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浩揚合上這已不知是第幾份教人頭痛,有待解決的合約。逸杭沖進了他的辦公室。
「為什麼我們會和力康這種公司,簽了上千萬的訂單?第一批出貨日期馬上就到。為什麼生產部沒有接到通知呢?」
浩揚將一大堆公文夾推到他面前,「這些全是我們和人家簽的合約。不是已經過期,就是馬上要到期的,可是生產部幾乎完全停擺,因為他們沒有人收到任何的通知。現在光賠償這些違約金,就可能使公司面臨破產。」
「破產?怎麼會這樣?你一向不會這麼不小心,到底哪里出錯?」
「有人在背後搞鬼。這幾個月來,為了潔昕的事,我把公司全權交給了林其育負責。所有訂單由他代表我簽字,我是那麼信任他。結果這幾個月公司營運越來越差,居然全都出現了赤字。」
「你是說林其育在搞鬼?」
「除了他,沒有人有這個辦法。」
「他為什麼這麼做?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我也想知道。」浩揚的眉頭皺得好難看。整個企業面臨如此局面,固然教他頭疼,而面臨好友的背叛,卻萬分心痛。
逸杭看在眼里實在不忍。他記憶中的哥哥是不敗的不倒翁。「林其育呢?他在哪里?是不是已經逃了?」
「我不知道。」
「現在我們怎麼辦?」
兄弟就是兄弟!
浩揚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以前,每當談起公司,逸杭都會說︰你的公司、你的公司……他這個部門主管,卻是萬般無奈勉強在做的。如今公司出現問題,他油然而生的是對家族企業的使命感。用到了「我們」兩個字。
他那一張俊秀、堅決的臉,浩揚知道他在等自己的一聲決定,他會毫不猶豫的執行。當面臨重重危機,他這位兄弟所會做的,是陪他一塊兒陷下去,奮戰到底。
「現在到底該怎麼做?」
「首先,我必須知道,公司的損失究竟到什麼樣的程度?然後我要召集所有主管,開會商討對策。這些訂單,我只希望大家能夠準許我們廷期出貨。」
逸杭這時有了憂患意識,「如果他們不願意呢?我們是不是要照合約賠償?」
「逸杭,其實你沒有必要──」
他傾身向浩揚,固執的說︰「這一切會解決的,只要我們兩兄弟一同合作,我相信再大的難題也能迎刃而解,不要擔心。」
浩揚對他點點頭,盡避現在情況再糟,他也不忍掃逸杭的興,「我相信,畢竟,我們兄弟還沒真正合作過。是不是?」
「是。我們和麥家的合作快完成了嘛!」
「還剩三期的貨,幸好這個合作由我親自監督,不然又要出問題,相信如期完成是可以的。」
「那就好。」逸杭的幽默感又回來了。「總算有一件事情沒那麼糟是不是?」
「但願是這樣。」
「那我先出去了。」
逸杭才走沒有多久,林其育便到他的辦公室,似乎已準備好面對他。
「為什麼這麼做?」浩揚沒拐彎抹角,不願再和他客套。
朋友?哼!
「我不懂你說什麼?」
「你想要公司垮,為什麼?你是哪家公司派來的?我們韋氏垮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林其育沒有太意外,只是淡淡的問︰「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自己多傻,居然將你推心置月復,把我整個公司都交給你。你明知道電腦零件生產,是我們最重要的一環。如果垮了,會危及所有關系企業,你卻毫不留情──」
「留情?你爸爸當年為什麼不留情?」
「你在說什麼?」
林其育捧著那顆交戰的心。痛苦搖著頭,所有往事頓時躍上了心頭,「你以為真那麼巧,在停車場我會救了你,又那麼巧替你挨一刀──假的,全是假的,我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我要進韋氏,我要你的信任。」
「為什麼?我們根本不認識。」
「是的,我們從未真正相識過,但你一定沒想到,咱們兩家竟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你是誰?」
「我是誰?」他反問著。冷笑間卻掩不住內心的痛苦和矛盾。
潔昕?
這是一種熟悉莫名的感覺。他也從佛州回來的。真會有那麼巧合?
「我也想知道我是誰。」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其育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好銳利,「去問你那個好爸爸,問他做過些什麼?是非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遲早會知道的。除了舊恨,我們還有新仇。我會一筆一筆向你討回來。」
浩揚實在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他自認對得起他,可沒做半件對不起他的事,又如何這般夸張什麼新仇舊恨的?
天!他在說什麼?
「我真的不明白。」浩揚喃喃道。
「你當然不明白了,不過很快你就會知道。等你們韋氏宣布破產的那一天,你什麼都會知道。」
「你的目的是要韋氏破產?」
「是的,我等了二十幾年,等的就是這一天,等的就是這一天!」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去,浩揚也懶得留他,他知道他不會說的。
不過他到底在說什麼?他是不是找錯了人?
什麼新仇舊恨?
他跟他會有什麼新仇?他連他們之間有什麼仇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那上古時代,早八百年前的舊恨?
不過,都得歸咎他帶進了他。
沒那麼容易,他韋浩揚沒那麼容易垮的。
他會再爬起來,他不過是跌倒罷了!但他要靠自己查出那個真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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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的危機很快便傳開來,潔昕聞聲立刻趕來。
這是她第二次進浩揚的辦公室,卻是一種全新感受。
上一次是──
才短短數月,卻好似很久以前。
「浩揚──」
「你來做什麼?」她的同情是他此刻最不需要的,那會教他更沒有尊嚴。
潔昕並沒有被他的話嚇跑,她堅強的指出,「我必須要來,你需要我在你身邊。」
「我不需要──你走,你走。」
「浩揚,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們應該──」
「夠了,」他大聲斥責她︰「未婚妻又怎麼樣?不過是一句毫無意義的承諾,你以為這代表什麼?代表你就可以管我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自己這樣罵她,見她如此痛苦的表情,他痛恨極了,只想殺死自己,他又在傷害她。
老天,難道他就不能做點別的嗎?
盡避留下來只有受氣,她也不忍心棄他而去。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她如果被他這樣罵幾句就跑了,她還是麥潔昕嗎?哪里還配他愛?
「浩揚,我知道你很煩,說出來吧!會好過一點的,我想我也能幫得上你。」潔昕從未這樣低聲下氣,「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你別悶在心里,總得說出來大家商量嘛!」
「你想說什麼?告訴我你比我有錢是不是?」
「不是,浩揚,你明知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不知道,你走,我不想見你,你快走。」
「不!」潔昕沖上前去抱住他,「我不走、不走、不走。你怎麼可以要我走,而留下你一個人面臨所有難題?我愛你,你認為那是謊言也好,欺騙也罷!我這一生是愛定你了。你說過,夫妻是‘牽手’,而我這一生,我只要牽你的手。我不知道你究竟面臨什麼困難?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沒有背棄你。哪怕你所面對的是洪水猛獸,我也永遠都不會放手──今生今世,非君莫屬,你忘了嗎?」
「潔昕──」
「你趕我走,將我從你的生命推開,就是要逼我去死。」她的手環住他的脖子,抬起頭主動去吻他,「讓我留下來,至少,告訴我你會沒事。浩揚,你不會輸的,命運擊不敗我們,你不可以自己先放棄。我相信你會站起來,會撥雲見日的,是不是?」
「知我如你,潔昕,知我如你──」浩揚再也拒絕不了她,她的款款深情、她的無怨無悔,無一不打敗了他原先便難以自制的偽裝。
他愛她!她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告訴我,不管貧賤、榮辱,你都會毫不猶豫讓我們共同面對。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剛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居然那樣子對你。我不是有意,原諒我,潔昕,說你會原諒我。」
她伸手按住他的唇,「不需要這麼要求,我沒怪過你,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對不起,對不起──」
潔昕搖著頭,稍稍離開他。「現在告訴我情況有多糟。我必須怎麼幫你?那麼多日子都沒來找我,外面謠言滿天飛,每個人都說──」
「我知道,我知道。」
「告訴我,你需要我如何幫你?我可以去找爸爸,他很疼我的。」
「沒有用。」潔昕是那麼殷切,他如何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告訴她?麥亮晟,她的父親寧可虧本的取消了這一次合作,十足落井下石,他最不可能幫他。
「總會有辦法是不是?」
「潔昕,這件事你不要管。」
她的小手捉住他,糾正他說的話,「我並不是要管你,你是不是又忘了我要和你共同去面對?不管困難是什麼,浩揚,別把我推開,求求你別把我推開。」
「潔昕,還有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我不管那些詩呀詞呀的,那全是鬼話,沒一句是真的。只有我愛你是再真也不過了,浩揚。況且,我們還沒有注冊,在法律上,我們還不是夫妻。」潔昕望著他,天真卻堅定的說︰「我們只是一對不斷遭到命運試煉的苦命鴛鴦罷了!」
「是啊!你又受苦了。」
「沒關系,總會有苦盡笆來的一天是不是?」
浩揚將她摟在懷里,感到十分滿足,他今生能得此一紅顏知己,就算死,也沒有任何遺憾。
潔昕就像完美的化身,她的感情是那麼真、那麼純。為了愛,她可以不顯一切。而她,屬于他──一個總是不停止為她帶來磨難的人。她卻從不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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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浩揚沒有提,但潔昕一回公司,便听到父親那可惡的決定。整個公司議論紛紛。
她氣得去找父親理論。
「潔昕?」見到女兒他很開心,這個獨生女十分難得與他親近。
「你是不是取消了和韋氏的合作?」
「是我取消的。」
潔昕更火大,她沒想到必須認的竟是這樣一個父親。「你怎麼可以這樣?合約是你要求我去簽的,計畫書是我寫的,結果你一句話,就把我的付出抹殺殆盡了,你太自私、太自私了。」
「住口!你怎麼這麼沒有規矩?」
「你太不尊重我了。」
「潔昕──」適才的喜悅一掃而空,女兒的怒火深深的打擊了他,「你的教養哪兒去了?」
「教養?」她不屑的冷哼,「我哪來的教養?從小到大我都寄宿,沒父母教、沒父母養,我怎麼會有教養?」
「潔昕。」她的話刺痛了他,但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為什麼你取消了這次合作?」
「你以為你和韋浩揚的事,爸爸不知道嗎?你到底想瞞我到什麼時候?韋浩揚取消了婚禮,不就為了你是不是?」
「不錯。」潔昕理直氣壯的認了,她可從沒想過要瞞任何人。
「你怎麼可以──怎麼能夠──」
「為什麼不能?」
麥亮晟氣得拍桌子跳腳,「你行,你行,麥家的臉全給你丟光了。」
「我做了什麼?和你當年拋棄妻女比較起來,我何錯之有?」
「你太放肆,太放肆了。當年我和你母親已經離婚了。」
潔昕不知道他這話是安撫她,還是安慰自己?「浩揚和詩晴根本就沒有結婚,誰都還有機會選擇。」
「你居然一點也不知錯?毫不悔改?」
「我沒有錯,錯的是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不會不知道。」
他已經知錯,他懊悔了。得到的卻是女兒的拂逆與憤恨。「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做了什麼?你難道傷了另一個女孩,也毫不自知嗎?」
「詩晴她祝福了我們,是你傷害了我媽媽。」
「你……你給你媽慣壞了。」
「不準說我嗎咪。」她本能的維護起母親,至少她和母親這幾年親近了些。
「潔昕,都二十幾年過去了,況且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
「可不可以請你別用這句話來推托。」
年邁的他,為了年輕時的過錯,竟必須面對一個不願諒解他的女兒。
人孰能無過呢?難道孤寂的二十多年,還不能夠補過嗎?
「我已經後悔了,潔昕。」
她聞言不禁一愣,這是第一次她听見父親的悔恨。她一直以為他麻木不仁。
但縱有千錯萬錯,他畢竟曾賦予了她生命,他們是父女,所以她回來,為了父親和浩揚,她必須回來,她的一生,不可以這麼不明不白的過了。
「爸爸──」
「人生的路,踏錯一步,是永遠也回不了頭的。」
「我們不一樣,你不了解。」
麥亮晟走到她面前,這只是一個想贖罪、喪失尊嚴的父親。「我帶給你的傷害太多,所以,我不容許再有人來傷害你──我的女兒。」
真的傷痛已經過去,她在心里想著。「沒人會傷害我,沒有人可以傷我。我愛他,爸爸。」
「為什麼?」
「求求你幫他,我沒有求過你。」
「任何事我都可以為你做,唯獨這一件──不行。」他把手搭在潔昕肩上安撫,「爸爸必須保護你,以後你會明白的,不讓你們在一起,對你們兩個都好。」
「你太不講理了。」潔昕甩開他的手,突然有一種受騙的感覺,爸爸竟然利用她的感情。「我們彼此相愛,哪里有錯呢?你為什麼要阻止?」
「爸爸必須保護你。」
「你說謊,你只是顧及你的面子、顧及你的形象罷了!」
「潔昕──」
她撇過頭,狠下心說︰「你可以不幫他,不管浩揚的死活,但我做不到。你不管他,我就不理你,永遠永遠不踏進你麥氏企業一步,不走進你麥家大門。」
也不管父親喊她,她轉頭就跑。
她並不是在賭,而是和父親之間的親情有名無實,他們之間那段父女情太難維系。而浩揚卻是她的最愛,是她魂縈夢系之人,很簡單的選擇。
她如何放得下浩揚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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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走到家門口,就見到逸杭坐在那兒。她知道他在等她,二話不說便請他進屋。韋氏的事她已經听說過了,他看起來好頹喪。
「坐吧!你喝什麼?」
「不用。」他拉住晶晶哀求著,「你坐下來,陪我聊一聊好不好?」
她點點頭,依言坐下。
「你沒事吧!」他的樣子真不像以前。
逸杭盯著她。只覺得十分滿足,她不似他過氣的那些聯合國女朋友。方晶晶就是方晶晶,她總是能給他一種十分特別的安慰。
只要听她說話、看她笑,他就很滿足。
「你下班了?」
「是啊!你沒到公司去?現在怎麼樣了?」
「浩揚正在處理。」
晶晶坐到他的身旁,握著他的手輕聲安慰著,「放心吧!會過去的。」
「晶晶──」他輕喚了她一聲。突然一把將她摟在懷里,「晶晶,我愛你,我愛你,我知道今天我實在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我連明天會怎麼樣也不知道,但我再也控制不住我自己,再也壓抑不住。我愛你,我不能不說。」
「你別這樣。」晶晶先推開他,但手被他拉住,她根本逃不掉,「你累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我愛你。」
「逸杭──」
「你知道嗎?在你大一迎新舞會上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再也忘不了你。雖然你沒給過我好臉色,甚至,你是那麼痛恨我,我卻是那麼不自主的愛上你。」逸杭緊緊拉住她,不容許她跑。他不是在求她施舍,而是感情稍稍露出些,便猶如決堤的洪水般,再也控制不住。
「我沒有辦法不說,晶晶,八年了,我只是因為知道你討厭我,對我深惡痛絕,所以我不敢說,我一直都不敢說。浩揚在那年認識了潔昕,同年,我遇見了你,如今他們的感情已經開花結果,我知道我再也不能沉默,再不說,我永遠都沒有機會了是不是?」
「不要,我們一直都是朋友。」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愛你,听清楚沒有──我愛你。」
「不──你不愛我。你在說醉話。」
逸杭扳過她的身,強迫她面對自己,「我滴酒未沾,哪來的醉話?我只是在說一句肺腑之言。」
「別這樣,你弄痛我了。」她掙扎著。
逸杭只是稍稍松開,卻不願放手。「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你別怪我。」
「為什麼我們不能單純的做朋友呢?」
「我難道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嗎?」
望著他那雙已經明顯受傷的眼楮,她如何忍心再傷他呢?「別這樣,逸杭──」
「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晶晶沉默了,她根本就不習慣面對這樣的他。她實在有些無措。
他把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另一手輕柔撫著她的臉頰。「我記得那天,你似乎並不討厭我的吻,是不是?那就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至少,讓我試著追求你,若到時你仍無法有感覺,我會認了、我會服輸。」
「逸杭──」
「求求你,好不好?」
一個快要淹死的人,若有能力你又如何忍心不救他?晶晶終于經不起他百般哀求,妥協了。「好吧!但如果到最後,我仍然沒有感覺──」
「那我會遵守諾言──認了。」
听了他的話,晶晶這才滿意的點頭。
「謝謝你。」
這時,潔昕開門進來,意外見到他們兩人。她暫時放下沉重的心情,打趣的說︰「有沒有打擾你們?需不需要我出去,把屋子留給你們兩個?」
「你坐下吧!」晶晶氣結的瞪著她。「我听說你今天在辦公室,和舅舅大吵了一架,是怎麼回事?」
潔昕嘆口氣,不願掃他們的興。
「為了我哥哥?」見她的反應,逸杭腦筋一轉全明白了。
難得有人願分擔這個苦,她再也隱藏不住點頭了。「我原先以為爸爸至少會伸出援手,沒想到他竟然拒絕幫助浩揚,還責怪我破壞了他和詩晴的結婚。」
「舅舅一直那麼疼你的。」
「我沒說爸爸不疼我了。」
「那現在怎麼樣?」潔昕這般怪異的成長,她也見怪不怪了。
她泡了杯茶回來才說︰「總之我是下定決心,要抗爭到底了,爸爸不幫浩揚,我就不回公司,不理他了,看看誰厲害?」
晶晶皺著眉頭,她和父親的關系很好,所以難去想像潔昕那可怕的思想從何而來,「你考慮清楚沒有?真不回去啦?」
「不回去了。」
「那我只有和你共同進退。但是現在連你也幫不了浩揚,那韋氏不就很危險了!」
潔昕看向沉默的逸杭,她可以看出他與晶晶那份微妙的情悸。
「都是命。韋氏如果真要落到如此下場,也只得認命了。」
浩揚常常說他瀟灑不羈,其實這種個性也不是不好,和晶晶一樣,這兩個童心未泯的大孩子正好天生一對。
「真的有那麼糟嗎?你爸爸不管啦?」
「哪里還敢讓他們知道?浩揚和詩晴解除婚約,臨時把婚禮取消,鬧得人盡皆知,我爸媽就是為了要避開這些人才走的。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會氣死他們的。」
「或許沒有那麼糟。」
潔昕這話又燃起了他們的希望。「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呢?」
「唯今之計,只有向我媽咪求救。」
「舅媽?」晶晶驚喜的叫道︰「也許舅媽這個遠水救得了這把火。」
「你母親肯嗎?況且她又遠在佛州。」
「我媽咪很疼我,她是獨生女,娘家在佛羅里達的一大片產業全由她繼承,只要理由正當,媽咪不會不管我的,總得試試看。」
逸杭只覺得他們現在是病急了亂投醫。不過除此之外,似乎又沒有其他辦法來解決這個爛攤子。
「浩揚知不知道?」
「我還沒機會告訴他,這是臨時決定的。」潔昕喝了一口茶後又問︰「公司現在的情況究竟有多糟?」
「浩揚已經很努力在解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希望能夠解決那些訂單的問題。有些客戶已經同意了我們延期出貨,公司內部也很努力在安撫,人事大調動,希望能盡快恢復正常。」一提起這事,他也充滿壓力,「現在最頭痛的,就是公司帳目一團亂,才短短幾個月──」
「怎麼會突然這樣?韋氏也算是大企業,一時間又怎麼會面臨那麼大的財務危機?」
「這都要怪那個林其育。」逸杭忍不住咒罵著。
「阿育?」
「你認讖他?」他比潔昕更驚訝!
「阿育是潔昕的好哥哥,他們一塊來台灣的。」
「韋氏的問題和他有關?」
「有關?」逸杭生氣的說︰「整件事情全是他搞出來的,大哥沒有告訴你嗎?浩揚信任他,幾乎把整個韋氏,都交給他這個認識不很久的好哥兒們手上,結果誰想得到,他竟然會努力破壞到這一個地步。」
「他為什麼這麼做?」
「誰知道?可能是一種病態吧!」
「也許是因為你的關系。」晶晶慎重的推測著︰「他可能氣浩揚把你從他手中搶走。」
「別傻了,他並不知道我和浩揚的事,至少在婚禮前他並不知道。況且這樣子的打擊,必定是有計畫、有預謀的行動。」
「那他到底為什麼?」
潔昕突然想到他曾經對她提過他這一次回來,是為了要找人算帳。
難道他的對象是浩揚?是韋氏?又或是誰呢?
相識多年,她從不知道他是這樣可怕的人,她敬他、愛他,當他是親哥哥一般,怎麼突然一切都會走調呢?她竟然將他帶來台灣害浩揚。
老天,如果浩揚有什麼,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浩揚,為什麼是浩揚?
又怎麼會是浩揚呢?
印象中,他和她一樣是在佛羅里達長大,台灣對他們而言都陌生得很,她相信浩揚和阿育應該是素昧平生才對。
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需要如此處心積慮安排一切,只為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說不通,那是說不通的。那到底為了什麼?
他的目的是要浩揚垮。既然不是為了錢,她實在想不出第二個原因。
「不可能,不可能的。」
「潔昕?」
「阿育不是這樣的人,他很有愛心又善良。他不會突然那麼可怕。」
逸杭多希望能否認這個天真的未來大嫂內心的寄望,但他實在不忍,只有淡淡的說︰「他真的這麼做了,而你正在為他善後。」
「我們說的會不會不是同一個人?」
逸杭笑了,天下間竟有如此可愛的女人,難怪浩揚如此心動,「我不知道有多少個林其育從美國回來。巧的是我說的那位,也來自佛羅里達。」
潔昕頑皮的對他吐舌頭,她知道他在逗她。
「也許──」她只有嘆氣,再也「也許」不出口了。
「可能真的林其育,在你面前一直在做戲,他就這麼壞。」
「阿育他──」潔昕多想為他辯解,卻束手無策。
「算了,希望他就這麼罷休,別再搞出什麼名堂才好。」
潔昕只能搖頭嘆氣,然後暗自下決心,要找阿育好好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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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杭說要對晶晶展開追求,絕不是一句敷衍的假話。
盡避現在為公司的事早已忙得七葷八素,浩揚有潔昕在一旁柔情細語,他卻仍利用空閑時間,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每天必須見晶晶一面,晚上睡前一通電話。他常常為她想些驚喜,博她開心。
他是盡了全力對她展開追求,熱情、熱烈,也很自得其樂。
而今天,兩人漫步在月光下,晶晶立刻為他帶來一個好消息。「舅媽已經同意要幫浩揚,這兩天,她的律師就會和你們聯絡了。」
「真的?」逸杭忘形的抱住晶晶,「我太開心了,晶晶,你真是我的福星,最近天天和你見面,連大哥也跟著我走運了。韋氏有救,韋氏終于有救了。晶晶,老天畢竟有眼楮的,知道誰好、誰壞,沒讓林其育那個壞蛋的奸計得逞,正可謂──邪不勝正是不是?邪不勝正啊!晶晶。」
「是啊!邪不勝正。」她也感染到他熱烈的情緒,陪他一起開心起來。「既然舅媽已經點了頭,你就別擔心,韋氏有救,一定有希望的。」
「是啊!你知道嗎?這段日子我為你帶來的驚喜加在一起,也沒有你今天告訴我的開心,謝謝你晶晶,謝謝你。」
「沒有什麼啦!」
「有的、有的,當然有什麼。晶晶萬歲、萬歲,舅媽萬萬歲。」
好多日子了,她終于又見到他重新露出開心的笑容,于是也不再有顧忌的和他開起玩笑︰「萬歲?萬歲有什麼好?萬年人妖和供人欣賞的木乃伊,有什麼分別?」
「有分別的。」她沒料到逸杭竟一本正經回答她︰「如果我們一起,一起成為萬年人妖,那就可以在一起──天長地久了。」
「天長地久?」
「天長地久、天長地久,我要和你天長地久。浩揚和潔昕也要天長地久,陳路下輩子起和政宜天長地久,全天下所有的有情人,都能夠天長地久──天長地久。」他居然在無人的街道上喊了起來,然後拉著她的手,「晶晶,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今生今世,只有你會是我願意牽手走過的伴侶,我一定要陪著你一起走過──朝朝暮暮、歲歲年年。」
「逸杭──」
「我愛你,天長地久,永世無悔。」
她畢竟是天下最愛虛榮的動物──女人,听了這些話,焉有不感動的道理呢?「我不知道該回答你什麼?從來沒有人這樣和我說過。」
「沒關系,總有一天你會有感覺的,在我跟你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也回應我同樣的話。」
晶晶不願粉碎他的心願,他今天是那麼開心、那麼熱情,又是如此的滿足,她沒有資格破壞。「你那些女朋友,是不是全听過你這樣的告白?」她開著玩笑問他。
「天地良心,我可沒對第二個女孩子說過同樣的話,因為我覺得這三個字──我愛你,是承諾,是一種牽絆、給自己套上的枷鎖。」換了口氣他深情的說︰「但我願意對你承諾、被你絆著,為你鎖上。因為,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好久、好久。」
「潔昕,是不是也听浩揚說過這些話呢?」
她的驚人之語,教逸杭忍不住笑了出來。
晶晶就是晶晶,以她的個性,未來有她的日子絕不會孤單。
「我怎麼會知道?」
「肯定沒有的。」
「為什麼?」
她一直這樣一本正經,教人忍不住好奇,突然又壓低聲音,她說︰「你這些話好惡心,潔昕听了一定會受不了,又怎麼開心得起來?」
逸杭過了幾秒鐘,才看出她在開他玩笑,「你笑我。」他一把抓住她,兩個人突然靠得好近好近。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逸杭低下頭,雙唇貼上了她的。
這一次,他的吻好輕、好柔,給晶晶一種被疼惜的感覺。當他放開她,她只覺得整個人暈沉沉。
「晶晶?」
她牽動嘴角笑著說︰「感覺好棒。」
「是嗎?」
「比上一次好得更多、更多。」她想了下宣布︰「你的技術又有進步了。」
逸杭笑著將她摟在懷里,緊緊擁抱。
她不討厭他的吻,這也意味著她並不討厭他,也許,對他的感覺比不討厭更好,總有一天她會愛上他,就像他愛她一樣。
是上帝的恩寵,他太滿足了。
開心、歡喜似乎都只是暴風雨的前兆,誰也沒有料到走了林其育──至少他暫時消失了──卻有著更大的阻礙考驗著,擋住了他們。
一顆炸彈正準備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