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橫疊著一大一小兩具身體。
小男孩的一只腳丫子正擱在女人的臉頰上,圓圓的臉蛋朝下貼著她的睡褲,從小嘴中流出的口水讓棉褲子濕了一大塊;而女人正呈大字形仰躺著,輕微的鼾聲規律地從她微啟的嘴里逸出,源源不斷的唾液從她的唇角,沿著臉頰滑落在皮沙發上。
這就是戚允臣進門後所見到的景象。
「都幾歲的人了,睡覺還會打呼,又流口水……」他放下公文包,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好笑地搖著頭,順道拿起遙控器將電視上的卡通頻道給關掉。
陶筱茱因發燒而睡在威允臣的客房已是好幾天前的事。現在戚康身上的紅點幾乎已經褪盡,她的水泡也已結痂,雖然她早遷回對面的小套房,卻在白天時將看顧小男孩、甚至她工作的陣地,轉移到戚家的公寓里。
她不願去細想自己為何如此眷戀這個「戚公館」,更不願承認自己已對戚家主人的照顧上了癮,只是一再地提醒自己,她是為了能盡其所能地使用豪華公寓里的所有資源才喜歡窩在這里。既然她會出水痘是戚家父子的錯,那讓她霸佔一下他們的公寓也是應該的。
戚允臣早見識過陶筱茱那愛貪便宜的毛病,也默許了她在他家來去自如、橫行無阻,要是哪一天下班後不見她人影,反倒會覺得少了什麼。
奇怪的是,這一切對他來說,再自然不過。
他月兌下外套走進廚房,打算在晚餐準備好之後,再叫醒沙發上睡得正香甜的兩只年齡相差將近兩輪,EQ卻相去不遠的哺乳類動物。
半個多小時後,意大利烤千層面的香味彌漫四處。
陶筱茱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就算是在睡夢中她也不會錯認美食的香味,而肚子里的饞蟲,更是比她的腦子還早蘇醒過來。
身上還套著圍裙,戚允臣來到客廳,本想喚醒他們,卻在見到陶筱茱那不甚雅觀的睡相後感到心癢癢的。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想鬧她。
這個刁鑽難纏的女人總是能勾起他那不為人知的劣根性。
他蹲子,很沒良心地用手掌同時蒙住她的口鼻,然後靜靜地數著數。
一、二、三、四、五……
咦?千層面呢?她貪婪地想再多吸入食物的香味,卻發現不但聞不到味道,連氧氣都無法進入肺部,快窒息的恐慌迫使她睜開了眼,戚允臣也在同時松開手!擺出一張無辜的臉。
一睜開眼就見到那張放大的臉部特寫,陶筱茱嚇得幾乎從沙發上跌下,雖然她終究沒有,但原先趴在她腿上的戚康因此滾落到地毯上。醒來的小男孩揉著雙眼,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你想干麼?」那張近在鼻端的俊顏比任何鬧鐘更有效,她立即清醒過來,連心髒也咚咚咚狂亂地跳動,仿佛有人在她胸口擊著大鼓。
真要命,這幾天她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對那流鼻血的毛病,但被他的臉孔所引起的心律不整,卻只有愈來愈嚴重的傾向,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她趕緊把他推到安全距離以外。
「靠這麼近干麼?嚇人啊!」她撫著胸口,橫眉豎眼地瞪著他。
戚允臣坐在地毯上,伸手拉起睡意未消的兒子,替他拉好揪成一團的衣服。
「吃飯了,筱茱。」他綻開笑容。對這個把他家當自己家的保母,他也自動改掉先前的稱謂,直接喚起她的名字。
「你煮好晚餐了?」陶筱茱的兩眼閃閃發亮,馬上忘了剛剛的驚嚇,順便粗魯地用衣袖抹去嘴角的口水。
「你們兩個都去洗把臉再吃飯。」他忍住笑意,擺出父親的威嚴。
所謂吃人的嘴軟,為了饑餓的肚皮著想,陶筱茱及時咽下已到嘴邊的抗議。跟煮菜的大廚作對,等于是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
沒錯,她這個房客兼保母,幾天以來,還多了個「食客」的身分,而且她吃得毫無愧疚,吃得心安理得。
在剛睡醒的兩人移動之前,門鈴卻突然響起。
「奇怪,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戚允臣喃喃說道︰「我去看看。」
「采薇?」他開了門後不掩訝異。「妳怎麼來了?」
「我打擾到你了嗎?」柔美有禮的嗓音傳到客廳內。
一陣無法抑止的好奇心讓陶筱茱佇立在原地,將原本要去洗臉的打算拋在腦後。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來訪的女客是何方神聖。
「不,當然沒有。」戚允臣趕緊笑道。
對這相識半年多的約會對象,他心里有著幾分歉疚。在過去數星期中,他忙得昏天暗地,不但沒給她打過電話,連她的存在都幾乎忘了。
「我打電話到事務所,秘書告訴我你已經走了,她還說康康最近在出水痘。我正好在附近,所以決定過來看看。」杜采薇不慌不忙地解釋著,一邊遞上一盒包裝精美的糖果。「這是給康康的。不請我進去嗎?」
「當然,請進……妳出過水痘了吧?」在讓她進門之前,他不忘確認一下。
「你放心,我很小的時候就出過了。」她邊笑邊走進客廳。
門口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入陶筱茱耳中。從戚康那里,她早知道戚家數代單傳,戚允臣並沒有什麼姊妹或表姊妹一類的親戚,所以只要稍稍動一下腦子,她便多少可以猜測到這名女訪客的身分。
心中的結論像是一塊超大的石頭,莫名其妙壓得她胸口發悶。
她看著這名穿著名貴套裝的漂亮女人,一听到她對水痘免疫,頓時有股想猛捶心肝的。原本她還想免費奉送一些紅色泡疹給這個從頭到腳都完美無缺的訪客,怎奈天不從人願,連這個小小的希冀都無法實現。
這個陌生女人,她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
「這位是……」杜采薇望著眼前這個還穿著睡衣的嬌小女人,顯然沒料到會在此地見到一張多余的臉孔,美眸迅速地打量著陶筱茱,在確定這個邋遢又長滿紅疹的女人構不成威脅後,心中的警戒才逐漸降低。
「這位是陶筱茱,她是住對面的房客,也是康康的保母;因為康康的關系,她也感染了水痘,所以……」
「臣,你不必解釋了。」杜采薇笑著打斷他。「我知道你這個人的責任感有多重,就算只是保母,你也會認為自己有義務照顧人家。」
戚允臣不覺任何異樣,但幾句話听在陶筱茱的耳里卻是說不出地刺耳,她胸口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愈來愈強烈。
「只是」保母又怎樣?姓戚的照顧她只是出于責任感又怎樣?干這女人屁事喔!還惡心巴拉地叫他「臣」……明明就有名有姓,這女人是不識字還是怎樣?
「妳好,我是杜采薇。」大家閨秀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臣的一位……好朋友。」語尾處刻意的停頓只是更加強調了她話中的暖昧。
陶筱茱極為勉強地扯出一抹假笑,暗自希望這個女人快快滾出她的視線範圍,否則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扯下那修整有型的秀發。
「康康,你有沒有叫阿姨?」戚允臣這時注意到仍拉著保母衣角的兒子。
戚康听話地喊了聲阿姨後,仍像牛皮糖一樣黏在陶筱茱後面,他的疏遠使杜采薇的笑容逐漸有點僵硬。
「康康老愛纏著筱茱。」戚允臣適時介入。「采薇,妳還沒吃過晚餐吧?我們正要開飯,妳干脆留下來一起吃吧。」
「這樣不會太麻煩你嗎?」嘴里這麼說,她已經將外套月兌下了。
虛偽!陶彼茱看著這個女人,頓時食欲盡失,就連五星級的千層面也無法勾起她的興趣。
「我要回去了。」她冷冷地說道。
「妳不吃過晚餐再走嗎?」戚允臣訝異地看著陶筱茱。
敝了,每晚都下定決心吃到回本的女人怎麼突然轉性了?
「就是啊,陶小姐,妳就留下來用過飯再走嘛!只不過多一副碗筷罷了,臣一向都很好客的,妳千萬不要覺得會打擾到我們。」杜采薇也出言挽留。
那副當家女主人的架勢立刻將陶被茱劃分在「外人」的地位,她再怎麼遲鈍也听得出話中的意思——
她,陶筱茱,只是多余的。
「我突然覺得不舒服,吃不下。」她的臉皮還沒厚到那種地步。
「妳又發燒了嗎?還是哪里又痛了?」戚允臣對兩個女人間的暗潮洶涌毫無所覺,只是關切地看著陶筱茱。
「我頭痛、肚子痛、腰痛、背痛,全身都痛。」她沒好氣地回答他。
他看了她半晌,總算意會到她在鬧別扭,但他也無暇多想,只當她的古怪性子又發作了。
「好吧!那妳先回去休息吧。」
這樣也好,他心想,正好趁這個機會跟杜采薇好好地談談,將這段已經無多大意義的交往
「小豬姊姊……」戚康扯了扯她的衣角。
「康康,板茱姊姊累了,明天她再陪你。」
「噢。」從爸爸的臉色他知道現在不是耍賴撒嬌的時刻,只能不太情願地放開小豬姊姊的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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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筱茱悶悶地回到自己的套房。
「臭房東、爛房東、討厭鬼、花心大蘿卜……」她一臉沮喪地喃喃嘀咕著︰「這麼爽快就趕人……連意思意思挽留一下都沒有……」
一股無名火在體內愈燒愈旺,再不發泄的話,恐怕就要得內傷了。
于是乎,早已不成人形的大衛又一次成為暴力之下的犧牲品。在一番拳打腳踢之後,不幸的沒能熬過這一次的蹂躪,不但完全扁成片狀,連全尸都無法保存。
只可惜,大衛的壯烈成仁並沒有讓陶筱茱感到好過一丁點,胸口還是像被火車輾過一樣,又悶又痛。
八成是剛剛在沙發上睡覺的時候被那小表頭壓太久了,一定是的。
想著想著,她卻像抹游魂般在不知不覺中飄到套房里唯一的穿衣鏡前,等雙眼好不容易調整好焦距後,她看清楚了鏡中的影像,同時也得到一個偌大的打擊。
天哪……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長得這麼可怕?!
人家那姓杜的女人說身材是身材、說臉蛋是臉蛋,看起來就像是從時裝雜志里走出來的模特兒,而她……看看她自己,身高矮人家一大截,頭發亂得像鳥窩,臉上的紅豆就算褪掉也不見得好看多少,比較之下,她倒像是從「國家地理雜志」中報導的那些難民營走出來的。
嗚……好郁卒喔……
「平平是兩只眼楮、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怎麼拼湊出來的結果差那麼多?」兩手掐著臉頰,陶筱茱對著鏡子自言自語。
難怪那建築師房東會對那杜姓女人輕聲細語、和顏悅色的,對她則沒事就大小聲,老是一副很想海扁她的樣子,老實說,連她都忍不住想唾棄自己這張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臉皮哩!
姓杜的說得沒錯,那男人只是責任感泛濫,才會任她在他家里囂張。搞不好他老早就想把她一腳踹出門,只是不好意思明說而已,有了那麼優的美女作陪,有哪個正常人會想理她這種平凡到讓人過目即忘的女子?
像她這種長相,街上的一塊招牌掉下來,可能就會砸死幾十個!
咦?咦?咦?慢著……
她干麼去管他的看法如何?頂著這副皮相也二十幾年了,他不喜歡是他家的事,她何必在乎?
可是為什麼心中還是那麼不爽,就好象心愛的東西被人偷走一般?
死黨林青青說過的話冷不防地在她耳際響起——
「妳煞到妳房東了……」像詛咒的一句話,陰魂不散地糾纏著她。
「呸!呸!呸!林青青妳這掃把嘴!我才不可能看上那個惡心巴拉的男人!」她堅決地將腦海里的那句話消音,非常鐵齒地對自己說道。
隨他們去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她不稀罕、也不屑!
自己一個人活了那麼久,她不也過得好好的?干麼在這時自尋煩惱?
扁扁的肚皮適時嘰哩咕嚕地發出抗議,陶筱茱毅然決然地將所有煩人的思緒拋在腦後,替自己煮一大碗泡面當晚餐。
幾分鐘後,她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持著湯匙,正準備進攻香噴噴的麻辣牛肉面時,卻被叩、叩、叩的敲門聲打斷。考慮了幾秒後,她還是踱到門邊。
開了門後,她有些訝異地看著對面過來的小訪客。
「你不是應該在家里吃飯嗎?」她低頭問戚康。
「我吃飽了。」戚康開心地看著她。「爸爸說我可以過來玩,要我順便給妳送晚餐。」他送上手里的保鮮盒。
「不用了,我自己有東西吃。」她也是有骨氣的,就算那千層面再怎麼美味也不能屈服!
「爸爸還說,叫妳不要吃泡面,那對身體不好。」小傳令兵忠實地傳達父親大人的旨意。
「耶?」他怎麼這麼神,連她要吃泡面都料到了!
「小豬姊姊,我手好酸喔……」爸爸到底裝了多少食物?那盒子好重喔!
陶彼茱瞥了一眼對面的房門,又看著那盒誘人的食物,如此的動作又重復了一遍,沒有掙扎太久就將骨氣拋到九霄雲外。
畢竟,浪費食物是會遭天譴的。
「進來吧!」她接下保鮮盒。
「小豬姊姊,」戚康從進門後就盯著書桌上的碗公。「泡面好吃嗎?」
「想吃就直說……」她翻著白眼。「你不是才剛吃飽?」這小表的胃怎麼像無底洞一樣?
「可是那聞起來很香耶……」小男孩臉上有著難掩的渴望。
「給你吃幾口就好。」她把碗公推到他面前,自己打開保鮮盒準備解決美味的千層面。「可是不準跟你爸說我給你吃這個喔!」嘴里塞滿了吃的,她還是謹慎地叮嚀著。
「好。」小男孩趕緊保證。
「康康……那個阿姨走了嗎?」她突然看著幾乎把頭埋在碗公里的戚康。
「還沒,爸爸跟她在說話。」
「說些什麼?」明知有點卑鄙,不過話說回來,她陶筱茱從來也不是一個道德至上的人。
「不知道。」嗯,泡面果然好吃。
「噢……她是你爸爸的女朋友嗎?」
「不知道……」一問三不知的小男孩為了彌補自己的無知,憑著絕佳的記憶力,把父親以前說過的話搬出來。「我只知道爸爸喜歡去看采薇阿姨。」
「這樣喔……」胸口那股郁悶的感覺又回來了,嘴里的千層面頓時像蠟塊一般無味,她草率地咽下口中的食物。
「那你呢?你喜歡那個阿姨嗎?」
戚康吞下嘴里的面條,歪著腦袋瓜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
「我喜歡小豬姊姊多過采薇阿姨,而且多很多。」無比誠摯的話語從五歲小孩口中說出。
陶筱茱怔了一下,雖然有點懷疑小男孩的智商,她還是不由得眼眶一熱。感動之余,當下就決定以後要少奴役他一點。
「康康,你喜歡這泡面的話盡量吃,」她難得慷慨大方地說道︰「姊姊還有很多其它口味的。」
戚康喜孜孜的笑顏和她心中抹不去的那股失意形成明顯的對比,陶筱茱有些落寞地陷入沉寂。
良久以後,她開口說道︰「吃完之後你也該回去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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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分手是因為那個保母吧?」杜采薇兩眼迷蒙地凝視著手中的酒杯,一綹秀發掙月兌了腦後的精美大發夾,垂落在耳際。
「采薇,妳喝多了。」戚允臣理智地提醒。
已經第三杯了……他在心中默數。
早知道剛剛就不要拿出紅酒來招待她,他一定是天字第一號蠢蛋才會在要提出分手時還熱心地請對方吃飯、喝酒。可他也沒想到一向冷靜干練的采薇拚起酒來會是這副模樣!
現在,酒杯和酒瓶都淪陷在她手中,看樣子,除非把她敲昏,否則他是別想解救那剩下不到半瓶的西班牙里歐哈﹝Rioja﹞陳酒。
「從剛剛你對她說話時的那股關懷,加上你表現出來的態度,就好象她會出現在你家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她再飲了一口酒,自顧自地說下去︰「我一看就知道她對你來說絕對不只是一個保母。你要知道,女人對這種事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戚允臣愣了一下,一縷奇異的情緒在心頭掠過,卻怏速得在他來不及辨認之前便消逝無蹤。
他考慮了一下,對她的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僅僅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沒必要向她解釋,連他自己也無法說得確切,住對面的那個女人對他來說究竟有何種意義。
「這純粹是妳跟我之間的事,跟筱茱沒關系。妳得承認,我們認識的這段時間以來,彼此都忙著自己的工作,加上我有康康要照顧,兩人相聚的機會並不多。像我一開始就跟妳說的,我認為這樣的交往關系若持續下去,只是浪費妳我的時間。」
「要相貌沒相貌,要氣質沒氣質。」她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臣,我真的不懂,我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她?為什麼連康康都寧願選她?」干了第三杯,她毫不猶豫地為自己再斟一杯葡萄酒。
這番雞同鴨講只讓戚允臣在暗地里嘆氣連連。
他並不盲目,心里也很清楚杜采薇並不愛他,心高氣傲的她會有此反應,主要是由于她的女性自尊受到打擊。畢竟,她的條件優越得足以擁有幾卡車的追求者,他相信,自己可能是頭一個對她先提出分手要求的男人。
「妳醉了,采薇,我們可以改天再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她像喝白開水般把第四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對著他輕笑。「我告訴你,戚允臣,你不能跟我分手,因為……因為我要先甩了你,你懂嗎?」縴縴玉指對準了他的鼻頭。
「懂,我當然懂,不過妳放心,雖然那令人傷心欲絕,但我會努力活下去的。」他想也不想地從善如流。
「嗯……很好……」發現酒瓶空了,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我想睡覺了,你可以回去了。」女王陛下揮手打發閑雜人等。
咦?這不是他家嗎?
戚允臣提醒自己以後別忘了告誡兒子︰絕對、絕對要遠離酒醉的女人。
「走,我先扶妳到沙發上休息,我去把客房收拾一下,妳晚上就在這里過夜好了。」與其扛著醉得快不醒人事的杜采薇回到城市的另一端,他寧願讓她明早清醒之後再自行離開。
喝了一整瓶酒,杜采薇連站都無法站穩,高挑的身軀像八爪章魚般巴住戚允臣,惹得他頻頻皺眉,卻又無法松開雙臂任她跌落。
他費力地攙扶著她,好不容易才從飯廳走到起居室,卻在沙發前一個不小心,被地毯絆了一下。突然重心一失,他跌坐在皮沙發上,但上身隨即被緊接而來的重量壓倒在下——原本仰賴著他的杜采薇,此刻正整個人趴在他身上。
突來的意外使得她格格嬌笑起來,彷佛兩人此時的姿勢非常有趣。
「采薇,妳放手,這樣子我沒辦法起來。」他試著撥開那兩只緊揪著他衣襟的手。
「借躺一下嘛……」醉醺醺的淑女不顧形象地撒賴。「這樣很舒服呢!你的胸膛好暖喔……」整張漂亮的臉龐都貼在那寬闊的胸前。
戚允臣無力地翻了白眼,決定不再白費唇舌,直接將雙手放在她腰側,想藉此將她從身上移開。怎奈她修長的手腳仍任性地纏繞著他,教他一時也頗為狼狽。
正忙著奮戰的戚允臣並不知道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曖昧,也未察覺到在公寓門口,不知何時已多了兩名一大一小的觀眾。
戚康目不轉楮地看著爸爸跟采薇阿姨正在玩的「壓人游戲」,小臉上寫滿了好奇。
陶筱茱臉色發白,怔怔地佇立了半晌,才合上自己的嘴巴。她咬緊下唇,在幾秒鐘後,無聲無息地回到自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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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胸口好難過!
必上門後,陶筱茱倚靠在門板上。心口莫名的難受比之前更加劇烈百倍,而她卻對此無能為力。
她干麼要假好心地送小表頭回家?干麼沒事想藉這個理由探看一下那個姓戚的和大美女在做什麼?!
結果瞧她看到什麼——
人家正打得火熱,顯然連床都不需要,當下在客廳里就辦起事來。也難怪他們迫不及待地將她掃地出門,連小表頭都被打發到她家來,免得在那兒礙事。
「無恥、……」她邊咒罵邊走到床邊,卻沒發現自己口氣中的酸澀遠超過憤怒。
她煩躁又頹喪地空降在彈簧床上,把臉深深地埋入柔軟的枕頭里,彷佛如此便可驅走剛剛見到的畫面,安撫紊亂的思緒。
嬌小的身軀像死尸般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許久以後,她驀地抬頭,倔強的小臉上有著突如其來的頓悟。
不!這太荒謬了!
一向獨來獨往的她怎麼會變成這副德行?不但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搞得一團亂,連心情都莫名其妙地起起落落,完全月兌離了控制範圍,而這一切災難的始作俑者只是一個不久前還形同陌路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還有個美麗動人的女朋友。
實際點吧!她告訴自己。
對面的公寓再怎麼舒適、再怎麼有「家」的味道,終究還是屬于別人的地方。再說,小表頭的老爸原本就跟她非親非故,會容忍她這麼一段時間,純粹是為了寶貝兒子,她憑什麼把人家基于禮貌的客氣當作是發自內心的關懷?
她向來都是自己照顧自己,什麼時候需要起別人的關懷來著?何必這樣死皮賴臉地窩在別人的地方,還讓一個基本上跟她毫無關系的男人介入她的生活、擾亂她的安寧?!
他,只是她的房東,湊巧也花錢要她看顧他的兒子——
如此而已。
而她,只是個一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既是小角色就應當認清自己的地位,安安分分地靠邊站,而不是等到女主角出場才在那邊丟人現眼。
嗯……好吧……也許這陣子她病胡涂了,連自己的身分都搞不清楚,但現在也該是重新劃清界線的時候了。
男女身軀交疊的不堪景象又任性地從腦中蹦出,也加劇了陶筱茱胸口的窒悶。她將臉蛋再度埋入枕中,毅然地決定對身體的不適不予理會口
她的生命不需要其它任何人的參與,一個人的世界才是最適合她的……
這是她許多年前便明了的事。