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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問我是誰 第8章(2)

天亮了,麥嘉璇拖著疲倦地腳步,下了計程車。經過一夜的搶救,邵志衡那個家伙的命是從死神手里搶回來了,但,這不代表他還能一次又一次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腰上插著一把刀,他居然不上醫院,非要回家來。回家做什麼呢?難道是為了那個女人?

嘉璇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那個女人,最好不要再讓她看到,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志哥命在旦夕了,她居然還恬不知恥地說要去見別的男人。當時,若不是她記掛著志哥的身子,她早八百年給她好看了。

嘉璇一邊想著,一邊掏出鑰匙。

開了門,剛要進屋,腳底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讓她跌了一跤。

倒霉!她回身一腳,剛要踹下去,卻又驀地硬生生止住了。

那是一個人,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熟悉的女人!

身上穿著單薄的絲質襯衫,麻紗長裙,長發披肩。那女人,蹲在那里,蜷成一團,仿佛是冷得麻木了,只剩下僵硬。對,就是僵硬,她那麼瞪著自己,害她以為見到鬼了。

幸好,這是在白天。

嘉璇忍住心里發毛的感覺,冷冷地譏諷︰「噯,原來是你呀,你沒有鑰匙的嗎?這可就是志哥的不對了,人家把這里當成是自己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怎麼竟忘了為她留一把鑰匙呢?」

那尖利的話語如一把刀,直直劈入倪喃那僵硬如化石的腦子。

終于有了一些感覺了,眼中焦點凝聚,看到熟悉的容顏,她驚跳而起。但,忽略了雙腿和膝蓋的麻木,幾乎向前跌倒。

嘉璇閃身避開,看她撲倒在地,心里升起一股報復之後的快感,語氣便也不那麼刻薄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蹲下來,看著一臉狼狽的女子。

倪喃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她只知道自己等了很久,她按了好久的門鈴,可是,沒人回應她。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幾點,更不知道,邵志衡為什麼不肯理她。

是不在家麼?可他會去哪里呢?

她茫然無著,擔憂和焦慮交相煎熬,而她,卻只能傻傻地等在這里,把自己等成一尊化石。

「呵,傻人果真有傻服。」嘉璇被她的神情逗樂了。她本不是一個喜歡記恨的人,如今,看倪喃心無城府的樣子,心里已先喜歡了幾分。誰叫她天生喜歡同情弱者呢?

認命地將倪喃扶起來,觸手冰冷,她嚇了一跳,「天哪,你在外頭呆了多久?」

一腳勾上門,連拖帶拽地將倪喃弄進屋,順手倒了一杯開水給她,這才細細端詳她的臉,「奇怪,好熟悉啊,我見過你麼?」

倪喃愣了一下,不明白這風風火火的女子說的是什麼。

嘉璇卻一跳而起,奔上樓,不一會兒,手里握了什麼,從幾級高的樓梯上跳下來,然後,展開手里的紙。

「呀,果然是你!」嘉璇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驚呼。

「什麼?」倪喃湊頭過來,一看,也愣住了。

那是一張照片的復印件,照片里的人,居然是她自己,而且,還居然是十幾歲時候的自己。

她的心一瞬間燙熱了,一個晚上的焦灼、等待,似乎都在這一刻得到了安撫和慰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嘉璇喃喃自語。

說完了,一雙眼銳利地轉過來,瞪著倪喃︰「我告訴你哦,你可不許三心兩意辜負了志哥,要不然,」她握緊拳頭威脅她,「我揍你。」

「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阿志去了哪里?」

「呃?」對喔,嘉璇回過神來,「哎呀,快點幫忙收拾東西,志哥差不多快要醒了。」

倪喃越弄越糊涂,「收拾什麼?他睡在哪里?」

嘉璇沒好氣地翻翻眼楮,「還有哪里?當然是醫院。」

腳步聲輕點,再輕點。

心跳聲慢點,再慢點。

緩緩推開病房的門,景物一寸一寸在眼前浮現。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被單,被單外,雪白的容顏。

倪喃頓住腳步,眼楮里有淚光在閃爍。

她發覺,認識他之後,她變得特別容易哭。

安靜地走進來,安靜地坐到病床邊,驚動了那個在牆角打盹的男孩。男孩看到她,揉了揉眼楮,剛想說什麼,一眼瞥見沖著他直打手勢的嘉璇,然後快步走了出去,並體貼地帶上房門。

終于只剩下他和她了嗎?

終于她的眼里只有他了嗎?

倪喃躬來,俯看著他沉睡中的臉,放在被單外的手上掛著點滴,她握住那一只手,將它放在自己的手心。

「阿志,阿志……」喃喃低訴,喃喃輕喚。

從來沒有對一個人產生過這樣強烈、這樣復雜的感覺。像是愛了,又像是怨。怨自己從不曾對他了解,或是怨他不肯了解自己。

他明明受了傷,卻為何不說?

他隱忍著,害她像個傻瓜一樣。

好偉大麼?

邵志衡,你這個壞蛋!你是個壞蛋!

倪喃伏低了身子,一只手撐在枕頭上,一雙美麗而擔憂的眸子靜靜地鎖著他緊閉的雙眼,「你為什麼還不醒?你不知道我會擔心嗎?你醒過來,你快點醒過來。」

她心口緊縮,屏住氣看著他。

而他,他依然安靜地睡著,睡著了。

她眉頭微蹙,心中惶恐,身子再度伏低,嘴唇貼著他的耳朵,她威脅他︰「你再不醒過來,我就吻你喔。」牙齒輕輕咬著他的耳朵。

這家伙,嘉璇說他早就該醒過來了。

他是不願意看到自己嗎?

他還在怪她嗎?

他為什麼不肯睜開眼楮,為什麼不肯听她說?

他是要懲罰她嗎?

一滴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浸潤了雪白的枕套。

「噯,我以為是吻呢,原來是口水。」那雙黝暗的眸子倏地睜了開來,嚇了她一跳。

她慌忙跳開,但右臂一緊,她的整個人又被拖了回來。

她的眼對著他的眼,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底的喜悅和溫柔,還有那濃黑挺秀的眉,筆挺端傲的鼻……

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

「不是說要吻我嗎?」他似笑非笑。

「噯,那個……是說如果你還不醒過來的話……」啊!原來他都听見了?倪喃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又羞又窘。

他委屈地嘆一聲︰「可是,我明明已經感覺到有人把口水滴到我臉上了。」

「嗄?才……才不是口水。」她結結巴巴地說。

「是麼?讓我看看。」他突然翻坐起來,將她翻倒在病床上,緊緊箍在自己的臂彎里。

呀!她一下子緊張了

「針頭!小心針頭!」

她慌張地想要穩住他的手,他卻一挑眉,滿不在乎地拔掉了插在手背上的點滴。鮮血混合著藥水汩汩冒了出來。

「你……你要……」她又急又慌又心痛。偏偏,手臂被邵志衡牢牢鉗住,沒法動彈。

「別動,倪喃。」他的聲音喑啞沉亂。

她心中一緊,腦子里「嗡」的一聲,感覺到空氣里有某種陌生的情緒在醞釀,一觸即發。

她握緊他的手臂,緊張得屏住呼吸。

「倪喃。」他嘆息著呼喚。

她顫抖地閉上眼楮,不敢去看他那雙深邃溢滿情感的眼。

呼吸亂了。

這剎,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心跳,隔著皮膚,撞擊著他的胸膛。

他慢慢伏低身子,眼蘊微笑。看著她,他的胸腔就會漲滿一種幸福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卻是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前,就深埋在心底。

或許是因為她那無辜的眼神,或許是那總是掙扎些什麼的表情,或許是寂寞的微笑,他總想將她擁在懷里,用全部的身心來保護。

就像現在這樣。

「現在,你想好了嗎?你準備接受我了嗎?」他的眼,停留在她的眼楮上方。

她的臉激辣地紅了起來。

想低頭,想避開他的視線,卻是不能。

「可是,你還不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對嗎?愛上我,或許會讓你下地獄。」他的聲音有一瞬間的飄忽。

她霍地睜開眼楮,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尖銳的痛楚。

「不,」她急切地嚷,「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不管你做過什麼事,不管你身上背負了多大的包袱和麻煩,我只知道……」

她勇敢地,勇敢地抬起頭,勇敢地迎上他的唇,以吻封緘。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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