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遠的四方穹冥以它不變的幽暗復擁凡塵,游離人間的靈魂極易迷失在這浩瀚蒼幕中。
無星無月的夜黑暗且稠糊,不實際的玄虛色納收容著漫游其中的飄蕩靈魂。
陡地,一道冷光刺射,她不敢再浮沉于空幻的境池里,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影子也有痛覺?
「留加……」賀青輕聲喚道,淒迷的眼眸幽幽轉醒,「這是哪里?好暗……」
「折損的靈魂肯回來了?」魔魅的冷光轉化成一具實體站在她身旁。
「是你……」懸蕩的不安終于沉靜下來,賀青合上眼,讓疲憊的身心重回幻境休憩。
是銀狐難得慈悲還是垂憐她的落魄,他救了她,蛇冢家的恩情她又欠了一筆。
唉,她的命途好像只能讓蛇冢人牽著走,無論是朝生或向死,總免不了由蛇冢人來替她決定。
「世上的聖人夠多了,不差你一個。」銀狐本想拿起床櫃上的煙來舒暢情緒,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收回手。他漫不經心地爬梳過微亂黑發,長臂順勢搭向床頭枕在腦後,舒適地側過臉端凝起假寐的伊人。
「什麼?」她混沌的腦子模不著他的話意,才睜開眼便被近在咫尺的一雙漂亮眼眸給攝住了心魂,過了半晌,她方才移開視線,環顧四周一圈後,終于才真正清醒過來。
「佔用了你的床位,抱歉。」
所有的力氣能量彷佛被掏空似的,要她起身爬回自己的房間恐怕她會在半路上就咽下最後一口氣,還望他能慈悲為懷暫時收留她一晚。
「有差別嗎?要你來暖我的床不正是你與耶比達交換目的的協議。」銀狐譏誚道。腦子才一清醒,蠢話又開始冒出口,這女人永遠在矛盾中求生存。
「拜托你,說話別如此傷人,我可沒有寡廉鮮恥地爬上你大爺的床過。」好痛,胸口有股悶熱積壓著她的喘息,她停了半晌才再次開口,「對了,剛才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聖人。?」
「就一個連自身都活得虛幻不實的女人而言,你肩上的擔子太沉重,想背負聖人的道德恩義、情理天良,也得看本身的能力是否足夠。」喪命在自己遵奉二十六年的信仰手中,真是可悲。
「我已經努力讓自己活得真實了,別再一味的否定我,行嗎?」賀青不悅的回道。突覺有些冷,她想將絲被拉高些,誰知就連這麼一個不需太多力氣的動作,她都深感軟弱無力。
在她放棄的同時,有人好心的伸出援手,銀狐替她將絲被拉高。
「謝謝。」她現在一定身處天堂,躺在她身邊的是位善良的天使……
「沒人要你感謝。」
不,是地獄、煉獄,身旁這家伙是冷酷的魔鬼。
「留加他……我是指阿里,他沒事吧?」她擔心的問道。雖然留加功夫底子不錯,但對方個個勇猛魁梧,他一個人能抵得過對方四掌已是僥幸。
「腿骨月兌臼,處理過應該沒事。」那家伙不時拖著一條纏滿繃帶的腿,一跛一跛的跑來這里煩他,能走能叫的應該沒啥大礙。
她聞得到他的氣息呢!鼻端下隱隱傳來他的氣味。縈繞著她四面的冷流能穩定思緒,困意悄然升起……
「我困了,晚安。」有他陪著的夜應該可以暢懷安眠吧。
一個發誓這輩子不準再有人用「晚安」兩字來敷衍他,那個不知死活的小表如此,她也是。
「別睡。」他輕柔敵拍醒她。「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夠了。」
「還有事嗎?」賀青覺得再不睡,自己又會憶起什麼傷人心懷的事,她不願在疲累時還得傷神,干脆任由睡意將它們帶入夢里化成虛無,只可惜有人並不同意她的逃避。
「突擊你的人是誰?」
撐不住的眼瞼放棄再與意志力搏斗,舒緩地閉上,語句也開始含糊不清,「誰……是誰?」這床像搖籃一樣,很好入夢。
子彈擊中的是心髒周圍,可不是腦袋,她在裝什麼迷糊?
「那四個日本人,你認識嗎?」銀狐索性打開床頭壁燈,暈黃的光線映照出一朵清艷芙蓉。
什麼日本人!她不……日本人?!蛇冢,老太爺?!一幕幕的畫面開始浮現腦海,散了她滿腦的濁重睡意。
她赫然睜亮恐懼的杏眼,緊窒的喉頭干澀地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看著面前高深莫測的男人,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地奪眶而出。
賀青忽然覺自己失態,「對不起。」她想拭淚卻力不從心。
銀狐哼出悒煩的冷息,認命地接下他打心坎不屑到極點的拭淚工作。
「你在害怕。怕誰?」這女人無畏無懼,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他是見識過的。能氣定神閑面對狂如猛獸的狂神與之爭辯古月的去留,她根本是過了頭的勇敢……而今,浮現在她眼底的駭異怯色又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了……他不會承認我們的,怎麼辦?」她連承諾都還來不及達成啊!她能躲得過老太爺的格殺令嗎?生病的夫人等得了她帶回銀狐嗎?
「‘他’是誰?」
「一個極力否定蛇冢凌皓存在的近百歲老人,他也是造成我們偏離原本命運軌道的幕後黑手。」賀青語氣幽幽的說。
「這就是你背負二十六年恩德情義所換來的結果?嘖。」銀狐揚著嘲諷的唇角,微搖著頭為她惋惜。
銀狐的發梢因搖晃而掃過她玉雕的面容,如同他的諷刺一樣刺痛她已然碎裂的心。
人世變幻始終是毫無常理可言,難以預測又閃躲不了它的瞬息萬變,這種轉化莫測的人生路,一個不小心走錯了,也來不及反悔了。
而她走的卻是條別人擅自替她安排的命途,何以她連反悔的余地也沒有,還得認命的將生死交由他人操縱,去留任人擺布?
這絕非是她選擇的人生啊!
不想淚水再次決堤,賀青索性合上眼,將一池不甘的激流緊鎖在飄雪的心湖中。
「說話。我想听听你心底的聲音。」他更想目睹他的影子宣泄憤怒的模樣,滿心期待她眼波中被執念簇擁成形、始終刺礙著他的炫亮星芒碎成千萬片。
他會耐心地等待影子被嗔怨同化,同化得像他。不再自詡是救世天使,他是惡魔,怎能容得下天使般的影子。
他喜歡這道暗影像他。像他一樣,背棄過去。
「放過我吧!」她痛苦的睜開淚光瑩瑩的沾水眼睫,「我沒有力氣再與任何外力周旋對抗了,讓我保留最後一點尊嚴好嗎?」跟前兩泓彷若急欲將她吞沒的藍色深潭根本不會將她自翻復的船中救出,倘若她再次不小心失足了,只會被卷進他設下的急渦里,墜入更難自拔的深淵。
她似乎想得太美了,銀狐是救了她一命,但並不表示他冷硬的心防肯為她卸下,方才她差點有了不該萌生的錯覺。
銀狐永遠不可能為她卸下心防,永遠不!她該有這份認知才對。
逼魅的澄暈光氳將披散著一頭黑發的銀狐籠罩在詭邪里,賀青畏顫地轉開螓首,不願再與駭人心骨的陰森冷光抗衡。
將她的閃避收納眼底,銀狐訕訕地嗤笑起來。
她真的快不行了。倘若再由他逗弄下去,這個女人恐怕真的活不過今晚,那可不行,她可是他預備收歸所有的影子。
銀狐嘴角含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詭意,瞥猶在自我悲憐的女人一眼,便開始調節方才釋放得太過于猛烈的激狂波滿,野獸派的野蠻欲念重薪被壓抑回心防內。
「喂。」
「嗯!」這多愁善感的女人又是哪根筋不對勁!
「你想,我們會不會又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她惴惴不安地等著他的回答,緘默的空間里卻只听得到她心跳匆促的奏鳴聲。
直到她失望地想放棄得到答案時,身旁終于傳來一道不冷不熱的低沉語音。
「不會。」凝暗的深夜果真危險,容易讓人心不定……還有反常,但願身旁的影子能自覺點,別再企圖擾亂他平靜無波的荒涼世界。
「是嗎?」模糊的水霧淹沒了杏眸,她蹙起柳眉強忍著不讓它們滑落。「可是看來下回我是非死不可了。」虛淺的輕笑無奈的逸出口。
已然降了溫的銀狐又被莫名地撩撥出滿懷的騷亂。
「不會再有第二次幸運蒙你搭救了。」說完,賀青便合上眼,但晶瑩的淚還是抵不住心湖中的酸澀,靜靜落入他懷里。
無聲無息的伊人,悄悄攝取獨有的氣氳,渴盼能被他的冷光寒風包擁入眠。
--不再會有第二次幸運蒙你搭救了。
這句話好像嵌入銀狐的心坎上,成為一道明顯易見的心痕。
◇◇◇◇◇◇
「那些家伙究竟在搞什麼鬼?」耶比達忿忿的說,「什麼死人特使還有那特種部隊,以及那個女人!這些人像鬼魑一樣在堡里游來蕩去,不曉得在進行什麼鬼勾當,把這幾枚不定時炸彈留在堡里,誰知道會搞出些什麼亂子來。」
「格司先生的行蹤難測,尤其他根本不帶任何助手完全單獨行動,一整支特種部隊就這麼被冷落在堡里確實不怎麼妥當,容易滋生亂事。對了,將軍,那個女人可曾回報任何消息?」阿法汗探詢問道。
「還不都是那些屁話!早知如此,當初也犯不著采用你的鬼提議,我看這女人根本是在敷衍我,她只不過是想利用我們去達成她的目的而已,留她毫無用處。」
說完,耶比達站起身在書房里踱著步,愈想愈氣,「啪」的一聲,突然用力一掌拍在書桌上。
「他們當我是沒長眼楮的笨蛋嗎?一堆人把薩爾其堡當成什麼了,那個該死的特使竟敢在我地盤上光明正大的調查起我的背景,還由不得我生氣攆人,另外還得附贈個企圖不明的女人隨侍左右!去他的,我還真慷慨哩!提供一幢豪宅來供應一干人在暗地里拆我台!滾!叫他們明天一個個給我滾蛋!」一張昂貴的皮椅當場使被怒火中燒的將軍大人踹倒在地。
「再忍幾天吧,將軍。等俄羅斯那批核子武器順利入境後,您就再也不必受這些窩囊氣了,屆時,整個中東全是您一個人的天下了。」阿法汗向來知道什麼話最能舒坦將軍的火爆脾氣。
中听的話用來安撫躁怒之人效果極佳,果然,耶比達終于壓下滿心的怒氣。
「對了,阿法汗,那批軍購黑款確定沒問題吧?」無論如何,他絕不容許任何差錯將他的帝國夢擊垮。
阿法汗嘿英兩聲,「將軍,再怎麼來歷不明的混濁黑點,只要經過無數次的漂白後,都會變得像處女一樣純然聖潔,這一點,經過多年來的合作,您應該深信不疑才對,何況這筆黑款可是幫你買通四國油田供應區的大功臣哪。」
「總理不會臨時改變主意讓那瘟神干掉我吧?」說來說去,耶比達最擔心的還是項上人頭的問題。
「數筆軍用公款全在您名下,油田也被您控制著,還有數不清的機要密件全握在您手中,這些都是您的保命符,安心吧!再不然,也還有一群恐怖分子供您差遣,總理又能把您怎樣?」
「但難道就任由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在我背後搗蛋?我只要一看到他們就沒來由的怒火攻心。想個辦法,不然就先弄走那群特種部隊,堂堂的將軍府邸被政府禁衛軍駐守著,想到就教人犯疙瘩。」耶比達不悅道。礙眼的家伙愈少愈好,省得心中老是忐忑不安。
「是,屬下會盡力辦妥。」
「等我事成後,首先把那個瘟神和那女人一並轟出伊拉克,今生今世,他們別想再踏進中東大門一步。」耶比達恨道。他說得出便做得到,管他對方是M盟還是美國政府,統統給他哪邊涼快哪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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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篩下無數個亮艷的光點,徐暖和風迎面撲來,一股謦香氣息彌漫著整座秘密花園。
「阿里,你說今天的魚兒都到哪去了呢?釣了老半天連一尾魚影子也沒瞧見。」阿斯克特雙手托腮對著波光瀲灩的湖面萌聲抱怨著。
留加不理會他無聊的問話,逕自曬著太陽、伸伸懶腰。
阿斯克特頂頂坐在大石上猛打呵欠的留加,「喂,阿里,怎麼辦?青姊姊還是不開心呢。」
「我說老板,不如收拾行李,咱們回死城吧。在現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還是保住性命要緊……喂,老板,你有沒有听啊?」留加朝逕自往湖中丟石頭的主子喊著,但她只顧著制造更多的連漪無暇理會他的話。
「有。」這湖像極了她的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漣漪是她的心情,亂啊。
她雲淡風清地掃了伙伴一眼,「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用一走了之來解決。如果你想,就先回去吧,獨守陣營的阿福會對你感激不盡的。」
唉,主子寧死也不願去盔棄甲,身為僕人的他還有膽先溜嗎?別瞧扁他了,他可是相當忠心的。
「那你想怎麼辦?」留加長手撈出一瓶啤酒,用牙齒咬開瓶蓋便暢飲了起來。
「听天由命,不是我想怎麼辦就能怎麼辦。」如果天命能順她意,還用得著落得如此淒苦嗎?「喂,賞口涼飲喝喝吧。」
「喏。」另一瓶玻璃罐順著拋物線落入賀青手里。
「謝啦!」
「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大口大口喝酒?」自小深受沙文主義教化的阿斯克特瞪大了銅鈴眼。
「八股。」
「八股。」
主僕倆齊聲噓嘆後又繼續大口暢飲。
討厭!他們用他听不懂的語言說他壞話。「死阿里、臭阿里。」小男孩氣憤的萌生出撒潑意念,一把扯下留加的假發權當武器,開始攻擊他。
「喂,我又招誰惹稚啦?」留加任由他打去,這種蚊子般的力道對他根本不痛不癢。
被他得意洋洋的嘴臉氣紅了小臉,阿斯克特深深地吸了口氣後放聲大吼︰「留加是大笨蛋!大混蛋!」
「死小表,誰準你用本名罵我的。」留加不悅的瞪著他,士可殺不可辱,這小表得寸進尺得讓人想痛揍他一頓。
嘿嘿,生氣了,就不信你能擺帥多久。「哈!你臉上的黑炭妝花了喔。」留加真正的長相如何呢?阿斯克特好奇死了。
「有嗎?」留加焦急地轉頭詢問唯一信得過的大姊頭。
「還好,一樣烏黑發亮。」她被這兩人的舉動逗出輕淺的微笑。
「少侮辱人了!」怎麼連老板也拿他當笑話?
阿斯克特放下釣竿,跳到留加坐著的大石上,熱情地摟著擺張臭臉的留加。「留加,讓我看看你原來的樣子好不好?」
「想看我玉樹臨風的面容!就憑你這個小表?!哼!門都沒有。回去叫你媽把你養大一點再來吧!」啊,糟糕,措辭不當,留加滿臉歉意地偷覷猛然停止搖晃他的小男孩。
只見阿斯克特怒目狂僥,墨綠色的眼瞳狠狠地瞪著他。
「告訴過你幾次了,我媽死啦!別再拿她來罵我。」
「對……對不起,我一時忘記。這樣好不好,回去後我當馬給你騎?」留加連忙討饒,相當明白小孩的幼小心靈有多脆弱。
「用不著同情我,我習慣了,沒關系。」阿斯克特才不甩他,酷酷地蹦回自己的石頭,拿起釣竿,理也不理一臉錯愕的留加。
「笨蛋!」突然出現的玉掌毫不客氣的擊上留加的後腦勺。
「哎喲,痛死人了!老板,你謀殺弟子啊!」留加模著後腦勺抱怨道。
賀青移到小男孩身旁,毫不淑女的一落坐。「想念她嗎?」
「嗯,她是個很漂亮又很溫柔的人。」阿斯克特仔細地回憶著。
「會生出這麼個火爆小表的黑女人能多溫柔漂亮。」留加不滿地嘀咕一句。
聞言,阿斯克特氣憤的拿起小石子丟向出言不遜的留加。「我媽媽才不是黑女人,她是英國人,很漂亮、很漂亮,不許你說我和我媽的壞話。」真無禮!
「你是混血兒?奇怪,你怎麼都沒告訴我?」沒道理啊!堡內上上下下跟這小子混得最熟的人莫過于他一人,他怎麼會不知情呢!
「想知道我的身世?就憑你,大笨蛋一個,哼!」
相似的訕弄被砸回自已身上,真是屈辱。
「怪不得你長得這麼好看,想必是遺傳你母親吧!」留加問道。瞧耶比達滿臉橫肉的凶惡模樣,幸好阿斯克特沒有繼承他的長相。
「就因為長得像,老頭才討厭我。」阿斯克特甩著釣竿拍打水面,流泄出十歲大孩子不該有的憤世與落寞。
住在撒爾其堡這殷日子以來,確實不曾見過耶比達與獨子相處的情景,蠻頭將軍只顧著謀權奪利,這孩子根本是被他冷落在一旁,任其自生自滅。留加暗忖。
「他總是指著我母親的鼻子大罵我是雜種,就因為我長得不像他。前幾年,媽的心髒病又發作,睡著後就再也沒醒過來,老頭又罵我是衰鬼,從喪禮過後,他不曾再見到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他。」父子倆就這麼彼此交惡,誰也不見誰,不理會誰。
「我恨他!」終了,阿斯克特異常冷靜地結論。
原本紛鬧的氣氛在這段往事的訴白中沉寂下來,主僕倆誰也不好再多表示些什麼,清官難斷家務事,畢竟在別人的故事里,他們都只是過客,身為旁觀者也只能靜看,無權多參與。
「我希望那位格司先生真的能逮住他叛變的證據。青姊姊,你說格司先生會成功嗎?」阿斯克特精神一振盼望地問。
「或許吧,沒有什麼事難得倒他。」她揉了揉小男孩柔順的發絲,「可是如果將軍被判了重刑,你怎麼辦?」
「不知道。」釣魚似乎已毫無趣味,阿斯克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弄水波。
就這樣暗懷心事的三人,望天、望水、望地,個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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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半夜三更的,這小表闖他房門似乎闖上了癮。
刻意輕巧的足音在他听來根本就是多余。
躺在軟床上的銀狐以手腕遮目養神,決定無視這位小表,對于他暗夜潛進的目的,他打算來個不聞不理。
「你睡了嗎?」阿期克特坐在床頭的地毯上,小頭頂臥在床沿,對著蒙黑的空間探問。
甜黏膩人的童稚嗓音在他耳旁嗡哺呢語,銀狐依然不動聲色,動也不動一下。
「真的睡著了。」遺憾的失望語氣又傳進他耳膜里。
「怎麼今晚睡得那麼早?」阿斯克特當下抱怨起銀狐的提早入寢。
那個叫留加的小子究竟在鬼混什麼?三番兩次放任這小表來騷擾他。
阿斯克特熟稔地按開床頭壁燈,盯著床上假寐的男人,輕嘆道︰「傷腦筋。」
懊傷腦筋的人是他吧。這無理取鬧的小表到底想做什麼?
叫醒他好了。阿斯克特在心中作下決定,不知死活的小指悄悄地朝目標伸去。
「少來煩我。」銀狐一翻掌便將他的縴細手腕兒握住。
「放手、放手……好痛喔!」阿斯克特哀叫著。
銀狐扔開他的手,恢復原本閉目養神的姿態,「回去睡覺。」低沉清冷的話息更適合催人入夢。
「我也想睡呀,不過得先跟你說些活才行。」
「去找別人听你說,我累了,別煩我。」向來他就不是適合哄騙幼童的男人,那些誘哄的語氣他根本無從想像,也說不出口。
「我要說的事只有你知道,所以你先听我說嘛!」阿斯克特竟然強拉下銀狐遮目的冰冷鐵腕。
「不想听。」低吼完,銀狐干脆拿起電話,按下一串號碼,催喚那個該死的家伙滾過來帶走他的煩人精。
「不要打!」小身子慌張地翻過橫躺的銀狐,迅速切電話。
「別壓著我。」銀狐將身上的小表拎到他身旁空著的床位上。「說完快滾。」再不听完他的廢言廢語,今夜他甭想安歇了。
他坐起身,隨手捻了根香煙,點了火刁在雙唇間,突然納悶身旁小表怎麼毫無動靜,「說啊。」他催促一聲。
端凝出神的阿斯克特這才回到現實。
哇,好酷,好帥喔!這樣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吧!這位格司先生跟他所見過的男人都不一樣。仰慕著崇敬的眼,阿斯克特希望將來自己能像他一樣的冷悍剛強。
「我家老頭什麼時候會被判刑!」連他的眼楮都跟別的男人不一樣,是藍色的,很好看。
「你擔心?」銀狐冷冷的問。白色的嗆人煙霧吹拂向看傻眼的阿斯克特。
「咳……咳……咳咳……」要像他一樣,那也要學抽這種東西羅!可是很嗆鼻呢,眼淚都流出來了。
阿斯克特吸吸鼻子,將煙揮散後才道︰「不是擔心,只是想知道,我好早些做準備。」
「什麼準備?」一問出口,銀狐便開始後悔,這似乎不關他的事,只是一時興起這人小氣焰高的小表頭究竟在算計什麼?
「說了你也不會僮。」如果老頭入了獄,他也不能待在撒爾其堡,或許四處流浪,或許當童工……到時候再打算。「怎麼樣?總理大臣們何時會辦他?」
「快了。」銀狐捻熄煙,重新躺回床上,「出去吧,我要休息。」
「快了!是不是在這幾天!」阿斯克特識相地下了床,邊朝房門走去邊問。
「自己想。」銀狐關了壁燈,房里又是一片黑暗世界。
門扇經過開合後,房間內歸于寧靜,陡地一點火光燃起數秒便熄滅,煙味又彌漫了整個房間。
小家伙真是未雨綢繆,案子都還未審,他已經決定日後浪跡天涯,嗯,挺帶種的小毛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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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賀青又飄晃到了這幕景象……
「青的頭發又長長了。」蛇冢夫人溫柔地梳著小女孩一頭柔細發絲。
「還沒能像夫人一樣,長到可以梳成發髻。」小女孩悒色地婉言。
「別叫我夫人,青。我仍希望你喊我媽媽,我喜歡听小青喚我媽媽。」蛇冢夫人白皙的指掌搭上賀青縴細的肩膀,「都喊六年了,改口也怪別扭的,不是嗎?」
「這是流落異鄉小扮的權利,我不行。」小女孩低垂著淒楚的小臉,沒有勇氣看向輕擁著她的美麗夫人。
「胡說。」蛇冢夫人輕柔地抬起垂首胸前的清麗小佳人,然後輕聲一嘆,「如果凌皓也在,你們兩小無猜的在我跟前嬉鬧游玩一起成長,一起上學,像對小夫妻一樣……該有多好。」
「夫人……」盯凝著蛇冢夫人臉上那抹因幻想而浮現的幸福神色,小回去這才恍然覺查,她不能只做個嬌弱的富家千金了,她應該為向來疼她如親生女兒的夫人做些什麼,這是她唯—能報答蛇冢家養育她的恩情。
「夫人,小青幫你找回小扮好不好?」小賀青模了模右耳上的烙痕才又道︰「中午時,師父跟我說了好多事,我什麼都了解、都知道,師父還送了回去這個。」她指著自己耳緣上的那尾青蛇。似藍似青的混色青蛇。
「你叫爸爸做師父?」蛇冢夫人秀眉微皺,「他會很難過的,他告訴你這些只是不想瞞騙你,他希望你活得真實與自知,才不會被家族里知道你身世的人瞧不起。還痛嗎?這個刺青有很特別的意義喔!它代表著你是不折不扣的蛇冢人,它能承認你的身分,你父親要你正大光明的被叔伯們承認。」說完,溫柔的蛇冢夫人不禁悲從中來的落下淚來。不行,她不能姓蛇冢!她是個父母不詳的孩子啊,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兒怎能冠上皇族的血脈族姓呢!她好難過,但沒有人知道她的難堪與不安。
「別哭,夫人。賀青答應你,一定幫你帶回小扮,一定。」
「謝謝你,謝謝!」蛇冢夫人動容的漾開笑顏。
--謝謝你,小青……我會等你,一直等你。
小青,小青,別忘了,我還在等你。
「夫人!」賀青的囈吼刮破了夜的寧靜。
又是夢,依然真實。六歲那年的承諾已成為她夜夜緊纏不休的夢,每當夜半醒後,繚繞徘徊不去的都是夫人不悔的哀喚,每每喚出她一身冷汗。
賀青掀開絲被,踱到窗前借由涼風吹醒驚慌的自己。
日本那邊的情況不知如何?她不能再踏上那塊土地了,當年參與整個事件的人均被監視著,她無法聯絡上任何人,就算銀狐現下點頭答應回歸宗族,光是老太爺那關他們兩人就跨不過。
銀狐已經能獨當一面,若他真有心想認祖歸宗,只要大哥幫忙再聯合眾人的力量,想扳倒老太爺倒也不無可能,可惜被老太爺提早了一步,他將銀狐和她的退路全阻斷,連生路也不放過,好慘,連她都被迫走上流亡一途。
而銀狐,依舊不願涉入這場家族之爭。
她該怎麼辦呢?對夫人的承諾她不能背信,但以目前這種內憂外患的情形,她是進退兩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