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的確想過,有朝一日,他或許會娶別的女子,但當事情真發生了,她竟是那麼無法接受。
雖然兩人吵吵鬧鬧多年,但其實她心里一直知道,他對她是特別的、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只是氣他與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在親眼目睹他對賀蓮芳的溫柔後,她只覺得胸口被狠狠地撕開,痛得她無力承受;她看得出來,他的眼神是認真的,他是真的喜歡賀蓮芳。
為何一個人會在短短的一個月里轉了心性?莫非真如秀姨所言,他在賀府時出了什麼問題嗎?
不可能的。搖頭甩去這個念頭。像他這麼聰明的男人,怎麼可能中了別人的暗算;加上他認得大家,並非失憶,所以只有一個解釋,他是真的愛上了賀蓮芳。
因為這個答案,讓她萬念俱灰。
「媛媛。」
一只大手握住她的柔夷,梅姝媛恍然抬頭,撞進一雙擔憂的眼里。
成剛注意到她打從踏進龍鳳樓後,就是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跟他說不上幾句話,竟兀自出神了。
她的氣色也不若先前見著時那樣精神奕奕,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成大哥,怎麼了?」
梅姝媛納悶地問。心神恍惚的她,渾然末覺她的一只手被人緊握住。
「是你怎麼了才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盡避開口。」
她這失神的模樣,著實令他擔憂,一點也不像他印象中,朝氣勃勃、爽朗大方的她。
「沒什麼。」明眸一黯,扯出一抹笑。「成大哥,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她這幾日都待在鏢局里,難得的足不出戶,終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完全提不起精神來,看得大伙急在心里,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一听到成剛派人傳達消息,約她在龍鳳樓見面,月虹馬上將她趕了出門,完全不給她反對的機會。
「听說你從洛陽回來,受了些傷,知道消息後,我心里一直覺得內疚,事情忙完後,便急著想見你一面。」
若是知道會令她受傷,無論如何他也不會麻煩她的;得知她受傷的消息後,他心里急著想見她,但礙于師妹的事,才會拖到現在。
「說到這件事,成大哥,我倒是想向你求證一件事。」
「什麼事?」
「東方杰真的死了嗎?」
這件事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她心底十分驚訝,現在有人可以證實此事的真假,她自是想求證。
「沒錯,師弟真的死了。」
沒料到她會這麼一問,成剛雙眼微斂,舉杯就飲;從今而後,世上再無東方杰這個人了。
「對不起,我不該再提起這件事,令你傷心。」梅姝媛自覺失言,歉疚地道。
玉面和鐵面兩位神捕,師兄弟向來感情深厚,可想而知,東方杰的死,對他打擊一定很大。
「不礙事的。人死不能復生,我早已看開了。」
成剛心虛地回避她歉疚地目光。一向處事坦蕩,為人剛正無私,絕不說假話的他,只要遇到師妹的事情,他所有的原則,都將面臨嚴重的考驗;好在今後這類事情不會再發生,面對鐵面神捕這個稱號,他再也無愧于心了。
「成大哥……有沒有可能,一個人的心性,在短時間內會有巨大的改變,而他又非失憶……算了,你就當我沒提過吧。」梅姝媛自嘲地道。
她不該再讓那個男人的事情影響到自己。既然他已做出抉擇,她就不該再看不開了;現在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她,以前灑月兌爽朗的梅姝媛到哪里去了,她討厭現在的自己。
「媛媛,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成剛擔憂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臉上,她強顏歡笑的模樣,著實令人憂心。
「沒什麼,成大哥,我敬你。」
不等他回應,她徑自舉杯一口飲盡;酒杯空了,繼續再斟酒,一杯接著一杯,看得成剛濃眉緊蹙。
兩人的互動落入不遠處坐在靠窗長桌的男人眼里,在瞧見成剛的手緊握住梅姝媛的手時,胸口竟涌起一股殺人的沖動,尤其是在見到她一直灌酒後,怒氣更是直竄。
「泓堯,你在看什麼?」
賀蓮芳從剛才就發現到他心有旁驚,和他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讓她不免好奇地轉頭;這一細看,美眸微眯,眼底掠過一抹冷光,置于桌面上的小手不由得緊握。
「沒什麼,只是看到認識的人。」
他愛的人,應該是眼前的佳人,但為何有時腦中會出現不同的聲音?
那道聲音一直在吶喊著:他愛的另有其人!而每當那道聲音響起時,他的頭就緊跟著抽痛不已。
梅姝媛對他的意義,僅只是好友的妹妹;但為何看見她時,心卻有著不該有的跳動?甚至在看見別的男人握住她的手時,他竟有股沖動,想沖上前拉開那男人的手。
他到底是怎麼了?
一手輕撫又開始抽痛的額際,黑眸底有抹深思。
「那位姑娘,听你們稱呼她媛媛,她到底是誰?」賀蓮芳注意到他輕揉額際的動作,目光含怨,試探地問。
「傅、梅兩家是多年世交,一兩家向來往來十分密切,媛媛就像是我妹妹一樣。」他輕描淡寫地回道,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望向成剛與梅姝媛那一桌,她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原來如此。我吃飽了。泓堯,我們離開這里好嗎?」
不想再瞧見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梅姝媛,他的目光只能看著她,看來她得盡量避免他與梅株媛見面的機會才行。
「好,我們走。」
暗泓堯話甫落,他一直注意的梅姝媛,也在同時間醉倒趴在桌面上,就見成剛小心地將她抱在懷里,大步走下樓。
見狀,黑眸微眯;不知為何,胸口怒火狂熾,目光緊盯著成剛的背影。
而在同時,成剛仿佛感受到身後的盯視,腳步一頓,抱著懷里的人兒,回首一望。
是他!
他想起上回也是在這龍鳳樓里,媛媛一見著他,即拋下他,慌忙去追趕他,獨留下他听著其余人細聲談論,流傳在這懷寧城里,兩人的糾葛。
這個男人是金織坊的少主傅泓堯。
轉念一想,媛媛今日的失常,還有喝得酩酊大醉,莫非也是與這男人有關?
批判的眸光掃過傅泓堯身上,淡瞥他身旁的美麗女子。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接觸後,成剛眸光微斂,抱著懷里的人兒,重新舉步走下樓。
暗泓堯黑眸深沉,望著不再停留,抱著梅姝媛走下樓的成剛背影。
他的反應盡落入賀蓮方眼底,美麗的臉上有抹陰沉。
看來這個梅姝媛,果真留不得。
夜黑風高,如同潑墨般的穹蒼,不見半顆星子和月光。
懷寧城的郊外,隱于大片樹林間,一前一後的兩人,已靜默佇立了半個多時辰,誰也未曾開口,只聞冷風吹過樹梢傳來的沙沙響聲。
「清風,你曾對我說過,賀蓮芳並非我所愛的人,梅姝媛才是。」
身著白袍的男人,雙手負于身後,望著暗沉的天際,低沉的嗓音不見一絲起伏。
「沒錯。」
清風雙手垂放在身側,瞧著面前主子的背影,聲音里有絲激動。
「為什麼你會這麼說?在我的記憶里,我只記得我愛的是賀蓮芳,想娶的人也只有她,為什麼你卻說得那麼篤定,難道我連自己愛誰都搞不清楚嗎?」
挺拔的身影候地旋身面對他,即使身處在此刻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里,一雙黑眸仍是銳利地直視著他眼底。
「因為這是事實。老夫人也知道得很清楚。」
清風無懼地迎向他,知道少爺會深夜約他到這里來,就只代表一件事,他終于開始懷疑了。
「我娘是因為太喜歡媛媛,才會一廂情願,想要我娶她進門。」
從小,娘就一直很喜歡梅姝媛,私心地希望兩家能親上加親,這一點他很早就明白了。
「不只是老夫人,就連少爺也一樣,很喜歡大姑娘的。」
「胡說。我可曾說過想娶她,或是喜歡她的話來著?」
清風的模樣不似在說假,但為何他會毫無記憶?到底問題出在哪里?
「少爺,你是未曾親口說過,但你對大姑娘的關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想必少爺也不記得了,在你出發去賀府前,老夫人曾提過,等你一回來,就要去向大姑娘提親的事,當時少爺臉上的笑容可是久久不散。」清風一口氣說完。
此刻,他更加肯定了少爺一定是在賀府時遭人暗算,才會變成這樣。
是他失職,沒將少爺保護好。
「你說的可是真的?」
暗泓堯一臉震驚!為什麼清風口中所說的事情,他會毫無印象?陡地,頭又開始抽痛起來,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可惡!
「少爺,你頭又痛了嗎?」清風擔憂地問。
「清風,我再問你,我以前可曾有頭痛的毛病?」
若是他猜得沒錯,他的頭痛極有可能跟清風口中失去的記憶有關。
「沒有。少爺是去賀府之後才開始有的。」
很好!那麼現在的關鍵就在賀蓮芳身上了。若是真如清風所言,他愛的人是梅姝媛,那為何他會毫無記憶?記憶中也只記得他愛的人是賀蓮芳。看來這一切,有待他親自抽絲剝繭,非得將事情弄個明白不可。
「清風,今晚我們的談話,不可讓任何人知道,懂嗎?」
「是。」
太好了,少爺既然起疑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