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沒?」
嘉璇驀地抬眼,直直撞進一雙黝黑深邃的眸中。
糗了!偷看人家被發現了。
她尷尬地眨眨眼,轉瞬,又恢復了鎮定。
「猜到沒?」她考他。
他調開目光,仍然保持不動如山。
「哇——」
她突然嚷,嚇他一跳。
「你也猜不到?原來A大醫學系的高才生也不知道。那就不是我笨??」
他受不了地蹙眉,「孔雀!是孔雀!」
「嗄?你叫我?」她裝傻。
又上當。
他瞪她一眼,看到她眼底頑皮的笑意。
「其實,你發火的時候是最可愛的時候。」她神色不變,笑嘻嘻的。
他拿她沒有辦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對嘛,像現在這樣多好。別老是板著一張臉,壓抑七情六欲是會得癌癥的,你知不知道?」她繼續循循善誘。
叮咚!一樓,電梯門開啟。
楚振灝一腳踏了出去。
她趕緊跟上。
他停步,回頭,對著緊急剎車的嘉璇優雅挑眉,「我寧可戴上一張沒什麼表情的面具,也不願意把自己涂得像戲子。」
咚!嘉璇愣在當地。
一個人,如果可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麼,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就會少惹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他,比如現在。
楚振灝握緊方向盤,繃得筆直的身體毫不掩飾地向四周傳遞著盛怒的信息。
「下車!」
「我不要。」麥嘉璇固執地縮在靠車門的角落里。一雙眼賊忒兮兮地瞄著車窗外、夜色里那些可疑的黑影。
糟了,這些人不是來逮她的吧?
嘉璇低子,再低下去。在她整個人幾乎要溜到座椅下面去的時候,楚振灝一把揪住她的後衣領,「耍賴也不行,快點給我下車!」
他心情不好,情緒低落。這一天,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大笑或者大哭一場。可偏偏,有個不怕死的丫頭,非要挑戰他的耐心,撕毀他的偽裝。
莫非所有的努力,真的只是夢幻泡影?
「下車!下車!快點下車!」
他推她,搡她,恨不得這討人厭的小丫頭立馬從自己眼前消失。能忍著性子送她回家,對于楚振灝來說,已是極限。
「啊,不是,我……在找鑰匙,我在找鑰匙。」冒著被搖斷頸子的危險,麥嘉璇急中生智。
就在楚振灝將信將疑的瞬間,她脖子一縮,一頭栽到座椅下面,再也不肯起來。
「找到沒有?」楚振灝狠抓一下凌亂的黑發。沒辦法,他真搞不明白,那丫頭怎麼就能隨時隨地冒出那麼多莫名其妙的鬼主意?
「沒有,怎麼會沒有呢?」嘉璇懊惱地嘀咕。模索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從座椅下面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無辜地眨呀眨,「我記得,出門的時候明明帶了鑰匙的啊,是不是……會不會……」她咬住嘴唇,目光從眼角飄出來,「會不會是落在你家里了?」
楚振灝眉毛一掀。
她居然還想去他家?
「麥嘉璇。」他從齒縫里擠出聲音。
「嗯?」她看起來天真無害得像一只純潔的小白兔。
只可惜,他少爺現在心情極差,沒功夫陪她做戲,「一、二……」
她狐疑,「做什麼?」
「三。」話音還未落,楚振灝已一把傾身過來,就要推開她身後那道緊閉的車門。
「不要了啦。」嘉璇臉色發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用力頂過來,「別開門,不能開。」
「咚」的一聲悶哼,他的頭撞上對面的車窗玻璃。
然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你……滾……滾開。」咬牙切齒的聲音伴隨著抽氣聲在嘉璇頭頂掙扎響起。
「對不起、對不起。」麥嘉璇忙著從衣服堆里找到出路。
呼——
差點不能呼吸!
但、但是——
她的眼光「咻」地拉至腰線以下,落在楚振灝兩腿之間。
媽呀,她的頭剛剛不是從那里鑽出來的吧?
「啊——」一聲尖叫,震得汽車玻璃仿如遭受強檔台風,嘩啦啦晃個不停。
「你給我閉嘴!」
懊死的,現在是誰比較痛啊?
楚振灝怒吼,一張英俊的臉扭曲成驚濤駭浪,「麥嘉璇,你給我滾出去!」
他抬腳,踹到一半,摩托車引擎的「嗡嗡」聲已震耳欲聾地咆哮過來。
「那個死丫頭在那里!」
「 」的一聲,棒球棍驚雷一般砸在吉普車前蓋上。車身一陣搖晃,好似陷入汪洋。
「該死的!」
眼見得摩托車越來越多,越聚越攏。楚振灝只得將踹出一半的腳轉個方向,油門一踏,吉普車以最高時速飆了出去,
擋在車頭前的一輛摩托車避之不及,被掃到車尾,陀螺一般滾了出去。淒厲的鋼鐵摩擦聲在夜空中經久回蕩。
這一切,僅僅只是一瞬,快得不像是真的。
麥嘉璇呆若木雞。
「那、那……」她舌頭打結。那駕車的小子若是跳慢一步,此刻,豈不已成車下亡魂?
順著楚振灝因不悅的情緒而加重踩油門的力道的腳看上來,他繃緊下頜的側影,突然之間,變得那般模糊。
「你不進來嗎?」
她看著楚振灝低頭,神情專注地月兌掉腳上沾了濕泥的皮鞋,然後是雪白的襪子,褪下來,認真地卷,卷成圈圈,放進鞋里。再然後,才慢條斯理地穿上拖鞋,轉身面對門外的借宿者。
「喔。」嘉璇慌忙收回目光,有些心虛。
她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匆匆忙忙地關門,匆匆忙忙地準備踢鞋。
「咚!」當第一只鞋離開腳指的同時,她的頭部已遭受不明物體的重擊。
「你干嗎?」嘉璇一個趔趄,另一只來不及踢出去的鞋子便好死不死地在他整齊干淨的腳指上蓋上印章。
四目相對。
一張臉血色上沖,一張臉血氣下降。
「不、不,是你先打我的。」
楚振灝凜容,雙眸眯成危險的兩道直線,「你確定今晚要留在這里過夜?」
餅、過夜?
「啊,是。」可是,這話听起來怎麼那麼別扭?
楚振灝「哼」了一聲,抬頭望望牆上時鐘,晚上十一時,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睡了。
「你給我听好了,要想留下來,就必須遵守我的規矩。」
「嗄?」麥嘉璇懊惱,她搔搔頭發。如果不是確實無處可去,她可真不願招惹這個變態。
你以為他是一只好玩的小耗子?那麼,錯!他絕對是一只凶猛的老虎。
可是,若你以為他是一只老虎。那麼,又錯!他絕對是一頭認真固執得幾近絕種的牛!
呵,牛的規矩又是什麼呢?
「啪!」腦門上又是重重一擊。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野蠻?」嘉璇捂住頭,瞪他。
「第一,你不可以進我的房間。」
「什麼?」
「第二,你不可以動我的任何東西。」
「……」
「第三,不可以把你的東西隨便亂扔。」他用腳指頭勾回被嘉璇踢開的鞋子。
「還有什麼要求?你能不能一次說完?」嘉璇翻記白眼。
楚振灝頓一頓,冷冷地說︰「第四,你必須在明天早上六點以前消失。」
「六點?你說六點?」嘉璇駭嚷,「那你不如說,今晚你最好不要睡。」
「這樣也好。」楚振灝轉身,在房門關閉的瞬間,丟出一句︰「不過要在遵守前三條的前提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