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沒來由地涼意襲身,令卓不凡打了個冷顫,「哈……啾。」冰山酷男極不文雅地打了個噴嚏。
身穿香奈兒套裝,手拿行事歷的秘書劉小姐站在辦公桌前,興奮地瞪大了眼楮。
「一個。」她在心中默念。
「下午四點的會議結束之後,還有沒有其他安排?」
「……」
「劉小姐?」卓不凡從辦公桌後面抬起頭來,濃黑的眉毛習慣性地蹙起。
「啊,應該是沒有了,哦,不不,我再看看。」行事歷「刷」地翻開新的一頁,「七點鐘還有一個小型餐會。」
糟糕!劉秘書偷偷抹了一把汗。被卓不凡這種龜毛級的上司發現自己在工作時走神,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她連降幾級?
唉!說起來,冰山酷男雖然看起來也算賞心悅目,但,到底不及原來的秦總豐神倜儻,讓人如沐春風哪。
「你那根手指是什麼意思?」
劉秘書再嚇一跳,回神,捉住自己無意中伸出來的一根手指,「呃,這個……」極為勉強地笑,「這是……啊,這是一個噴嚏,它在提醒你,小心不要著涼。」她語速極快地說。
卓不凡愣了一下,馬上,又將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埋進文件堆里去,「只是鼻子有點過敏而已。」
咦?他這是在向她解釋,還是變相拒絕她的關心?
劉秘書一臉試探的神情。
「是花粉過敏嗎?我明天讓花店另送一盆。」
「不用了。」繼續埋首文件堆中,逐客的意味極度明顯。
真是的!一點也不好玩。劉秘書咕噥兩聲,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好行事歷,正打算退出。
「哈啾!」又是一聲。
劉秘書迅速抬起頭來,沖口而出,「哈!有人在罵你。」
話才一出口,驚覺不對,忙訕訕然笑說︰「呃呵,最近天氣轉涼,比較容易感冒。」說著,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
眼見卓不凡挑起一眉,一臉困惑的表情,她趕忙捂住嘴,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來。
最近天氣——轉涼?
深郁的黑眸移向窗外,看著那萬里晴空。暖暖的太陽,和煦的春風,花園里草綠花紅,一派春意盎然。天氣好極了,哪里感覺得到絲毫涼意?
既是如此,他何須人兩度提醒「容易感冒」、「小心著涼」之類的話?
那麼,是否果真有人在背後「設計」自己?
心里才這樣一閃神,那扇被劉秘書小心翼翼帶上的門又霍然開了一道縫,門縫里露出一張乍驚乍喜、表情十足的臉。
卻是他現在最不想看到的。
「嗨!」古朵朵朝文件堆後面的男人揮了揮手。
反應慢半拍,才听得卓不凡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調子太低,若不是她耳尖,肯定又會以為他在以沉默彰顯自己的冷淡。
但,以她這麼多天的觀察所得,這家伙絕對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或許,他只是不善言辭而已?
迸朵朵一邊得意地想著,一邊也不需要某人邀請,自動自發地閃身進來,還不忘順手關門,將一眾多事的目光隔絕在兩人世界之外。
卓不凡悻悻然地看她一眼,低下頭去,不需要假裝,他本來就很忙碌。但,無論他怎樣刻意忽略,怎樣婉拒,那丫頭,總能不屈不撓地打亂他的步調,擾亂他平靜無波的心湖。
唉!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想他以前,多麼逍遙自在。如今,每每提心吊膽,不知道她會突然從哪個方向殺出來。他原本也不是怕她,但,這樣背負著秦逍宇之名被她騷擾,被知情的人看見了,他顏面何存?
然而,若要他下狠心拒絕,或者是,直接把這個大麻煩丟給逍宇,他都做不到。
說到底,還是心軟惹的禍。
「噯,听說你生病了?」古朵朵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拉開來,大咧咧地坐下。
卓不凡揉揉鼻子,本想推說鼻子過敏,但,想了想,出口的話語還是那樣千篇一律,「秦逍宇不會去參加那什麼相親宴。」
噯噯噯,就說這人自戀得過分嘛。每次提到自己,都會強調秦逍宇三個字,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迸朵朵皺了皺好看的鼻頭,做出一個可愛的鬼臉。
「是是是,這句話你已經說很多次了。不過這次我來,是請你吃飯來的。」硬來不行,就采取迂回政策咯。
卓不凡可疑地睇著她。
「不要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嘛,上次你送我去醫院,後來又請我吃飯,我還一直沒有謝謝你呢。所以這一次,我不是代表麻將館來的哦,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就不要拒絕我的謝意。」
朋友?
他和她?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卓不凡揉鼻子的動作換到揉太陽穴。
「走吧。」古朵朵不給他拒絕的機會,人已率先走到門口。
「可是……」
「沒問題的啦,現在剛剛好中午十二點,午飯時間。」古朵朵回頭,指指手腕上的表,「我在地下停車場等你哦,拜拜。」
「砰」的一聲,趕緊開溜。
卓不凡瞪著那扇再度緊閉的門,忽然覺得一陣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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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
再翻一頁,還是英文!
往後翻,全是英文!
迸朵朵僵硬的脊背挺得更直了。眼楮從菜單後面瞟向身旁站得筆直的侍應生,心里尷尬得要死。
拿菜單遮住臉,只露出一雙眼楮,「喂——」無聲的口形。
卓不凡奇怪地傾低身子,望著她的眼楮。
「我知道對面街上有一家牛肉拉面特別好吃,我帶你去嘗嘗。」
她的聲音太興奮,她的眼楮太閃亮。所以他知道,她一定很緊張。
于是,他笑了,一點點愉快,一點點有趣,一點點風度,他微笑著拿下她遮臉的菜單。他發現她的臉色有一點點尷尬的蒼白。
于是,他的笑容更加愉悅。
然後,一串流利的英文從他嘴里吐出來,朵朵傻愣愣地看著他,直到,侍應生再度禮貌地詢問她的餐點時,她才如夢初醒般指著卓不凡說︰「跟他一樣。」
侍應生點頭離去。
她以懊惱的眼神看著他,「我可能沒帶夠錢。」
真糟糕!她怎麼知道,他隨便吃吃的午餐都要進這樣高級的餐廳?看那菜單上的價格,貴得要命。
不知道回去之後如眉館長肯不肯給報銷?
真直接!
卓不凡退後一些,靠在椅背之上,微笑著看她,看得她心底直發毛。
怎地,看樣子,他今天不海宰她一頓,是不會罷休的,對吧?
噯噯噯,可問題是,她看不懂英文,不知道他到底點了什麼鬼東西。
現在,要不要先開溜呢?
迸朵朵一會兒撓撓頭發,一會兒抓抓耳朵,心里像揣了一鍋煮沸的綠豆湯,翻過來滾下去。
「小姐,這是您的小羊排。」
完了,猶豫的結果是,她不得不優柔地坐在這環境優雅,音樂優美,人物優秀的三優店里接受軟刀子割肉的凌遲酷刑。
嗚!她的荷包耶!她的存款簿呃!
「好吃嗎?」卓不凡看她狠狠切割小羊排的樣子,仿佛前世跟它有仇。
「咦?嗄?」古朵朵伸長脖子,好辛苦地吞掉卡在喉嚨里的一塊肉。什麼味道?不知道。
她翻個白眼,「早跟你說了有很好吃的牛肉拉面,你非要吃這個。」
「是嗎?」卓不凡將切好的一小塊羊排用叉子送入嘴里,慢慢咀嚼,「嗯,下次你帶我去。」
什麼?還有下次?古朵朵的臉在瞬間變得好難看。虛弱地笑笑,連自己都覺得好假,假惺惺,「呃,下次再說吧。」
「一言為定。」
她什麼時候跟他約定了?
迸朵朵瞪著他,開始覺得這個人一點也不像她所以為的那樣,單純好騙。
有冤無處伸,只能被動地處在挨打的地位,怎麼辦?
涼拌!
迸朵朵用力剁著無辜的小羊排,刀叉在盤子上磕得「乒乒乓乓」響,引來無數冷眼觀望。
但,他居然還沉得住氣,居然還微微笑了出來。
所以,她更可以認定,他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您好。歡迎光臨。兩位嗎?」大門口的鈴當清脆地響了起來。
但,與朵朵無關。
她食不知味,一心只計算著,他每吃一口,會花去她幾天的薪水?
「你不喜歡吃?」
「是。」她坦白。
「哦,那我再給你點些別的?」卓不凡揚手招呼侍應生。
她大駭,顧不得禮貌矜持,從座位上半站起來,越過餐桌,拉住他的胳膊,「不要。」
動作過大,推動桌椅,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迸朵朵尷尬地望向門口迎接客人的侍應生。下一秒,表情呆住,仿佛看到一只史前怪物。
所以人的目光一起跟著她看向剛剛進門的一男一女。
老實說,那兩人,男的英俊,女的漂亮,絕對比瞪大眼的朵朵看起來正常。
卓不凡開始覺得內疚,似乎玩笑過火。
他拍拍她的手,笑容溫和,語氣也很溫和,「這頓我請,下次你請。」說好了,下次吃面。
他說著,以為她會放心,然而,她居然並沒有。
她仍然呆呆地望著門口,那表情,像是「刷」的一下,被人在冰天雪地里潑了一大桶冷水。
他面色沉凝,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一臉鐵青,恍若見鬼的男人。
氣氛太僵。沒有人開口說話,直到侍應生想起來打圓場的時候,男人突然轉身,拉著身邊的女人離開。
這一動,如連鎖反應一般,怔怔呆愣的古朵朵也猛地站起身,慌亂中,她的腳絆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盤子掉在地上,被她拿來泄憤的小羊排撒了一地。
在卓不凡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之前,她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少駒。」
男人听見喊,越走越急。
等她追出來的時候,跑車已然發動。
她拍打著車子,隔著車窗吼叫︰「少駒,等等我,等一下。」
車子開動,車窗內映著一張美麗嬌艷的臉,那張臉隔著窗玻璃對她展開一個柔媚的笑,對比起車窗那一邊,梁少駒漠然無視的容顏,更讓她覺得心痛。
是的,心痛。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她相識相交七年的男朋友嗎?為何他要對她這般無情?
是她做錯事了?是她最近太忙,忽略他了?然而,她原本是那樣信任他的呀。他和女人走在一起,有什麼關系?她不也和別的男人一起吃飯麼?
可,他為何要躲她?
為何對她避如蛇蠍?
她真的,讓他覺得那麼討厭!
脊背上掠過一陣陣涼冷。她不敢相信,她接受不了,她追著他的車子跑。
「少駒,你听我說,等一等,听我……」她跑得喘不過氣,他卻沒有停車的打算。
車窗內的女人仿佛看著出鬧劇一般,笑得花枝亂顫。
她心一寒,腳底一個趔趄,撲跌在地。再抬起頭來時,只能看到黑色跑車揚起的一地塵煙。
很好!他瘋了,他肯定是瘋了。
卓不凡面色陰沉。
在「秦氏地產」走馬上任之後,第一次蹺班是跟一個「霉人」在一起,听她「祥林嫂」一般訴說著從小到大數之不清的倒霉事。
她說,小時候,走路會掉進坑里,爬樹會踫到斷枝,假裝生病請假的那一天,母親會突然到學校里去跟老師聯絡感情。
她還說,第一次喜歡一個男孩,偷偷寫了一封告白信,卻被班主任逮個正著。男孩受累,本不與他相干的事情,卻被迫請來家長,從此,恨透她的多事。
她甚至說起那一天,原本只為買一盒珍珠美容茶,卻錯拿避孕套的糗事。
他听了,莞爾。
原來她還記得,原來她還耿耿于懷。
他想說些什麼,他想安慰她。
但,她一直在說話,一直在哭泣,而且越哭越凶,根本沒有停止的意思。
他開始煩惱,他好無奈。
下午三點,陽光正好,寂寞的男人,傷心的女人,幽靜的街道,街心花園里那座詩人雕像憂郁地俯視著大地,接下來,應該像文藝小說那樣來一場浪漫的邂逅吧?
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這里是一條熱鬧的商業大街,離「秦氏地產」只有兩百米左右,來來往往的人,十個里大概會有四到五個是認識卓不凡的。
即便不認識,看到一個女孩那樣傷心欲絕地哭坐在詩人雕像的基座上,毫無形象可言。他們多半會怒瞪她身邊的男人一眼。
額頭上仿佛用白布條綁著「負心人」三個大大的血字!
天哪!現在不知道誰比誰更倒霉。
卓不凡用一只手撐住額頭,手掌擋住大半邊臉,用著很無奈也很忍耐的語氣說︰「別哭了,很多人都在看你。」
看就看了,有什麼關系?
迸朵朵不管了,她管不了那麼多。
用手臂不斷抹著往下掉的眼淚,還在抽抽噎噎地發泄︰「我和少駒是同班同學,他知道我好多糗事,卻從不嫌我,我以為……嗚……我以為……」眼淚越掉越多,仿佛泄了閘的洪水。
是他給了她信心,是他給了她勇氣。
是他讓她相信,任何女孩子都有得到愛情的權利,任何灰姑娘,只要願意努力,都會得到自己的王子。
他讓她相信愛情,相信緣分的魔力。
她愛上愛情,而他,卻背叛愛情。
怎麼會那麼傻呢?她怎麼會相信,王子會拒絕美麗的公主而選擇一無是處的自己?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哽住,喘不過氣。
他嘆了一口氣,模模口袋里,沒有任何可以拿來擦眼淚的東西,于是,索性月兌下外套,蜷成一團,在她臉上,順時針抹一把,逆時針再抹一把。
外套的袖扣刮過她的臉,她吃痛,大聲嚷︰「啊喲。」
他嚇了一跳,趕緊收手,一眼瞥到她緊張地模向自己臉頰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她一時之間忘了哭泣,那麼懊惱地瞪住他,「你真粗魯。」她說。
他听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讓她不禁懷疑,她用的詞語是不是恰好是他的禁忌?畢竟,眼前的這個人,哪次看到,不是一副正經嚴肅,宛若精英楷模的樣子?
「對不……」她張嘴,想一想又覺得委屈。這人真太小氣,她現在不是失戀嗎?失戀的人最偉大,他怎麼可以跟她計較?
扁扁嘴,又開始想哭。
他卻笑著蹲下來,慢條斯理地說︰「被一個哭聲震動三條街的人罵自己粗魯,這滋味還真夠特別。」
呃?嗄?古朵朵的反應慢三秒。
等意識到此人是在拐著彎兒罵自己粗魯時,他已一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你不用上班嗎?」她忽然想起。
「拜某人所賜。」他聳聳肩。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陣罪惡感,剛想出口的吼叫硬生生吞了回去。
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感覺好心酸、好窩囊。
她原本,辛辛苦苦地為愛情奔走,沒想到,到頭來,被愛情背離的那個人卻是自己。多麼多麼諷刺。
她還有什麼理由、有什麼臉面去舉辦什麼「緣聚會」?
去它的愛情,去它的緣分吧。她什麼都不信。
蜷起膝蓋,把臉埋入兩腿之間,把自己包成一只沙堆里的鴕鳥。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倒霉。」卓不凡的聲音突然在她頭頂響起。
她悶悶的,「哼」了一聲,沒有抬頭。
他的聲音很輕,溫溫地鑽進她的耳朵,仿佛他也彎低了身子,在她耳邊說話。
他說的,居然是一個故事。
「從前,渭河南與渭河北有兩個村子,一個叫南岸村,一個叫北岸村……」
迸朵朵狐疑地皺起眉來,她知道他在打趣她,但,她卻听不出來這個故事的開頭與自己有什麼關系。
「兩個村子一河之隔,河上沒有橋,兩邊來往很少。有一年,北岸村有一個叫張禾的小伙子賣雜活到了南岸村,踫上了美貌的姑娘周彩鳳……」
朵朵撇撇嘴,她原以為他會編派一個姓古的姑娘呢。原來,與她無關。
「時間長了,兩人情投意合。後來,被一位串親的婆婆從中說合成了親。再後來,張禾便說,‘咱倆今生遇到一起,想起來真有點稀奇。」彩鳳姑娘笑著問,‘什麼稀奇?’張禾說,‘我們有渭河相隔,又不常往來,可經那位婆婆從中一說便成了夫妻,這難道不稀奇嗎?’彩鳳听了,覺得丈夫言之有理,便說,‘那我們怎麼答謝人家呢?’張禾說,‘現在講報答可來不及了,那位婆婆已不在人世了。’」
「喔?」朵朵抬起頭來,顯然已被故事吸引。
卓不凡沖她笑笑,繼續說︰「于是兩人就想了一個法子,用白面團捏了個婆婆的像供奉起來。彩鳳含羞,怕被人笑,她便夜晚供奉,白天收起來。誰知,過了幾天,這尊婆婆像居然發了霉,成了個霉人。」
「呃?」
「這件事情傳了出去,從此,人們便把為男女搭橋成婚的人稱為‘霉人’,又因為這個霉字不吉利,後來才被改為‘媒人’。」
嗄!原來還是在編派她!
「我不是霉人,是婚姻介紹人。」古朵朵大聲抗議。
「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他笑,聲音低低的。
她鼓起腮幫子,這人真是超級欠扁噯!
「不知道江夏姐到底看上你哪點?」她滿不屑地咕噥一聲。
「誰是江夏?」他抓住她的尾音。
她皺皺眉,掙扎了一下,想著反正自己如今也是灰心喪意,哪顧得了「緣聚會」的事情?于是,斜睨著他說︰「是你的暗戀親衛隊,忠實愛慕者,也是這次我們麻將館一定要把你請到‘緣聚會’現場的最終理由。」
「秦逍宇的暗戀者?」
「對!」她肯定地點點頭。
他嘴角一咧,一個奇怪的笑容。
她還來不及深究,忽听得花壇外面一道極有權威的聲音喚道︰「不凡!」
不凡?誰?
迸朵朵茫然轉過頭來,與她同時做出反應的,是身邊那個男人無奈又溺愛的嗓音︰「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不凡?
呃?
他的小名?
迸朵朵懷疑的目光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女乃女乃和「秦逍宇」之間梭巡。
孫榮芳也站在那里打量著她。眼前的女孩樸素清純,一身T恤牛仔褲的打扮,使她看起來像個涉世未深的女學生。她的臉很圓,眼楮也是圓圓大大的,雖然哭過,但那上翹的眼尾還是泄露出主人愛笑的習慣。
嗯,以一個老人的眼光看來,這個女孩子也算長得蠻有福氣了。是一張旺夫益子相。
「這位是……」孫榮芳眯了眯眼楮,問的是孫子,可目光仍然還是落在一臉好奇的古朵朵身上。
「秦女乃女乃,你好。我叫古……」話音還未落,朵朵面前的兩個人已各自變了顏色。
「呃?」
「咳。」
「我來為你們介紹。」卓不凡微笑著牽住迸朵朵的手,手上微微加了一些重量,讓不明所以的朵朵暫時打消了多嘴的念頭。兩人繞過街心花園的一叢矮籬,站到孫榮芳面前,「這是我女乃女乃,卓孫榮芳女士。這是我朋友,古朵朵小姐。」
「卓!卓?」
「女乃女乃。」卓不凡很有默契地在後面加了一句。
懊死!這丫頭早不發現晚不發現,偏在這個時候戮穿他的真面目,若她此刻,二五八點地在女乃女乃面前尖叫一聲︰「你不是秦逍宇?」那麼,他便準備一頭去撞死吧。
「噯,乖,都乖。」卓女乃女乃的表情緩下來。瞄瞄這個,又瞅瞅那個。最後,喜滋滋的目光落在那一雙緊緊握住的手上。
「古——朵朵是吧?我這樣叫你,你不會介意的喔?」
「不會,不會。」朵朵連忙搖頭。
「好吧,朵朵。女乃女乃問你,你什麼時候跟我們家不凡認識的?」卓女乃女乃露出最最和藹可親的笑容,好像怕嚇跑了什麼似的。
「我們認識……」朵朵捏指數了數,「十二天了。」
喲!才十二天便一會兒吵得洪水泄閘,一會兒又好得甜甜蜜蜜。看來,她這個孫子也並不完全是無藥可救嘛。
嗯,不錯!不錯!
卓女乃女乃拍拍朵朵的肩膀,「好丫頭,真勇敢!女乃女乃喜歡你。」
嗯哼?勇敢?
朵朵被卓女乃女乃拍得肩膀一沉,眼角瞥見卓不凡一臉緊張兮兮、如臨大敵的神情,心中一軟,便道︰「女乃女乃這樣時髦漂亮,我見了,心里也喜歡。」
「嗯?」一句話,說到老人心坎里,忍不住得意地睨了孫子一眼,「看!我說吧。年紀大了的人,就是要精心打扮。穿得鮮艷一點,人也看著精神,這樣才能長壽有福氣嘛,偏偏總被你們這些小輩罵成老妖精。」
「嗯。」卓不凡苦笑了下。
「我們別管他,女乃女乃。我跟你說喔……」朵朵掙開卓不凡的鉗控,雙手挽住卓女乃女乃的胳膊,「您眼光好,懂得追趕潮流,人看起來又年輕又有朝氣。我們那里呀,有許多自卑又自閉的大齡女孩子,就是需要像您這樣的長輩現身說法,時時加以開導……」
什麼?現身說法?
卓不凡瞪著前面一老一少越聊越投機的身影,嘴里發出了痛苦的申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