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關東地區突然下起一陣滂沱大雨,來勢洶洶的豪雨夾帶著強風過境,路上行人紛紛找地方避雨。
依人站在辦公室的玻璃窗前,不禁同情起街道上四處逃竄的無辜路人。
今天一早出門的時候,天空雖然陰霾灰暗,卻也風平浪靜,氣候還不至于像現在這麼惡劣,沒想到午後一過,狂風暴雨就一起發威了。
「昏天暗地,風雲變色,該不會是台風登陸吧?」
「不可能啦,這幾天新聞又沒有預告台風警報。」
幾位同事陪她杵在窗戶前觀望雨勢。
「你們看!氣象局已經發布豪雨特報了。」瀨產早苗守在電視機前,盯著新聞頻道的氣象快報。
記者表示,由于豪雨來得太過突然,不到半個鐘頭,低窪地區的幾條主要道路已經傳出淹水災情,奉勸車輛繞道而行,以免受困。
「完了!」武田剛第一個叫苦連天,「我住的公寓就在那條巷子里。」
「達令,我很樂意收留你過夜哦!」瀨戶早苗拋來一記秋波。
武田剛立刻露出賊兮兮的竊笑,小兩口眉來眼去的,一點也不害臊。
「氣象報告怎麼說?」千春踏出總編辦公室,趕來電視機前關心災情。
「情況不妙,因為雨勢太大,好幾條道路已經積水不能通行了,其中一條主要干道就在咱們公司附近。」企劃主編話一說完,總編辦公室的內線分機就響了。
五分鐘後,千春掛上電話,笑吟吟地向大伙宣布,「上頭說,為了顧及各位同仁的行車安全,今天提早下班。」
依人送兩位搭便車的女同事回家之後,隨即將車子暫停在路邊,原本想撥一通電話知會他,取消今天的晚餐邀約,不過心念一轉,終究還是關上手機,打消了爽約的念頭。
眼看著雨勢越來越大,她實在很擔心陪他吃完飯以後,路況會變得更糟糕,但是一想到東川浩司極可能會因此而翻臉,她也只好踩著油門,繼續朝向東急飯店行駛。
幸好這段路的車流量不多,積水的情況還沒那麼嚴重,慢慢開的話,應該可以趕在五點半以前抵達。
她打開收音機,尋找路況報導的新聞轉播,調頻中,不期然听見一首熟悉的旋律,她連忙轉回正在播放歌曲的廣播電台。
這首歌充滿了美好的回憶,她沉浸在愉快的歌聲中,慢慢開往目的地。
去年春天,她迷上了一輛外型流線可愛的奧迪跑車,為此還特地前往駕訓班報名,當她順利考上駕照之後,那輛號稱「流線胖小子」的車子已經登記在她名下了。
那陣子家人知道她在學開車,購車相贈的意願格外踴躍,父親遞上一疊高級名車的目錄要她挑選;三位娘娘天天拉著她逛車展;大哥事先幫她預購了一部賓士敞篷車;二哥看中BMW;三哥比較實際,一張空白支票隨她填;五哥選了一輛紅色法拉利;小扮想買保時捷。然而正式考取駕照之前,她尚不急著透露自己心儀的理想車子。
至于東川浩司,他的反應看似平常,並未特別熱中,也未曾詢問她的心意,沒想到他其實了如指掌,而且還搶先眾人一步,捷足先登。
就在她拿到駕照的同一天下午,他突然送她一個系上緞帶的小紙盒,盒子里頭裝的正是AudiTTCoupe的車鑰匙。
一拿到車鑰匙,她立刻奔向家里的停車場,等不及一睹她朝思暮想的轎式跑車。
而他當時的表情,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他的笑洋溢著男人的驕傲,看她喜上眉梢,他便心滿意足,彷佛討她歡心的同時,也滿足了他自己。
「喏,你的流線胖小子。」他漾著一臉笑容,將她送進駕駛寶座。「想不想兜一圈?」
當然!
當天下午,她開著新車上路兜風,他是這部車的第一個乘客。
她還記得他們當時好快樂,吹著涼爽的風,听著輕快的歌,迎著夕陽,一路上有說有笑。
也因為一路上有他陪伴,她完全沒有新手上路的恐慌,全程只有信賴,只有歡笑,只有他和她——兩個人共築的小世界,如此快樂,如此單純。
長久以來,她滿心所期盼的,也只是這樣簡單無猜的快樂而已。
偏偏那個豬頭老是不懂!
有時候對她百般遷就,萬般討好,有時候又氣得她半死,若非他這一次舍身相救,為她身受重傷,她才不會輕易原諒他。
依人越想越好笑,從沒看過像他這麼死要面子的男人,如果不是三哥把當年的往事告訴她,她到現在恐怕都還不了解他的一往情深。
轟隆隆的雷聲劈下來,依人連忙聚精會神,專心開車。
當她抵達東急飯店時,天色已晚,暴風雨仍持續發威。
她把車鑰匙交給車房專員,看看手表,還不到五點,好像來得有點早。
逭時候他應該還在忙,無妨,她先去本館六樓的咖啡廳打發時間好了。
唉踏出電梯,濃醇的咖啡香隨即撲鼻而來,她點頭回應一名員工的招呼,卻在大廳入口的轉角處跟一名推著餐車的男子迎面撞上。
「對不起。」基于禮貌,她先道歉。
「有沒有撞傷?」年輕男子相當緊張。
「沒事。」基于客套,她並未坦承自己的膝蓋被他的餐車給撞痛了。
可是……他的視線好像不在她身上,跟她比起來,他似乎比較關切餐車上的三層女乃油蛋糕。依人不禁荒謬的想,他剛剛那句「有沒有撞傷?」好像不是在問她,而是在擔心他的蛋糕有無毀損。
「好險!白白女敕女敕的,撞壞就可惜了。」男子望著女乃油蛋糕,目光深情款款的。
「上官先生!」一名安全人員滿頭大汗的跑向他,「高蒼經理交代過,你不可以隨便離開監控大樓,請你趕快跟我回去。」
「啊!你來得正好,幫我看著蛋糕,我再進去推一車甜點出來。」年輕男子又轉身邁向點心坊,亟欲搜括糧食。
「上官先生,你把我們櫃子里的茶點全掏空了,我們今晚要賣什麼?」歐式點心坊傳來服務生苦不堪言的抱怨。
「好吧!今天先放你們家一馬。」年輕男子把目標轉向另一端的和菜子日式甜品屋。
一看見他推著「戰車」沖向自己店面,甜品屋的小妹立刻把展示櫥關上。
「對不起,上官先生,我們已經停止營業了。」
「你說謊!我要向餐飲部經理提出告訴。」
「請便。」甜品屋小妹頑強得很,反正餐飲部經理老早看這家伙不順眼了,保證他投訴無門。
「拜托啦!給我五盒栗子羊羹好不好?」年輕男子搖尾乞憐的討饒。
天底下竟有如此貪吃的人,甘願為了一飽口福,不惜卑躬屈膝,依人越看越好笑。
她走進咖啡廳,坐在吧台前,向一名正在煮咖啡的服務生點了一杯阿薩姆女乃茶。
服務生抬起頭來,一看見「皇家公主」,立刻停下手邊工作,恭敬卻又不失親切的向她請安。「大小姐。」
「那位先生是誰?」她指向正在跟頑強小妹討價還價的貪吃鬼。
服務生露出一抹苦笑,替她介紹,「他是餐飲部門的克星,咱們飯店十四間餐廳、三家酒吧、夜總會、咖啡廳、點心坊和茶樓,只要和餐飲相關的部門,統統怕死他了,據說他一餐可以吃掉一頭牛和三只雞,一天吃三餐還不夠,另外還得附加下午茶、點心以及三頓消夜。飯店內的工作人員都稱呼他『上官先生』,至于他的職位,只有內部高層才知道,他很少在園區里走動,久久才會現身一次,听說……」服務生忽然頓一頓,不知該如何向她開口。
「沒關系,你直說無妨。」依人點個頭,示意服務生接續末完的話題。
「我听幾位前輩口耳相傳,听說上官先生並不屬于任何部門,他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好像只受任董事長的指派,階級就跟武田特助和高蒼經理差不多。」
她知道他是誰了!
天煞孤星。一定是他準沒錯!
飯店內部的高級主管當中,也唯有天煞孤星足以和武田廣、高蒼峰平起平坐。
依人隔著一段距離打量他。
原來這就是江湖盛傳的狠角色,東川浩司身邊的「御前帶刀侍衛」。
坦白說,他跟她想像中的劊子手似乎不太一樣。
他的體型高高瘦瘦的,約莫比東川浩司稍矮了幾寸,東川四少的身高一八五,這位小伙子恐怕難以超越,而且他的骨架也比較細瘦,實在不像一位身手非凡的習武之人,武田廣和高蒼峰比他壯多了。
白白淨淨的外表雖構不上「俊美絕倫」的程度,卻不失為俊秀,他的五官輪廓頗具特色,八成是個混血兒,乍看之下,似乎很年輕,像個大學生,不過實際年齡恐怕不只二十出頭,依她猜測,他應該也老大不小了。
在她端詳對方的同時,上官孤星正好走進咖啡廳。
「八杯拿鐵,外帶。」他站在吧台前,向服務生點了飲料之後,視線便落在剛出爐的女乃酥上。「再幫我打包五盒女乃酥,謝謝。」
真會吃!依人搖頭輕笑,靜靜坐在一旁喝熱飲。
「不行,手工制的商品有限,頂多只能讓你打包兩盒。」咖啡廳的經理剛從烘焙室走出來,渾身都是女乃酥味。
「經理,你聞起來好可口啊!」他含情脈脈的說,一副想將對方吞下肚的饑渴模樣。
「呿!」經理啐了他一聲,趕緊躲回烘焙室。
「上官先生,咖啡別喝太多,晚上會睡不著的。」服務生將他的餐飲送上他的餐車,算是整層樓廳中,對他最和藹可親的一位。
「就是不能睡才要喝咖啡提神啊!」說完,他又咕噥了一句,「都是那個潭深害的!」
潭深?!依人愣了一下,即時想起潭深今天抵達日本,現在應該正在飯店休息,可是她不明白,為何天煞孤星必須徹夜不眠執行任務?難道東川浩司命令他監視潭深?
據她所知,凡是被東川浩司盯上的顧客,通常都大有問題,莫非潭深也有不單純的動機?否則東川浩司為什麼要派人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她忽然對那位名揚國際的設計師感到無限好奇,總覺得這個人深藏不露,神秘色彩太強烈,教人難以捉模。
後天就是珠寶展的記者會,等記者會結束之後,她即將親自專訪這號人物,為了做好采訪前的準備功課,她已經事先調查過潭深的基本資料,無奈他的個人資料少之又少,她也是搜集了許多報章雜志才得知,他來自香港,年幼時因為一宗滅門血案而家破人亡,此後便行蹤成謎,直到七年前,他突然在法國珠寶界傳奇性的發跡,這段悲情慘痛的過去才被八卦記者披露出來。而國際媒體對他的認知,也僅只于此。
不過,東川浩司絕非泛泛之輩,依人猜想,他一定是掌握了某種事關重大的訊息,才會對潭深如此防備。
上官孤星從玻璃櫃上拿了一塊起士餅干偷吃,忽然轉過頭,對她眨眨眼。
「嗨,小鳥依人。」
這是她學生時代的綽號,他居然知道!可見東川浩司身邊的人對她都不陌生,連與她素不相識的天煞孤星都能一眼認出她的形貌。
「你好,上官先生。」依人輕輕頷首。
「原來你認識我?」上官孤星沒想到會被素未謀面的「準大嫂」認出來,趕緊抬頭挺胸,正式自我介紹,「在下上官孤星,專門幫令兄跑腿,你以後叫我『上官』就好。」他並未招出自己的江湖別號。
「久仰大名。」她禮尚往來的微笑。
「幸會、幸會。」他拱拱手,推著餐車準備離去。「我該滾了,再不回去報到,你哥會殺了我。」
「是嗎?據我所知,他不能沒有你。」她戲謔道,開玩笑的成分居多。
「你好死相!說得我都害羞了。」上官孤星羞答答的捧著臉,看得出來天生愛耍寶,除了舞刀弄槍「辦正事」以外,大多時候都處于吃喝玩樂的狀態。
依人發現,天煞孤星不只貪吃,而且還很三八,完全看不出冷血殺手的凶殘本色。
「听說你要訪問潭深?」他突然發問,神情充滿了嫌惡之色。
「嗯。」她點點頭,乘機試探,「你好像不喜歡他?」
「你有所不知,這位仁兄出場的架式可大牌了,而且又老愛裝神秘,看了就討厭!」上官孤星酸溜溜的指出,「今天下午兩點,咱們公關經理一接獲他們日本公司致電通知,立刻派出六輛加長型禮車前往機場,準備全程接送,他們一行人抵達飯店之後,車隊從貴賓專屬車道直接開進宮爵山莊,浩浩蕩蕩的陣仗,比上回英國首相來訪的排場還驚人。人家英國首相住的是總統套房,他住的是專門用來招待國家元首的宮爵山莊,飯店上上下下為了他全都忙得不可開交,耍大牌也不是這種耍法,真是氣煞人也。」
「有記者偷拍嗎?」這麼壯大的聲勢,媒體應該會蠢蠢欲動吧!
「並沒有。從車道人口一路延伸到山莊內部,都設有高科技反偷拍儀器全天候偵測,就算是再厲害的狗仔隊也沒轍。況且宮爵山莊屬于園區內的機要管制範圍,四周都派有安全人員巡查駐守,就連附近度假別墅區的房客也不能在該區域活動,可以說是門禁森嚴,保護得滴水不漏。」上官孤星詳加說明。
「既然萬無一失,你又何必為了他全面提高警戒?」依人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潭深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讓東川浩司視如勁敵,嚴加提防。
「天機不可泄漏。」他賣弄玄虛的挑挑眉。語畢,隨即腳跟一轉,推著餐車告退。
天煞孤星離去前,那抹怪里怪氣的笑容,竟讓她覺得不寒而慄。
仿佛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了……
「你們還沒下班?」依人踏進大老板的辦公領域,武田廣跟領班經理這對夫妻正坐在待客區的沙發座吃晚飯。
都已經五點半了,他們夫妻倆竟然還沒收工,連晚餐也是叫飯店的中國餐廳送來的外賣。滿桌的中華料理看起來精致又美味,或許待會兒她可以建議東川浩司帶她前去捧場。
「現在戒嚴時期,誰敢提早下班!」武田廣夾了一塊鐵板牛柳放進愛妻的飯碗里。
「什麼戒嚴時期?」她不解。
「唉!潭深一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難得武田廣也有發牢騷的時候。
又是潭深!這號人物到底是何許人也,竟能把東急的將帥士卒們搞得緊張兮兮?
她剛才在途中巧遇客服部經理,他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身後領著五名資深專業的貼身管家,正準備前往宮爵山莊待命。
「你們今天必須值夜班嗎?」依人問道。
夫妻倆愁眉苦臉的點點頭。
好可憐!依人心生同情。
「辛苦你們了。我剛剛在咖啡廳帶了兩杯藍山咖啡,請你們喝。」這兩杯咖啡本來是送給東川四少的提神飲料,不過現在看來,這對苦命鴛鴦比他更需要。
「董事長是惡魔,大小姐是天使。」領班經理一面感激她,一面毀謗他。
「快點上去吧!他正在閣樓等你。」武田廣握著筷子指向天花板。
「你們慢慢吃。」她告別了苦命鴛鴦,隨即登上閣樓的皇家套房。
依人進入客廳,瞧見臥房的門敞開著,她走近一看,東川浩司正坐在床尾發呆。
她靜靜站在寢室門口,並未出聲驚動他。
東川浩司坐在床沿,仰頭凝望牆上那幅鳳儀公主的畫像,未曾察覺到她的存在。
他的眼神透露著迷戀、痴狂、落寞、旁徨,還有一絲絲的憂愁和恐慌,五味雜陳的目光泄漏了他百感交集的心情。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忐忑不安的模樣。那錯綜復雜的神情,看起來好痛苦,又好悲傷,她內心最柔軟的一個角落忽然被他觸動了。
依人卸下心防,慢慢走到他身前。
「怎麼了,心情不好?」她柔聲輕詢。
他猛然回過神,驚醒過來,用一種迷惘的眼神看看她,又看看鳳儀公主的畫像,視線來來回回好幾次,幾乎就要誤以為畫中仙從畫像里走出來了。
「依人……」他突然環住她的腰,將腦袋埋進她懷里。
她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輕撫他的長發。
「你怎麼會有鳳儀公主的畫像?」她不知該如何安撫懷中這個情緒低落的男人,只好隨便找個話題閑聊。
「老頭子送的。」悶悶的嗓音從她懷里飄出來。
「哪個老頭子?」她笑問,「爸爸還是爺爺?」
「爺爺。」
「爺爺?」她有些驚訝,「爺爺為何無緣無故送你這幅畫?」
「我向他要的。」他深深呼吸,貪戀她身上的馨香。
「為什麼?」
「因為她像你。」他伏在她胸前喃喃低語,把臉埋得更深、更緊密。
「你不要鑽來鑽去,會癢。」依人輕笑著,被他親昵的舉動弄得芳心大亂。
東川浩司抬起頭,目光深邃的望著她。
「你今天好乖,居然都不反抗。」
「所以你最好識相一點,別再得寸進尺了。」她嫣然一笑,抬手拂開他垂落額角的發絲,將他的長發往後梳。
「這是否代表你已經準備好投降了?」他的眼神閃過一道妖魅的光彩,上的感官全然蘇醒。
蟄伏多年,就等這一刻。他一天比一天饑渴,再多的女人都滿足不了他,只有她,唯有她,能夠舒解他的渴望。
「你想得美!」依人心一慌,連忙將他推開一臂之遙。「我只是求和,才不是投降,你最好打消滿腦子的非分之想。」
東川浩司將她拉回身前,牢牢的環抱住。
「你還是不肯給我?」他的目光涌現出極度迫切的懇求與渴望。
依人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但是,她目前還不想給。
「以後再說。」她紅著臉,草草打發。
「你還要我等多久?你知不知道,你快把我逼瘋了?」染上的金瞳漸漸轉為深綠色。
糟了!依人看著他逐漸加深的瞳孔色澤,立刻回想起十五歲那年,被他奪去初吻的夜晚……當時他的眼楮也是這樣,由淺淡的金黃色逐漸轉化為深濃的碧綠色。
然後,就把她壓上床,強行硬上……
如果他那時狠下心,堅持做到最後,柔弱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幸好他沒有!因為她嚇得淚流滿面,像個受盡屈辱的淚人兒,及時化解了危機,也驚退了他體內的惡魔。
自那時起,他再也沒有動過她,但是偶爾心血一來,仍舊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跑到她的水湘院,模上她的床,抱住她的身體,然後一覺到天亮。
除了睡覺,什麼也不做,明明是個作惡多端的大色魔,卻又規矩得像個正人君子。
她一直都知道,他是一個強烈的男人,如果他想,隨時可以佔有她。
但他沒有。
這些年,他雖然也曾發動過好幾次攻勢,不過最後都會緊急煞車,放她一馬。
盡避他們的關系正在改善,但她目前尚未做好獻身的準備,唯今之計,也只有轉移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她才能逃過一劫。
「我肚子餓了,先去吃飯好不好?」她故作輕松的提議,身子一溜,順勢月兌離他的箝制。
冷不防,一只鐵腕突然摟過她的腰,一個使勁,將她撲倒在床上。
慘了!依人暗自叫苦。
東川浩司壓在她身上,將她緊扣在矯健的勁軀之下。
「你只有兩個選擇。一,現在給我;二,新婚之夜那天,讓我要個夠。橫豎都要給,你自己決定!」
「我……我又沒有說要嫁給你。」難為她居于弱勢,還能理直氣壯的反駁。
「你敢不嫁試試看!」他強凶霸道的施壓,「等天主教教堂一完工,最慢年底我就會開始籌備婚禮,這個婚你非結不可!」
「年底?!」她驚呼,整個人慌了。「你是在嚇我,還是在跟我開玩笑?」
「開玩笑?你以為我沒事蓋教堂做什麼?」他認真嚴厲的表情一點也不像在說笑。
他斥資蓋教堂,原來是為了跟她結婚!依人方寸大亂。這下怎麼得了,她還沒打算陪他步入禮堂啊!
「說!你是要現在給我,還是想等到洞房花燭夜再一次償還?」東川浩司繼續窮追猛打,今天不做出一個結論,絕不放過她。
「哪……哪……哪一種下場比較慘?」她嚴重口吃,粉頰火燙似的燒紅。
「都一樣,只是遲早的問題。」反正到時候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那……我選第二種。」現在給他,太突然了,她尚未做好心理準備,還是第二個選擇比較明智,起碼她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想辦法拖延婚禮。
對!沒錯!她一定要把婚禮無限期延後,這男人風流成性,千萬不能太早嫁給他,至少還得再觀察個兩、三年,確定他是真的浪子回頭,才能考慮他們的婚姻大事。
「好,這是你說的,我等著跟你清算。」他終于網開一面,暫且饒過她。
談判結束,剛強的鐵軀仍欺壓著她,顯然很享受這份嬌柔美妙的女性觸感,以及那曖昧至極的貼合姿態。
依人試圖掙月兌他的壓迫,無奈男女有別,他們體能差異懸殊,她實在力不從心。
「我好餓,現在……可以吃飯了嗎?」她放棄抵抗,改用策略扭轉情勢。
「你有我餓嗎?」他的下月復早有「反應」了,生理上的遠超過口月復之欲。
依人倒抽一口氣,無法忽略正抵著她身前敏感部位的「異物」。
鎮定!鎮定!她努力深呼吸,強迫自己莊敬自強、處變不驚。
「既然大家都餓了,那我們去中國餐廳吃好不好?」她笑吟吟提議,盡量抑止臉頰無可避免的羞紅。
「你先把我喂飽再說。」他的眼眸顏色又加深了,不安分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櫻唇,拂過她的玉頸,來到她的香肩,再慢慢游移到她的酥胸,先用眼神在腦海里吃她一遍。
依人憋住一口氣,不敢吐露半點呼息,疾速怦動的芳心,漸漸跳月兌規律的節拍。
軟玉溫香在抱,不向她索取一點「甜頭」犒賞自己,似乎有違他的本性。東川浩司自認有權利享受這份專屬于他的福利。
放縱的指尖在她胸口四處盤旋,隔著衣衫,挑逗她的蓓蕾,然後再緩慢的往下移,在她平坦的小骯上逗留了一會兒,又回到她充滿彈性的酥胸,上上下下,來來回回……
依人並未抵抗,因為她已經嚇呆了。他的手指在她身上點燃驚人的高溫,宛如十萬伏特的電流,電得她頭暈目眩,渾身酥麻。
她的心髒負荷不了這波電力,幾乎就要被他電昏過去。
茫然中,她听見自己細弱顫動的聲音——
「你……你……你想怎樣?」
「這樣!」他突然俯下首,迅速封住她的紅唇。
依人來不及抗拒,驚訝的嬌呼聲被他的吻悉數吞沒。
熾熱的舌尖探入她的唇內,與她唇舌相親,緊緊交纏,吻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他的吻既溫柔又霸道,既甜蜜又濃烈,如同啜飲香醇的烈酒,每一口都是心醉神馳的滋味。
亞曼尼的古龍水,混合著他的體熱,散發出爾雅的氣息,她情不自禁的環住他的頸項,任由他為所欲為。
嗅覺中充斥著他清爽好聞的男性體息,口舌間全是他親密甜美的深吻,她幾乎被這澎湃洶涌的暈眩感所淹沒。
她的意識越來越昏沉,心思越來越迷亂,盡避如此,仍然可以感受到他的亢奮。如果她夠聰明,應該立刻喊停,否則……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將不是青澀生女敕的她所能應付的。然而,她就是無法凝聚足夠的理智,拒絕他的魔力引誘。
東川浩司騰出一只手,解開她的絲衫鈕扣,玲瓏的胴體一寸一寸的展現。
他要她!就是現在,不能再等了。
原本只想逗逗她,從她身上嘗點甜頭,不料火力一發動,就再也停不下來。
他想得到她,佔有她……
「哈啾!」細小的噴嚏聲從她嘴里發出來。
東川浩司從她胸前抬起頭,燃燒著欲火的目光頓時被錯愕取代。
「對不起……」她忍不住低笑,「你的頭發搔得我好癢……」
天哪……
偉岸的身軀突然倒在她身上,經脈錯亂,血脈逆轉,距離氣絕身亡只剩三秒鐘。
火熱的焚燒正烈,她卻潑了他一頭冷水,這無疑是人世間最慘痛的折磨。
不!他絕不允許任何意外打斷他的好事!
東川浩司猛然挺身坐起來,火速綁好頭發,重振雄風,短短一瞬間,旺盛的精力已經恢復「蓄勢待發」的最佳狀態。
「你慘了,看我怎麼修理你!」威猛的健軀重新覆蓋她,昂揚的亢奮比方才更加膨脹。
「不要!」可惜,依人已從中蘇醒了。
面對他來勢洶洶的攻勢,恐懼感已經超越最初的期待。
她很清楚他在方面的狂野驍勇,單憑她生澀縴弱的身子,恐怕吃不消他掠奪式的歡愛,她這樣貿然投入,根本是玩火自焚。
于是,她開始狂亂的掙扎,十分鐘前的意亂情迷,已然蒸發殆盡。
東川浩司把落荒而逃的俘虜抓回胸前,壓在身下,無視于任何抵抗,執意攻佔到底。
「住手……」依人拚命的反抗,卻被他更強悍的力量制伏。
「你非要我把你綁起來才肯就範嗎?」他扯下領帶,打算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勢在必得的決心。
「不要!」她嚇得放聲哭喊。「求求你……不要……」
混亂中,他的動作赫然僵住。天啊!他在做什麼?望著她淚汪汪的容顏,他的神智立刻回復清醒。
懊死!他差點又傷害她了。東川浩司連忙坐起身,懊惱的丟開領帶,將她擁入懷里。
「噓,別怕,沒事了……」他輕聲安撫,像在撫慰一只飽受驚嚇的小鳥。
依人渾身不停的發抖,回想起剛才失控的激情場面仍心有余悸。
唉……他真的嚇壞她了。東川浩司無奈的嘆口氣,幫她把凌亂的衣衫穿好,再體貼的替她扣上鈕扣。
強暴自己心愛的女人,即使得逞,也勝之不武。所以他才會一直等到現在,等她心甘情願的交出她的身體、她的心,而他剛才瘋狂的行徑,簡直跟禽獸沒兩樣。
雖然「禽獸」之名一向是他的代號,可是對她,他也是可以很溫柔的,況且把她嚇到性冷感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他可不希望結婚以後,還得天天帶她找心理醫生治療她的性障礙。
追根究柢,都是那個潭深害的!如果不是那個姓潭的渾球突然出現,他也不會亂了陣腳。一想到這個眼中釘即將奪走他的心頭愛,他就覺得芒刺在背,寢食難安。
假如潭深有意將他來日本尋找親妹妹的消息公諸于世,勢必會造成一陣軒然大波,掀起滿城風雨。他不敢想像,倘若依人得知她的身世,將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
當然,他也可以派上官拔除逭顆不定時炸彈,一勞永逸,永絕後患,不過……潭深是依人在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他實在下不了手。
「你走開……」她吸吸鼻子,哽咽的推開他。
「乖,別哭了。」他把佳人摟回臂彎里,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要回家了。」她匆匆鑽出他的懷抱,恨不得逃離這個獸欲薰心的惡魔,和這個猶如黑暗魔宮的地方。
亟欲逃跑的嬌軀被扯進寬厚的胸膛,一雙溫熱的手掌從身後纏上她的小蠻腰。
「今晚留在這里過夜。」柔和沉穩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語。
「不要。」她撇開俏臉,閃避他如影隨形的細吻。
「暴風雨還沒乎息,你一個人開車回去我不放心。」他不斷的收攏臂彎,硬是不肯放她離開。
「我可以請飯店的司機送我回家。」她才不要留下來過夜,假如……假如他半夜又獸性大發,她就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萬一困在半路上不是更糟。」他垂首,輕啃她粉女敕的香頸。
……也對!依人猶豫了半晌,靈光一轉,及時想到一個好辦法。
「我自己訂一間商務套房。」反正飯店內多的是客房,她不怕找不到地方過夜。
「除了三棟花園洋房還空著以外,其他房間全客滿了。」他斬斷她最後一線希望。
「怎麼可能?」依人難以置信。
東急飯店共有六百五十間大大小小的客房和度假別墅,她就不信連一間空房都沒剩。雖然還有三棟高級別墅空著,但她不會為了賭氣,執意訂下一整棟三層樓高的家庭式樓房棲身,況且她只住一晚,沒必要花這種冤枉錢,一天要價十幾萬的住宿費用,大可省下來購買御寒衣物,送給聖心育幼院的小朋友。
每年一到臨冬時節,她總是會添購足量的生活必需品,親自送到育幼院,然後再陪小朋友玩一整天,直到黃昏才驅車返家。今年當然也不例外,所以這筆錢萬萬不能浪費在意氣用事的情況下。
「你可以把責任歸咎到潭深頭上,拜他的珠寶展所賜,飯店早在兩天前便已客滿,未來半個月之內,咱們飯店的住宿率必然還會再創新高。」他洋洋得意的宣布。
「噢!」依人郁悶的應了一聲,心情當場跌到谷底。
這場暴風雨來得真不是時候,這下她無家可歸又投宿無門,難道今晚真的只能寄居在他的魔宮里?
「別擔心,只不過睡一晚而已,我又不會吃了你。」低沉的笑聲混著邪惡的吐息,輕輕吹弄她耳際。
「再見!」惱羞成怒的佳人決定拂袖離去,寧可困在大馬路也不願留下來自取其辱。
無奈大魔頭的意志比她更堅決,魔爪一撈,依人再度淪陷。
「不要離開我。」東川浩司將她囚鎖在懷里,鋼鐵般的手臂越收越緊,緊到幾乎讓她窒息。「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準離開我。」
依人被他緊擁在胸前,听著他專制焦慮的語氣,進退兩難走不開,只好無奈的嘆息。
不知為何,他今天似乎特別煩亂,一下子低落消沉,一下子又暴躁沖動,她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他陰晴不定的情緒,卻能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隱憂。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在擔心什麼?」她輕聲詢問。
「不要問。」他突然加重力道,更緊密的環抱住她,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里,從此化為一體,永不分離。「答應我,永遠不會離開我。」
「如果有一天我非走不可,你會放手嗎?」
「不會。」他毫不遲疑。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問。」她沒好氣的苦笑。他的愛,如同天羅地網,密密麻麻,無所不在,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插翅難飛。
「我不想失去你。」東川浩司將臉孔深深埋進她的頸肩,首次在她面前泄漏他最脆弱的一面。「給我一個承諾,一個肯定的答案,讓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失去你。」
依人嘆口氣,緩緩握住胸前幾乎摧斷她呼吸的手腕,給他一個永久的允諾——
「我不走,除非你放手。」
子夜時分,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東川浩司抱著睡美人,懶洋洋的接起電話。
「什麼事?」他壓低聲音,不想吵醒懷中熟睡的心上人。
「潭深想見你。」武田廣盡責稟報。
「現在?」他立刻清醒過來。
「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幫你推掉。」武田廣善解人意的微笑,顯然誤以為他正在「忙」。
「約在哪兒?」他決定赴會。
「月光河畔的爵士灑吧。」
「告訴他,我隨後就到。」東川浩司收了線,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更衣整裝。
背後忽然失去了依靠,依人在睡夢中轉過身來,尋求溫暖的懷抱。
空空的……她伸手撫向身旁的空位,茫茫然的睜開眼,發現枕邊人已然不在。
回過螓首,看見他在換衣服,心想他大概有公事要忙,由于睡意正濃,她並未多問,翻個身,閉上眼,繼續陪周公下棋。
東川浩司懶得打領帶,直接穿上西裝外套趕著赴約。
臨走前,又戀戀不舍的繞回床邊,彎下腰,輕輕在她唇上印下一個吻。
依人被他吻醒,迷迷糊糊的望著他……奇怪,周公好像變帥了……
「我出去辦點事,馬上回來。」他溫柔的交代。
「嗯。」她乖乖點個頭,滿足的沉入夢鄉。
東川浩司望著睡容甜美的俏佳人,突然舍不得離她而去。
懊死的潭深!早不見、晚不見,偏偏選在凌晨一點擾人清夢。
媽的!那家伙是不是時差還沒調整過來?他的下床氣已經瀕臨爆炸邊緣。
那個王八蛋最好真有要事求見,否則這筆帳他一定會以牙還牙討回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潭深即將下榻一星期,他哪天要是一個不爽,隨時可以派門房值班人員固定在深夜兩點送姓潭的一通MorningCall,以泄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