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我愛你她也愛你 第一章

「千城集團」的總部大樓,巍峨雄偉、直沖雲霄。銀色的帷幕玻璃閃爍出眩人的光輝,一個碩大的「千城」標志瓖嵌在牆上,氣勢非凡。

田依蓉每天上班時,都會抬起頭看那個幾何圖標一眼,不敢相信她真的進入「千城集團」工作了,這個在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經過層層選拔和考試,她終于得到了現在的職位——在展覽部門工作。

這幾天有一個展覽的任務,是展示「千城集團」目前正在推廣的度假別墅以及許多新研發出來的室內裝潢材料,因此大家都忙得手忙腳亂,她也比平常早了一個小時到公司。

鮑司一樓大廳里除了值班的保全外,空空蕩蕩的。她朝警衛打了個招呼後,習慣性的向員工電梯走去,卻在拐彎的地方,和人撞了個滿懷。

「砰」的一聲巨響,有東西掉了下來,她也因為沖撞的力量太大而摔倒在地。

「對不起,你沒事吧?」那位撞倒她的「禍首」朝她伸出手,聲音听得出有些著急。

「沒關系。」她微微的搖搖頭,握住對方的大手站了起來。

「真是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你。」對方再次道歉。

田依蓉抬起頭看向高大的男子,她看到一張斯文俊秀的臉,而且隱約感覺他有些熟悉。

「不怪你,捧著這麼一大堆東西,哪能看得到前面的狀況?」她理解的笑了笑,她們部門偶爾也需要去倉庫拿貨,所以她也遇過幾次類似的情形。

看到散了一地的包裝盒,她主動蹲下來幫忙撿。

男子楞了一下,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孩一點也不生氣,而且還幫他撿東西。

「謝謝。」他趕緊俐落的將東西堆整齊。「你這麼早就來上班?」

「你不是更早嗎?」田依蓉越看越覺得這個男子有些眼熟,而且他那低沉的嗓音似乎也很熟悉……可是,看著他簡單的打扮,她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

男子挑起濃眉,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那神態讓田依蓉恍然大悟!

是他?那個在澀谷街頭問她是不是弄丟了皮夾的男子?原來他是台灣人,而且還和自己在同一個公司工作。

「為了生活,再早也要來,不是嗎?」男子沖著她笑了一笑,然後捧起那些堆棧起來的包裝盒,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田依蓉怔怔的呆站了好一會兒,真是太神奇了,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巧合?

她拍去身上的灰塵,揉著自己的腰臀,剛才不覺得怎樣,現在卻有些腰酸背痛起來。

再度望了男子消失的方向一眼——前後兩次給人完全不同印象的男子。上一次有些自大和無禮,這一次卻是斯文和善的。不過他那眼里嘲諷的光芒卻是不變……

田依蓉甩了甩頭,只是有過兩面之緣的人,她無須去探究什麼。雖然他們是同一個公司的同事,但千城集團有幾千名員工,如果不在相關部門工作,要想遇到的可能性是少之又少。

她走向電梯,按了向上的按鍵,是啊,她無須在意那個男子。

「依蓉,就拜托你幫忙了,今天晚上一定要找到!」同部門的俞倩臨走的時候對她頻頻打躬作揖。「如果找不到,明天我就慘了。」

「放心吧,我一定替你找到。」田依蓉帶著一貫親切的笑容說著。

俞倩今天去展覽會場時才發現,有一個壁紙的樣品搞錯了,那是材料部門最新開發出來的耐高溫壁紙,藉由這次展覽第一次展出,是這次主推的產品。

後天展覽會就要開幕了,明天會有公司的高層前去檢查,因此俞倩十萬火急的趕回來,要找那種壁紙的樣品。

可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幾個部門問下來,都說已經送去展覽會場了,就算現在再去工廠里拿貨,也沒有制作成展品的時間了。

後來有同事回想起,當時拿了許多樣品來,不要的樣品都送進了公司的倉庫,也許是混在里頭了。

于是俞倩拉了田依蓉來倉庫里幫忙找。但是幾百坪的地方,又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找起來談何容易?

俞倩的家里此時又來了電話,說她一歲大的女兒突然發高燒,要她趕緊回去。

于是,田依蓉趕走了左右為難的俞倩,獨自一人在倉庫里尋找。她抹了下額頭流下的汗水,雖然已近秋天,但在只有通風窗口的倉庫里,依然悶熱的很。

就在她埋頭尋找時,忽然听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聲音,好象也是翻找東西的聲音。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誰還會來這個地下室倉庫?田依蓉的心里掠過不安,她承認自己很膽小,膽小得幾乎不敢回頭……

「真巧,我們又遇到了?」低嗄的男聲在身邊響起,一轉頭,田依蓉又看到了他——那個偶遇兩次的男子。

今天他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頭發凌亂的貼在額前,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也讓她疑惑起他的工作性質。

鮑司有規定所有員工,女生必須穿套裝,男生必須穿西裝、襯衫的,不是嗎?

借著倉庫里昏暗的燈光,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有雙明亮的眼眸,深邃有神,但也讓人看不出情緒。

「你也來找東西嗎?」她客氣的問著,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不管是不是認識的人,在這樣的地方,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我來統計一些倉庫里不要的材料,下個月要進行清理。」他搖了搖手里的一本登記簿,笑得很隨意。

田依蓉不覺皺起眉頭。「你總是在別人下班的時間開始工作嗎?」上一次是早上,這一次卻是傍晚。

他眼里再度掠過一抹嘲弄的光芒。「是啊,打工的人,只能听上面的安排。」

田依蓉低下頭去,她發現自己不太喜歡他這種戲謔的眼神,好象對什麼人和事都帶著許多不滿似的。

「那麼,就趕緊工作吧!」簡單說完,她又開始翻找著自己身邊的東西,不再搭理這個男人。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可是對方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一副想要深談的樣子。

「我們根本算不上認識,哪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田依蓉轉頭看著他。

「我叫凌靖,是個打雜的,你好。」不理會她的冷淡,他朝她伸出右手。

田依蓉呆了下,只好月兌下手套,與他握了握手。「你好,我叫田依蓉。」

「這樣我們就算是認識了。」他目光矍鑠的看著她。「這麼晚,你來倉庫做什麼?」

田依蓉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

「看起來,你是真的不喜歡我……起碼對我沒有任何好感。為什麼?因為我上次撞了你?」他一副追根究柢的模樣,而且一臉興味。

這樣子,反而讓田依蓉覺得自己的態度有些別扭,她帶上手套說︰「你知道這一次度假別墅的展覽吧?」

「知道。」他很耐心的點頭。

低下頭,田依蓉皺了皺眉頭,告訴他真的可以嗎?

「喂,田依蓉。」一米八幾的大個兒微微彎子,平視著她的眼。「你不必防備我,我們是同事,有什麼困難應該互相幫助的,不是嗎?」

「我沒有防備你……」田依蓉的臉頰驀地紅了,因為他直視的目光,因為他話里的意思。

一咬牙,她決定告訴他。「你知道我們公司這一次要推出一款新設計的耐高溫新型壁紙嗎?」

「知道。」他沒有移開視線,嘴角含著愜意的笑容。

「我們在布置時,居然搞錯了這款主推的壁紙,樣品被我們當成了不需要的東西送進了這個倉庫里……」

「所以你就來這里找?」他直起身,四處張望著。

「何必這麼辛苦呢?去開發部向他們要個樣品,或者直接讓生產部給你調些成品過來不就成了。」

「你不懂啦。」田依蓉絞緊了雙手,再度對他那不以為然的口氣感到一絲反感。「千城的管理一向很嚴格,如果知道我們搞錯了這樣重要的東西,其它部門一定會向上層報告……」

有些話她沒有說出口,千城的內部結構很復雜,听說董事長正在尋找繼承人,因此,家族斗爭也在公司內部暗地里展開。

「這是你們部門自己的事,其它部門也會向上層報告?」凌靖似乎頗感驚訝。

「你是真的不明白?」這些事情公司里還有人不知道嗎?就連她這個才來一年多的菜鳥新人都知道啊。抬起頭,她用仿佛看著外星人的目光瞅著他。

「哎呀,你不要這樣看我,好象我是什麼怪物似的。」他抓了抓本就蓬亂的頭發,笑容竟有些孩子氣。「我剛來不久,很多事都不知道。」

于是田依蓉頗為老鳥的說︰「反正就是部門和部門之間也在爭業績,我們底下的犯了錯沒什麼,但若牽連到整個部門甚至是上面的經理,那就不好了?」

「感覺上好象有些復雜。」他本來有些戲謔的眼里驀地閃出淡淡的精光。

「本來就很復雜!這麼龐大的集團,總得要找一個好的繼承者。這過程未必一帆風順,特別是董事長的兒女們……」

田依蓉一臉深思,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忘記自個兒重要的任務。「他們應該都希望可以成為集團的繼承人吧?哎呀,有錢人就是這樣麻煩,不像我們平民老百姓,只要吃飽穿暖,日子過得舒服就可以了,不用去爭什麼遺產、繼承、權利什麼的……」

凌靖用種新奇的目光望著她,不一會兒,嘴角的笑容漸漸又恢復了原來的戲謔揶揄。「田小姐,我是很想繼續跟你討論董事長的家務問題,不過……你剛才好象告訴過我,如果找不到這個樣品,你們部門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

「啊,我都忘了!」她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然後回頭瞪了他一眼。「我不和你瞎扯了,今天要找到樣品,而且最好今晚就能送去展覽會場,明天公司一定會派人去檢查的。」

田依蓉轉過頭去,繼續在身旁的一堆東西里翻找。

「這里佔地幾百坪,又堆滿了雜物。你知不知道是放在哪一區?不然找起來是很困難的。」看著她毫無目標的翻著手邊的東西,他忽然說道。

「我記得是放在這里的。」她蹙著眉頭,一絲憂慮罩上她清麗白淨的臉龐。

「我們部門如果有不用的雜物都堆在這一區。可是……」她清亮的眼眸四處梭巡。「可是這里卻沒有,上次送來的雜物一樣也找不到。」

「昨天我好象整理過一批不需要的雜物。」他靠在身後的貨架上,懶懶的說著。「會不會里面就有你們要的樣品?」

田依蓉聞言立即轉身。「那你知道東西在哪里嗎?」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不用急。」他依舊對她悠閑的笑著。「東西是我整理的,本來打算和今天清理出來的廢棄雜物一起處理掉。」

「所以,你知道放在哪里了?」她激動地問著,不自覺握住了他的手臂。「太好了!」

凌靖的嘴角帶著一絲興味的笑容,目光揶揄的望向被她握住的手臂。「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

田依蓉這才發現自己握住了他結實的手臂,只好尷尬的笑了笑,連忙放開。

「跟我來。」他挺直身軀,對她招了招手。

田依蓉看到他嘴角那抹謔笑,忍不住撇了撇嘴,這個男人好無禮,他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可是,現在是自己有求于他,只好乖乖听話,跟在他的身後,朝另一處靠門的角落走去。

「就在這里,你找看看有沒有你要的樣品。」

她立刻打開手電筒,認真而仔細的在一大堆雜物里翻找著。

「就是它!」不到幾分鐘,就傳來了她歡呼的聲音。

凌靖也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雙眸閃亮的望著她臉上純真的笑容,他的腦海里忽然一動。

她正伸手去拿那個裝樣品的大盒子,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讓她滑了一下。

「小心!」凌靖的話未落,田依蓉就覺得自己不穩的向一旁傾倒。

她害怕的閉上雙眼,這一跌,可不太好玩啊,因為地上都是些尖銳的東西……

可是她的身體並沒有接觸到堅硬的地面,而是被摟進一堵寬闊堅硬的胸膛里。

原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他及時的出手,一把拉住了她。

「都叫你小心了!」耳邊傳來他更嚴厲的喝斥,田依蓉松了口氣,感覺到他抱起了她的身體,將她抱離那堆雜物堆。

「謝謝……」無力地說出這兩個字,她的心跳依然紊亂。

「你真的是個很會摔跤的小姐啊。」放下她,他的神情又變得戲謔起來。

田依蓉立即掙月兌他的懷抱,一臉羞赧和憤慨的說︰「我又沒有要你救我!」

「生氣了?」他拉住她的手臂。

「你干什麼啦!」她想要掙月兌,這個男人真是討厭!每次都好象要讓她出丑似的。

「你再往前一步,又要摔跤了。」他的目光向她的腳下瞥了一眼。

田依蓉立即低下頭去,見到腳下又有一根木棍似的圓棒,剛才她就是踩到了類似的東西才會站不穩的。

這一次,她的臉紅如火燒,咬著牙半晌沒有說話。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收回手,悠閑的雙手環胸。

「謝謝你。」雖然覺得對他道謝有些不情願,但的確是他幫了她,她應該道謝才是。

凌靖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眸忽然眯起。「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我不是指撞到你那次,而是更早以前……」

田依蓉猛地低下頭去,心里喃喃祈禱著︰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他千萬不要想起來。她不想再在他面前出更多的丑了。

「你現在的表情告訴我,我們的確有見過,是不是?」他眼里閃過興奮的光芒。「到底是在哪里?」

「沒、沒有,我們沒有見過。」她一咬牙,轉過身去。「東西已經找到了,謝謝你。」

「明明就有……」他不理睬她的話,皺起眉頭努力回想。「應該不是在台北,那麼是在哪里?」

在他模著下巴思考的時候,田依蓉連忙轉身拖出樣品箱子,細心的打開。果然,一捆捆的壁紙就放在里面,完好無損。

必上箱子,她想要把它抬起來,卻發現東西很沉重,她只是抬起一點就滿頭汗水。

「我來吧。」越過她,他輕而易舉的抬起了箱子。

田依蓉楞楞的看著他,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雖然她在心里一直覺得他很討厭,可是他卻一直在幫助她……

「小姐,很重啊。你能告訴我,要把這些搬去哪里嗎?」他咧著嘴笑了笑,不要以為他看起來很輕松,這一箱東西還真的挺重的呢。

「……展覽會場,我們部門的人還在那里布置……」她楞了一下。「我去叫出租車,你先放下來吧。」

「沒關系,我有車,公司的貨車。」他灑月兌的笑了笑。「你只要跟著我來,告訴我地點就可以。」

他大步的走向倉庫大門,田依蓉怔忡一秒後,立刻就小跑步的跟了上去。

「真的很謝謝你。」她在他身後,非常真誠的說著。

她真的不應該對他心生厭惡,對于一個不太了解的人,就這樣憑著第一印象下定論,實在是有些膚淺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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