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縱容你害我 第一章

「這是什麼蠱?」小女孩認真的梭巡阿娘的臉。

她知道阿娘曾是族里數一數二的大美女,追求者眾,卻從不曾見她對誰動過心,而她這滴骨血的存在,一直以來都是個謎。

也正因為有她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存在,阿娘被逐出奇靈族,只能在宗族範圍外的鬼林子里生活。

母女倆相依為命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在市集里遇上同族的人,必是遭到一番冷嘲熱諷;在林子里遇上玩耍的同族孩童,就逃不過被丟石子的命運,那種得不到別人認同,被人瞧不起的處境是很難捱的。

還好她也不是好欺負的人,就像阿娘一直警告她的︰絕不可讓人瞧輕,所以,那些曾經找過她麻煩的小混蛋,最後也都很榮幸地被她整過。

就像阿娘努力想堅持的︰即使她的作為不被族人所認同,她還是要讓所有人看到她過得很好,誰都不能任意踐踏。

對那些人而言,如果阿娘代表的是恥辱,那她就是雜種。

但那不重要,因為跟她生活的不是那些討人厭的人,而是她的阿娘。

此刻,任瑤看著阿娘的臉,看著銅鏡內反映出阿娘無比哀怨又自憐憔悴的臉龐,她得到一個結論──娘正在研究一種新種蠱毒,一種能讓所有女人聞之色變的可怕蠱毒。

既然有這麼可怕又厲害的東西,她當然要知道。

「這是什麼蠱?」任瑤一再追問。

「一種很可怕的毒,如果一定要給它起個名的話……那就叫它情毒吧!」

「情毒?」不是蠱?那就沒什麼好怕的!不過,名字有點怪。

但沒關系,更怪、更令人噴飯的她都听過也玩過,這次這個新玩意兒她尚能接受,而,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嗎?」

聞言,女人愣了一下。

「沒關系的,瑤可以幫忙找,讓阿娘回復年輕美貌。」

阿娘生下她時才十七歲,現在她六歲了,阿娘仍是年輕的,該是花容月貌的時候,而像眼前這樣離奇的蒼老速度,是很不尋常的。

女人笑了笑。「解毒嗎?早在中毒那一刻,阿娘就知道解毒的方法了。」

「真的?」轉了轉眼珠子,任瑤興奮的大叫。「我知道!最基本的常識對不對?毒草藥附近一定可以找到解毒的藥草,就像吃了會要人命的神仙草旁,必定爬滿可救命的摘仙株,這個瑤是曉得的。」

「瑤確實很聰明,但這情毒不一樣,不是一般的草藥可以解的。」

「那究竟要怎麼解?阿娘會教瑤怎麼下這情毒吧?瑤很聰明的,一定學得會。」

「現在還不行,瑤,听阿娘的話,這毒……能不踫就不要踫,難解。」

但,她就是想學嘛!「為什麼?瑤很聰明的,一定可以……」

女人輕嘆一聲。「不,這毒種不同于一般,輕則讓人失去理智,甚至發狂;重則使人喪失生存意志。阿娘雖然知道解法,但仍解不了這一身腐蝕筋骨的毒。」

「瑤不懂,瑤想學。」她懷疑阿娘是想藏私。

「……情毒嗎?」女人望著鏡中的倒影自言自語著。

任瑤看見阿娘眼中的夢幻神采,猜想阿娘今天的心情該是不錯的,可以讓她多偎一會兒,便壯起膽來扯著阿娘的衣袖。

「阿娘會教瑤吧?瑤好想學。」

鏡里的幻夢突地被女兒搖醒,女人無情地揮開女兒的手。「住口!別對我撒嬌!」

不需要疾言厲色,只要一句輕聲的警告,任瑤便知該適可而止,因為她知道,阿娘不是個可以讓她任性撒嬌的人,即使她們是最親的人。

她只能努力當個听話的好孩子,在阿娘心情尚佳的時候,听她講解每一個有趣又好玩的惡毒小玩意兒;當阿娘心情沉入谷底的時候,她就要聰明的找個地方躲起來,絕不礙到阿娘的眼,要不然,被丟進鬼林子反省兩三天可是常有的事。

就像這種時候。

下次吧!下次她再問阿娘這種不能解的毒是怎麼來的就好。

她不急。

直到兩年後的某一天,她才終于有機會對這不能解的毒有了更深的了解,代價卻是預料不到的深沉──

起因是那個男人的出現,那個她該稱之為阿爹的男人終于在她出世八年後的今天,出現在她面前。

那個叫做古岩的好看男人。

阿娘說的,阿爹有著當今武林第一美男子的稱號,這稱號絕不能在阿爹面前提,因為這對他來說是種侮辱,他從不把美丑放在心上,能放進他心底的大事截至目前為止只有兩件,一是武功的修為、一是另一個女人。

阿娘當時沒有說是哪個女人,但任瑤自以為能讓阿爹掛心的一定是阿娘,阿娘是這麼的美麗耀眼,理該如此的。

就像她那時的發現一樣。

阿娘因父親的出現而顯得春風滿面,原本快速蒼老的臉容突然間又年輕了回來,而那樣的光彩正是她那年齡該有的美艷,眼角眉梢帶著得償所願的笑意,像盡其所能的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在阿爹面前似的。

「阿娘的情毒解了嗎?」任瑤忍不住問。

「情毒?」

「是啊!妳說過的,那會讓人瘋狂甚至置人于死的情毒啊!阿娘終于還是拿到解藥了對吧?」

女人淺笑著點頭。「是啊!只要瑤的阿爹一直留在這里,情毒便再也傷害不了阿娘了。」

「原來……那解藥就在阿爹的身上!」她果然是聰明的,一下子就猜中了。

「是啊!瑤說對了,他就是我的解藥。」

「好棒!」她為阿娘的美麗而高興,更為阿娘的快樂而感謝阿爹。

至于那個她一直喊不出「阿爹」這兩個字的男人,對她反而不是那麼的重要。

當晚,阿娘換上一直舍不得穿的美麗衣裳,在特地為阿爹準備的野火晚餐上,在把夜晚燃得火紅的營火前,舞著眩惑眼目的奇靈族火靈舞,她擺蕩的身姿和甩動的長發美得奪人心魂。

腳上纏著的銀環在跳躍間撞擊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阿娘不斷的跳舞旋轉,神態既妖且媚,妖冶的身段和迷人風姿,舞姿燦爛得連食人魂魄的山魅也要甘拜下風。

「好美……」任瑤張著晶亮的眼,感受著生命中首次出現的幸福。

她現在有爹娘了,不會再讓其它奇靈族的人恥笑了,阿娘也會一直都這麼快樂下去,以後的日子會更好更好。

殊不知,這一夜的美,正是阿娘生命中最後的一抹艷。

天色未亮,睡得昏懵的任瑤被阿娘的尖叫怒罵聲給驚醒,隱約間只听到阿爹幾聲似有若無的回應,爹娘間的爭執讓她驚訝,依阿娘對阿爹的鐘情看來,除非是天大的事,要不然她不會有如此失當的表現。

爹娘的爭吵讓她害怕,讓她有種不安的焦躁。

然後爭吵停息,屋內好像就只剩下她一人,她心里是擔心的,偏偏身體沉重得只想睡,就在她又將沉入夢鄉時,阿娘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瑤,快醒來。」

「嗯……」她眨眨眼,昏暗中看不清阿娘的臉。

阿娘嘆了一口氣。「我又輸了,這一次不僅輸了我的全部,連僅剩的一點點可憐的尊嚴都沒了……」語氣中有著無盡的疲累。

「他說要帶妳走,說我沒辦法照顧妳,說我會毀了妳……他竟敢這麼說!可恨的男人!我會毀了自己的女兒嗎?那他自己呢?他對自己的女兒又做了些什麼?在不聞不問這麼多年後,一出現就是要從我的手中搶走妳!」

「阿娘?」阿娘的聲音怪怪的,听起來有氣無力。

「……他好自私、好無情,不,我知道他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至少對那個女人就不是,他能為那個女人赴湯蹈火,對我卻不能,而我對他的要求卻只是那麼一點,一點點施舍的感情就夠了。」

「阿娘怎麼了?」任瑤在昏暗中模索,想安撫受創的阿娘。

「如果阿娘不喜歡阿爹帶瑤走的話,瑤是絕不會走的,瑤才不希罕有沒有阿爹。」

「妳不希罕?哈!是啊!妳和那個女人一樣,都不希罕他,就只有我一個傻瓜想巴著他不是嗎?妳不希罕,我希罕!」

「阿娘?」任瑤突然覺得頭皮發麻,有著很不好的預感。

丙然沒錯,下一瞬間她縴細的脖子已被兩只無情的大掌掐住,氣悶的她發不出聲,只能用力的掙扎。

「妳不希罕!這樣更好,反正我是決計不會讓他把妳搶走的,也不甘心輸給妳這個小丫頭,我現在就掐死妳!一了百了……誰都不能分開我們母女倆!」

任瑤被掐得滿臉通紅,十指在母親的手背上抓出血痕。

「別怕,瑤,一下子就過去了,妳先走一步,待會兒阿娘就會去陪妳了,我們不管生與死都要在一起,妳是阿娘的!誰都搶不走,就算是他也不行!」

任瑤痛苦地嗚嗚低鳴著,空氣離她愈來愈遠。「阿娘……好痛……」

「別怕,很快的……很快的……」

「唔……娘……」任瑤雙眼逐漸失去焦距,她的耳膜鼓脹,全身血液逆流,就在自以為死期難逃,一口氣上不來之際,忽然間,一股清新的空氣又竄進肺部。

她捂著被掐痛的脖子,很用力很用力的把空氣吸進胸腔,身體的疼痛證明她還活著,但,為什麼?

「我是怎麼了?我一定是瘋了……瘋了,他把我逼瘋了……」阿娘雙手爬抓著頭發,顯然是被自己的行為嚇住了。

「娘……阿娘,沒關系的,瑤沒事,瑤馬上去跟阿爹拿解藥,阿娘只是情毒復發才會失去理智,沒有關系的。」她懂事的想安慰阿娘。

「不……沒用的,沒救了。」

「阿爹那里有解藥,一定能救阿娘的。」她堅持的說。

「……解藥?」阿娘突地放聲大笑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聲音干澀而嗄啞。

「阿娘?」任瑤只能瞠目結舌,心想,阿娘真的是被情毒給折磨得瘋了。

「那不是解藥,那個男人才不是我的解藥!他是毒!遇上他,我這輩子便永難翻身……瑤,阿娘美嗎?」

「美,很美很美。」她用力的點頭。

「但他不愛我的美,他不愛我身上的任何東西,他就是不愛我!聰明的瑤要記住阿娘所說的話,千萬別去沾惹情愛,寧願讓男人為妳神魂顛倒,也不要去愛上他們,這就是情毒的解救方法……而另一個解法就是……」阿娘困難的吞下唾沫,表情痛苦難當。

「阿娘?」

「就是……」

「阿娘很難受嗎?瑤去找阿爹……」她只想趕緊救阿娘。

「……」阿娘終于還是沒機會將最後一個字說出口。

任瑤移動身子,此時正好晨曦的第一道亮光從窗縫間射進屋內,在蒙蒙的晨光中,她終于看清阿娘的臉。

那張原本美艷動人的臉此刻正泛著紫黑之氣,就連七孔流出的血都不是正常的紅,恐怖中帶著詭異,婀娜的身體靠在床邊一動也不動,未闔上的雙眼已失去了光芒。

「阿娘?」

任瑤不是沒見過死人,在她有限的人生經歷中就曾見過不少妄想染指阿娘美色的登徒子,死于阿娘施放的毒種下,那死狀……就像此刻的阿娘。

她知道這是一種很痛苦的死法,中毒後五髒馬上會像烈火焚燒一樣,會燒掉人的五官,直到全身血液被燒干了,才會失去知覺……死得解月兌,故名解月兌。

這種死法是阿娘最後的選擇嗎?

早在阿娘進房要掐死她之前就已中毒了吧?要不然,憑阿娘的力氣,又怎會掐不死她這樣的小孩?

「阿娘?」剛才不是還在講話的嗎?阿娘那麼厲害,懂得那麼多毒種,應該不會被自己毒死的。

「阿娘?」她有信心,阿娘絕不會死的。

「阿娘,情毒的另一個解法是什麼?阿娘?」她不敢去踫阿娘的身體,怕她醒來時會生氣。

「阿娘,瑤答應不跟阿爹走,瑤什麼都听阿娘的。」她知道阿娘最在意的就是阿爹。

雖然她自己可能排在她阿娘心中地位的很後面,但沒關系,只要能跟阿娘在一起就好了。

「阿娘,解毒法是什麼?」

然後,她看到阿娘終于動了……

是死啊!笨ㄚ頭,到現在還猜不出來嗎?

于是任瑤終于放心的笑了。「阿娘終于回答瑤了,這樣瑤就放心了。」

她答應了阿娘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她不會跟阿爹走的,她會一直躲起來,這里是她的地盤,只要她不想讓人找到,就沒人能找得到她,而她心中最隱密的躲藏地點就是那里……

樹上!

沒有任何地方比得上鬼林子內的樹木更高聳茂密,只要選一棵爬上去,只要她願意,幾天幾夜都不會被人找到,但前提是,糧食要夠充足,唉……

「不行了,今晚一定要下去找更多的野果子上來才行。」任瑤嗑掉麻布袋里最後一顆野果子,喃喃的怨嘆著。

這是她沒想到的情況,原以為忽略了她幾年的阿爹應該很容易放棄她的,卻沒想到她已經窩在樹上超過三天,阿爹人仍在林子里徘徊!

有幾次,阿爹人已經走到她藏身的樹下,只要抬頭再仔細梭巡,她肯定要原形畢露,嚇得她憋氣憋得好痛苦,差點要直接掛在上面;不過還好,阿爹總在最後一刻走開,留給她活命的一口氣。

任瑤認命地嘆氣,吐出嘴里啃光果肉的果核,沒想到原本不需任何技巧的小動作竟不小心出了岔,果核在她手中彈了一下,接著便彈出她的掌握往下掉……

直直的掉到樹下,撞到一顆腦袋後,才甘心地彈到地上。

這一下變化只發生在眨眼間,連樹下那顆頭都不知是何時冒出來的,任瑤當然只有驚嚇的份,圓圓的大眼兒瞠得比牛目還大。

她瞪著樹下的人,樹下的人也同時發現到她,詫異地往上望來,兩人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任瑤心底無來由地被撞了一下。

「終于找到妳了。」先開口的是樹下的陌生人。

他眼底帶笑,溫溫的,像微風迎面徐徐吹來,給人的感覺舒服極了。

「你是誰?」她問。

她肯定眼前的人是首次出現在鬼林子的人,一個她從沒見過的少年。

「我叫雷煜。」他仍是笑著,似乎是個沒有脾氣的人。「為什麼爬到樹上?我記得昨晚好似還下了一場雨,妳不怕著涼嗎?」

「不用你管!」任瑤靈活地滑下樹,直到站定在這人面前才發現,他足足高了她兩顆頭的高度。

「既然已經被你發現,再躲下去也沒意思了,你不會去告密吧?那間木屋里的人在找我,不準你去告密!」

雷煜看著眼前清靈可愛的小女孩,雖然臉色蒼白憔悴了點,不過,那精致好看的模樣卻深深擄獲了他,真想看她換上華麗宮裝的端麗樣兒,配上她這副倔傲的神情,肯定比那些馴服的宮女和皇族女眷們更引人。

「妳打算躲多久?」

「當然是躲到木屋里的人離開為止!」好笨的問題。

「為何不躲遠一點?躲到別的林子,或是到城里去不是更好?」

「一點都不好,我絕不離開鬼林子,我答應了阿娘的!」好唆的人。「喂,不管你是誰,這鬼林子可不是安全的地方,你快走吧!我也要快去找些野果子……」

任瑤說著越過雷煜就要跑開,誰知才跨了兩步,身後便傳來雷煜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她咬牙切齒的聲音。

「師父,我找到小任瑤了。」

「你怎麼可以出賣我?!」任瑤霍地回身。

「忘了我剛才說的第一句話嗎?」他無辜地笑著。「我也在找妳呢!任瑤。」

「你……你知道我的名……還叫那人師父?!」傻眼。

「是啊!迸岩是我的師父,這趟我是陪著師父過來的,只是我一直沒進到這個林子,而在附近小鎮等著。」

這次,他的笑看起來竟是十足刺眼的,還直直地刺進她的心里,害得她胸口難受得緊像鯁了一根刺似的,只要呼吸太重,就隱隱刺痛起來。

敝人,才會給她這種怪感覺。

「瑤兒?」古岩的聲音在另一側響起。

任瑤知道,自己這趟是躲不掉了。

都是他害的!這個叫雷煜的怪人……

「妳若是喊不出阿爹這兩個字的話,就跟他們一起叫我師父吧!」這是阿爹找到她並帶她進宮前,唯一對她說過的話。

是的,她還是跟著阿爹進了宮,雖然她答應阿娘不跟阿爹走的,但她躲不掉……

私心底下,她其實也好渴望著能擁有另一個親人,很親的血緣,同阿娘一樣。

但進宮這一路上,她好失望、好失望,好幾次在心中問著︰這個人真的是她的阿爹嗎?

他把她帶進他的生活圈後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遠遠的推開自己的女兒?

任瑤不懂阿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但阿娘愛他也恨他的那份心,她幾乎可以體會出一點。

然後,她見到雷煜的弟弟──一個跟他完全不同的怪人。

這對兄弟,一個臉上總是掛著坦蕩無偽的笑,每次見到他,任瑤便覺得呼吸不順暢,她猜,肯定是他笑臉底下的陰險,害她吃過虧的關系。

至于另一個,可以直接跳過,因為任瑤已經果斷的判他死刑,認定他是個討厭的家伙。

听說他們還是這朱雁國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真是……什麼是大皇子、二皇子啊?鬼林子里沒有這種東西,很了不起是嗎?

大概是吧!瞧那只小的鼻孔朝天的哩!害她好想叫小翠花去咬他一口……但可惜的是,她病了。

進宮後的第一晚,任瑤住進特地撥給她的小院落「松風園」,當夜就發了高燒,陷入似真似假的夢魘中,還好雷煜早指派了一個大她沒幾歲的侍女吉祥來服侍她。

當晚吉祥體貼地為她抹身拭汗,听著她斷斷續續的夢囈,和偶爾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磨牙聲,直到體熱漸緩,吉祥才推門離開。

恍惚中,任瑤听見推門的聲音,她眨動著干澀的眼皮,模糊的視線內,她見到自己身躺的雕花木床,差點想不起身在何處,喉頭的干澀讓她困難的吞咽口水,還好,並不是無法忍受的痛苦,跟被毒蜂螫到的痛苦還差了一截。

然後她轉頭,見到門開處有人影,一抹正向外走去,一抹卻是陰煞煞地飄蕩過來……

「啊……」人影飄近床畔,待她又眨了幾下眼才確定那是誰。

「阿娘?!阿娘也來了?」阿爹竟然沒發現嗎?

那人影帶著過多的慘白,害任瑤怎都瞧不清那臉上的表情。

「阿娘……阿娘在氣瑤食言嗎?阿娘別氣,瑤還是會听阿娘的話,瑤會回去林子里的!」

人影依舊沒聲音,這使得任瑤更篤定阿娘是在跟她生氣。

「瑤一定可以的!阿娘再等一等……瑤現在回不去……」

那白影帶著一股很冷很冷的氣,沉重郁悶,害任瑤熱烘烘的身子竟冷得抖起來。

「阿娘別氣……瑤听阿娘的,瑤最听話了……」她知道阿娘生氣了,用盡氣力支起身子想起身,不料,白影竟又晃到跟前,擋住了她。

他們全都該死!竟敢跟我搶丈夫……全都該死……一定要討回公道,要折磨他們……

「阿娘不要瑤回去了嗎?阿娘要瑤怎麼做?」

就像他們從我們身邊搶走妳阿爹一樣……我們也要把他們最重要的東西搶走……

「對,一定要討回公道,要折磨他們!」她點頭,知道要怎麼做了。

她一向最懂得揣摩阿娘的心意、討好阿娘,讓阿娘開心。

「瑤會幫阿娘出氣的,瑤一定會幫阿娘討回公道的!」

人影晃了晃,任瑤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在她阿娘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

「好,瑤知道要怎麼做了……全都搶走……把他們有的全都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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