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惡魔香吻 第八章

「想去哪里?」

走出子菁家別墅,雷洛詢問身邊的女子。

悠然一直低頭看著腳下的路,她微微抬起眼。,我想去山頂吹風。」

「不好,那里太冷了。」雷洛看著她明顯憔悴消瘦的臉。「而且,等一會可能會下雨。」

悠然抬起頭來望著天空,果然,烏雲已經遮住了太陽,初冬的雨,是很涼的。

「妳午飯吃過了嗎?」雖然現在已經是下午,可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不自覺的問道。

悠然搖了搖頭。「我起得很晚,喝了杯牛女乃,吃了片吐司。」

「那我們就去吃飯好了。」雷洛臉上浮現淡淡的不滿,她啊,永遠是這樣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

「我吃不下。」悠然皺起眉頭。「這幾天總是胃口不好。」

「那我們就回家去吃,張嫂的藥膳粥很不錯,我記得妳很喜歡喝。」因為她很挑嘴的關系,所以他請來了一位很會燒菜的廚師。

悠然站著沒有動,他說「回家」,說的那樣自然,可是那里是她的家嗎?她都還沒有真正決定……

「不要猶豫,就快下雨了。」他拉過她的手,而悠然並沒有拒絕。

其實,她的心里很慌亂,乍見到他,有著喜悅、遲疑、困惑……許多的感情在心里翻滾,讓她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他是她現在的情人,可也是鐘書偉的哥哥!

「怎麼樣?」雷洛家的餐廳里,響起男子沉厚的聲音。

「真的一定要我喝完嗎?」陸悠然看著眼前的荔枝果汁,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

罷才,她已經在他的監督下,吃完了生平一餐里所能吃的最多東西。

「飯後半小時,喝下這個,有助消化。」雷洛的表情,看起來絲毫也不妥協。

「我怎麼可能喝得下?」她今天不只喝了滿滿一碗紅棗粥,還吃了幾個山藥做的丸子,一個砂仁荷葉餅,一大碗雞湯……雖然每道菜都味道很好,可也是她最近吃過的最飽的一餐。

「起來走動一下,不就喝得下了嗎?」他對她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讓她微微一怔,她怎麼會覺得這笑容有些滄桑和憔悴呢?

難道這三天,他也和她一樣輾轉難眠,心思郁結嗎?

「走吧,我有些話要告訴妳。」雷洛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什麼話?」她驀地一僵,彷佛全身的細胞都警覺了起來。

雷洛的目光變得認真,有如兩潭深邃的湖水一樣,靜靜的瞅著她。「听我把話說完,或許可以讓我們兩個都感到比較輕松。」

「什麼意思?」悠然不解的睜大雙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感到一絲沒來由的緊張,她唯一想到可以感到輕松點的方式,就是分手。

是啊,分手以後,她就不用煩惱他是書偉的哥哥這個事實,分手以後,她就可以不左右為難。

可是,她不要分手,絕對不要分手!

悠然臉色蒼白的站起來。「雷洛,我不想和你分手,我知道這幾天是我一直拒絕見你,可我的意思不是要分手,我……」

他拉住了她的手,嘴角勾出一抹溫柔的弧度。「我不是要和妳分手,我永遠不會這樣說。」

他的話讓她心安,也讓她紅了臉。原來他不想分手,而她卻表現得如此急切。

雷洛的表情終于放松了些,太好了,悠然剛才的話就彷佛在他心頭撒下了一把定心丸。

只要她不想分手,他堅信自己可以解釋一切。今天,他本就已經做好了要完全說服她的打算。

「那你想說什麼?」彷佛想掩飾自己的困窘般,她立即轉移了話題。

「說一些關于我的過去。」

他眼里閃過神秘和……壓抑?他壓抑著什麼?

悠然遲疑一下,微微點頭。

雷洛帶著她走到了寬敞的回廊中。那里放著兩把白色的藤椅,一張藤桌,供人休息。

悠然終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喜歡這個房子,就因為這種無處不在的小小設計,總是可以讓人感到溫暖窩心。

「我叫人把妳的果汁拿出來。」雷洛一直沒有忘記過她的果汁,轉身喚來了管家。

悠然的嘴微微噘起,他還真是個固執的男人。

她徑自走到回廊邊上,看著外面紛飛的雨絲,密密麻麻的從空中落下,落入地面,匯眾成溪流和水窪。

伸出手去,悠然接住了雨,又趕緊收回--因為她發現,那樣做,就會隔絕了這天與地的聯系。

「他們像不像一對戀人?」她呢喃自語。「一對分隔兩地,卻永遠無法擁抱的戀人。」

「戀人?」雷洛眨了眨眼,然後露出微笑,此刻,悠然臉上那種純真的表情,讓他彷佛回到了過去。

回到那最初的驚鴻一瞥,那時的她,也是帶著這樣純真而靈氣十足的表情。

「是的,戀人。」悠然用力的點頭,「我在許多年前就有這樣的感覺。」只是她一直埋在心里,說出來就怕會遭人笑話,說她幼稚。

可是,她可以說給他听,對嗎?他不會笑話她,她就是這樣知道。

「為什麼?」他露出感興趣的模樣,踱步到她身邊。

「因為他們如此想念著對方,雖然天天見面,卻沒有辦法擁抱。所以,有了雨的出現,那是戀人的眼淚啊,這眼淚終于連接起了他們。這是他們互相伸出的手,傳遞出想要擁抱的感覺……」

悠然臉上染上淡淡的暈紅。不是不是听起來有些幼稚?」

「不幼稚。」他背著手,藏起自己想要擁抱她的感覺,而是用一種異常專注的目光凝視著她恬靜的側面。「很美好,很溫暖的想法。」

悠然轉過頭,一抹清亮閃過她的眼。「因為是你,我才可以告訴你。」

此時,回廊外,雨聲潺潺,回廊內,含情脈脈。

雷洛深沉的眼靜靜的回望著她,此時此刻,天與地都隨著那好听的雨聲而變得寧靜起來,他那低沉如絲絨的聲音也融入了這天地的和諧演奏里。

「悠然,妳說過妳要好好的考慮幾天,可是這幾天妳卻一直拒絕與我見面。」

悠然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我……我的心總是很亂,所以……」她有些為難,有些落寞。該如何用語言說清楚她這些天的心情呢?

「因為我是書偉的哥哥,因為妳見到了寧純菲,所以我能理解妳的感覺。」他露出堅定的表情。「妳什麼也不要說,現在讓我來說。」

悠然感覺到他話里的嚴肅,于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一天,妳曾指責我為什麼欺騙妳--是的,我是欺騙了妳。」他抿了下嘴角,目光掃過她的臉。「今天,妳能冷靜的听我把話說完嗎?」

她轉開了臉。「可以,我可以听你把話說完。」雖然心跳依舊有些紊亂,可是比起那一天,已經平心靜氣了許多。

「我不後悔對妳隱瞞了我的真實身分,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得到妳的愛。」

他堅定的說︰「悠然,在我來台北以前,我就決定了。我要得到妳的愛,不論用任何方式,都要得到妳的愛!」

悠然驚異的看著他。「你……你說什麼?我們那時甚至還不認識,你怎麼可能會……」她心跳急促跳動起來。

可是此刻,雷洛的眼神卻更加銳利,全身充滿了強烈的存在感,那種感覺讓人無法忽略,只能被他所吸引。

他朝回廊外踏出了一步,目光遠眺望著遠方,彷佛望著過去似的開口︰「在我來台北之前,我就已經下定決心,我要去追尋我的幸福--那個在許多年以前,就已經決定的幸福。」

悠然茫然的搖著頭,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此刻的他,頭發被風吹得飛揚,眼神堅定,鮮明的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妳或者正在疑惑,或者妳可能會听不懂我的話。」他的目光望著那迷蒙的天空,雨滴一直一直不停的落下。「可是對于我來說,這些都是很熟悉的事。等待著一個機會,可以來到妳身邊,可以讓妳愛上我……一切的一切,都彷佛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我不懂,洛,你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悠然的心跳達到了極限,再也無法負荷這樣劇烈的感覺了,她沖到雷洛的面前,雖然站在雨里,卻依然急切的凝視著他。

「我會告訴妳。」他大手一拉,將她拉進了回廊里。「妳別淋濕了,妳的身體不好。」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要管我的身體,你只要告訴我!」她的表情越來越激動,任誰听到他的話,都會感覺驚慌和不解的吧?

「別急,我本來就要原原本本的告訴妳,再也沒有隱瞞。」他的聲音低沉,充滿了信賴感。

悠然點了點頭,他的話撫平了她心里的那抹焦躁不安。

雷洛深吸一口氣,要說出心底多年來的故事,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他的手離開了她,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踫觸她比較好。這樣才能保持平靜,將該說的話一次、完全的都說給她听。

于是,他轉身望著天空,雨絲迷蒙的天地,帶著一種難得的寧靜。

「我告訴過妳,我從小就和母親去了美國,和外祖父一起住,是不是?」

他沒有回頭,而悠然卻悄悄的點了點頭。

「所以,我雖然是台灣人,我的父母和另一個兄弟--也就是書偉。」他微微的停頓了一下,悠然的手撫住了胸口,可是她的目光卻很沉靜的望著他寬厚挺拔的背影。

「我和書偉雖然是孿生子,卻因為父母的關系而不得不分開,以後除了偶爾通信,再也沒有見過面。」

雷洛嘆了口氣,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的兄弟,那個英年早逝,猶如他身體另一半的弟弟。

「難怪,我從來不知道他有個哥哥。」悠然不知不覺走到他的身邊,因為此刻的他散發出一種孤單的悲哀嗎?

「因為我的母親不想再和我的父親有任何糾葛--我的父親有了外遇,愛上了一個遠不如她的女人。所以,她恨透了我父親。」說起過去,他的心也感覺莫名的絞痛,雖然想假裝不在意,但在自己心愛的女人面前說起,還是會感到那麼一絲落寞。

悠然微微的低下頭去,望著那落在地上的雨水,為什麼?為什麼相愛的人還要變心?難道曾經的誓言都不算數的嗎?

「她因為恨著父親,所以也一直狠心的不再去見書偉。只是每年在我們生日的時候,送上她的禮物。因為她的決心,我也被迫不再和書偉見面--直到我二十歲的那一年,外祖父派我來台北辦事,我才再一次踏上了自己的故鄉。」

他再度停頓下來,還是需要稍稍的調整心情,才能將故事講完。那一段過往,也改變了他一生的決定。

悠然很仔細的听著,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越來越嚴峻的側臉。

「母親她叮囑我,不能去見我的父親。她的態度十幾年來依然那樣的堅決,從來不曾改變過。我能理解她心里的痛苦,她依然愛著我的父親,可是對方卻背叛了她--也因為這樣,我在心里對自己發誓,如果將來有一天,我愛上了某個女子,我絕對、絕對不會背叛她。我要愛她一輩子,寵她一輩子。」

悠然的心微微的抽緊,在他過去的歲月里,雖然擁有富裕的家世,但內心一定很寂寞。擁有一個總是感到痛苦的母親,他一定過得很孤獨。

「但是,我真的可以不去見我另外一半的親人嗎?或許,已經另娶的父親不值得我去見,可是書偉呢?我那孿生子的弟弟,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要我保護的弟弟。」雷洛的手悄悄的握緊了拳頭。

「那一天,我去見了他,就在一個天色很好的夜晚……」

時光在瞬間被倒轉了,剎那間,一切都彷佛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他和書偉闊別十幾年後,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那個時候的他和書偉還是青澀的年輕小伙子,有著一樣的臉,一樣的笑容,一樣飛揚的眼神,他們甚至可以感覺到彼此之間的依賴與聯系。

十二年的時光忽然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只是兄弟間的濃濃親情。

那一晚上,雷洛和書偉聊了很多,他發現,書偉在這些年里已經長成一個快樂的男孩,擁有開朗的個性,陽光般的笑容。

書偉和他不一樣,雖然沒有去美國享受那奢華的生活,卻留在台北感受著親情和溫情。父親新娶的妻子對他很好,而書偉也已經忘記了母親的痛苦--因為這麼多年,母親也不曾關心過自己的小兒子吧?

所以,書偉和他不一樣,書偉是生活在明亮里的孩子,不像他一直被教條和責任壓迫著。

他是少年老成的吧?他看著書偉的目光里部帶著一抹深邃。

那一晚道別以後,雷洛並不想回去飯店。回去飯店干什麼呢?再豪華的套房,也沒有家的溫暖。

他沿著淡水河的河堤往前走,與他擦肩而過的情侶很多,許多人的臉上都帶著幸福甜蜜的笑容。

這個城市是他的故鄉,如此親切,如此繁華。然而,卻沒有他的家,沒有……

他不停的走著,然後,時間也一點一滴的悄悄流逝,終于整個河堤上除了那些游民以外,就只剩下他一個。

他停下腳步,視線凝望著對岸,怔怔的發呆著,直到一個聲音打擾了他。

「先生,對不起,請問你可以過來幫忙一下嗎?」一個清脆好听的年輕女聲,帶著些遲疑。

雷洛回頭,看到了一張清秀絕倫的臉,這女孩看起來可能還不滿十八歲吧。

「什麼事?」他的國語雖然許久沒用,卻依然流利。

「拜托,請你幫一下忙。」

女孩的眼里有著一絲急切和擔憂。「跟我來,好嗎?」

雷洛點了點頭。「好。」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這個女孩也許會是一個犯罪的圈套。

不,有著那樣清澈眼神的女孩,不會是個罪犯。

他跟著女孩往對面的街道走去,然後又跟著她走入旁邊一條幽暗的小巷里。

女孩的步伐很急,看來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急事。

雷洛的眉頭蹙起,這個女孩到底要他幫什麼忙?他即使不相信她是個罪犯,卻在心里泛著疑問。

「對不起,你能不能再走快一點?」女孩的聲音更急切了幾分。

「到底……」他本來想問,可是因為看到了女孩臉上那種焦急和憂慮的光芒,而閉上了嘴。

一定是出了什麼重要的事!

他緊跟上對方的腳步,再轉過一個彎後,走入一間看起來很是老舊的平房里。

「這里是?」他愣了愣,這個女孩穿著不差,怎麼看也不像是會住在這種地方的女孩。

「這里有人受傷了,我要把她送到醫生那里去。」女孩的聲音很急,卻說得很清晰。

「既然有人受傷妳應該叫救護車,而不是……」雷洛感到更迷惑了,她不叫救護車,而是跑出去請他這樣的陌生人幫忙?

「我們不能。」女孩絞緊了雙手。「無論如何,請你幫幫忙。我們不想叫救護車,因為那樣可能會驚動到警察。」

他的眉頭再一次的嚴厲的蹙起。「我想,如果妳不把情況說清楚,很抱歉,這個忙我無法幫。」

「先生!」女孩的眼里開始閃爍出淚意。「我會跟你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但請你先幫我把人送到醫生那里,可以嗎?」

這女孩的話不是前後矛盾嗎?既然不能驚動警察,卻還要送去醫院?

可是女孩已經走進了屋子里,她回頭看著他的目光里滿是懇求。

「好吧,妳一定要跟我解釋清楚。」雷洛也分不清自己的心情,只知道這個女孩需要幫助。

女孩帶著他走進一間臥室,雷洛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他瞇起眼,神情憤怒。

那間臥室的床上躺著一個蜷縮、全身是傷的女子,她的臉露在被子外面,表情痛苦不堪。

「這到底是怎麼……」雷洛錯愕的開口。

「老師,我來了。我們立刻就把妳送去醫生那里。」但女孩此刻已經沖到病人的身邊。

「你能抱起她嗎?動作請盡量輕一些。J

「我可以……但是……」雷洛走向女孩和病人。

「計程車立刻就到,先幫我把她抱起來,好嗎?我會在車上告訴你一切。」女孩彷佛知道他要說什麼,態度堅決的打斷了他。

這樣小小的年紀,遇事卻不驚慌,他甚至覺得有些贊賞。

罷才听到她的稱呼,生病或者受傷的女子原來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她的老師。

「請你小心些,她的身上……都是傷痕。」女孩咬住了唇,不忍的說。

「我會的。」雷洛小心翼翼但卻迅速的抱起了受傷的女子,他心里的疑惑在繼續,心情也更加沉重起來。

他懷中的女子顫抖了一下,看來她是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但為什麼不報警,甚至還不能讓警察知道?!

「計程車來了。」女孩听到了汽車引擎的聲音,她向著門外跑去。「請你小心的抱她出來,謝謝。」

「好。」雷洛穩穩的抱著受傷的女子,跟著女孩一起向著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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