驀然臉上一紅,她才不在乎他喜歡她什麼模樣呢!」你現在回來做什麼?」盡避他身上的男性氣息迫得她的心狂跳,但她口氣依舊硬得很。
突然,他俯身迅速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輕笑道︰「吻你。」
穎青霎時間忘了呼吸,這也能當作理由?!然而接下來就如同她的預料,快速的啄吻之後便是綿綿密密的熱吻,她的氣息變得急促,腦袋也仿佛被他給吻暈了,直到他微刺的胡子及溫軟的唇舌滑下她的頸項,她才忽然恢復了神智。
「不準你再這樣吸吮,難看死了!」她拍打著他的肩膀怒道。
百抗天將她的手腕壓向兩側,唇逼近她的,挑起一邊眉道︰「你還敢說,要不要看看你在我背上留下的痕跡?那些像貓爪的抓痕難道就很好看?」她在他身上留下的杰作,她倒全忘得一干二淨!
她白女敕修長的雙腿緊緊纏住他腰際的影像驀然竄進她的腦海,俏臉立刻羞得火紅,她想起昨夜數度的激情纏綿,也憶起自己在巔峰迷離的頂端時,緊攀住他背脊不自覺留下的抓痕,他的需索、她的申吟,洞房花燭夜一切的一切全都清晰地刻印在她心版上,令她憤怒、令她困擾,卻更教人迷幻悸動。
「那是你自找的。」她紅著俏臉抿唇道,但不知為何突然禁不住笑了出來。她艷麗無方的笑容令他瞳眸轉為深幽,這是她首次對他笑,竟令他的神魂為之震顫;心頭倏地火熱,頃刻席卷了理智,他狠狠地封吻她帶笑的紅唇,健臂將她的嬌軀揉進懷中,這女人讓他整天心不在焉,腳不由自主地就走回了這兒。
「別……唔……」她才起床不久,現在又被他給壓回了床鋪,唇則被熱烈地封吻,然而面對這個熟悉的情景,她的憤怒、抗拒與嫌惡似乎都顯得意興闌珊了。
「這也是你自找的。」他劇烈喘息,語中含笑,咬著她白潤的耳垂。
笑真是種奇特而怪異的東西,仿佛任何滔天的仇怨都能一笑而泯。
「青青,你迷住我了……」
他動情的低噥在她心底掀起了狂濤,如果她令他著迷,那麼他是否也迷住了她?否則為何她的心跳得那麼快,禁不住甜絲絲的?
她知道自己的美麗,卻不曾接受過如此熾烈的情感,因為強烈的吸引,所以他不顧一切娶她……
在他熾熱的眼眸中仿佛蘊藏著無盡無垠的深度與廣闊,她似乎漸漸看到了他成為全京城人心目中英雄的理由,這個土匪有著輕易收服人心的領袖特質,更是豪邁與正義的象征。而他,成了她的丈夫……
***
「失火啦!快救火——」
響徹雲霄的呼喊及直沖晴空的黑煙讓整個抗天寨一時陷入兵荒馬亂之中,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口中一邊傳遞著這個可怕的訊息,一邊投入挑水滅火的行列。慘遭祝融之禍的是廚房,只見里面的人一個個灰頭土臉地往外沖,水則一桶桶地往里潑。
好不容易平息了這場火災,所有的人全都累翻了,而抗天寨的日常用水也已用罄,整個廚房慘不忍睹,爐灶全毀,更別提貯放在里面的蔬果糧食了,百抗天陰沉著臉色看著眼前的景象,而其他三個當家表情則強烈得多了。
「媽的,這是哪個王八羔子闖的禍?老子非把他剁成八塊不可!」三當家跳腳大吼,眼看日正當中,大伙兒早就饑腸轆轆的盼著開飯,這下子五髒廟還能有什麼指望?!
「除了咱們嬌貴的郡主之外還能有誰?」成吟翠一邊用手絹擦著臉上的髒污,一邊冷嘲熱諷地道,黑白分明的大眼楮更毫不客氣地瞪向同樣狼狽的穎青。「果然是樣樣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第一次進廚房就弄到失火,普通人怕也沒這麼好本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穎青隨手撥著沾滿塵灰的秀發,雖然俏臉沾滿了髒污,但神態依舊冷傲尊貴。「好說,這場火成姑娘的功勞也不小。」
「你——」成吟翠氣憤地指著她卻說不出話來,這鬼郡主的口才好得讓她三天兩頭就想拿菜刀砍人!
「有沒有人受傷?」百抗天蹙緊了眉問。所有的人都搖了搖頭,而穎青則冷冷地撇過頭去就算是回答了,眼見眾人都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瞪著她,百抗天明快地下了懲處。「穎青兩天不準吃東西。除了守備之外,其他人先放下手邊的工作,幫忙挑水、清理現場,還有準備膳食,什麼時候做好咱們就什麼時候開飯。」
就算有人覺得這個處分太輕,但大當家已經說了也就沒人再有異議,只能恨恨地對穎青投注憤怒的目光。而穎青本人則對百抗天憤然怒視,不滿地抗議。「火災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你要罰我可以,但成吟翠為何可以卸責?」
「在廚房你是生手,本來就應該听別人的指揮。」他冷冷地說。
「就是說嘛!不會硬要裝懂。」成吟翠得意地冷哼。
這下穎青更是氣得火冒三丈,這些家伙根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誰能受得了成吟翠那副嘴臉?!她堂堂一個郡主若要讓個小老百姓頤指氣使,她情願被活活餓死!
「以後你不用到廚房幫忙了,你再怎麼說也是個郡主,該還認得幾個字,就到隋神醫那里去幫他曬草藥、整理藥單配藥,他剛好缺個助手,現在你去梳洗干淨就馬上到他那兒去。」百抗天說完便不再理會她,親自指揮現場的善後工作。
這筆帳她記住了!冰冷瞪視著成吟翠幸災樂禍的嘴臉,以及百抗天不再理睬她的背影,這輩子她何曾受過這種窩囊氣?!這群土匪讓她受的總有一天她會千百倍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