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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來孕也轉 第6章(1)

前往淮南王府的第一個晚上,他們寄宿在鎮上的客棧里。

玉夭住的地字號房里來了個不速之客——

淮南王妃。

那張高貴的臉保養得相當滋潤,然而,看不出一絲溫情,有的是沒有掩飾的輕蔑與不以為然。

不過她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站立的丫鬟對玉夭的我行我素很是惱火,「你有沒有規矩,看到王妃來應該跪倒行禮。」

坐在桌邊的玉夭徑自飲茶,不理不睬。

丫鬟上來躲走她的杯子,「跪下!」

她就知道王侯府里多傾軋,隨手又拿出一個杯子,不為所動道︰「是你們世子說出門在外不必多禮。」看了她一眼,「或是你的話比他管用?」

「你——你——」料不到眼前女人伶牙俐齒,丫鬟被噎住。

王妃一擺手拂袖走人。

樂得清淨的玉夭呼出一口氣,在身後又出現一個人時,浮現真正的無奈。

「看來我不需要教你怎麼應對她。」他說。

她懶洋洋地道︰「我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女人,王妃不過是其中之一。」

「如果你是男人——」他扭過她的臉蛋,「我會覺得這口氣比較正常。」

「我在青樓呆過好幾年。」她淡淡地說,「一群女人為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的事屢見不鮮。」

「喔。」他抬起她的下巴,「你真是奇特。」

「奇特的不是我是你。」她拉下他的手,「非要一個有過孩子的女人跟你走,莫非天下沒有女子了?」

他把杯子遞到唇邊,親自喂她喝茶,「你不同,目前不知是何緣故,但我相信你我之間沒那麼簡單。」

她是他的謎。

「你想太多。」喉嚨被山泉滋潤過舒服多了,玉夭滿足地輕喟。

翹楚拉開椅子坐到她對面,雙手交握,「接下來會有一段麻煩的日子。」

「看王妃的神情我就有所準備。」她支著面頰,「哪天被吃了都不奇怪。」

「我說過不會讓你有危險。」

玉夭向他拱手,「那就倚仗世子了。」

又叫他世子!他抵觸她也這麼稱呼他,「你不是不知道我叫什麼。」

玉夭愣了下,然後笑道︰「這點有那麼重要?」

他盯著她。

玉夭當即從善如流,「翹楚。」

他總算是恢復和顏悅色。

玉夭舒舒服服伸懶腰,「好了,我也要睡啦,你請回。」

她一定不知她打呵欠的樣子有多嬌柔。

翹楚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你若堅持為我守夜——」她揮了揮飄飛的長袖,「我是不介意。」反正名聲早八輩子沒了,淮南王府的人怎麼看她也無所謂。

掀開被褥,她鑽進冰涼的被窩,徐徐吐息。

翹楚吹滅了蠟。

玉夭的神經也隨之繃緊,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厚實的懷抱,將她連人帶被卷到臂彎里牢牢禁錮。

「你不要亂來。」

翹楚卻在她耳邊說︰「你所謂的‘亂來’是什麼?」

玉夭在黑暗中不期然迎上那雙幽深眼眸的主人,「叫我一聲‘玉姐姐’,我跟你解釋。」

他挑挑眉,「你佔我便宜?」

「我比你大。」她說道,「不管你信不信。」

「玉姐姐——」他的唇開開合合若有似無地掃過她的耳垂。

玉姐姐。

她又听到這三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了,無限情懷縈繞在胸,偏又半個字都說不出口,只能埋頭在胸前。

翹楚的手撫著她顫抖的脊背。

「翹楚,為什麼初見時你說見過我?」許久,她問出那個揣度已久的疑問。

翹楚淡淡道︰「你不是不信?」

「但我現在想听。」

「在夢里我見過你——」他緩緩地說。

「我什麼樣子?」她悄聲問,「是不是像仙女?」

他笑了,「你在夸自己美若天仙?」

「先不說我美不美,只說你夢到的是什麼樣的我?」

听她似乎很介意這個,翹楚開始吊人胃口︰「這個嘛——」

「不說就給我離開!」她不客氣地捶他一記,撐起羸弱的身子。

「沒什麼好說的。」他將玉夭的小拳頭包在掌心,「就是你這身打扮,連衣裙顏色都沒變。」

所以他才一口咬定見過她?

原來夢到的是她,不是玉玄碧……她釋然了。

「還是你希望我夢到什麼?」他眯起眼。

丙然,他和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有。」玉夭囁嚅道,「這樣我很滿足。」

「但我不滿足——」他一骨碌坐起,連同她一起拉出被褥,「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

「我曾流落風塵,有一個男人,一個兒子。」她縮縮肩,「沒對你隱瞞。」

「那個男人呢?」他的語氣森冷,「為何丟下你和兒子不管?」

為何丟下他們母子?

饒是玉夭滿月復淒涼也被他這番話弄得啼笑皆非,明明就是他做的好事還要追問別人是誰干的。

「你竟笑得出來?!」這女人的腦瓜簡直匪夷所思。

「那個男人為了保護我們母子還有很多人而自願‘犧牲’。」她雙手托著下巴喃喃道,「你說他是負心人,還是有情郎?」

那個男人……不在了?

半天,他說道︰「丟下你是他不對。」

「我也這麼覺得。」她完全贊成他的看法。

「你——」他猶豫著仍是問了出來,「仍然愛他?」

「愛。」她干脆地答。

「不會改變?」時間流逝,人不在側,也情如磐石?

「不會。」玉夭眼角動了動,「除非我死了。」她的大限一到,天地不存,灰飛煙滅,還談什麼情愛?

他瞅著她明媚的杏眼,良久良久,臂膀垂在嬌軀兩側。

驟然失去依偎,玉夭冷得發抖,會是錯覺嗎?她比以前怕冷得多,尤其是黑夜降臨之時,身如寒冰。

但願不是五衰之始的征兆。

「把你留在我身邊。」翹楚雙手環在胸前,「讓你困擾?」

「我說是你會放我走嗎?」

「不會。」

「那還問我做什麼。」玉夭淡淡道,「就像你說的,反正我無家可歸,而你又承諾好好對我……」

「我要你愛我。」

「什麼?」

翹楚一擺手,「死去的人我不跟他計較,從現在起,愛我。」

「愛情不能討價還價。」她苦笑。

猛地撲倒她,他貼上她柔軟的唇,深深一吻。

闊別的纏綿如暴風驟雨讓人毫無招架之力,玉夭無力地癱軟在他身下,喘息連連。

「敢說你對我無感覺?」他忍不住又啄了她的唇。

「我……」要怎麼說才好,他本來就是那個讓她愛到不顧一切的男人,只是他不記得而已,她也不能在拿到九花靈株前吐露太多,以免依戀越深,分別時候越發痛苦。

「你——」壓下滿腔妒火,他抱住她宣布,「你終究屬于我。」

她的確困擾到他了。

玉夭的手繞過翹楚的肩膀,輕輕地拍了一下,又一下。

懊怎麼樣才能兩全其美?

淮南地界。

這個地方位于淮河流域,在東海瀕的西南側,民風質樸,車水馬龍,看得出在淮南王的統轄下,一切井井有條。玉夭坐在轎子里,隔著簾子听到街上的老百姓在向王府的隊伍參拜行禮,那是一種自發的行為,沒有任何人強迫。

看來淮南王是個不錯的父母官。

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含冤下獄而死的父親,同是在朝做官,也不是每個人都有幸一展宏圖,弄不好就要抄家滅族。

正當發愣時,轎子被抬入一座偌大府邸。

有只手掀開簾子,將她拉出,那是一身華服玉帶的翹楚,而同時從轎子里出來的是淮南王妃,彼此互覷對方誰也沒說話,暗流在悄然涌動。

一陣腳步響起,里面走出個年輕人,「王妃和世子回來了。」

玉夭覺得那名男子有些熟悉,恍然記起樓玉京曾說,他有親人在淮南王府寄居,多半是這個人吧。

「玉戈,你娘呢?」王妃銳利的眸子掃向那名年輕人。

樓玉戈皺眉道︰「在膳房給王爺煎藥。」

寄人籬下,不再是昔日處尊養優的母子倆很會做事。

「王爺又犯病了?」王妃二話不說直奔後宅。

玉夭瞅了瞅翹楚,「不去看看你父王?」

「跟我一起去。」翹楚拉住她的手往跨院走。

「等等啦。」玉夭掙不開他,只能邊走邊說,「我去不合適,那是你們一家人相聚的地方。」

但翹楚仍是一意孤行,把她帶往一處僻靜的幽徑,外面候了幾個先生,多半是會診的大夫,見翹楚來紛紛施禮。

「世子回來就好,王爺一直在等您啊!」

翹楚睨向滿頭大汗的他們,「你們幾個束手無策嗎?」

「呃……」

「我一個快死的人都能存活,父王為何無藥可治?」他的話很冷很厲,足以凍傷在場所有人。

除了玉夭。

玉夭能夠明顯得感覺到握著她腕骨的大手在不斷縮緊。可是,藥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她沒法子跟他說清,他為何能夠死里逃生。

人命並沒有想象中堅強。

「廢物!」

翹楚拉著她穿廊過苑,繞過一片太湖石假山,進了內堂,濃重的藥味也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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