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揚嚇了一跳,沒想到病人還真的很多。
從她開業到現在,也沒見過這麼多人上門求診。
奇怪,真是奇怪,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魅力了?她還以為她的「瘋」名遠播,泰半的人都會對她敬而遠之呢!
還是,這些人是因為日月而來的?
因為昨天上街,那打鐵肩的老板見識到了日月的「花容月貌」,所以多管閑事的宣傳他的「美」名,吸引一大群慕名來「賞花」的病人。
「日月,把斗簽戴好。」她輕聲吩咐,這才坐定,招手要第一個病人過來。
日月猜到她的心思,更加小心地隱藏住自己的臉龐,盡量不引人注意,可是很難,因為他看起來實在是太突出了;素衣下的曼妙身段,加上把臉都遮住的黑紗斗笠,不但隱藏不了自己,反而更引發了大家的好奇心,想要一睹傳說中的「美貌」。
看見第一個上前的男病人一直把眼光瞟向她的身後,讓遠揚非常不爽,「你有什麼毛病?」
那男人得了楞,「我……我肚子痛,昨晚一直跑茅房拉肚子。」
「不過你看起來氣色不錯。」遠揚一眼就看穿他的企圖,「你的氣色看起來與病情不符,這病恐怕非常嚴重。把手伸出來,我來替你診脈。」
那男人的手是伸了過去,但視線可沒從日月身上移開,「我說風大夫,你身後的這位姑娘是……誰呢?」
「關你什麼事!」她放開他的手,寫了幾個補氣的藥方,每樣都不便宜。「我開個補身的方子,你到前頭去拿藥批價吧!」
那男人依依不舍的離去,然後,另一個穿華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又是一個一看就知道非常健康的家伙。
「你又有什麼毛病?」遠揚的口氣更不客氣了。
「我……我患了相思病……」那男人邪笑著,毫不掩飾他的企圖,「我最近常常夢見一位仙女同我在一起,好像就是你身後這位;讓我看看是不是,了了我的心願吧?」他往前走。
她立刻站起來撐在他面前,「放肆!」毫不客氣的抬腳往他的膝蓋踢去,「竟然敢妄想我的人,你找死!」
「遠揚,住手。」日月趕緊抓住她。
那男人吃痛的退了幾步,表情猙獰了起來,「你這個瘋子,你可知道我爹是誰?」
「我知道你爹是誰做啥?我要打的是你。」她作勢又要沖過去,但被日月實力的拉住。、「遠揚,不要沖動,以免肇下大禍。〞他冷靜的勸道。
「沒錯,你要是打了我,你就完蛋了,我那個當知府的爹是不會放過你的。」
原來是做官的子弟啊!難怪毫不隱藏他的企圖。「一個小小的知府,也值得你拿出來炫耀嗎?」她冷笑,「你知道我多是誰嗎?」
「遠揚!」他擔心的呼喊。如果這一吐露,讓京城里的親戚朋友找來,到時要怎麼收拾、交代?
「你……你爹是誰?」看遠揚一副氣勢凌人的模樣,那男人不禁有點不安,擔心自己惹錯了人。
「說出來會嚇死你,我爹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九王爺!」她抬頭挺胸。哼!她也不缺有錢有勢的親戚。
「遠楊?」日月不敢相信她竟然把九王爺都抬出來了!
「怎麼?我有說錯嗎?」九王爺就算不是她的親爹,至少也算是她干爹呀!雖然很久沒見面了。
「我不相信,你又不姓朱。」那男人跳腳,一副不相信她的靠山會比他硬的模樣。
「笑話,姓朱的兒子就一定姓朱嗎?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查呀!」
她把話說的滿滿的,但還真的有點怕他去查,到時候。她跟日月會被那群親戚逼成什麼模樣……不敢想。
「好,我這就去查,我就不相信你這下流的模樣會是什麼王族。」
那男人撂下了狠話之後,便趕緊落荒而逃。
「你的模樣才下流!」她啐道,得意的看著那男人的背影遠去,「要跟我比家世,你還差得遠呢!」
「遠揚!」日月的聲音嚴厲起來,「如果他真的去查證呢?如果他把朱伯父引了過來,你要如何向他解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
「嘿嘿嘿!」她傻笑。「他沒那麼勤勞啦!那種紈褲子弟懶得要死,怎麼可能會真的去查?」
「哼!」日月懶得再用她辯,「你給我收斂一點,不許亂發脾氣,那種登徒子我還應付得來。」
她乖乖的點頭,「是。」然後無奈的朝著門外呼喊,「下一位。」
可下一位遲遲沒有過來,遠揚正覺得奇怪,倒是阿順又苦著臉進門來。
「阿順,怎麼是你?我怎麼不知道你有毛病?」他看起來很健康,應當沒什麼病才對呀!
「有病的是你。」阿順毫不客氣的數落,「你是什麼意思?把後面一大堆病人都趕走了。」難得見到「客人」這麼多,竟然全被方才那一場喧鬧給嚇走了。
阿順愈想愈氣,忍不住又 哩啪啦的罵了起來,「知府的兒子是你惹得起的嗎?你再跟他作對,我們一家人都顯喝西北風了。」
他親眼目睹那個龜孫子氣沖沖的跑到前頭,大聲嚷嚷,把所有上門的「客人」都趕回去。嗚……他的命真苦,才會伺候這樣愚蠢的主人!
「那你說我要怎麼辦?難道要我眼睜睜向著他對日月上下其手,然後笑嘻嘻的告訴他」請便‘嗎?「
阿順頓時語塞。當然這也是不行的,尊嚴與自尊是「男人」的生命。
-「那至少你可以婉轉些,讓他明白,日月‘夫人’是你‘’風堡主‘的人,誰都不能動的。」
那紈褲子弟若真的想要日月,還會在乎他是誰的「女人」、「男人」
嗎?遠揚正想反駁……
日月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若是沒回來,就不會惹出起這場風波了,我真的是個不祥的人。」;「沒這回事、沒這回事。」她急急忙忙的澄清,「我平常就得罪不少人,這是家常便飯,不關你的事。」
阿順睜大了眼楮,「沒錯,你平常就很會惹禍,現在二夫人回來,你不但沒收斂反而更夸張。還有二夫人,你到底是怎麼教的?我還以為你‘御夫’有一套,沒想到是她‘御妻’有一套,你丟不丟臉?」
遠揚不客氣的一個響頭敲過去,「閉上你的嘴巴。小心我把它撕爛。」
「住手!」日月的語氣嚴厲冰冷。是的,遠揚今天會變成這副亂七八糟的模樣,他該負最大的責任,是他沒盡心盡力的教導敦促她,就算地喜歡扮男人,喜歡當男人的自由,但男人也不該是這樣的胡作非為啊!這樣的男人當得太失敗了。
見遠揚一點也沒有住手的跡象,伸手就要朝阿順揮過去,日月馬上牢牢抓住她,「我叫你住手,沒听見嗎?」
「听見了。」她小心的回應,听得出來日月很不爽。
「你實在太亂來、太無禮了,還不快向阿順賠罪!」日月毫不留情的斥責。
什麼?要她向阿順賠罪?遠揚的臉色一變。
「你連我的話都不听了嗎?」
她沉默,一臉倔強。
「既然如此,那我留下來有何用?與其看你當男人當得這樣亂七八糟,我還不如離得遠遠的,免得看了傷心。」他把臉撇開,不肯看她。
她最怕的就是他說要離開,「好、好,你不要生氣,我賠罪就是了。」她的臉轉向頭抬得高高的阿順,「阿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大小聲的。」
終于老天有眼,出現了一個「仙女」,有那個本事制得住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魔王。太好了,他只盼以後的日子能夠正常一點,管他誰是男的、誰是女的。
「這還差不多,不想道歉的話、當初就不該得罪人。」阿順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她討厭有人得寸進尺的教訓她。
阿順也曉得,所以趕快轉向日月,「你要多努力努力,把‘瘋子’改造成真正的‘男人’,不然,嚴堡主把產業送給你們的苦心,就白白地被糟蹋了。」
日月頷首,「我知道了,我會盡我所能的。」
這句話讓遠揚感到全身一陣寒冷,仿佛有一片不樣的雲霧籠罩過來,讓她有種預感——未來,似乎不會太好過。
遠揚的預感果然沒錯。不過在頃刻之間,情勢陡然扭轉——雷風堡的一家之主儼然換人做了。
先是在餐桌上——當遠揚用手抓雞腿時,日月毫不客氣的往她的手臂打了下去,「用筷子。」
「可是用筷子吃雞不方便呀!」遠揚覺得很委屈。
「你不听我的話?」他沉下臉,示範性的用左手執筷吃雞。好厲害不過過了一夜,他竟然沒讓雞肉掉落桌上,「習慣就好使用,你用不用筷子?」
她還能說什麼?只好無奈的應了一聲︰「用。」
接著是在房間里——徐嬤嬤好心的將他們的衣服改了,好方便他們更換衣服。本以為日月會扭扭捏捏的害羞起來,正好讓她有機會調戲一下他,沒想到他竟先開口,「要我幫你更衣嗎?」
她實在不了解,他今天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態度大變,反而主動起來?。-「你今天是不是踫到頭,撞壞了腦子?」她邊問邊刻意的靠近他,並伸手去摟。
丙然,他還是避開了,不過卻又無情的推她一把。嚴厲的訓斥她,「少學那些不入流的痞子耍輕浮!」
她在心里暗自得意的笑,「你干嘛那麼拘束?閨房之內不用顧什麼禮教道德,最重要的是咱們倆快不快樂。」。她就知道可以在這方面扳回一城,因為日月在這方面八股得很,很難放得開,「來,日月,我們上床快活去。」她抱著他。
他當然抵抗,「遠揚,你給我住手!要想想你自己的身分!」
「來嘛!日月,別害羞。」
「遠揚,我叫你住手,你沒听見嗎?你一定要我翻臉,是吧?」這一上床,有可能只是純粹睡覺嗎?恐怕九個月後又增添了一個女圭女圭。
「別害躁,來嘛!」她仍一逕地拖著他,但他畢竟是男人,力氣不小,讓她拖得香汗淋灕。
「住手,你這個無恥之徒!」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這句話不是出自日月的嘴巴。而是來自房門外。
會是誰那麼沒品打擾這「甜蜜」的時刻?遠揚在心里暗罵。
「風遠揚,你這瘋子給我出來!」這是另一個陌生的男聲。
「會是誰?」日月小聲的問,「是不是你的仇人?」
遠揚得罪過的人那麼多,哪能憑聲音就斷定是哪個混蛋,于是她說︰「我們出去瞧瞧。」幸好衣服還沒月兌,算得上服裝整齊。
可是,門外站著的那兩個人看起來陌生得很,遠場實在沒有見過他們的印象,「你們是誰?混哪里的?」
「我們兩兄弟是白雲山莊的繼承人,今天在街上,剛好听聞你強擄一個好姑娘跟你銬在一起,所以我們特地前來請你放了這位姑娘。」其中一人說話的口氣還算有禮貌,可是眼楮卻睜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瞧著遠揚身旁的日月,臉上有著「好美」的贊嘆表情。
遠揚著了,冷笑,「我放了他,好讓你們有機會贏得美人的歡心,或者嫁給你們其中之一嗎?」
「總好過在你這‘假男人’身上浪費青春吧?」另一人不屑的回答。
「我們情投意合,夫你們什麼事?」她刻意的樓上日月的肩膀,還很大方的親了他的臉頰一下,「你們少管閑事,快滾回去!」
兄弟兩人和遠揚有理說不清,干脆你一言、我一句的游說起日月來。
「這位姑娘,你難道願意一輩子被個女人綁住嗎?」
「女人最大的幸福是有個如意郎君,這個瘋瘋麻巔巔的‘假男人’能給你這些嗎?」
「姑娘,你要好好想想,我們兄弟倆願意竭盡全力幫助你月兌離苦海。」
「是啊!泵娘,你想怎麼做,只要告訴我們兄弟一聲……」
遠揚的目光盯著日月,有那麼一瞬間,竟也擔心起他為了擺月兌她的糾纏。會故意將錯就錯,要那對瞎了眼楮的兄弟「救」他。
但他的眼神依然是淡淡漠漠的,「我想……」她幾乎要停止呼吸了。「謝謝兩位公子,但我的事會自己解決,更何況,我們夫妻之間,的確不需外人來插手。」
遠揚幾乎要謝天謝地了。日月竟然承認他們兩人是「夫妻」,實在是太有進步了。
「可是這位姑娘,這位風堡主可是個女人,你如何跟她做‘夫妻’?
她能給你女人的幸福嗎?「那兩兄弟仍然不死心。
遠揚听得快發火了,這兩個不識好歹的家伙!「羅唆!我老婆叫你們不要管,你們就不要管!跋快給我滾回去,听見沒有?」
那兩兄弟不願相信他們英雄救美的結果會是這樣,「姑娘,我知道你是不想我們受傷,所以才故意那麼說。你別擔心,只要我們兄弟聯手,沒有人打得過我們的。」
「哈!炳!炳!」遠揚大聲嘲笑。
「遠揚,克制一點。」他蹙眉。就是因為遠揚的這種態度,才會招惹這麼多的麻煩,她停止了笑,「那是因為依們打的都是小孩子吧?」還是忍不住著刺激他們一下。
這對兄弟擺出不服輸的表情,「可惡的女人,竟敢侮辱我們,看招!」兄弟兩人同時舉起雙劍攻了過來。
雖然遠揚他們沒帶劍,但到底都是練家子,同時飛身躲過他們的攻勢,「不要臉的東西!竟然攻擊沒帶武器的人。」
「遠揚,夠了,別再激怒他們。」日月過躲邊喊。
那對兄弟又攻了過來。如今在他們眼里,打敗遠揚才是最重要的事。
日月和遠揚手牽著手再次躲過,雖然兩人之間的手銬是個累贅,但想知多年的默契可以彌補這個缺點。
日月試圖阻止那對兄弟,「你們別打了,我不需要你們的救助。」
但那對兄弟听不進他的話,仍然集中火力攻擊遠揚。
見情況仍是僵持不下,日月趁一個錯身搶走其中一人的劍,嚴肅的指著那對錯憎的兄弟,「夠了,你們請回吧!我們‘夫妻’間的事不需外人插手。」
「可是姑娘……」
「我不是姑娘。」
難道日月要自動宣布他是男人?遠揚趕緊開口阻止,「日月、千萬不要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是她的妻子,不管你們承不承認。」
她的心飄飄然的,仿佛要飛上了天。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促回應了她十年來的苦苦追求了。
「你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對兄弟仍然不信。
「對,請你們離開,不然,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我絕對不允許你們傷她一根寒毛。」
那對兄弟這才願意相信他們的任務失敗,抱得美人歸的願望也破滅了。「好,我們走。」
遠揚根本沒心思去嘲笑他們沮喪離開的背影,她的所有目光都具中在日月身上。
方才日月竟然公開承認愛她耶!她胸壑間滿滿的都是感動,感動得都想哭了。
「日月……」遠揚大膽地抱住他,「我就知道愛你是對的。」
日月尷尬了起來,「夠了,我剛剛是迫于情勢才這麼說的,你別自作多情。」
「我才沒自作多情,我知道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日月,我好感動喔!」
「你……」日月本來想努力掙月兌,但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一陣不忍又涌了上來,「算了,隨你愛怎麼想吧!」
那一夜,他們相擁而眠,沒有激情的擁抱,也沒有整夜情話綿綿,只是滿足的擁著彼此入眠。
夜風拂來,吹進一室的花香,仿佛也帶來了不盡幸福。
平靜的日子就這麼一日日的過去,看診的病人是更少了,但他們自給自足,還曬了些藥草批出去賣,加上日月縫制的繡品也攢了一些錢。生活雖然有些清苦,但還過得去。
「我吃不下了。」餐桌上還是青菜跟豆腐湯,都是遠揚不討厭吃的,但她今天才吃了半碗,就喊吃不下。
一雙雙眼楮驚嚇的望向她。
「干嘛這樣看我?我偶爾也有吃不下的時候呀!」她一臉的不高興。
「你是不是病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日月尤其擔心,一習眼仔細的打量她,「我來為你把個脈吧?」
難得難得,日月一向不輕易看診的,如今竟然這麼輕易的就為她破例,可見她在日月心中的重要性,遠揚暗爽在心里,反正她本來住就是打算讓他看,這樣一來,正中她下懷,她高高興興的把手湊過去「哪!傍你看。」
日月很自然的把手指按在她的手腕上,立刻臉色一變,「你……」
她很妖媚的笑了笑,「我怎麼了?」
他的眼楮凝視著她,突然嘆了一口氣,「唉!這是不道德的。」
遠揚馬上鐵青著臉,站了起來,「什麼不道德?你給我說清楚,為什麼我大了肚子是不道德?」
「堡主,你又大了肚子?」阿順睜大眼。
「順叔,大了肚子是什麼意思?爹的肚子看起來不大呀!」鳴鳳不明所以。
阿順笑著解釋,「傻孩子,那表示你爹又要生孩子,你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太好了,有弟弟妹妹陪我玩了。」鳴鳳高興的拍手。雖然大伙兒的反應熱烈,日月卻仍苦著一張臉,「再繼續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遠揚馬上揪住他的衣襟,「什麼行不行,我都已經大了肚子,不行也得行。」不然還能怎麼辦,把小孩打掉嗎?
日月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只是你又要受懷孕生子之苦了。」
驟然明白日月是在心疼她,她臉色馬上好了一大半,還拍拍自己的胸膛,「這點苦等得了什麼,不過是多帶塊肉在身上,更何況,我生孩子就像上茅房撇條一樣,‘噗!’的一聲就出來了。」
阿順他們全都被她的話逗笑了,不過日月笑不出來,又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那一夜,他跟遠揚還是甜蜜的相擁而眠,听著她微微的鼾聲,他下定決心,為了她的幸福,他們不能再如此下去了;所以他坐起身取來擱在旁邊的發釵,插進手銬的鑰匙孔里,用跟張勁學來的技巧三兩下就把手銬解開了。
他凝視著遠揚熟睡的臉,無聲的輕語——「我一定會回來的,遠揚,相信我。」
然後再一次,在月光下,他走了。
「日月?」她不敢置信的看著手銬的另一端,正空蕩蕩的垂落在床被上,上頭還綁了一條日月最愛的紫色手絹,但他人呢?他在哪兒?
「日月?」她更大聲的叫喊,他該不會又走了吧?
她馬上把手絹解下來攤開,手絹上有他娟秀的字跡——等我回來。
遠揚淚水盈眶,他真的又走了。而且這次只留了四個大字,比上次他走的時候,還少了五個字。
「日月!」她尖聲嘶喊。天底下還有誰比她更命苦,接連被同一個男人拋棄三次?果然,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應該更小心些,怎麼能睡得跟豬一樣熟呢?
日月叫她等他回來,但是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再一個五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輩子?
她哪里還有那個信心再等,「嗚……我的日月……」她忍不住痛哭失聲,在連續被拋棄這麼多次後,再多的堅毅也會化為灰燼。
「怎麼了?」听到連聲慘叫的阿順大著膽子闖了進來,「你怎麼哭得像個娘兒們似的,發生了什麼事?」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那位漂亮「二夫人」的影子,奇怪,他到哪里去了?。
「他……他又走了。」遠揚失神的低喃。
「不會吧!」阿順大驚失色,日月再怎麼看,也不僅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呀!
「真的……真的走了。」遠揚揮著手上的手絹,已經是涕淚縱橫。
阿順拿過來一看,臉色刷地變白,這才相信了遠揚的話。
「那個混蛋!」他怒吼,不敢相信日月竟然再次丟了一個爛攤子給他照顧。
一個月過去了,依然沒有日月的消息。
遠揚已經絕望了,每天茶不思、飯不想的躺在床上,瞪著窗外那片天空發呆。
「堡主,你好歹也吃點東西,你不為你身體想,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呀!你要把他餓死嗎?」阿順拿著一碗雞湯,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
「那我們就一起餓死好了。」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好像病了很久,將要死掉一般。
阿順听了難過,「你如果死了,鳴鳳一個人怎麼辦?」
淚水從遠揚的臉頰滑落,這個問題她已經想了很久。她面色凝重的望著阿順,「阿順,鳴鳳恐怕要拜托你了。」
阿順馬上臉色白,「堡主,你不能這麼做。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帶個女娃兒?」
「你誤會了,我是想請你帶鳴鳳上京去找我爹娘,他們會照顧鳴鳳的。」她又讓阿順照顧的話,鳴鳳還會有幸福可言嗎?說不定,長大以後還會被阿順「老牛吃女敕草」。「我爹娘一定會重重酬謝你的。」
「堡主……」阿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傷了起來,難道遠揚就要這樣死了嗎?雖然那倒不失為天下除了一害啦!
「阿順,我死了以後,就拜托你把我跟未出世的孩子燒成灰,帶回京城給我爹娘,跟他們說,我生是蔣家人,死是蔣家鬼,要他們把我送過蔣家的祠堂里。」
「好,我答應。」但他心里非常懷疑,遠揚和日月又沒拜堂成親,蔣家會讓她進祠堂嗎?
「我這一生真是與眾不同。」遠揚下了結論。
阿順同意的點頭,難得看見這麼女不女、男不男的一對。
「不知道史官會不會把我列靈敏度,好流芳百世?」她愈說愈離譜。
是遺臭萬年吧!但阿順不好明說,心想,不要跟一個快死的人斗嘴,「堡主,你別想那麼多,吃些東西好好休息吧!」
「我吃不下。」她是真的吃不下,不是故意絕食抗議,反正東西一到了嘴里,她就惡心得想吐。「看來我時日無多了。」
在這哀傷的時刻,外頭竟然傳來了喜樂。
「是哪一戶人家要娶親?」讓她好嫉妒,她這輩子從沒拜過堂。
阿順偏頭想了想,這方圓幾里之內,不就只有雷風堡這戶人家嗎?
但雷風堡里能嫁的人,也只有廚房的徐嬤嬤,可是她這麼老了,不可能有人會娶她吧?阿順愈想愈奇怪。
「我出去看看?」他站了起來。
遠揚點點頭。
听那喜樂聲震天價響,鑼鼓敲打得歡樂有氣氛,想必那對新郎和新娘一定正陶醉在幸福的歡樂中吧!好羨慕……她也好想當一次新郎看看,但她沒機會了,她就要死了。唉!
「憐兒?」
咦?是誰在叫她那一個舍棄已久的名字,聲音又是如此的熟悉?
听起來好像是她爹、娘。看來,她真的快死了吧?所以才會產生幻听。
「憐兒?」
她勉強的張眼,轉頭望過去,床前站的人果然是她那十年未見的爹跟娘,她的淚在瞬間掉了下來。十年前她離家時,他們還是滿頭黑發,如今卻已是白發斑斑;其中有多少是她害的?
「爹、娘?」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她忘情的撲了過去,緊緊擁住他們。這麼實在的擁抱,好像不是幻覺。
「憐兒,你這個傻孩子,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風母疼惜的拍著遠揚瘦弱的身子,遠揚退開了身子,「爹、娘,真的是你們?」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你們怎麼會在這兒?」這沒有道理啊!她每次報平安回家里時,都沒提到自己的住處,更何況,遞送的過程也是她精心設計過的,照道理說,爹、娘不可能找過來的啊!
但他們真的找到她了。
「你這個孩子就只會讓我們擔心,也不讓我們找到你,要不是明兒過來提親,我們還——」
是日月?
「娘,你說什麼?」遠揚一臉的懷疑。
「我說日月到家里來提親了,他把你們的事全告訴我們了,要我跟你爹,還有他的爹娘主持婚事,正式嫁入咱們風家。」
嫁?
她有沒有听錯,日月要做她的新娘了?!
「你們這一對真是亂七八糟,男的想當新娘,女的要當新郎,要不是看在你們已經有了孩子,而你現在又有喜的份上,我還真不想答應這門親事。」她爹嘆了一口氣,「不過,看你現在的情形,大概不適合娶親,改天再找個良辰吉日進行吧!」
然後再讓日月有機會反悔跑掉嗎?當然不!
遠揚馬上翻身下床,「爹、娘,我好得很,根本沒病,不管是拜堂,還是挑水,我都做得到。」
遠揚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大肚子的新郎,雖然肚子不大,還看不大出來。
但她終于跟日月成親了,一段日子沒好好吃而產生的虛弱,對她根本構不成阻礙,她還是笑嘻嘻的跟日月拜了堂,在喜宴上痛快的吃著佳肴。
好不容易捱到了進洞房的時候,她急匆匆的沖過去把門關上,立刻迫不及待的掀開新娘的紅頭巾。
紅頭巾下的臉龐果然是她的親親寶貝日月。
「日月,我好想你喔!她立刻緊緊地抱住不放,」你可把我害慘了,我還以為你又失蹤,不回來了。「她的淚水又滴了下來,所得喜極而泣就是這個樣子。
日月心疼的捧住她的臉頰,「遠揚,你瘦了。」
「因為你不在,所以我什麼都吃不下。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她一臉委屈的說。
他嘆氣,「我不是留書說我會回來嗎?」她就這麼對他沒信心嗎?
「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她抹干淚水,「我以為這次我會等不下去,在你回來之前就死了。」
他又嘆了口氣,「我原本也想早點回來,但是,要取得我們爹娘的同意實在不容易,畢竟我們的婚姻太特別了。」
「我說我不在乎拜不拜堂的。」
「但我在乎,我不要我們的孩子是私生子。只是沒想到……唉!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
「沒關系。」她笑開了嘴,「反正我們現在是否極泰來,咱們從此就可以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關于未來,我想了很多,也有一些計劃——」
但遠揚現在哪有心情去听,她追不及待地打斷了他的話,「現在別管那些計劃了,你沒听過‘春宵一刻值千金’嗎?我們要好好把握,才不會辜負你苦心安排的這場婚禮。」還沒說完,她就動手去拉他的衣服,「更何況,我們也已經好一段日子沒親熱了。」
「不太好吧?你現在有孕在身,更何況,你才剛大病一場。」日月猶豫著,抓住她的手。
但遠揚立刻拂開,「沒病、沒病,我身體好得很。日月,你別找借口,我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跟你洞房了。」好解這一個月來的相思債。
遠揚說做就做,馬上把日月推倒在床上。
日月再度嘆氣,「我們早已經洞過房了,在好幾年前。」
「那不算,今天的才算。你認命吧!」她快手快腳的把喜帳放了下來,遮住了床上的春光。
夜風拂來,吹滅了喜燭的煙火,只听見黑暗中有日月無奈的嘆息聲……
「遠揚,慢一點,別急。」
是啊!別急,未來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琢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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